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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C41.安全感

    林幼辛从没想过,周禀山会一下子变得这么病弱。

    一直以来他给人的印象都周全而可靠,是即便生病也能立刻在第一时间拿出治疗方案,并将病情压缩到最小范围的人。

    她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沉沉叹出口气。

    有点为难。

    要去吗?

    她潜意识觉得没必要。

    人家一车医学界青年骨干,谁还不比她一个演话剧的好用,退一万步来讲,她去周禀山的病就能好了?

    她托腮坐在排练室的木地板上,两指夹着手机来回转,是她心烦焦虑时常做的动作。

    廖平的戏只有这两天,之后廖老师要跑其他的行程,下次排练就在年后了,而且前两周苏青河几次请假已经十分影响进度,现在她要是再请,同组的演员又要浪费时间等,这戏还排不排了

    可是周禀山好像真的很难受,都三十九度了,同事也不可能天天和他住一起照顾他,万一高烧惊厥的话她脑子里冒出之前看过的社会新闻

    她想了想,点开某个对话框,往外发了条微信。

    刚放下手机,小满手掌在排练室的门上,探进半个身子喊她:“林妹儿,顾导找你。”

    “又怎么了?”林幼辛警惕的看过去。

    顾津平最近老找她,说是宫茉莉那头磨着他当说客,找她去拍电影。她拒绝了好几次,但顾津平当听不懂,头一次拒绝了过不了两天还来找。

    简直跟狗皮膏药似的。

    小满无辜耸肩:“不知道哦,反正施陈哥和烟姐也在,估计还和《苦尔》电影化的事有关。”

    就知道是这码事。

    林幼辛从包里翻出个抓夹,随便把头发夹起来,“在哪个办公室?”

    上了四楼,先在房间里环顾一圈,圆桌左面是顾津平和小宁,右面是施陈和蓝烟,其余几个是之前参演《苦尔》的演员们,现在并不签约顾津平工作室,但今天也来了。

    看这阵仗,林幼辛心中暗道不好。

    “宫导,又见面了。”

    她笑的很干。

    宫茉莉坐主位,这次她还带来了副导和制片,一见她便站起来,“林老师,你好。”

    还坐下没两分钟,宫茉莉就直入主题:“林老师,这次我也带团队来,是想诚心邀请您参与演出,而且我们有考虑用这部电影冲奖,如今您曾经的伙伴都在,您看”

    会议一共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除了徐澄宁没参与,几乎所有人都在劝她,就好像没了她不能演似的。

    “宫导,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非我不可呢?”林幼辛皱眉,有点被道德绑架的感觉,脾气也上来了,“我想娱乐圈并不缺好看的女演员。”

    然而宫茉莉并不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您不愿意演的理由有什么呢?说出来,我帮您克服。”

    看的出来宫茉莉是位很有“力量”的女性,人很强势。

    林幼辛沉默。

    她说不出来,她就是单纯的懒,不想过复杂的生活。

    “没有,我就是懒。”

    她说的很坦然,只是这话一说出来,会议室里不知道谁立刻嗤笑一声。

    林幼辛冷眼看过去,是施陈,对方见她看自己,也一副冷眼的模样看回来。

    两相交锋,谁都不退,蓝烟看不下去,直起身挡住施陈,冲林幼辛讨好的笑笑。

    林幼辛懒得理他们,环臂冷脸看向窗外。

    宫茉莉没想到她会给这样一个理由,一时拿她没办法,只好说:“林老师你再想想吧,我等您时间,一年两年都能等。”

    林幼辛心里不耐烦极了,没说话。

    一直把宫茉莉一行人送到楼下,目送他们的车走,准备回排练室的时候,看见几个之前剧组的人围着徐澄宁说话。

    “小宁,幼辛真不演吗?我看宫导那意思是非她不可了,她不演就不开机。你俩关系好,能不能劝劝她啊,她不缺钱我们缺啊,做话剧演员真的赚的太少了,而且这可是宫导冲奖的电影啊”

    林幼辛顿住脚步。

    徐澄宁有些为难:“可幼辛也有自己的意愿,就算是我也不能道德绑架她。”

    “不不不,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就是唉,算了,不说了,那你俩都好好的,我们先走了。”

    “诶,好不容易来了,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徐澄宁已经有些不好意思。

    “不了,还得去隔壁市赶通告呢,有个小广告,给的还挺多。对了,以后顾导这边要是有什么活儿多想想我们哈”

    后面的话林幼辛没听下去,回了排练室。

    廖平老师已经准备好了,示意她快开始。林幼辛冲他恭敬的笑笑,晃了下手机说马上。

    静潼那边已经回复了消息:[高烧了?妹夫看着不像那么弱的人啊。这样吧,正好程灏也去海城开会了,我让你姐夫过去照顾他两天,你安心工作,别担心。]

    她回复:[好,麻烦姐夫了,我这里实在走不开。]

    /

    周禀山上午的会议结束后,一直在房间里等到下午五点,才等到门铃响。

    他立刻咳嗽几声,快步走过去开门,克制着唇角不让自己过分愉悦。

    “幼辛,你来”

    他拉开门,却在看到人的那瞬间顿住,上扬的嘴角也缓缓拉平,声音冷淡,“姐夫。”

    幼辛上午和他询问过酒店位置和房间号,他还以为是她要过来。

    程灏呲个大牙笑呵呵的举起手里的啤酒和海鲜烧烤:“妹夫,好久不见啊。小妹说你不舒服,但她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你姐就先让我来照顾你。”

    “你就这样照顾病人?”

    周禀山冷淡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烧烤和啤酒上。

    “嗨,我吃我的,你吃你的呗。”程灏又把手里的袋子转了个面,是粥和小菜,“这家粥店是小妹推荐我的,她来海城巡演过,说很好吃,让我给你买,我刚才特意点了提上来的。”

    邀功之意过于明显,但周禀山捕捉到他话里提到的某个人后,神色稍缓,“先进来吧。”

    程灏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失落并心疑。

    她为什么走不开,是谁绊住了她?

    程灏和周禀山分属不同医院,程灏在二院,也算兄弟医院,这次出差定的酒店也离得不远,面朝的都是同一片海景。

    只不过程灏显然没有的住到海景房,这时候忍不住嗷嗷:“我靠,妹夫,你们院来出差待遇这么好?一人一间?”

    “副主任是单人大床房,其余双床。”“病人”周禀山神色寡淡的倒一杯水给程灏。

    从北方城市来最南边的海城出差,他们都根据气温气候减少了衣物,程灏接水的时候才认真的打量周禀山。

    这人穿了件黑色暗色花纹的V领衬衫,同色的坠垂感长裤,衬衫开了三颗扣子,露出了锁骨和小半面胸膛。

    也许是身体不适,他面色略有苍白,此刻抱着胳膊斜斜靠在墙上,身上莫名一股慵懒的病弱贵公子气质。

    程灏不禁低头看自己那件粉色椰树印花的polo衫,好像有点幼稚了。

    “怎么?”周禀山眯了眯眼。

    程灏不是幼辛,他有医学常识,不是看出来什么吧。

    然而程灏摇头,嘿嘿一笑:“没,就是觉得你挺帅的,你今天这一身要是小妹看见了,估计得迷的走不动道。那孩子老颜控了。”

    周禀山沉默。

    他确实是那个意思。

    但她没来。

    “你也不差。”他只好礼尚往来的回复连襟。

    程灏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幼辛没来,周禀山也懒得装,说自己中午去打了一针退烧针,现在已经好多了。

    程灏本来就不是心思细腻的人,还是个心理医生,于是傻了吧唧的问他:“哦,那你能喝酒吗?来一口?”

    “”

    周禀山按按眉心,忽然觉得荒诞,伸手:“来一口吧。”

    当晚程灏在周禀山这里睡的沙发,说要体验海景房。

    周禀山没拒绝,只是半夜被呼噜声吵醒的时候忍无可忍的给林幼辛发了数条微信。

    但林幼辛没有第一时间收到并很快回复。

    她这两天很忙,在准备简历和面试视频。

    廖平很欣赏她的话剧表演能力,推荐她面试京北话剧院自编的一出剧目,参演的老师基本都是业内赫赫有名的老戏骨,班底和《四世同堂》有一拼。

    她昨天连夜录制好视频,今早又来排练。看见周禀山的微信是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大汗淋漓的去喝水,看见消息的那一刻差点笑喷。

    他发来消息的时间在凌晨三点——

    Z:[姐夫打呼噜,很吵。]

    Z:[非要陪我,不如不陪。本来好一些,现在反而严重了。]

    Z:[身体很难受。]

    Z:[想你。]

    林幼辛咬着吸管,笑的差点拿不住杯子。

    他好可爱。

    于是立刻把这一页吐槽截图发给静潼。

    有心:[姐夫真牛,逼的我们冰莲都会撒娇了。]

    静潼到下午才发来一串白眼的emoji表情。

    静潼:[想你往回倒十年,我想都不敢想周禀山能讲出这种话。真可怕,他像中邪了。]

    林幼辛闷笑两声,别说静潼了,就是两个月之前,她都不敢这么想。

    但反复诉说“想你”,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这一点没有人比她了解。

    忆起往事,她顿了顿,收了手机重新投入排练。

    路过蓝烟的时候两人对上眼神,她当作没看到的移开视线。

    /

    程灏一直在周禀山这里住到交流结束的倒数第二天。

    周禀山委婉建议,睡沙发不舒服,但程灏说他在家被罚习惯了,没事。

    周禀山忍无可忍:“睡沙发对腰不好,我建议你适当保养一下,你比我还大半岁。”

    听到对腰不好,程灏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真的?我不太注意这方面,平常是有点腰疼。”

    好不容易把程灏打发走,他简单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尤其把程灏穿过的拖鞋丢掉,用过的桌子擦了擦,才准备下楼。

    会议结束后几家医院的头外医生约好一起聚餐,李斯也逼到门上,说不去不行,是爷们儿就一起去喝一杯。

    他本来就心情郁结,索性应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用酒精解决问题。

    李斯也拉了一个群,说在他们酒店楼下集合。周禀山就站在门口等。

    这个时间天边晚霞正浓,粉橘色一片,与不远处的蓝色海面接连,像打翻的橘子海盐汽水,渡一层亮晶的余晖。

    他站在门口看手机。

    和幼辛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天前,他说自己睡不好,她说帮他重新开一间房,或者买点耳塞过去。

    她这两天回消息总是很慢,昨天问她晚餐吃了什么,她到现在都没回。

    但也不是毫无回应,如果他发的太多,问题太多,她会直接打视频电话来,暗示他有什么事尽量一次性说完,她最近很忙。

    而他问她忙什么,她却秀眉一拧,只说是工作上的事,其余的便不再多说一句,说就算说了也很难妥善解决,所以不想再回忆一遍了。

    他之前对“异地”没感觉,也许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谈恋爱,更别提异地恋。所以当同学或同事为异地心烦崩溃、反复猜疑的时候,他只觉得他们脑子里都注了水。

    但这个时候他真切的感受到了。

    很不安,也烦躁到愤怒。

    因为对她生活的一无所知。

    看不见也摸不着。

    也许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可他接收到的信息就是那些,很难不拼凑出一个在他的逻辑之内的,他不愿看到的结果。

    “烦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分担。”他问过她。

    但电话那边的林幼辛不知想到了什么,纠结几秒后还是摇头:“算了吧,这事和你说不合适,我自己解决就好。”

    周禀山面色陡沉。

    和他说不合适?

    他们之间,除了那位梁先生,还有什么是不合适说的?

    不是说好共同面对一起解决吗?她为什么要隐瞒?

    还是她又不想解决了,对方回来了,她就又忘不掉了?

    这些问题在他脑子里盘旋了两天,心里煎熬,从今早起真的有些不舒服了,喉咙很痒。

    他一语成谶般的,咳嗽了好几声。

    这算报应吗?

    他狼狈可笑的想。

    海风徐徐,屏幕上方顶出新消息,是闻褚,回复他昨晚的那个“调查”。

    他收拢所有发散的思绪,神色平静的点开。

    闻褚:[能是能。但你真要查?有什么不能直接问她吗?嫂子知道会生气的哇。]

    周禀山已经想了一夜,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了,此刻反而分外冷静:[我能问出来就不用你查了,她什么都不说。]

    比起从没让狗吃过肉,给块骨头却又让狗惴惴不安,更容易激发狗的兽性。

    如今他们已经说好要过一辈子,他必须防御一切可能出现的破坏。

    闻褚拿他没办法。他和周禀山难兄难弟,最清楚他这八年是怎么熬的。

    闻褚沉默片刻:[行,我到时候发你邮箱。]

    周禀山:[多谢。]

    收了线,周禀山面色沉重的站在酒店门口吹海风,心中死水般的寂然。

    如果她知道,当然会生气。

    而他也清楚自己并不坦荡,甚至称得上卑劣。

    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个月要如何比得过八年?

    他不敢赌。

    群里的同侪发消息说临时有事耽搁,直接去x餐厅集合。

    他面无表情的回了个“1”将手机收进口袋。

    然而他刚一转身,却怔在原地。

    全身的血液像重新开始流动沸腾般。

    酒店大门侧面,单手拉着行李箱的人不知看了他多久,此时正笑眼盈盈的摘下墨镜。

    她新做了一头极有光泽的黑色长直发,热辣的丝巾花纹抹胸,宽松阔腿长裤,站在海边落日背景下,整个人白的发光一样。

    看到周禀山面色沉凝的僵在原地,林幼辛不解的走过去,伸手捏捏他耳朵,笑容明艳:“愣着干嘛,抱我啊。”

    第42章 C42.叫哥哥

    周禀山感觉自己全身的血好像都被换过了一遍。

    大脑持续眩晕,但身体却听从她的指令,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熟悉的味道从她的颈窝传导进他的鼻腔,在全身游走一遍,他一颗心才缓缓静定下来。

    “你怎么来了?”

    抱了一会,他松开她,眸色晦沉但难言悦色。

    已经第四天了,明天就要返程,他以为她会留在西城,不会再来了。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我来接你。”

    周禀山语气比平时隐忍一些,还带着隐隐的颤抖,林幼辛觉得古怪,于是伸手摸摸他的脸:“怎么了,还很难受吗?”

    她刚才站在酒店门口观察他的时候,还听见他咳嗽了几声。虽然姐夫说他已经打过退烧针了,可现在看来他似乎没好利索。好像真的更严重了?

    幼辛眼中的担忧毫不作假,甚至特意来接他,一身的风尘仆仆,周禀山几乎快承接不住这样的眼神。

    他一言不发的重新将她抱进怀里,那些发沉的心绪一点点轻盈起来,温声:“不难受了,你来我就全好了。”

    他忽然不想知道她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像对待失而复得珍宝似的,周禀山抱的太紧了,而且因为身高差,她几乎得挺着腰垫着脚才行。

    “撒娇怪!”林幼辛脸红,推推他,“可以了,放开我,这儿都是人。”

    晚餐时间,酒店门口人来人往,谁路过都要看一眼,林幼辛被看的有点害羞。

    周禀山环顾周围,心里不是很情愿,但继续下去确实有点不合适,于是勉强松开,沉出一口气,“走吧,先带你去放行李箱。”

    他定了定神,伸手拉过她随身带的箱子,一只红色的RIMOWA,大约有30寸,不由得疑惑:“怎么带这么多?”

    一路带过来不累吗?

    “一会儿告诉你。”林幼辛冲他狡黠的眨眨眼,转身上楼。

    丝巾抹胸只在身后打了一个结,其余白皙一览无遗,薄背细腰,行走时由胯骨带着翩然摆动。

    他一直知道她身材好,但这样直观的感受还是第一次。而且她的这身打扮他没见过,西城还在冬季,她没有穿的这么辣过。

    周禀山喉结滚动几息,快步跟上去,冷脸走在她身后,隔绝周围一切试图窥探的视线。

    上电梯时林幼辛才想起来问他,“对了,你刚才下楼在等谁?晚上还有事吗?”

    因为林幼辛的突然出现,周禀山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聚餐,他揽着她的腰拉到自己身前,前胸贴住她后背,心情轻快了不少:“有聚餐,现在不去了。”

    “啊?为什么不去啊,都说好了。我在房间等你就好了呀。”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站在前面的是一对情侣,穿着浅绿色的情侣T恤和沙滩裤,听到林幼辛的话后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周禀山也轻笑,低头附去她耳边,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气声:“你说呢,我为什么不去了。”

    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温热的气流喷洒在耳边,林幼辛后颈酥麻的缩起脖子,听懂后红脸瞪他,做口型:不正经!

    周禀山垂眸看她,眼中幽黑一片,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医院给周禀山安排的房间在六楼中间,走廊通道里铺着厚地毯,行李箱的万向轮滑上去没有丝毫声响,两人之间默契的安静,心跳却隐隐加速。

    “滴”的一声,门锁解开,周禀山将行李箱推进去,又撑着门示意她进来。

    林幼辛和他对视一眼,迈进去的那一刻只听身后“嗙”的一声,房间门被合上,随后铺天盖地的吻砸了下来。

    他疯狂的吸吮她的双唇,没亲多久就急不可耐的顶开齿关,探进去吸咬,呼吸不受控的变得粗沉,没多久她就被亲的头颈后仰,缕缕银丝从唇边牵出。

    不知亲了多久,周禀山暂且呼吸不匀的放开她,与她唇碰着唇,声音抖的厉害,“幼辛,你不知道我见到你那刻有多惊喜,你怎么能这么好。”

    在这里开会的每一天对他都是煎熬,生怕一回去就变了天,可他从没想过,幼辛会来。

    林幼辛闭着眼,因为过分的情动,睫毛细细密密的颤,她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不知要如何回应他。

    来海城是她的临时计划,有躲的成分。

    宫茉莉每天都来工作室做她的思想工作,顾津平碍于和宫导的交情,暂停了她在《幼狐仙》的排练,留给她更多思考时间,小宁碍于昔日伙伴的情谊,也暗示过她,如果可以就尝试一下

    只是纵然有躲避的原因,但她清楚,占比更多的是她想来,她很想见他,所以提前忙完手头的工作过来。

    而这个答案让她心惊

    周禀山没想要她的回应,直接弓腰分托起她两条腿,抱着进屋。

    摔落在床单上的时候,后背感受到丝丝凉意,但很快就热起来,周禀山如豹子般迅猛俯身,炙热的吻急切的落在脖子、锁骨以及丝巾之外的肌肤。

    她像一捧很快被熬煮到沸腾的山泉水,洇出一片片的潮热。

    “别,别留痕迹,我明天要露背的裙子”

    到后颈下几寸的位置,她像全身过电一样的颤抖,眼眶里瞬间蓄满水色,忍不住求饶。

    只时周禀山听见“露背”两个字,眼眸愈发晦沉,他没说话,只用行动表明:他不准。

    情况逐渐变得糟糕起来,林幼辛被翻过身来,面对面隔着布料不受控的抵蹭磨擦,他们有四天没见面了,身体都渴望更近一步的贴合。

    但糟糕的是没有套。

    “行李箱里没带?那么大一个箱子。”

    周禀山已经额间生汗,被迫停下后一双布满情欲的眼睛望着她,粗重的呼吸扑洒在她睫毛上,看起来忍的很难受。

    林幼辛一时语塞,支吾:“我以为你还不舒服,哪还有那个心思而且你怎么不备”

    “说胡话,你不在我备什么?”

    周禀山在她脸颊上不轻不重的咬一口,气她能说出这种话。

    林幼辛自知理亏,被咬红了也没吭声,可怜巴巴的爬起来去找手机,“那我点一个好了,可别把你憋坏,你这个身体现在很一般,千万别雪上加霜”

    “”

    周禀山短暂愕然后好笑出声,将人一把拉怀里,去翻自己手机,“我点,你又没买过,知道买多大?”

    “不是均码吗?”

    事关男人尊严,周禀山眼神立刻瞥过去,林幼辛缩回他怀里,小声,“你买你买”

    其实酒店也能送,但这是医院定的酒店,房间花销会走账报销,周禀山拉不下那个脸,便从附近便利店一家家挑。

    他挑的时候林幼辛也跟着看,但看到具体尺寸的时候还是惊到了。

    她每次都回避去看,只隐约知道很可观,偶尔碰到也是大致感知,但是化成数字,这是不是也太大了?

    周禀山没注意她的眼神,挑着挑着忽然进来一个电话,是李斯也。

    周禀山有些为难的接起。

    “不儿,周哥,你咋回事儿啊,不是说好要来吗?大家都等你呢,还有你那师兄也在,突然爽约不是你风格哇!”

    一接起来,电话那头李斯也声音十分急躁,也是,被放鸽子的都急躁。

    而且他们从昨天就说好了这件事,包厢都订好了,周禀山却临时反悔了。

    周禀山理亏,少见的尴尬:“抱歉,我有点急事,要不等明天回西城我再请大家吃饭,今天不”

    还没说完,视线下移,是林幼辛晃一下他手臂。

    “去吧,我陪你去。”她轻声说。

    她讨厌别人爽她的约,所以自己也不喜欢爽约,而且今天本来就是她突然来的,并不想周禀山因为她放鸽子欠人情。

    便利店送过来也要一段时间,现在确实没什么感觉了。

    周禀山顿了顿,有点动摇,“会很无聊,你能去?”

    她点头。

    行吧。

    “那好,斯也,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他又提示一句,“麻烦多加个椅子,我要带家属一起。”

    挂了电话,两人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沉默的抱着。

    很尴尬,做一半卡住了,不上不下的难受,尤其是周禀山。

    林幼辛见他情绪不高涨,小声建议:“别憋了,要不我帮帮你?”

    “你怎么帮?”

    “手借你。”

    周禀山眼神骤沉,他一直没用过她帮忙,怕弄脏她,也怕自己收不住。

    将暗未暗的天色里,他低头看看怀里的人,细瘦一个,手腕细到看起来能轻易折断

    他闭了闭眼,拒绝:“不用,回来再说。”

    /

    聚餐地点在黄金海岸边的一家特色海鲜x餐厅。

    来之前周禀山告诉她,今天聚餐的是他们这个学科相关的同侪,平常没交集,这几天开会熟悉起来,倒是里面有一位姓蒋的医生,是他师兄,同在一位教授下读博士,今天也带了太太来,你们或许能说上话。

    “他太太也是医生吗?”进去前她好奇发问。

    “不是,他身体不好,太太陪他来出差的。”

    林幼辛觉得自己被点了一下:“喔”

    周禀山淡笑着看她:“和他们吃饭会有些无聊,你得忍一下了。”

    “哦,没事。”

    林幼辛进去前想,能有多无聊,不都是正常人么。结果等推开包厢门,里面的人齐刷刷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她忽然有点不想进去了。

    好冷的场子。

    好像答辩现场。

    坐在左面李斯也最先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周哥,你不是带家属吗?这就是你家属?”

    李斯也记忆力很好,几乎过目不忘,这不是周哥之前跑前跑后照顾的亲妹妹吗?

    周禀山正要介绍“这是我太太”,李斯也忽然大声“害”了一句,然后猛拍大腿:“不是媳妇儿!你们都猜错了,这是周哥的妹妹,之前周哥亲口和我说的,亲妹妹!”

    周禀山微愣在原地。

    他什么时候说过?

    包厢里一下子就不那么严阵以待了,大家纷纷迎合着“哦”了一声,原来是妹妹啊,那也是家属,是我们误会了。

    “坐吧禀山,让妹妹坐你旁边。”

    蒋师兄压了压手,示意他们都别站着,快座。

    周禀山无奈,想要解释,“幼辛,我没说过。”

    然而林幼辛根本不听他的,只似笑非笑的:“没关系啊,哥哥,我不也这么叫你嘛。”

    她眼里忽然冒出狡黠的光。

    周禀山眉心微蹙,预感自己可能要招架不住。

    林幼辛的位置在那位蒋师兄的妻子旁边,蒋太太是娃娃脸,笑起来很可爱,落座后主动主动和她打招呼,“你好,我叫方宜。”

    “你好,林幼辛。”

    方宜有点纳闷:“你*不姓周啊。”

    林幼辛顿了下,但很快接话:“嗯,因为我们是同母异父,我和我爸姓。”

    “哦,那你和你哥哥关系还蛮好的。”

    “是呢,我和哥哥要比一般兄妹亲密很多。”

    周禀山在一旁听的直做深呼吸。

    席间确实很无聊,几位医生聊的都是最新科研成果,什么达芬奇机器人的精确度和安全性之类的。

    林幼辛听的犯困,只时不时给周禀山茶杯里添点水,怕他说的口干。

    “市一医这方面做的不错,能做腔腹镜的医生很多,接下来还要”

    周禀山说到一半,结果余光看见林幼辛正隔着他给旁边的李斯也茶杯里添水,忽然停下来冷李斯也一眼:“你为什么不自己倒水?”

    李斯也举着水杯尴尬:“妹妹都拿起茶壶了,顺便倒一下怎么了?”

    “那是给我倒的。”

    周禀山皱眉拿过茶壶,递给李斯也,“自力更生。”

    李斯也彻底无语了。

    周禀山自进门,胳膊就有意无意的在他妹妹椅背上搭着,护崽意味十分明显。

    至于么?

    他们又不是洪水猛兽,他们可是青年骨干!随便挑出一个都很能打好吗?

    李斯也心里不服,你是她哥了不起啊!

    于是李斯也没一会儿就要cue林幼辛一句,譬如妹妹做什么工作呢,忙不忙啊,怎么忽然来海城了,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

    最后一个问题这桌子上有不少人关心,眼看周禀山脸越来越冷,林幼辛强憋着笑,头很硬的否认:“我没有男朋友。”

    她确实没有,她都结婚了。

    “这怎么可能呢,你这么漂亮。”这下连方宜都有点惊讶了。

    “是啊。”林幼辛故作苦恼的咬唇,“可哥哥管的太严了,他都不许我谈恋爱,想旅游也只能和他一起,好变态”

    周禀山深深沉出一口气。

    之后席间基本都是“讨伐”周禀山的声音,其中属李斯也讨伐的最激烈。

    李斯也:“专制霸权,你是她哥哥,不是她爸爸!”

    周禀山全程微笑,沉默忍受。

    因为第二天还要赶飞机返程,所以吃过饭便散场了,走时有几个男医生来加林幼辛微信,说想交个朋友。

    她看了眼周禀山,这人还是那张微笑脸,但莫名的可怕,于是她心里一抖,不敢再玩了,皆婉拒。

    回去的时候他们沿着黄金海岸走,海风吹起林幼辛的长发,她在沙滩上跑跑跳跳,最后干脆脱了鞋子去踩海水,笑声一阵接一阵的传来。

    “小心踩到尖锐物。”

    周禀山双手抄进口袋,拎着她的鞋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出声提醒。

    她哪里像二十六的人,分明还是十几岁的小孩子。

    “没事啦,你和我一起踩嘛。”

    周禀山淡淡摇头,“不了,我现在只想回酒店。”

    “无趣”

    林幼辛一路踩水回去,到房间门口的时候,门把手上已经挂好一只黑色塑料袋。

    没等她看,周禀山已经把袋子拿下来,若无其事的刷卡开门。

    “滴”声后房间内所有设施开始运行,灯光骤亮,发出轻微嗡嗡的空调声响。

    “都是沙子,去洗澡吧。”他面带微笑,语气淡淡的叮嘱。

    林幼辛点头,打开箱子取出换洗衣物去卫生间。

    只不过她还没脱衣服,周禀山已经进来了。

    林幼辛站在洗手台前不明所以,“你怎么进来了,我要先洗澡。”

    周禀山暂时没回应,只是慢条斯理的洗手,洗干净后关上浴室门,示意她往左面看。

    林幼辛不解扭头,只见在浴缸对面,有一面能够拉出来的镜子。

    原本的用途应该是方便客人正衣冠。

    她睫毛颤了颤,瞬间想到了什么,脖子僵硬的抬头。

    周禀山垂眼,笑着望向她,同时伸手在她后背的丝巾打结处一拽,丝巾坠地。

    镜子里瞬间倒映般多出一抹柔腻的白。

    裸露的羞耻让她瞬间恐惧,瞬间红眼,抱住自己躲避:“周禀山,你想干什么不行”

    这太超过了!

    然而周禀山对她的反对置若罔闻,他已经忍了一晚上了,忍到发疼,此刻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沸腾,不可能再忍了。

    他直接将人抱进浴缸,温柔又危险的附耳轻言:“干什么?当然是干.你,妹妹。”

    第43章 C43.不许说

    如果再给林幼辛一次机会,她今晚一定不会玩那个口无遮拦的兄妹游戏。

    凌晨五点半,周禀山将卧室和阳台之间的落地窗推开,海浪拍打的声音伴着温热的夜风漫进室内,她裹进被子里,身体还在刚才的余力中克制不住的抖。

    门口传来窸窣拧动矿泉水瓶和走动的脚步声,她看过去,是周禀山在倒水。

    他只穿一条黑色睡裤,宽肩窄腰,手臂肌肉因刚才的充血而鼓涨着,有种穿衣时完全看不出来的野性。

    也许是感知到她的视线,周禀山举着水杯回头,视线相触的一瞬间,她立刻冷着脸扭头,再不给他好脸色。

    周禀山低笑一声,继续低头兑水。

    他洁癖,不用酒店的烧水壶,而是要把耐热的瓶子装了纯净水放进去加热,然后倒进自己的保温杯里,再加一点的凉水给她喝。

    “我要喝冷饮,拿走。”

    她冷眼看着那杯水,虽然身体没什么力气,但还是迅速出手要打歪那杯水。

    周禀山像预感到了,在猫爪子挥过来之前立刻身体后倾,好脾气的笑笑,重新递回来,哄着:“乖,先喝温水,剧烈运动后不宜喝冰饮。”

    林幼辛红着眼生气瞪他,不说话但想起刚才。

    在那条已经报废的丝巾里,被揭下的两片柔粉色保护物像小船一样漂浮在水面上,取而代之起遮挡作用的,是与她本身肤色相异的掌心。

    当时连灯光都恰到好处的耀眼,一侧腿被抬起,在那个“往前看”的指令里,一切都变得清晰分明起来,不论是开始的缓慢,还是中后期的逐渐加速出入,都是对现代文明复归原始的极端视觉刺激。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过,她觉得羞耻又害怕。

    “这是不是你说的那种‘比一般兄妹亲密很多’,我理解的对吗?妹妹。”

    注意到她的视线后,周禀山沉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侧,抬起的幽沉眼眸望摄住她,她耳根骤红,立刻像被烫到般嘤咛一声。

    “小点声,爸妈还在门外,你想被他们看到我们这样吗?”他低沉沉的笑落在耳后。

    林幼辛湿红的眼睛骤然睁大,手心撑住镜面,本就因为颠簸而昏聩的脑子愈发难以反应。

    虽然一直都对他端肃表皮下蕴含变态这件事有些准备,但显然她准备的还不够。

    她只是开玩笑,他却能演起来。

    周禀山抓住她这一瞬间的失神,力度和节奏直接翻倍,直到某个瞬间她失控仰头发抖,映照物随即被打湿,让本来蒙上淡淡热雾的镜面快速滑下淅沥水痕。

    视觉刺激缩短了时间,周禀山一直强势的提抱着她,才不致瘫软的人掉下去,但也只是暂时停靠。

    后来这个过程反复了有五六次,求饶没有任何用,直到喉咙和身体里的水分要被抽干,体感麻痹,她才被允许停止

    “听话,幼辛,不是很早就渴了吗,乖,先喝一点润润嗓。”

    海风湿咸,周禀山半个身子包着她,耐着性子哄,靡靡低语里和刚才没两样,一次哄出水,一次哄喝水,都很可恶。

    “我不喝,你渴死我算了!”

    虽然很渴,但林幼辛依旧闭着眼睛,很有骨气的缩在那里不应声,眼皮还有些红肿,刚才哭的有些厉害了。

    周禀山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但也不能放任她这样,附耳低声:“你不喝我只能喂你了。”

    被子里的人依旧不给反应,他没法子,只好仰头喝下水,掰过脸去喂她。

    “我不要唔,咕嘟咕嘟”

    浑身没力,挣扎无果,反而因为口渴急切的抱着他的脖子喝了好几口。

    她窘的不得了,喝完水立刻去看周禀山的表情。

    她发誓如果他敢笑,她现在立刻另开一间房。

    然而周禀山面部表情控制的很好,强压着笑,装出一脸严肃心疼,“再喝点,渴坏了吧。”

    装模作样!

    林幼辛看的更生气了,原本软红的眼很有气势的瞪过去,也不管自己穿着什么,直接扑去他左肩上狠狠咬一口。

    坏蛋!

    她哭了都不停,说什么喜欢她,喜欢个屁!

    尖牙刺入皮肤,周禀山皱着眉闷哼一声,但没有推开她,反而扶着她的后颈抱的更紧。

    他这几天压抑太久了,恐慌被消除后的狂喜让他没收住力有点失控了,他该被咬。

    只不过很诡异的,在这份疼痛里,他心里反而升腾出前所未有的兴奋,他喜欢她弄痛自己,很爽。

    爽到可以抵御不安和恐惧。

    林幼辛生气他刚才的不管不顾,下口并不轻。

    刚才她说了好多次停下站不住了很难受,他都没停。她的腿到现在都抖到合不拢,内瓣外翻的刺疼。

    亏她还以为他病的难受要来接他回家,他哪有生病的样子?几句玩笑话就能疯成这样,她看他好的很!

    “周禀山,我讨厌你!”她咬完还不解气,用手背擦去嘴唇上的血迹,委屈的瞪着他,“从现在开始,你不许碰我!”

    周禀山眼神骤变,脑里“嗡”一声,立刻俯身压住她,也顾不得被她咬出的血痕,语气陡然严肃:“我可以不碰你,但‘讨厌我’这句话你收回去。”

    “不要,我讨厌你,不收。”

    “收回去!”

    周禀山最近对“讨厌”这个词格外敏感,尤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像被直接驱逐在决赛圈之外似的。

    林幼辛被他骤然严肃的语气和表情吓了一跳,错愕的眼睛里瞬间涌出水色。

    她难以置信的轻声:“周禀山,你吼我?”

    他做什么她没有配合吗?她把五天的工作压缩到三天来做,就是为了来见他,结果他现在吼她?

    “我没有。”

    周禀山怔了下,随后懊恼的沉出一口气,把语气放缓,“对不起幼辛,刚才是我声音太高了,我和你道歉。但你不能讲那句话,我接受不了。听话,说你以后都不说了。”

    “凭什么!”

    林幼辛不喜欢他这样,他为什么要教自己说话?

    而且他听不出来那句“讨厌你”,是是撒娇吗?

    “我不说我就不说!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她一边说一边眼泪不受控的掉下来。

    他真的好讨厌,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她身上还疼,他就这种态度吗?

    周禀山没想到会把她惹哭,就像当头一棒似的,瞬间从情绪里脱离出来,昭彰着他刚才办了多错的事。

    他的心像被大力揉碎,整个人都慌了,立刻俯身抱住她:“对不起幼辛,我最近情绪不太对,一时还没调整好,但我真的不是冲你,我是冲我自己,我怎么舍得”

    但林幼辛已经不想听他狡辩了,她现在心里身体双重不舒服。

    “我不想听!”她用力推他一把,红眼瞪他,“你给我滚下去。要么睡沙发要么新开一间,总之离我远点!”

    /

    林幼辛生气起来很难哄。

    周禀山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但依然没有得到她的原谅,甚至连能和她说话的机会都很少。

    第二天没有会议,她在房间里睡了一天,除了吃饭没有下过床,但也不和他说话,看起来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

    周禀山尝试搭话:“我喂你吃吧,你累了。”

    回复是一团空气。

    然后他又睡了一夜沙发。

    原定计划今天要准备返回西城,李斯也来电话催了好几次,说医院的大巴要发车了,问他有没有准备好,准备好就到酒店一楼集合。

    周禀山看了眼还躺在床上沉睡的人,按按眉心,“你们先走吧,我暂时不回西城了。”

    李斯也纳闷:“???再有两天就要过年了,你自己留这儿干嘛?”

    周禀山正要说话,床上的人嘤咛一声,眉头皱起,大约是被声音吵到了。

    他忙走去浴室,压低声音:“别管了,要回我自己买票。”

    “行吧。”李斯也挂电话前忍不住嘀咕:“自你妹妹来你就越来越古怪了”

    周禀山:“少管。”

    这两天没叫客房服务,浴室的垃圾桶没清理,依稀可见四个打结的套子。

    他自厌的皱起眉。

    幼辛的极限至多承受他两次,前天做了一整夜,确实过分了。

    林幼辛就这样睡到近中午,醒来就开始化妆收拾行李。

    她带了一只巨大的30寸行李箱,这两天只开了左面那边,右面一侧拉着拉锁,好像里面装的不是她的东西。

    周禀山安静的站在她身后,偶尔想伸手帮一下忙,却被侧身躲过。

    林幼辛翻遍了自己带的衣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防晒衫去挡自己前胸后背的痕迹,她一言不发的拿着衣服去试,结果看到镜子里分外丑的穿搭时,又生气的将衣服摔在床上。

    周禀山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想要什么颜色的衬衫,说不定我有?”

    过了五分钟,看她情绪稍稍平复一些,他立刻找话题。

    林幼辛终于看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便扭开脸,不和他说话。

    周禀山在她身上看了眼,绿色分体长裙,他走到自己行李箱旁边,打开,从里面找出一件干净的黑色衬衫。

    “这件行吗?黑色百搭,出差之前你给我买的,我还没穿过。”

    林幼辛冷眼看过去,终于肯说话,“为什么不穿,不喜欢就还给我,我去捐了,省的白给你买。”

    “别捐。我喜欢,只是还来不及穿,我回去就穿,每天都穿。”

    他说话有些急,又是蹲跪仰视的姿势,林幼辛心里稍微好受一点。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周禀山不懂这个眼神,只好尝试着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抖开,“我帮你穿,可以吗?”

    房间里安静了十几秒,她终于动了,伸一只手臂进去,抬手的时候,他看见她上臂内侧的指痕,他弄的。

    周禀山心疼又懊悔的伸手去碰,却立刻被“啪”的一声打掉。

    林幼辛冷冷看他一眼,“碰我一下睡一年沙发。”

    周禀山眼神异样闪动。

    原来她有计划和他过一年吗?

    那再碰一下是不是能过两年?十下十年?

    林幼辛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想什么变态的东西,才懒得猜他,直接推开人下命令:“拿行李,退房走人,要么你自己住。”

    他立刻跟上:“我和你走。”

    林幼辛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他完全不清楚她有什么计划,全程跟随。

    他的私心,只要能和她待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不回家过年也可以,都无所谓。

    但林幼辛的安排显然与他设想的不同,刚办完退房酒店门口就有一辆大劳来接,司机毕恭毕敬的开门,将他们一路载去海城有名的过冬度假区漆湖别墅。

    他们沉默的穿过一片棕桐树遮蔽的白色独栋别墅,汽车停在其中一幢门前。

    曲静潼和程灏带着豆苗儿出来接,林幼辛一下车就被豆苗撞了个满怀,她腿和腰还不太舒服,嘶的一声皱了眉。

    周禀山还在意外表姐一家怎么会在海城,林介平和周载年的声音已经相继传出来了。

    “来啦连襟!”

    程灏胳膊搭在他肩上,哥俩儿好的:“小妹说你身体不舒服,最近西城降温太冷了,回去怕你咳嗽加重,就一起来这儿过年了!这不,她连你爷爷奶奶都接来了,说要给你惊喜!怎么样,惊喜吗?我们家小公主很少这么宠人的!”

    周禀山脑内嗡嗡作响,耳朵已经听不见了,着急回身,林幼辛甩他一个倔强又委屈的眼神,扭头走了。

    第44章 C44.有点瘾

    这是两家人头一次一起在海岛过年,简单回房间收拾行李,两家人聚在正厅准备的吃午饭。

    因为等林幼辛和周禀山过来,他们时间稍微往后推了推,曲静潼吃饭时打趣:“在洲南玩开心了,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林幼辛身上还穿着周禀山那件黑衬衫,瞧一眼静潼就知道她在揶揄什么,没好气:“起晚了,行了吧!”

    “呦,睡到十二点啊。”

    林幼辛瞪她一眼,默默低头戳着米饭不说话。

    林介平见孙女情绪不对,以为她是工作太累,便在周载年夫妇面前替她解释:“这孩子那几天在熬夜准备面试,对方要的急,她累着了,一直没歇过来,估计这才起迟了。”

    周禀山闻声拿筷子的手一顿,立刻侧首去看身边的人。

    林幼辛察觉到他的视线,哼一声,懒得理。

    “面试?话剧面试?”周载年好奇。

    林介平很骄傲:“是啊,京北大剧院的自制话剧,班底很强,都是老戏骨,幼辛也是由一位老师引介,别人都没这个面试机会。”

    “这样啊。”周载年若有所思的看向林幼辛:“那幼辛还挺有想法的。”

    说着,周载年又忽然看向周禀山,恨铁不成钢:“你也是,平常壮的牛一样,这回好好的怎么病了?这次来海城过年都是幼辛忙前忙后的安排,还给你准备惊喜,你倒是坐享其成了!”

    一桌子人纷纷看向周禀山,包括林幼辛,也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这是她自进门来第一次正眼瞧他。

    周禀山被她看的心虚,轻咳:“风寒吧,最近比较忙。是我不好,明年过年我来安排。”

    “风寒?这么来势汹汹,别是流感吧?”静潼还带着豆苗儿,对这个很在意。

    周禀山正要说话,只听林幼辛微笑着接话:“他先是很严重的咳嗽,咳到话都说不了,紧接着就是高烧。但前天晚上忽然就好了,半点咳嗽听不见,我不学医不太懂,姐姐你判断一下呢?”

    “啊?”静潼古怪的看周禀山一眼,疑惑,“我是心理医生,不太清楚呼吸道的问题,但妹夫好的是挺快,可能是身体素质好吧。”

    “那就是医学奇迹了。”林幼辛说完冷笑着看周禀山一眼,“是吧。”

    周禀山哑口无言。

    她打小就聪明,可见瞒不住了。

    /

    此后一连两天,一直到除夕那一天,除了在长辈面前说几乎话,私下里林幼辛一句话都不和他讲。

    她那只30寸的行李箱里,有一半都是周禀山的东西。

    那天刚到漆湖别墅,林幼辛就让他把东西都收拾出去。

    “右边那半侧是我出发前给你拿的衣服,睡衣内衣都有,还有新买的夏装,你都拿走吧。”

    周禀山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暂来不及品味她的体贴,目光懊悔的望住她,轻声:“让我拿去哪?”

    “楼下客房,你找个理由和长辈们说,总之我不要和你一起睡。”

    她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玩手机,语气淡淡的,不分给他半个眼神。

    漆湖别墅有七个房间。林介平一人一间、周载年和夫人一间,静潼一家带育儿保姆住两间,隋姨一间,还剩下一间三楼的朝海卧室留给林幼辛和周禀山,楼下还剩一间暂空的客房。

    林幼辛的房间是极浓郁的南洋装修风格,大面积的绿色格子瓷砖和黑色木质家具,推开阳台门就是大片的椰树和碧蓝色的大海,很适合情侣享受的一间房。

    但周禀山享受不到了。

    周禀山静静看了她半分钟,见她依旧没有沟通的意思,甚至不问他为什么撒谎称病,只好沉默的蹲下打开行李箱。

    他忙前忙后,将两人的行李都收拾出来,帮她把护肤品化妆品都放在梳妆台上,衣服分门别类的挂进衣柜。

    然后才拿着自己的衣服过来争取,姿态很低:“我睡地板行不行?睡门口,离你很远。”

    林幼辛嗓子一梗,被他那句“睡门口”戳了一下。

    神经病!

    又不是狗,睡什么门口!

    再说地板那么硬,怎么睡人啊!那才真的会腰酸背痛着凉感冒!

    他想再“病”一次惹她心疼吗?

    诡计多端的冰莲!

    于是她二话不说的狠狠瞪他,“不行!下去!”

    周禀山没法子,只能走人。

    一开始周禀山搬去客房的时候,理由是风寒没好全,怕传染给幼辛。

    但一直到除夕当晚都没有搬回去的意思,周载年和林介平就有点按耐不住了。

    这是感情出什么问题了?

    周禀山当然想借此搬回去,但他往林幼辛那里一瞥,她身上的痕迹已经褪了,迎合节日气氛穿了一身红吊带裙,和怀里的豆苗儿扎同款麻花辫,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没出问题。”周禀山按耐心中苦涩,淡淡微笑,“就是我还有点咳嗽,她没休息好,免疫力低,怕传染她。”

    林介平和周载年显然不是很相信他这套说辞,但眼瞅着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

    两位老爷子担忧的对视一眼,双双苦恼摇头,全当自己看不懂年轻人的感情。

    西城的习俗是过了零点再吃饺子,除夕当晚,一行人包完饺子就预备着看联欢晚会守岁。

    今年两家人一起过要比一家人热闹些,周载年笑着打趣:“以往过年,禀山都是一个人过的,要么国外要么国内度假,我和他爸,还有他姥爷那边都很难请到他。今年到底是成家了,有人气儿了。”

    林介平倒是意外:“一个人啊,那也太孤单了些。”

    “是啊,要不我们都盼着他成家呢。”周载年喝一口茶,笑着摇头。

    哪有人过年一个人飘着的?

    林幼辛下意识往周禀山看一眼。

    他今天穿着自己来海城前给他买的那件群青色的丝质衬衫,细竹暗纹,扣子解开两颗有种散漫的清润,此刻正坐在一侧的露台和程灏聊天。

    竟然该死的好看。

    周禀山似乎有所察觉,侧首看回来,眼中殷切之意不言而喻。

    她立刻冷冷移开眼。

    呆子。

    “这几年的小品都有点尬笑了,好没意思。”

    曲静潼陪豆苗儿玩,偶尔看一眼电视,又不动声色的看眼一旁的妹妹。

    林幼辛怀里抱着豆苗儿,看着眼睛在电视上,实际发呆的成分比较大,淡声:“哦,是挺难看的。”

    曲静潼好笑,“难看就别看了,陪我回去哄豆苗儿睡觉吧,她可熬不到十二点。”

    姐妹俩带着孩子回屋睡觉,周禀山和程灏双双目送,程灏手里握着瓶啤酒,骄傲的大喊:“我媳妇儿就是能干!”

    静潼回他一个滚。

    林幼辛始终没反应,周禀山淡淡收回视线,没搭话。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点开微信,这几天他给幼辛发了很多条微信,没有一条回的,甚至连说句话都费劲。

    她不听解释,也拒绝沟通,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哄她。

    程灏看对面的连襟连续几天都愁眉苦脸,想起老婆留的任务,此刻敲敲对面桌子:“兄dei,你和小姨子怎么了?”

    周禀山不意外程灏能看出来,估计全家人都看出来了,他思索几秒:“我惹她生气了。”

    “哈?生气了?哎呦,那不好办啊,他们林家小姐很难缠的!”

    周禀山看他一眼,没轻易做声附和。

    程灏啧啧两声:“但是不应该啊,小姨子对你这么上心,你稍微哄哄就能哄好啊,咋还能好几天不说话呢?”

    “我”周禀山忽然就有点烦,把手机往旁边一撂,“重点就是我不知道怎么哄,没经验,她一直很好脾气,很理解我,人也很乖,从没和我生过气。”

    “你丫也太凡尔赛了,来炫耀的吧!”

    程灏忽然感觉自己被背刺了,一下子没好气了。

    “那要是这样我劝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人家这几天为了你忙前忙后,要是真惹生气了,我劝你好好负荆请罪吧,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五次,死皮赖脸也好,下跪道歉也好,你自己看着办。你指望小公主主动和你说话,那是不可能的,她再喜欢你也不可能!”

    周禀山一直认真聆听,甚至准备记录前辈经验,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愣怔几秒后眼神瞬间凛然,浑身的肌肉都绷起来了:“你说什么?”

    /

    另一头,曲医生也在做一对一心理服务,但沟通程度显然要比程医生更深入一些,甚至带点个人色彩谴责。

    “你也太任性了!”曲静潼听完前因后果,直接皱眉低斥:“就这么一件小事,你就好几天不和他说话,这还在过年,你要两家长辈心里怎么想?尤其是周家,人家是不是要说你不懂事!”

    林幼辛歪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垂着眼半响没说话,过一会儿才梗着脖子:“那他骗我生病,破坏我的惊喜,还凶我,我还不能生气了?”

    “那都可以沟通的呀,你冷战什么?我和程灏冷战的时候你怎么劝我的,说冷战是世界上最可耻的攻击方式,怎么了,以前有嘴说别人,现在没嘴说自己?”

    “我俩和你们情况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都是夫妻,都有感情,怎么不一样?”

    林幼辛被说的恼羞成怒,忽然提起一口气,却像被卡住似的,又偏开头,整个人蔫吧了下来。

    曲静潼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眯了眯眼:“还是你并不是在气他,而是在气你自己。”

    林幼辛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更不是没经过事的人,相反她情绪很稳定,同理心强,不至于为这一点小事上纲上线。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对自己不满,周禀山作为相关方,倒霉的被连坐了。

    林幼辛有种被姐姐抓住小尾巴感觉,整个人都红温了,嘟嘟囔囔的:“你们心理医生都会读心术吗?”

    曲静潼无语的白她一眼:“这都用不到什么读心术,是你太明显了。”

    从发周禀山撒娇截图来时的小炫耀和小雀跃,到拜托程灏去照顾病号,还要三天两头的问情况,熬夜录视频加班,赶时间来见他,还有跑前跑后安排大家来海岛过年

    这分明就是喜欢,很喜欢。

    “这桩桩件件和你当初上头梁霄树一模一样,甚至更多。”曲静潼似笑非笑的,“你从小就这德行,喜欢谁就会拼命对谁好。这么明显,估计也只有周禀山那种没谈过恋爱的绝世大直男看不出来。”

    林幼辛不说话了,头埋进抱枕里装乌龟。

    她心里很乱。

    乱了好几天了。

    人的思想可能千变万化,操控大脑去反复辩证“喜欢”的定义,但行动却很直接。

    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喜欢上周禀山,是在她迫不及待收拾行李想来见他那个晚上。

    当时她坐在衣帽间的地毯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完了。

    甚至在来海城的路上她都在想,再动心一次,她承受的住吗?

    那八年给她的教训太大了。

    “你是不是在想,万一以后再吃恋爱的苦怎么办?”

    曲静潼这时候才真正的心理医生上线,一语道破天机。

    林幼辛闷声,清醒又沉沦:“不应该吗?谈了八年的人也能说不爱就不爱,说走就走,我和周禀山才两个月。”

    在她看来,即便是婚姻也未必就比恋爱稳固,才两个月,他随时都有抽身就走的权利。

    而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多好的人,也从来都留不住什么。

    曲静潼见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一时又心疼又生气。

    不由得想起幼辛和梁霄树的那一段。

    当初幼辛千里迢迢从美国飞回来给他的毕业大戏应援,又是录视频,又是办庆功宴,搞得比顶流都盛大。

    这八年里梁霄树稍微有点不舒服,幼辛要么亲自回来照顾,要么让爷爷打遍沪市老朋友的电话给他找医生。

    分手也是,对方一句不爱了腻了放他走,幼辛难受也自己扛着,只祝他前程似锦,主打一个爱了就绝不后悔,不当怨妇,也绝不纠缠。

    可怎么会不难受呢?

    当初所有的穿心利箭,都会狠狠射在她之后想要走进的任何一段感情里。

    让她反复怀疑,让她犹豫不前,让她痛苦万分。

    分手头两个月要靠安眠药才能睡觉。

    更遑论,她本来也不是个多有安全感的人。

    那些被伤到的后遗症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出来的。

    她是真的怕了。*

    曲静潼叹气,作为专业医生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心理动态:“所以你现在是气自己竟然又没用的沦陷了,也气他让你沦陷了。什么凶你、破坏惊喜、装病,都是附加因素。”

    “差不多。我对他有点瘾。”

    林幼辛默了半分钟,还是实话实说。

    这种感觉在梁霄树身上很淡,但对周禀山却很强烈。

    不仅仅是痴迷皮相和身体,还有一点同类感召,至于同类在什么地方,她暂时说不完全。

    “生理性喜欢。”

    曲静潼一锤定音,无奈的看向她,“幼辛,我不说那些不要因噎废食的鸡汤,失恋的苦只有你自己知道,旁人再多劝解也是风凉话。

    我就一个建议,感情最好的状态就是顺其自然,别太上头,也没必要克制。”

    林幼辛缓缓垂头,有点无所适从。

    和静潼哄睡豆苗从房间里出来,联欢晚会正演到大合唱,她已经没有兴致再下去看,让静潼和长辈们打声招呼就回了房间。

    关门前还听见林介平和周载年吐槽:“这几年年味儿越来越淡了”

    她靠在门背上,有点心烦意乱的去摸开关,开了灯,却看见坐在房间里沙发上的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就那样直勾勾看着自己,衬衫开了好几颗扣子,手里还拎着一瓶酒。

    林幼辛吓得差点叫出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啪”的一声又把灯关了,下意识沙发上的人发脾气:“你进来干什么,这是我房间!”

    周禀山没说话,只有玻璃瓶落在桌子上的“咔嗒”声,他起身,冲她走过来。

    他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她心上,心跳跟着他的步伐,在酒味侵袭过来的时候,她后退两步,却被他逼到墙角。

    “去哪儿?”低哑的声音落在耳边,“我等你很久了。”

    听见他略带浑意的声音,林幼辛有点疑惑的略微抬头:“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喝多了你管我吗?”

    周禀山在暗夜里垂眸看她,目光灼灼,好像要看进她身体里,她像被烫到了似的移开眼。

    “喝多了去找隋姨,她会煮解酒汤。”

    一声低低的叹息和着轻笑。

    周禀山的气息循下来,一点点闻她的脖颈、耳后的味道:“不行,解酒汤没用,只有你管用。”

    “”

    林幼辛不知道他在闻什么,只觉得自己一沾上他脑袋又要发昏,浑身发麻,于是软着手去推他:“周禀山,我现在脑子很乱,你给我一点时间,你先回房间,明天明天我们聊聊。”

    她现在真的要好好理一下思绪。

    但周禀山现在已经不清醒了,大脑根本加载不出来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月凉如水,银晖掠在木地板。

    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忽然借着酒劲将人一把托着抱起,直直往床边走。

    他身上太烫了,带着昏沉沉的酒意,林幼辛心脏剧烈的跳动,以为他要强行做,又怕又气的蹬着两条腿挣扎:“周禀山,我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你又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不能做,放我下来!”

    “我没有要做。”

    周禀山走到床边,托着她的背将她放下,但眼神已经不太正常了,像狗死死盯着自己的肉骨头:“你睡,我睡地上守着你。”

    “但是幼辛,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我怕我的美梦是假的。”

    第45章 C45.恋爱脑

    夜色里的海边别墅阳台,湿咸温热的海风徐徐漫入,月影在水面摇晃。

    林幼辛第八次翻身,但行动受限,只能从左侧睡翻成平躺,或者从的平躺翻成左侧睡。

    第九次试图右侧睡但手腕立刻被攥紧的时候,她恨不得一脚把人踹地上。

    “你个猪!”

    林幼辛气急败坏的坐起来,瞪着躺在左边的人狠狠的骂。

    同时唾弃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让他上床来睡了,就该让他睡那又凉又硬的木地板!

    周禀山无知无觉,安静的侧睡在她旁边,舒展的眉眼看起来淳良无害,洗过澡后身上一股淡淡的佛手柑的味道,清爽的甜意。

    林幼辛原本纳闷,怎么已经不在南崇府,洗护都不一样,她还能闻到他身上这味儿,直到她去检索了“生理性喜欢”。

    其中有一条例证:只有你能闻到ta身上的一些特定味道,别人闻不到,甚至ta自己都察觉不出来。

    检索完的那一刻林幼辛心底的那句“完了”再次被大写加粗。

    心烦意乱。

    她单手把窝在脖颈的头发从下而上撩到枕头上,后背瞬间凉快不少,此刻望着天花板,想起从静潼房间离开前,静潼又补充给她的一个不知情片段。

    静潼:“你还记得我们去景平滑雪那次吗?要走的那天小宁说想去酒店吃蓝鳍金枪鱼,餐饮部经理来招呼的中途急慌慌把我叫出去,和我说他办了一件错事。”

    话题急转,她一时有点懵,怎么情感问题还没解决完,就转到餐饮部经理身上了?

    林幼辛迟疑发问:“什么错事?这又和我俩有什么关系?”

    “没有就不会和你说了。”

    静潼拍着怀里的豆苗儿,看戏的神色:“我们头一天到的时候,各自在房间里吃饭,你房间的餐是周禀山叫的,餐饮部经理说,当时他脱口叫了对方‘梁先生’。”

    “你说什么?!”林幼辛惊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静潼同样觉得尴尬,甚至能共情:“小妹,要什么身份、与你多亲密的男人,才能在你常住的套房里被熟知姓名?你猜周禀山当时站在那间可能是你和别人爱巢的房间里,是什么心情?他和他的自尊心要如何自处?换你你会怎么做?”

    换她?

    以她的脾气,要是被新婚丈夫带去和初恋约会的套房里住一晚,还被酒店的人称“X小姐”,她大约会气到直接掀桌离婚。

    周禀山竟然忍了么?

    她一阵阵的发酸,几乎不敢想他当时是怎么样的心情去过那两天。

    静潼:“我猜换了任何人大概会不高兴或者直接离场吧,毕竟不知实情的人都会觉得不尊重,甚至有点侮辱。但周禀山没有,他情绪稳定的陪你玩了两天,还请我们吃饭打点两方朋友关系,第二天抱着你一次又一次的滑雪,哄你开心。”

    虽然曲静潼也觉得,周禀山的行为逻辑不太符合只相亲结婚两个月的现实情况,但用来验证他喜欢幼辛这件事却很足够。

    万一他就是个容易上头的恋爱脑呢?

    那个返程路上的吻也能说明,他或许就是铁树开花了,克制不住的触碰和亲密,就是喜欢的不得了的表现,这些都有可能。

    也没有谁规定,短时期的恋爱不具备真爱条件。

    “小妹,喜欢不是一件需要恐惧的事。”

    “起码现在看来,周禀山对你是珍惜且真心的,别怕,顺其自然吧。”

    曲静潼下了最终的诊断书。

    林幼辛脑子里一团乱麻,就那样带着四字真言回了房间,一开门就撞上了喝到醉的周禀山。

    他好像有一套自己的理解,执着的要守着她,执着的要睡地板,执着的说做美梦了。

    林幼辛心烦意乱的拗不过他,只好先推他去洗澡,然后到床上来睡。

    而现在,她在静谧如水的夜里侧过头,看着左手手腕上焊上来的“手铐”和身边的人,忽然有些想笑。

    到了这一步,她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了。

    /

    周禀山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睡在身边的人。

    她没有枕枕头,在他旁边缩成小小一团,一只手腕还被他圈着,看起来睡的不是很舒服。

    他酒后不断片,该记得都记得很清楚,程灏说的“喜欢”,幼辛说的“很乱要想一想”,还有他赖着不走,幼辛让他睡上来,他得寸进尺的强行拉着她手一晚上不放

    周禀山闭了闭眼,想起这桩桩件件,不由得心如死灰。

    没有比他更卑劣的人了。

    她已经言明想要自己思考的空间,他还强行留宿,幼辛不会喜欢他的。

    他思绪纷飞,早把自己判刑到了无间地狱,直到耳边忽然落下嘤咛一声,乍听起来有点难受。

    他立刻低头,只见林幼辛艰难的移动自己的左胳膊。

    她一张脸皱起,惺忪的睡眼挣扎但还是睁不开,只右手摸索着去锤自己的左肩膀。

    这是压麻了

    周禀山一颗心愈发沉底,扶着她转成平躺,温声:“胳膊麻了,你别动,我帮你揉。”

    林幼辛一晚上没睡好,这时候脑子都是昏的,只依稀听得见有人在耳边说话,然后就是左臂像被密密麻麻的小针扎的感觉,在揉捏下一点点消退。

    不知眯了几分钟,她缓缓睁开眼,就看见周禀山一脸端肃又殷切的表情看着自己,目光灼灼。

    “你怎么了?”

    一睁眼就被人这么沉沉盯着,林幼辛下意识后缩了下身体。

    酒还没醒吗?怎么还用这种眼神看她?

    周禀山因她瑟缩的动作身体微僵,沉默片刻后缓缓起身,“没事,我先去洗漱。”

    周禀山走进浴室,才看见自己的洗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拿上来了,他略微回忆了一下,应该是昨晚,他不肯走,幼辛不得不下去去取他的洗漱用品。

    “”

    他拿起牙膏牙刷,沉默洗漱,试图忘记昨天发生的事。

    没一会儿身后响起脚步声,是林幼辛拖着步子过来,睡眼惺忪的和他并排站着,也开始洗漱。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出于各自的立场,没有人想要提起昨天。

    成年人都有些基本的默契,既然幼辛没不高兴,就说明昨天之前的事都翻篇了。

    “今天什么安排?”

    洗漱好换衣服的时候,周禀山站在她身后问。

    来海城过年的这几天,他对林幼辛的计划没有任何概念,全程听从安排。

    林幼辛背对他找衣服,莫名觉得他今天的存在感有点过于强了,过于热气腾腾了。

    “上午带豆苗去海滩,下午你想去哪?”

    周禀山这两天看过周边,知道有一个海边集市,很热闹,里面会售卖一些当地特产、特色美食和文创,一直想带她去,但没有机会。

    “有个海边集市,你想去吗?”

    他试探的问。

    “可以啊。”林幼辛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条紫罗兰吊带裙,虚抬着眼看他,眼神里莫名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水般的依恋。

    “你带我去哪里都可以。”

    周禀山呼吸一滞,喉结滚动几息,心跳忽然过速:“那下午我带你去,只你和我。”

    林幼辛眼睛看着别处点点头,“嗯”

    两人之间再次回归静谧。

    就像有一层要破不破的窗户纸蒙在两人中间,纸的两端,心跳声一声赛一声的大。

    林幼辛觉得有点缺氧了。

    昨天静潼明明说,程灏也去给他做工作了,难道现在他就一点话都不想说、也没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如果他问,她一定会说是。

    周禀山低垂着眼眸看她,同样煎熬。

    他从昨晚就想问她,这两个月的相处,她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自己。

    但他却只敢把自己灌醉,只当美梦一场。

    昨天程灏说:“一个小姑娘为你忙前忙后,不是喜欢是什么?你怎么一点没有男人身上的那种自信?”

    程灏问住他了。

    他的确没有那种自信。

    而且程灏并不知道幼辛有多好,不知道她有多会共情、同情一个可怜人,这些好让他分辨不出,究竟是喜欢还是他对她好的同等回馈。

    他早已习惯不抱任何希望的活着。

    如果他问完一定会看到她抱歉愧疚的眼神,那他一点都不想她为难。

    他已经搞砸了她准备的海岛惊喜,不想再错更多了。

    周禀山沉默凝望她的时间里,林幼辛也一直在看他的眼睛。

    里面似乎沉淀了不少复杂的情绪,但她不是很能清晰的分辨出来。

    正要说些什么,房间门忽然被敲响。

    门外是静潼抱着豆苗来叫。

    “小妹,你们准备好了吗?要出发去海滩了。”

    “小姨,小姨夫~你们觉觉睡醒了吗?”

    林幼辛听见豆苗奶声奶气的声音忍不住笑了,伸手拽住他睡衣衣角,晃晃:“换衣服吧。”

    之后再说吧。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大年初一例行拜年,拜过年,静潼安排的车子已经在门口等。

    豆苗儿盼玩水盼了很久,一到海滩上就撒欢,硬是闹腾了一上午,几个大人全都陪着。

    中午去附近的x餐厅吃饭,静潼怕他们上午没玩好,问起下午有什么安排,大家可以一起,豆苗儿送回去给保姆。

    林幼辛和周禀山同时安静。

    周禀山面不改色:“我俩没睡好,回去补觉。”

    林幼辛附和:“嗯。”

    桌子上的人停下筷子面面相觑,很快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除了林介平脸色一般,看起来有点心疼孙女。

    于是吃过饭,周载年便立刻把周禀山提到一边,隐晦提醒他:“你得节制,幼辛细胳膊细腿儿的,还小你几岁,能和你这种天天健身的比吗?伤着幼辛你林爷爷是要不高兴的!”

    周禀山一开始不明所以,听了一会儿便很快反应过来,往林幼辛的方向看一眼,轻咳:“知道了,我以后注意。”

    静潼一行人决定下午环岛游,给他们留一辆车开回去“补觉”。

    “周爷爷刚才把你叫走说什么了?”

    上了车,林幼辛先系安全带。

    静潼给他们留的是敞篷车,周禀山跨上主驾驶,闻声侧首来看她,实话实说,“爷爷要我节制,多顾忌你。”

    林幼辛手顿住,静定几秒后,羞愤且莫名其妙的抬头:“你怎么还和爷爷聊这个!”

    “我没说。”周禀山无奈轻笑,“刚才吃饭的时候说错话了,他们误会了。”

    林幼辛蹙眉回忆,瞬间理解

    好吧,是有点容易引起歧义。

    “那你怎么回答?”她好奇。

    她今天给周禀山搭的是有暗色花纹的紫罗兰真丝衬衫,和她的裙子是同色系,现在他带着墨镜开着敞篷车,有种莫名的苏感。她忍不住再靠近一些。

    两人好久没这么轻松的对话,察觉到她凑过来,周禀山单手抹方向盘,空出一只手揉她后脑勺,逗她:“我说我做不到。”

    “周禀山!你个变态!”

    周禀山发出最近几天第一个比较开怀的笑。

    过了许久,车子不知开出去多远,林幼辛才轻声说给自己听:“我也做不到。”

    “是喜欢你的那种。”

    第46章 C46.喜欢你

    海边集市离漆湖别墅不远,下午出摊的还不算多,他们先把车开回去,林幼辛补了点妆才过去,到时正好临近晚霞漫天。

    说是海边集市,其实和夜市差不多,有特色小吃,水果拼盘,还有手工制作的珍珠项链和戒指,文青诱捕器的帆布包、竹编鞋,书签卡片。

    而且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来出摊的人并不少,来玩的人也不少。

    林幼辛一下车就被一个举着薯塔的小姑娘撞了一下。

    “过我这边。”周禀山立刻把她拉过来。

    周禀山牵她的手,交叠式,林幼辛抬头看了看他,遂即将手掌横转,手指穿进他五指缝隙了,握紧。

    他们之前没有十指相扣过,这是第一次。

    周禀山察觉,低头看她,眼中有异样的熠熠神色跃动。

    林幼辛视线不自在的移到一边:“这样牵的牢一些,我怕走丢。”

    周禀山看着她,不论她说什么,一律应“好。”

    他们午饭吃的比较多,晚餐都没什么胃口,周禀山手里端着一碗椰奶清补凉,她偶尔舀两勺吃,但更多的是去看那些小玩意儿。

    “这个好看吗?”

    她跑去一个买手工珍珠戒指和贝壳项链的小摊位上,指着一对孔雀蓝带羽毛的耳环问他。

    周禀山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饰品,往她耳边比了比,才说:“好看。”

    “喜欢可以上耳试试。”老板娘见状推销。

    林幼辛也有那个意思,正要试,周禀山拦了把,随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片酒精湿巾,仔细将耳针耳环都消毒干净才递给她,“戴吧。”

    摊位上不少人,很少有谁家男朋友这么讲究,老板娘见状羡慕的打趣:“小姑娘,你男朋友可真体贴啊。”

    有时候习惯了周禀山的体贴,细微之处容易习以为常的忘记,此刻经人提醒,才发觉细微之处最难得。

    林幼辛心中动容,接过那双带着酒精味道的耳环,对着老板娘的镜子戴上耳垂,笑笑:“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老公。”

    说完又看向周禀山,眨眨眼:“老公,我戴这个好看吗?”

    孔雀蓝的民族样式耳环戴在她耳朵上,点睛一样的灵动。

    周禀山因她的称呼呼吸停滞,瞬间失语,心跳声几乎要盖过耳边的喧闹,许久才干涩着嗓子:“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

    “哎呦,结婚了呀,恭喜恭喜!”

    老板娘瞅着商机,忙把自制的珍珠对戒和打磨的极精致的贝壳手串推过来。

    “二位这么年轻是新婚吗?那再看看贝壳手串呢,我们海城的每一颗贝壳都是大海精挑细选的礼物,天然纹理,成双成对,这可是保佑天长地久的,美女帅哥要不要?”

    林幼辛眼中带笑和周禀山对视三秒,然后转过身,声音清脆:“给我一对,要寓意一生一世,天长地久的那种。”

    “好嘞好嘞,稍等我给你们挑一对漂亮的!”

    两只手腕很快被套上同款情侣贝壳手串。

    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作工也并不精细,胜在寓意极好。周禀山甚至怀疑,他稍一大力握拳,就会绷断穿着贝壳的细绳,于是自带上就不敢大动。

    林幼辛察觉到他手腕的僵硬,哭笑不得的握住,试图让他放松:“你正常点好不好。”

    但显然周禀山很难做到,他从那声“老公”开始就不太正常了,也很难正常。

    捉摸不透,却不妨碍他心里似有若无的预感。

    像以往数次大考前等待出成绩,此刻的感受只会比当时更甚。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幼辛是在开玩笑还是?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子里盘旋环绕,以至于后面的集市完全没有心情再逛,倒是林幼辛从头逛到尾,买了不少小玩意,用一只当地特色的竹编包装着,说要回去给大家分。

    从集市的尾部穿出去,是海城黄金海岸的一部分,远处蜿蜒的海岸线灯光闪烁,海边有人围着篝火弹唱,还架起了烧烤摊。

    海风湿咸,林幼辛和周禀山拉着手在沙滩上走着。

    “幼辛,刚才”

    “我们去栈道上走走吧。”

    林幼辛知道他想说什么,暂时打断他,笑着看过去,“周禀山,我会给你答案。”

    周禀山脚步一顿,血液伴着心跳一点点上涌,他凝住她,几秒后声音沙哑:“好。”

    栈道周围布了两排照明的灯,这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蓝调时刻的天空边缘有一段橘黄,海水一层层打上来,慢慢的,天色变成了完全的深蓝色。

    林幼辛瞬间想到了《爱乐之城》,要不是周禀山不会跳舞,她可能要拉他在这里拍一段旅行转场。

    “你会跳舞吗?”她抱着否定答案忽然跳跃的提问。

    周禀山:“不会,现在学来得及吗?”

    “来得及啊,你要为我学吗?”林幼辛冲他狡黠的挑挑眉,观察他的表情。

    周禀山不假思索应声,“为你学。”

    林幼辛一瞬间哑口,心跳快了两拍。

    这个人真是

    她不自在的捋一把被海风吹散的头发,转身去看远处的灯塔。

    周禀山也不催促她,静静陪在她旁边,同样去看远方的灯塔。

    “静潼告诉我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幼辛忽然出声。

    “什么。”

    周禀山如有所料的提问,用的不是疑问句。

    林幼辛看了他一眼,“上次在滑雪场,餐饮部经理接到我套房的电话后叫你梁先生。”

    他们之间很少直接提及“梁霄树”这个人,这是第一次捅破窗户纸。

    “是。”周禀山胳膊撑在栈道栏杆上,坦然承认:“那是你的过去,我不干涉,也可以当不知道。”

    “但我还是想和你解释清楚。”

    林幼辛深吸一口气:“周禀山,我的教养不会允许我,做出把新婚丈夫领去住和前男友住过的套房的事情。梁霄树没有在那里住过,从来都没有,他只是每次来滑雪的时候,在房间里吃过饭。我不希望这件事在你心里成为一根刺。”

    她不想去解释和梁睡没睡过的问题,她对自己没有处女要求,如果周禀山介意想问,她会不是很情愿的如实答,如果不问,她也不会上赶着说。

    但解释房间的事情,是出于教养,也不想一段即将开始的新感情里,还夹杂着其他的玻璃碎片。

    他们的婚姻本就开始的剪不断理还乱,她不想恋爱也是。

    然而周禀山却只是低头笑笑。

    “幼辛,你说的这些从来没有成为我心里的刺,我也没有看低过你。讲实话,一开始接到电话是有些不舒服,但那种不舒服是因为嫉妒和生气,而不是介意你的过去。”

    “什么意思?”

    周禀山深吸一口气,看向她,“我告诉过你,我从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我们相遇的太晚,他比我先到,我无话可说,但我控制不了自己不去嫉妒他占有你八年的时间。只是比起嫉妒,我更生气,为什么明明在一起八年,你对他那么用心,他却没有好好珍惜你,反而要让你伤心。”

    “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一种负面情绪是对你的,所以你真的无需向我解释。”

    他本就做好了当一辈子看客的准备,只要她过的开心幸福,他便不觉得做默默鼓掌的人有什么苦。

    只是听说她被分手,被催婚,他才忍不住想要去她身边。

    除却那些不可言的私心,哪怕是微弱烛火,能让她开心一点也好。

    林幼辛愕然的看了他几秒,然后扭过头把眼泪憋回去。

    即便周禀山说过很多次喜欢她,但她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知道这份“喜欢”的分量。

    “这是你的理解。”林幼辛将情绪回收,“可我还是想陈情。”

    “我很抱歉一开始和你说‘忘不了前男友’的话,事实是我现在忘了。”

    周禀山眼睫倏得震颤,看向她。

    “因为我喜欢上其他人了。虽然时间有点短,我还不能确定是一时上头还是别的总之我不希望他心里还有我上一段的玻璃渣。”

    她顿了顿,像给自己鼓劲似的重新提起一口气,继续说:“周禀山,如果你难过,我也会难过。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人之间瞬间变得无比安静,连海风和涛声都听不到,周禀山像被震到了,眼神凝重的看着她,久久没有回应。

    林幼辛上一次表白还是八年前,二十六岁再表白,多少有点羞耻,可看到周禀山这个样子,她又有点想笑。

    “你在听吗?”她在他眼前晃了晃。

    海风徐徐,周禀山闭了闭眼,沉出两口气,抓住她的手,“你是认真的吗?”

    她这样说,他真的完全、到死都不会放手了。

    哪怕她将来不喜欢了,不爱了,想离婚了,他也不会同意。

    林幼辛望向他,此刻的周禀山胳膊撑在栏杆上,侧首看她,眼中涌动着不少复杂情绪。

    希冀、热切、渴求、占有,还有隐动的疯狂神色。

    她有一瞬间的瑟缩,觉得太热切了,她可能承受不住。

    与他的感情相比,她的喜欢势必会有点少,她暂且做不到他那么无私,如果他想要同等的喜欢,她现在能给的可能还不太够

    这样算认真吗?

    “我”她严谨的皱了下眉。

    然而周禀山没给她后退的机会。

    在徐徐海风里,在她未及反应的时候,他倾身抱住她,双臂颤抖的堵住她所有的话:

    “我当真了,幼辛。”

    “你说你喜欢我,我当真了。”

    第47章 C47.软塌塌

    两人在海边栈道上抱了一会儿,遂即返程。

    车停靠在漆湖别墅门口,周禀山将车熄火,手搭在方向盘上,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语。

    他还没从那些的山呼海啸般的情绪里分离出来。

    被表白的事在他身上刚发生过不少次,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接受却依然觉得不真实的。

    就好像上天忽然的垂怜,特意为他打造了一场圆梦幻境,期限不明,让他受宠若惊又惴惴不安。

    方向盘上的右手忽然被抓住,拿下来,包裹于她的掌心。

    周禀山如梦初醒般看过去。

    林幼辛也有点后知后觉的羞赧。

    怎么说也是表白,不害羞是假的。只不过比起周禀山来讲,她没有的那么内耗,此刻内心反而被一种极其轻快的情绪所充盈。

    “说话呀,又呆了?”

    她眼中亮晶晶的,唇边含笑,好像一点都不清楚自己刚才所作所为造成的杀伤力。

    “幼辛,我可能还有点恍惚,觉得不真实”

    话没有说完,手背上挨住一片温热,他心里重重一跳,未及反应,她已经撑起身体,从副驾探过去,在他右脸上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啵”的一声。

    “现在有实感了吗?”她问。

    周禀山凝住她,眸色涌动,正准备说些什么,林幼辛直接攥住他的衬衫领口,拽过来,咬住他的唇。

    舌尖挑开齿关,勾住他的,湿软滑嫩,带着些微椰汁清补凉的味道。

    熟悉的身体记忆被唤起,周禀山只停顿一瞬,遂即立刻反扣她后颈,重重哺入,同时抱她跨过中间排挡,将她的身体紧紧搂在怀中。

    没有比身体接触更直接的确证方式,触摸、绞缠,啧啧水声,在濒临崩溃的五感调动下,心脏都在发酸发胀。

    这怎么会不是真实的?

    车子遮蔽在一大片棕榈树树影下,房间里灯光点点,他们在暗夜里互相掠夺氧气,像在沙漠赶路之人终于找到水源,吻的渴求又热切。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谁家的小孩忽然大喊一句“那里有人”,吻的难舍难分的两人同时僵住,林幼辛嘤咛一声,迅速低头埋入他的颈窝。

    湿热的呼吸在颈窝里不均匀的喘息,还有挨上来的发烫的脸颊,周禀山滞着眼微微仰头,呼吸错乱,心跳犹在擂鼓,伸手将她在怀里挡严按紧。

    林幼辛能够感觉到他们都有一点颤抖,像情到深处、情难自禁。

    最后一家人在沙滩边缘和别墅区之间的小道穿过,小孩的声音由近及远,交织的两道呼吸也在安全安静的空间里逐渐平。

    “以后敞篷车要全部被我拉进黑名单。”

    等人彻底走远,孩子气的话自颈窝里闷声出来。

    周禀山忍不住笑,低头看她。

    月色下,她脸颊上的红并不能看真切,只有一双眼睛亮汪汪的,有点潮意。

    他忍不住去亲她的眼睛、鼻尖:“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唔你第一天才发现?”

    “第一天见你就发现了,现在是每天都有新发现。”

    “花言巧语。”

    “不是,是实话实说。”

    林幼辛趴在他胸口,玩他的衬衫扣子,“那我前几天生气也可爱?”

    “嗯,我心里你时刻可爱,没有区别。”

    “哼,可爱也没见你怎么来找我,每天只会眼巴巴的盯着我看,微信上发对不起,让我心软。”

    周禀山无奈一笑:“我没有立场,因为确实做错了,换做是谁都该生气,如果不理我能让你消气,我没关系。但我确实控制不住不去看你,哪怕你就在我眼前,我都会想你。”

    或许是习惯了他这幅冰山面皮下的热切,她呼吸颤抖一息,随后沉默。

    “所以你为什么谎称生病?从西城就开始装了吧。”

    “是。”

    “理由。”

    周禀山低头看她,眼中似有痛色,“现在不说行吗?你可以当我全然卑劣,我以后会改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幼辛对他脱口而出的夸奖和赞美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说他喜欢她,她便没有怀疑里面是否参杂假意,他说她漂亮可爱,她也不会觉得是恭维,只觉得是发自真心。

    她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而当他说自己全然卑劣,她也没有恐惧或退缩的念头,只直觉他有点可怜。

    他甚至不敢让她“审判”,直接便将自己定罪。

    林幼辛静静看他几秒,在他脸上看到强装的冷静后:“好,我不问了。但你不能有下一次,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周禀山滞住的呼吸缓缓复原,眼中逐渐漫上难以置信的欣喜之色:“幼辛”

    她对他的包容,真的会让他得寸进尺。

    林幼辛知道他此刻什么心情,她没说话,只是重新抱住他。

    周禀山对她的好,她都能感受得到,至于那些人性幽微处,她不想细究了。

    而且,他总是让她克制不住的心软。

    共享心跳的共振,仿佛彼此的生命也于此共轭,林幼辛微微抬头,重新找到他的眼睛。

    周禀山伸手抚开她额间一捋碎发,眼神晦沉又温柔。

    他们在暗夜里对视,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当吻凶猛的落下来的时候,她本能张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感受到齿关被强势顶开,像一场汹涌而至的雨,将她的身体都淋湿,而后汩汩外涌。

    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徘徊在她肋骨上难耐的手掌,顾及着敞篷车的设计,只是克制的放着,不敢去揉。

    “回去吧,你都”林幼辛呼吸湿沉,实在有点坐不住了,硌得慌。

    “嗯。”

    两人同在主驾驶,周禀山直接托起她下车,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臂力和腰腹力量,在如此深凹的座椅里单手抱一个人还能起的这么轻松。

    车门被摔上,林幼辛甩甩腿示意他要自己下来走。

    “让我抱抱,好几天没抱了,是不是瘦了。”周禀山把她两条腿盘在腰两侧,托的更高。

    提起这个林幼辛就忍不住瞪他,没好气的:“胡说,你昨晚没抱?仗着喝醉酒非要赖地上守我,你是狗吗!”

    然而周禀山一点不觉得这形容有什么侮辱,思索片刻,认真严谨的问,“你喜欢狗吗?你喜欢我可以是。”

    “神经病!”

    林幼辛气笑,可是笑完心里又变得软塌塌酸溜溜的。

    于是低下头去亲他的唇,“我不喜欢狗,我喜欢你,以后不要这样说自己。”

    周禀山脚步微顿,遂即,那股山呼海啸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好想他所有的担忧都不复存在,所谓卑劣、所谓阴暗,都能被这句“喜欢你”覆盖。

    静潼一行人还没有回来,微信里说有小型livehouse演出,带着三位长辈看热闹去了。

    也幸亏他们不在。

    以最快速度上楼,关上卧室门,周禀山直接抱着她去洗手,然后一道返回主卧,坐在距离最近的一张黑椅子上。

    紫罗兰的丝绸吊带堆叠在地毯,即便是热带,还是被吹了一整天冷空调的房间冷到一颤。

    周禀山手掌揉在她脸侧,喉结滚动,“好几天了,我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

    上一次的体验可能都让他们有点害怕忧虑了,比之于幼辛,周禀山的担心更甚,因为他在她面前,抵抗力几乎为零。

    即便是他做出了承诺,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

    林幼辛在暗夜里与他对视,没有说话,只是拉开拉锁,挨过去时声音都变的粘稠甜软,“我相信你,我也可以”

    说完她便指了下床头柜。

    周禀山眼眸骤沉,几乎浑身血液由此刻开始沸腾,“不舒服就叫停。”

    “嗯”

    耳边散落塑料的窸窣声,林幼辛手扶着他的肩,由他放好位置,膝盖弯折的越来越低。

    酸涩、饱胀。他们的呼吸同步滞停,直到进度条完全滑到底,才缓缓的吁出一口气。

    她檀口微张,轻轻呼吸着,眼底有新鲜涌起的潋滟水色,就这样虚无缥缈的看来一眼。

    周禀山感觉自己大脑里“嗡”的一声,能断的理智条几乎全断了,像被燎原的火星子席卷,最后只留一条,不要伤到她。

    黑色椅子空间狭窄,椅面又硬,膝盖没几下就在快速的撞击里跪疼了,跪不住只能蹲,可这太挑战羞耻心,后来背过身去,也没有好很多,心理和生理双重刺激,他进程过半的时候,她已经率先出局了很多次。

    她能感觉到他的克制,但她到最后已经磨的有点受不了了,只好说快一点。

    但这句话就像触发了歧义词指令,她指的是时间,周禀山显然想的是另一种,实践的也是另一种。

    仅仅只僵停了两秒,他抱着她骤然起身。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一面朝海的开阔阳台,收容海边沿岸点点灯火,拢进一层暗昧的朦胧光影,褐色长毛地毯收音,无论如何走动都不会发出声响。

    “幼辛,说你喜欢我。”他按着她的后颈来吻。

    “我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他呼吸骤沉几分。

    “我喜欢”

    “谁。”

    “你是你”

    她几乎低泣出声,最后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被冲散的声音几乎无法连成句子,她不明白周禀山为什么要反复追问,她明明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他为什么还要问?

    结束时一身汗黏,喉咙里的水分像完全抽干。

    她趴在他怀里,像搁浅的小鱼般小口呼吸,昏聩的大脑思绪乱飞。

    “喝水吗?”

    “一会儿。”

    “好。”

    周禀山还没有结束,但他好像也没有要管的意思,就安静的抱着她,一起看窗外的大海,聊一些最近少聊的话题。

    “林爷爷有计划在初四去海钓,问我们去不去。”

    “我不太想去我懒,就想在家里呆着。”

    “嗯,那就在家里呆着。”

    “你在家陪我吗?还是和他们一起去。”

    “陪你,我不喜欢海钓。”

    “是不喜欢海钓还是只想陪我?”

    论撩人,周禀山是说不过她的,只好无奈看她一眼,“你说呢?”

    林幼辛得意的笑,抱紧他一点,“可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腻歪啦,要每天都呆在一起吗?”

    周禀山转头看向她,眼中似乎有很多复杂的情绪。

    欣喜、受宠若惊,还有些惴惴不安。

    “怎么了?”林幼辛裹着他的衬衫,不由得小心翼翼的挺直背,“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是被表白砸傻了的样子,反复说自己有不真实感,刚才更是除了埋头苦干不知如何是好。

    是她的表白不够合格吗?

    周禀山沉出一口气,重新把她脑袋按回颈窝,“没有,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依然觉得不真实,我想不通你喜欢我什么。”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林幼辛就知道他刚才让她说那几句喜欢他不是白说的,这家伙太闷骚了。

    周禀山疑惑:“你哪里不值得我喜欢?”

    “那你哪里不值得我喜欢?”

    林幼辛皱眉将问题抛回去,“周禀山,我确实没有你喜欢我那样强烈,但程度没那么深就不是喜欢吗,我们时间还长,你在质疑什么?又在担忧什么?”

    “而且刚才是你说你当真了的,你现在在反水什么?”

    “还是你觉得我们就维持相亲结婚的关系就行,不用更进一步了?”

    说到最后她明显有点生气。

    对面的周禀山被她说的愕然,不晓得自己只是感慨一句,就能惹她生气,有点慌了,“幼辛,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她在他胳膊上拍一巴掌,“反反复复问我什么意思?”

    她又炸毛了。

    真是小孩子脾气。

    周禀山当即什么情绪都没了,立刻哭笑不得将她强行抱过来,中途还被她踹了两脚。

    “祖宗,你这个脾气还不许人高兴到忘我了?这才几个小时,天降的馅饼也得让我消化一会儿吧。”

    林幼辛更气了,觉得委屈,她这么用心的表白,推心置腹的讲了一堆,又解释又剖白,刚才做都做了,他怎么还东想西的?

    “我什么脾气!周禀山,我才和你表白,你就开始点评我脾气了?我告诉你,我爷爷都不敢说我脾气不好!你也不准!”

    “而且!”她伸手揪住他一只耳朵,狠狠捏了一下,“我就这脾气,不可能改,你以后还会看到我更糟糕的一面,你看着办吧!”

    她说完还专门恶狠狠的呲了下牙,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周禀山实在忍不住了,朗笑出声,“幼辛,你真的”

    太可爱了。

    “笑屁!笑屁!不许笑!”

    林幼辛眼看他被哄好了,不再胡思乱想了,一颗心才真的放进肚子里,扑过去小拳头打他。

    “好好好,我不笑了。”

    周禀山眼睛里还残留一些笑意,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托着她腋下抱起她,面对面坐着,神色平静下来:“幼辛,你说喜欢我,我真的相信了。以后就算你不喜欢我了,想离婚了,我也绝不会同意,你明白吗?你这辈子只能和我过。”

    好熟悉的变态味儿。

    林幼辛眨眨眼:“如果我看上别人了呢?”

    “带回来,我不介意三个人过。”他眼神微眯,随后淡淡微笑,“当然了,前提是你吃的消我,下的了床。”

    他眼中隐密跃动着疯色。

    林幼辛细细打量他,唇边溢出笑意。

    这就是他说的全然卑劣?

    好像也不过如此。

    林幼辛垂眸后莞尔,慢慢勾住他的脖子,挑衅般重新挨抵那处扭动腰肢:“那我争取尝试一下,有点期待呢。”

    周禀山脸色骤沉,握住她腰:“他们快回来了,别闹。”

    “不是还没回来。”她满不在乎的挑眉,缓缓地坐到底用力收紧,“怎么,哥哥不敢了吗?”

    第48章 C48.是他的

    林幼辛早在刚才结束的时候就有点不行了,实在是强撑脸面去挑衅。

    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她想,这辈子不要招惹周禀山,真是恐怖如斯。

    “闭好眼睛,要冲头发了。”

    热气氤氲的浴室,某人餍足的声音出现在耳后,清冷音色格外悦耳。

    林幼辛无力的翻一个白眼,然后将虚虚耷拉的眼皮彻底阖上。

    周禀山时间掐的刚好,理科生的脑子从静潼发消息的时间计算了车程,他们从浴室收拾好后,楼下刚好响起隋姨哄豆苗儿的声音。

    “肚子饿吗,帮你拿点吃的上来。”

    她像抽掉骨头般趴在床上,看他一边清理地上的成人垃圾,一边替她的五脏庙着想。

    他气质很好,哪怕是这种时候,依然有种颓-靡里风烟俱净的美感。

    “没胃口,帮我拿一下手机,我回几条拜年信息。”

    他们来了海城就没有那么多过年的气息,她也就早上给小宁和工作室群里发了祝福红包,之后一整天都在忙表白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看手机收讯息。

    周禀山听话起身去找她的手袋,翻了半天才在沙发后面找到她乱丢的手袋,拍拍灰,把手机拿出来,又取酒精湿巾擦擦手机才递给她。

    林幼辛在疫情之后就很少给手机消毒了,此时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有时候也会嫌我不卫生。”

    周禀山坐在她床对面的黑椅子上,取一杯水来喝,纳闷的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你洁癖好像很严重,但我没有,那我摸过的东西,你岂不是”

    周禀山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默认她哪里都是干净的。

    “没有,我对你没有丝毫这方面的想法。”说着,他又补充一条强有力的证据,“你的我吃过,所以不会有什么嫌弃。”

    林幼辛觉得自己又要红温了。

    究竟是谁在说他是冰莲啊,他明明是黄莲!

    林幼辛讨厌的看他一眼:“变态哦”

    周禀山不动声色,微笑:“我告诉过你的,我不是好人。”

    林幼辛:“”

    林幼辛不想理他,低头回手机上群里的拜年微信。

    她交友少但精,基本就是工作群里顾津平发红包和祝福语,倒还有几位以前在沪市话剧团的伙伴,也主动发消息问候,最后就是廖平和宫茉莉。

    廖平问她年后的时间安排,因为《幼狐仙》很快要首演,他还想带她见京北大剧院的几位老师。

    宫茉莉也是一样的意思,想约她年后见面,还是聊那部电影。

    她先回了廖平,说初六回西城,倒时候见面聊,但宫茉莉那头,她实在没想好怎么拒绝。

    其实她来西城之前小宁也特意找她说过,意思是时间允许的话,要不就试试,这个电影进组也就两个月,《幼狐仙》首演之后的时间完全能接上,什么都不耽误,而且大荧幕历练历练,也没什么不好。

    她当时给小宁的答案是她想想,但这几天她压根没想。

    “周禀山,我想问你个问题。”

    她想不明白,开始死马当活马医,去问那座冰山。

    周禀山同样在查收一些信息,眉心微蹙,听到她的声音后从手机上抬起头来,将看到的邮件退出熄屏,只专注的看向她。

    “你问。”

    “就是现在有个导演要找我拍电影,我不太想去,但又因为人情世故不好拒绝,你说要怎么办?”

    周禀山缓缓的挑了下眉,看向自己的手机,又不动声色的移回来:“什么电影?”

    “《苦尔》,我之前演的话剧电影版,你说我要拒绝吗?”

    周禀山沉吟片刻,先反问:“如果不拒绝你会有什么困扰?”

    “没什么太大困扰。”

    林幼辛被他问的一怔,她倒是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她翻了个身,懒洋洋的看向天花板,心里忽然有点感慨。

    “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志气,学习一般,学艺术也一般,爷爷对我最大的期望就是健康平安,所以我的人生除了那些天降的灾祸外,一直都是easy模式。”

    “演话剧是我目前为止最擅长、舒适的圈子,也是最能证明我自己还有点价值的圈子,如果轻易跳去别的,我未必能很好的适应,但也只是未必。”

    她很小就知道,大姑并不喜欢她学习太好。

    小时候静筠和静潼上奥数、英语竞赛班,出国游学培养各种名门淑女的技能,她则永远是姐妹里的边角料。静筠静潼上金融课,她就被安排去学马术,锯木头一样的拉小提琴,教她的老师无论好坏一律说好,几年下来,实打实的技能学不到一点,只会拍手傻乐。

    接触话剧是在高中,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国际班的学生排话剧上校庆能给班级加分,她因为长得好看,被选为女主角。当时来教表演的老师最先发现她有一点表演天赋,那是她第一次得到外部肯定与确认。

    之后慢慢的就走上了这条路,才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譬如小宁、譬如梁霄树,譬如顾津平。

    她身上没有因期待和关注而培养出来的“人工技能”,所以将这点唯一属于自己的、机缘巧合下发现的微弱天赋看的十分重要。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能演一辈子话剧,这样她就可以永远认同自己,看,你不是一事无成的富二代,你对得起自己来人间走的这一遭。

    周禀山听后沉默几秒:“如果拒绝,你又会有什么困扰?”

    “也没什么困扰。”林幼辛笑笑,“大概就是那点同情心过不去吧,毕竟宫导给的条件是只要我演,以前的伙伴都可以参演,我不缺钱,他们缺。不过我本来也没有负担别人人生义务,真决定不去也就不去了。”

    林幼辛觉得自己就像那头布里丹的驴子,不论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权衡利弊的结果都一样,所以才无法抉择,也无法取舍。

    她这样说周禀山就都懂了,不是因为选A不选B而纠结,而是选A也可以,选B也可以。

    于是周禀山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走过去,手掌撑在她脸侧,“我替你做决定可以吗?”

    “你要怎么替我选?”林幼辛来了点兴趣。

    “不去。”

    “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把过多的同理心分给别人,我想你把同理心都留给我。”

    “”

    林幼辛愣怔后简直要笑出声来:“周禀山,你怎么回事啊,这算什么理由?”

    “这算很正当的理由。”周禀山在她旁边躺下去,“幼辛,我们很快要办婚礼,你既要排练表演又要拍电影,又有多少时间留给我。”

    “婚礼?”

    她一瞬惊愕,几乎要忘记,自己的近期人生里还有这么一项。

    “你惊讶什么,难道你没有和我办婚礼的意思?”

    周禀山眯了眯眼,手又要钳住她后颈,林幼辛眼疾手快的抱住他的手,笑嘻嘻的:“当然不是啦,但是等夏天吧,年后《幼狐仙》就要首演了,我真没时间。”

    周禀山微笑:“你看,你已经没时间了。还要去帮什么闲忙?你又不喜欢拍电影。”

    林幼辛忽然觉得他那个微笑里有点腹黑的意思,可她看不破,也不懂他在想什么,她早就快困死了。

    “行吧,那姑且先这么决定。”她打了个呵欠,在他肩膀上蹭蹭,“我先睡了,你一会儿下去帮我和他们打声招呼。”

    “嗯,安心睡,剩下的交给我。”

    周禀山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手在她后背上有节奏的拍着,没一会儿,怀里的人就已经睡着。

    房间里分外安静,唯有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微微一震,屏幕同步亮起。

    周禀山看她一眼,这才缓缓起身,拿着手机去阳台。

    是闻褚的消息。

    闻褚:[过年好啊bro,邮件收到了吧,我找那人说直接发你邮箱了。]

    Z:[收到了,多谢。]

    闻褚:[这有啥,以后不用了吧?我劝你不要啊,这事做的不地道,嫂子知道是要生气的。]

    Z:[嗯,以后都不用了,我和幼辛现在很好,上次是意外。倒是那位梁先生,麻烦你朋友继续帮忙盯着。]

    闻褚:[他好说,本来就是公众人物,行程都是公开透明的。]

    Z:[嗯。这几天在海城,想吃什么要什么我给你买了带回去。]

    闻褚:[你别说还真有帮别人买的,我一会儿发你。]

    Z:[嗯。]

    退出对话框,周禀山将自己和闻褚的聊天记录删除,又切回刚才看的邮件。

    是闻褚一位很尽职的朋友,做事很有分寸,列得几乎都是重点信息,且无需担心任何隐私泄露的问题。

    只不过就是查的太全了,有点破坏他的好心情。

    关联信息三:【《苦尔》电影男主角暂定梁霄树,系京圈导演宫姓导演公司艺人。内部消息称,《苦尔》女主人选为男主梁霄树力荐,目前该团队正在准备详细说服策略。】

    周禀山冷冷看着那三个字,厌恶至极的关掉手机。

    下楼和林介平问候一声,他重新返回卧室,抖开一块薄毯,将自己和幼辛一起裹进去,抱紧,在她唇上亲了又亲。

    月影之下,他盯着林幼辛的睡颜看了半晌,看她因自己而累到如婴儿般酣睡,心里竟然涌起一股诡异的成就感。

    是他的。

    幼辛永远都是他的。

    第49章 C49.椰子糖

    他们一行人一直在海城逗留到初六才预备返程。

    临走前应闻褚的要求,去当地一家卖手工椰子糖的地方带点特产。

    林幼辛前一晚睡的晚,起床时极其困难,哀嚎:“二十一世纪了,什么特产还没通网啊!而且闻褚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要吃糖啊!”

    周禀山餍足一夜,此刻精神抖擞的坐在她旁边,耐心与她解释:“不是给他带,是给他一个朋友,对方是海城人,着椰子糖是她邻居老婆婆做的,从小吃到大的东西,网上没有售卖。”

    “男的女的。”林幼辛嗅到八卦的味道。

    周禀山笑:“女的。”

    “女朋友吗?”

    “不是,对方已经结婚怀孕,最近害喜想吃。”

    林幼辛目瞪口呆,眼中隐隐兴奋:“人妻啊”

    周禀山不用猜都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无奈在她额头上敲一下:“正常关系,别瞎想。”

    “哦。”她嘟着嘴摸摸脑门。

    刷牙的时候林幼辛导航了一下那个地址,离漆湖别墅有一段距离,忙问他他们下午的飞机来得及吗?

    周禀山将口中泡沫吐掉,冲干净才和她说话,“现在出发还来得及,别担心。”

    林幼辛点点头,也干脆利落的刷牙洗脸,正要出去换衣裳,结果被某人一把拉住按在墙上,低头,柠檬味牙膏就这样闯进口腔。

    她大脑瞬间昏聩,被勾缠的只剩一丝理智:“唔要迟了!”

    “不会,信我。”

    周禀山节约时间,微凉的手掀开睡衣往上探,精准定位两个目标。

    浴室亲了快十分钟,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在唇珠上啄吻,靡靡低语:“不是没有洁癖么,怎么刚才不行。”

    “都说了没刷牙。”

    周禀山事事洁癖,唯独对她处处例外,但林幼辛没有洁癖,唯独对起床不刷牙就接吻格外排斥,哪怕他俩一点味道都没有,都不行。

    周禀山今早一头热的倾身过来,直接被她推开:“刷牙,不刷不亲。”

    “行,听你的。”

    眼看又有卷土重来的意思,她忙气喘吁吁的推开他,“再不走真要误机了!”

    周禀山似乎对误机没甚所谓,声音低哑:“误就误了,我也不想回去。”

    海城这几天就像梦一样,他怕一回去梦就醒了。

    “周主任,你的患者朋友们还在西城等你,清醒一点,明天该上班了。”

    “海城也有需要我的患者,你以后想不想移居海城。”

    林幼辛因这个发问懵了下,遂即果断拒绝:“不想,我要工作。海城资源一般,对我没什么帮助。”

    虽然这几天她在海城过的很开心,每天有换不完的小裙子,游不完的泳,但也不足以让她在此定居。

    周禀山了然,本也就是随口一说,此时在她脖颈深吸一口气:“知道了,走吧。”

    行李早早收拾好拿给静潼归置上车,他们一路跟着导航往海东区开,好在顺利找到那家卖椰子糖的地方,周禀山按闻褚的要求各挑几种。

    他挑货称斤两的时候,林幼辛就在他后面撑着伞看着,从宽阔的背看到精瘦的腰,还有藏在休闲裤里看不见但她能轻易想象的有力长腿。

    以周禀山这条件,不论放在男人圈还事女人圈,都是天菜级别了。

    怎么能一次都没谈过?

    她挑了下眉。

    买完糖,他俩时间还富裕半小时,周禀山说想带她附近逛逛,顺便闻褚还打听了其他地道小吃,让他们去尝尝。

    “你有没有想要的。”

    这条街是老街,没有太时髦的东西,周禀山看见几个芒果的创意冰箱贴觉得她可能喜欢。

    林幼辛确实感兴趣,而且无从抉择,纤细的手指指过去,一划拉:“上面那两排吧,我都想要。”

    老板见来了大客户,立马取下来,周禀山面色平静的拿出手机付钱,对她这样的大手笔见怪不怪,也不想说什么有钱也别浪费之类的话。

    他很想给她花钱。

    以前没资格,现在有了,丝毫不带省的。

    上了车,林幼辛摆弄那些在最后一刻买的伴手礼冰箱贴,想起那天去海边集市的小玩意,心中计较起来,周禀山给她买的她要全都留下,她买的就带给小宁他们吧!

    手工椰子糖包装简陋,她怕太阳晒化了,放去后座,去机场的路上顺便闲聊:“这位是闻褚的前女友吗?”

    周禀山单线程人,开车就没没法好好说话,反应了一会儿:“不是,暗恋的人。”

    “闻褚还会暗恋啊。”

    林幼辛挺惊讶的,周禀山和闻褚看起来都不像会暗恋的人,都很主动。

    “是。”周禀山又慢半拍回复,目不斜视的:“他高中就暗恋的女孩,但对方一直都有男朋友,在一起很多年了,他没机会。”

    原来是这样。

    “我还以为是暗恋多年不敢表白的那种。”林幼辛笑笑,“不过以我对闻褚的印象,他不去抢才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读大学的时候倒是有过那种想法,但放弃了。”

    林幼辛好奇:“为什么?”

    周禀山再一次停顿,不过这次不是因为观察路况。

    “因为那个女生和她的男朋友很幸福,他没资格,也没理由。”

    真心的喜欢从来与占有无关,如果因为自己的私心就去破坏对方的幸福,那太卑劣了不是吗?

    海城过于炙热的阳光从车窗侧面打进来,亮的刺眼,林幼辛偏头看过去,却莫名觉得他似乎一直站在暗影之下。

    两人到机场时时间正好,静潼他们也刚到。

    一行人过了安检等后登机,林幼辛和周禀山去给大家买咖啡。

    林幼辛的情绪还敏感的停留在他最后的那个停顿,那句“没资格也没理由”上,于是淡声问他:“那你呢,你有没有闻褚那样的白月光?”

    她之前只是不在意,觉得过好日子就行了,现在却后知后觉,周禀山如此丰沛的感情和无师自通的技巧,怎么会一点过去都没有,她不信,且十分在意。

    如果周禀山真的敢诚实说有的话,她一定会生气。

    机场某星咖啡店排队长龙里还有好几对情侣,听见这明摆着的送命题,纷纷竖起耳朵。

    然而周禀山一点不慌,只轻笑着将问题抛回来,问她:“你怎么定义白月光?”

    “一见钟情但没有得到的。”

    周禀山从善如流:“那我没有。”

    林幼辛冷眼看他:“少文字游戏,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咖啡已经好了,周禀山提起打包袋,直接揽她腰把人带走:“你问哪个都没有,只有你,别胡思乱想。”

    /

    打工人一回西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上班。

    周禀山生平第一次过年几天假期全在休息,回西城当晚才开始将年前在海城开的交流会资料做整理,花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上班统一开会,周禀山先就这次研讨交流会做简单总结,基本全脱稿,因为总结也是昨晚刚写的,只列了几个点,不脱不行。

    周禀山少见的紧张,心里也无厘头的想,还好不是读书那会,否则如此食髓知味,只怕毕业都困难。

    打了一上午没准备的仗终于散会,回办公室给林幼辛发了条消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只是还没等来她回复,翟江涛便把他提去办公室。

    请坐喝茶谈话三件套,话里话外还是旁敲侧击的问询,以后要一直干一线,还是往行政转,进领导班子。

    “我个人还是想干一线,医生的使命就是治病救人,其余的我不考虑。”

    周禀山大约也清楚翟主任的想法,手机安心放进兜里,与他实话实说。

    只是这话一说当领导的不免多想,一个一线医生,以后想走动那可太简单了。这是不愿意在市一医久待的意思?

    翟江涛和周贺家渊源比较深,尤其是和周禀山的外祖贺家,他父亲以前在周禀山姥爷手下干过秘书工作,多年前贺老爷子过世的时候,他还跟着父亲去吊唁过,最知道他们这种人家,孩子干到一定年限,总是要铺路进某某部,某某所。

    与其将来周禀山把他们市一医当跳板,不若他早早出手,争取把人留下来,反正但凡京北总院能给的资源,他拼了命也给他争取。

    翟江涛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不放人:“禀山啊,这样,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再叫上白院和知棠,知棠是你学妹,对你也了解。还有年后筹备医疗队去南梧镇的事,人选还没定下,我们一起商量看看”

    周禀山就知道开工第一天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只好站起来,说回办公室给家里人报备一声,但最好早点结束,太太在等。

    翟江涛揶揄笑应两声一定一定。

    /

    林幼辛一天时间都空余,上午去见完廖平,拿了一手信息,说她投给京北大剧院那出自制话剧的面试视频过了,等《幼狐仙》在京北首演结束,她就能无缝进组。

    心情甚好的约小宁吃了午饭,再回家睡一觉,等醒来时已经暮色四合。

    好巧不巧手机和她同步醒,一睁眼就嗡嗡几声。

    锁屏通知栏提示她有条新好友添加,她静静凝视两秒,随后点开。

    她的微信通讯录【新的朋友】处,自过年那几天便开始冒新消息。

    每次都是熟悉的头像和昵称,这次也不例外。

    她心情复杂的看着这条好友添加,再一次点击拒绝,并删掉添加记录。

    操作完之后,她望着天花板发呆几秒,才重新打开微信,点开最近才被她设置成置顶的对话框。

    Z:[晚上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两小时后——

    Z:[晚上科室聚餐,不能给你做饭了,乖,自己吃。]

    她心情一下子从最高点落到最低点,弯着的唇也缓缓下放。

    尤其她原本的计划是,晚上他做饭的时候和他*说说自己话剧的事。

    现在完全没心情回了。

    之前也没见他去聚餐,上次在海城说好了的聚餐都能为她爽约,现在临时通知就去聚了?

    果然啊果然。

    男人本性!

    她不大高兴的回了个“1”,随后退出对话框。

    然而在她随便点了一餐外卖,吃完百无聊赖的刷朋友圈的时候,却看见李斯也发的动态。

    上次去海城聚餐,其他人都没加,只加了周禀山同科室的李斯也和同门蒋师兄,没想到今天却有“意外之喜”。

    照片是一间日式榻榻米包房,周禀山坐在最中间,左边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右边则是一位知性优雅的女士,李斯也坐在他对面举手机拍照,一张大脸之后,是知性优雅的女士贴心给某位洁癖夹菜的动作,洁癖不仅接了,还少见的微笑了。

    林幼辛眼睛微滞,目光扫向评论区。

    她只有蒋师兄这一个共同好友——

    蒋师兄:【呵,这是知棠学妹吧,就知道有禀山的地方一定有她。】

    李斯也:【听说了,咱高岭之花是真不缺人追!(大拇哥)】

    蒋师兄:【是不缺,但能给禀山夹菜还没被拒绝的不多,妹子够能缠的,未来可期。(大拇哥)(大拇哥)】

    评论区不是聊天区,有来有回也只有这三句,但信息量够足。

    放在往常,两个男的这么点评议论一个女孩子的心意,她是要直接删好友的,但今天她倒是反反复复把这三条看了好多遍。

    是啊,洁癖都能让别人给他夹菜呢,真是薛定谔的洁癖。

    她眸色一冷,觉得好笑,直接退出微信。

    第50章 C50.白月光Ⅰ

    周禀山到家的时候正好晚上八点半。

    他席上喝了点清酒,等代驾又费些时间,紧赶慢赶回家,勉强踩着客厅报钟进门,才发现玄关连一盏灯都没留。

    一开门,黑漆漆的大平层,静的像没人住过似的。

    他一路进了屋,先看厨房,没人,又去推主卧的门,也没人,不由得眉头微拧。

    最后在家里兜兜转转一大圈,终于在影音室找到人。

    一推开门就是一阵寒意,她打了很低的空调,裹着毯子看电影,膝上还放着笔电,时不时敲几个字。

    这是在工作?

    他下意识要过去,可想到在医院待了一天的衣服上全是细菌,又顿了脚。

    正巧林幼辛回过头,清泠泠的眼瞥向他:“回来了。”

    周禀山的视角缺乏全局观测性,只能看到她在投屏光影下忽明忽暗的脸,美的不可方物,其他的一点看不出来。

    他扬起唇角:“嗯,我先去洗澡,你先看一会儿。”

    前几天不觉得,现在听他说“你先看一会儿”、“乖,自己吃饭”这种话,莫名觉得一肚子火。

    于是她微冷的视线在他身上顿了顿,最后若无其事的扭过头,“你去呗。”

    “嗯。”

    周禀山关上门的瞬间,她电脑立刻从文档界面切换到微信界面。

    和李斯也的聊天还停留在五分钟前。

    李斯也:[妹妹你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周哥在学校很少和女生接触,白医生是为数不多和他一起吃过饭看过电影的异性。]

    有心:[从没听他说过,他说他也没有什么白月光。]

    李斯也发来几个呲牙笑的表情:[他这么闷骚当然不会和你说啦。不过白医生的父亲是我们医院副院长,舅舅是周哥的直接上级,两位都对周哥很看重,而且周哥放着京北总院不待跑西城来,你说还能有什么原因。]

    她眼神冷冷打字:[哦,那他怎么不去追白医生。]

    李斯也:[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哥不可能和我说这个。不过白医生挺傲呢,毕竟人家父亲摆在那,我考虑周哥是不想别人说闲话,毕竟咱周主任也挺有能力,你说是吧。]

    这好像就说的通了。

    周禀山连周家的人脉关系都不用,出行只开一辆三四十万的车,肯定弯不下那傲骨,去做院长女婿,被人说闲话。

    真棒啊。

    男人这该死的自尊心。

    林幼辛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已经不想再聊下去,倒是因为她一条朋友圈点赞就找上门聊天的李斯也还穷追不舍。

    李斯也:[妹妹,你那话剧啥时候上啊,我到时候有空去捧场啊。]

    抱着卸磨不杀驴的态度,林幼辛回复:[三月中旬,到时候送你两张票,带女朋友一起来。]

    发完便退出电脑微信,因为周禀山洗完澡进来了。

    湿漉漉的海盐味挨着她坐下。

    周禀山在她电脑界面上浏览,“这是新剧本?”

    屏幕上几个大字:京北大剧院自制话剧《玉石记》剧本。

    这是他第一次看话剧剧本,文档页数有上百页,她已经看了一半,上面有她密密麻麻的标记和批注。

    林幼辛深吸一口气,不想理他:“嗯。”

    本来想和他分享自己面试通过的消息,但现在她不想说了。

    “怎么不去书房?”周禀山摸摸她露在毯子外的胳膊,觉的温度有点低,“这里光线太暗,会看坏眼睛。”

    林幼辛没有回答他,只是默不做什声的看着屏幕里的画面,整个人冷的法相庄严。

    周禀山只觉得她今天异常的沉默,和前几天在海城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他伸出指背去碰她的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他的手就被不轻不重的拍开了,有人语气平直:“看电影呢,别打扰我。”

    周禀山手悬在半空,疑惑的皱眉:“碰一下脸也是打扰?我不能碰你吗?”

    林幼辛不说话,她现在一肚子无名火。

    有种自己坦诚相待结果对方圆滑以待的感觉。

    可她又一点不想把这事摊开来和他翻腾。

    自尊心不允许,没必要,也太掉价。

    而且计较了反而显得她两套标准。

    怎么她有白月光还不许人家有了?

    林幼辛不说话,周禀山也不好再说,两人静静的看着电影。

    她放的电影是张爱玲的《第一炉香》,电影来来回回的放,这时候又到片头,葛薇龙上山找她姑妈那一段。

    “你看过这部电影吗?”没一会儿,她冷不丁的开口。

    周禀山立刻看过来:“没有。”

    “其他爱情片也没看过?”

    “倒是也看过。”

    林幼辛闻声直接退出当前界面,返回到主控台,“看过哪部,我们一起再看一遍。”

    周禀山拿过遥控器,选了一部《怦然心动》。

    “这电影前几年挺火的,你自己去看的?”

    林幼辛超绝不经意的一问,以她的演技,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目的性。

    然而周禀山少见的停顿一瞬:“和别人一起。”

    “哦?”她微笑的看过来,“和闻褚吗?”

    周禀山深吸一口气,也没想瞒她,“不是,是和一位学妹。”

    林幼辛目不斜视的调节音量按钮,一时没说话。

    《怦然心动》有多纯爱看过没看过的人都知道,倒是挺会选的,也符合周禀山这种人的人设。

    周禀山看她不说话,只抱膝在那里调节各种播放参数,也默默将视线移到屏幕上。

    他还记得去看电影那天是七夕,那年是他读博的最后一年,幼辛还在美国读大三,暑假没有回国,是梁霄树飞过去陪她。

    这么多年,他获取她生活信息的唯一媒介就是她的个人微博和ins,幸好她读书期间自我表达意识旺盛,一天发五六条是常事,所以他惯例每天早上起来刷一刷,七夕那天不出意料的刷到一张双人合照。

    他们去了奥兰多环球影城,她穿了一身哈利波特蛇院的院服,头发-漂成浅金色,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正垫脚亲吻旁边男生的侧脸。

    配文是:【3years!】

    意味不明的时间指称,但他和评论区一众老粉都知道,这是指三年,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三个七夕。

    评论区一水的:祝福、幸福、好甜。

    而他作为几千粉丝里最普通的一个,也跟着评论一句:很般配,祝福。

    那个上午他过的无比清醒又浑浑噩噩,从图书馆改完论文回来,在床上睡到夕阳落山才醒。

    当时医学院的博士宿舍是两人一间,和他同住的是一位东北室友,人很热情,察觉他情绪不太对后说学院发了电影券,配合节日氛围的纯爱片,问他要不要去看,放松一下。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点头就应了,而等他到了电影院坐到座位上才知道,东北室友把自己的票让给了学妹,说自己要和女朋友约会,而学妹对他有意思很久了。

    “当时学院发了电影券,本来是我和室友一起去,但室友临时有事,把电影券给了学妹,我也是到电影院的时候才知道。”

    周禀山不想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徐徐解释。

    “出于基本社交礼仪,我没有当场走人,看完了那场电影。不过之后也和那位学妹没有更多交集了,我马上就博士毕业了。”

    “哦,不毕业的话就有交集了?”

    林幼辛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呛一句。

    周禀山一时揣摩不透她的情绪,因为这样一句很火药味十足的话,她是笑着说的,像一句玩笑话。

    “也不会,要有交集早有了,用不着等到我毕业那一年。”

    林幼辛心情稍霁,好像是这个道理。

    “现在还有联系吗?”

    “有。她也在市一医工作,父亲和舅舅是我领导,我们偶尔开会会说几句,但仅限工作。”

    林幼辛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她觉得她和周禀山真的是典型的先婚后爱,直接跳过了乱吃飞醋的环节,而是在婚姻这个固定的圈子里谈稳定的恋爱。

    起码她无法判断,周禀山此刻知无不言的诚实,是他已经决心斩断一切过往,只想做一名忠诚的丈夫的保守陈述,还是李斯也根本就是道听途说。

    如果是前者,那她多少觉得不舒服。

    会感觉自己是那些投稿情感树洞里的“妻子”,和一位各方面的条件优秀的丈夫幸福过一生,但在无数个时间缝隙里,她得容忍,丈夫会摒弃洁癖允许昔年喜欢的人给他夹菜。

    但如果是后者

    李斯也还说他们一起吃饭呢!蒋师兄还说那学妹老给他夹菜呢!他没拒绝!

    林幼辛看过太多电影,又演过不少话剧,对人性的幽微处容纳阈值很高,但对周禀山的这部分,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容忍。

    她好气。

    两人静静的看完一整部《怦然心动》,心情却各不相同。

    林幼辛心里酸的要命,碍于面子不想问他,而周禀山却无比满足,因为这部曾经在痛苦的七夕节所看的电影,竟然在未来某一天和她一起看了一遍,而她这时候已经是他的妻子,这怎么不算命运馈赠的礼物。

    “你好像看起来很开心?”

    片尾滚动幕后人员表的时候,林幼辛忽然眯着眼看向他。

    周禀山丝毫不意外她的敏锐,没有否认:“嗯,和你一起看很开心。”

    花言巧语!

    林幼辛默默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起身回卧室。

    周禀山回来后就洗过澡,跟随其后掀开被子躺进去,手顺势去摸她的腰并顺着往上探。

    “幼辛”

    “不做。”

    然而一头热的人又被一巴掌把手拍开。

    周禀山手顿在原地,有点意外,“今天有点不舒服吗?”

    “嗯。”

    周禀山也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于是立刻把手抽出来,贴了贴她额头,“哪里不舒服,和我描述一下,实在不行我们去医院。”

    林幼辛现在简直烦透他这幅温柔体贴的样子。

    只要想到,他这样温柔体贴的对自己,心里却还藏着个其他人,哪怕只是微弱的可能性,她都气的要死。

    她握着拳不愿意转身。

    她长久的沉默着,周禀山以为她是难受到不想说话,拿她没辙,只好替她做决定,“这样,明早你和我一起去医院,身体信号不容忽视,你得”

    声音戛然而止,是林幼辛忽然腾的一下坐起来,翻身骑在他腰上。

    月光下,她那黑的像乌缎一样的长发很快的垂落到他脸上脖颈。

    四目相对里,气氛有片刻的安静。

    周禀山蹙眉,“幼辛你”

    林幼辛直接倾身去咬他的唇,在唇外徘徊几下便顶开齿关,勾舌交缠,没一会儿轻喘便落在他耳边,甚至有点故意的意思。

    周禀山几乎瞬间起了反应,双手握住她的腰便要往下按,声音发紧:“你究竟是哪种不舒服?”

    林幼辛察觉他的动作,轻笑一声,偏不配合他:“周禀山,你招人的有点讨厌了,你知道吗?我很不高兴。”

    “什么?”

    周禀山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林幼辛也没给他时间懂,吻很快落在他耳朵、脖颈,最后盘旋在喉结处反复戏弄。

    他旋即闷哼一声,腹部愈发发热发紧,反手就要去拉床头柜,可中途却被林幼辛一把将手腕按在枕头上。

    她倾身在他耳边靡靡低语:“周主任,脖子哪里可以种草莓,麻烦告诉我一下。”

    脑内“嗡”的一声,周禀山不知道她又玩哪一出,无奈:“理论上脖颈血管丰富,哪里都不太可以。而且幼辛,我明早要开会,结束后得带实习生查房。”

    “如果我非要呢?”

    林幼辛冷眸凝着他,铁了心的要打标记。

    她声音近乎偏执,还带着微妙的气愤,周禀山静静看她几秒,心里忽然就有了些计较。

    他无奈望着她笑笑:“心情不好拿我撒气是吧,但不愿意告诉我。”

    林幼辛哼一声,不置可否。

    周禀山没再说什么,宠溺的摸摸她的脸,仰起头,“来吧。”

    林幼辛觉得他这个仰头的动作简直色-情的过分,咬唇犹豫片刻,最终湿润的唇挨上去,在他衣领遮不住的地方吸了三个,喉结、下颌和侧颈。

    周禀山因接连的刺痛微微蹙眉,呼吸闷沉,诡异的有了更重的反应。

    “睡了,晚安。”

    目的达到,作恶结束的人翻身就睡,留下甘之如饴又一头雾水的周禀山被架在火上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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