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水的约见电话是隔天打来的,林幼辛并不觉得意外。
华宇国际帮忙压热搜及澄清,周静水想知道的肯定不少。
见面地点约在一道胡同里的茶室,环境清幽,来往的侍应生举止考究,和秦水南居的工作人员有的一拼。
“大嫂,这里。”静水早就到了,见了她脸上带着些疏离的微笑,与她招招手。
林幼辛拎包过去,拉开凳子,落座,“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没事,京北的晚高峰就这样。”
周静水问她想吃点什么,这是周家的私人会馆,不避拘束。
“都可以,你看着点吧。”
周静水笑笑:“好,那就我做主了。”
她们俩都没什么胃口,点了两道汤,两份沙拉和三文鱼,就算解决晚餐。
“热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网上不利于你的风评也都删的干干净净,大嫂你放心吧。”
侍应生递来净手手帕,林幼辛接过,“谢谢你,静水。公关费之后会有专人划给你,如果以后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周静水低头笑笑:“大嫂,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幼辛抬眸看她。
周静水深吸一口气,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关于和那位梁先生签合同的事情,我想和你做些说明。”
华宇艺人部一直有关注梁霄树的消息,昨天上热搜以后,艺人部的人就立刻联系了她,她又急匆匆的询问周禀山,这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的消息。
说实话,周静水心里挺窝火的。
一次又一次被拍到,即便辩解的再全面,也很难叫人信服。都结婚了为什么要和前任见面,还举止如此亲密?说不定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真的发生了什么。
然而电话打给周禀山,他却坚信,林幼辛不是那种人。
“幼辛做事有自己的考量,她的人品和教养不会让她做出格的事,我相信她。我们之间有任何问题也是我的问题。”
周静水当即就不懂了,“你能有什么问题?你对大嫂的关心体贴我们有目共睹。大哥,你信不信,你们一离婚,她一定会和那个姓梁的在一起!”
“在不在一起都是她自己的事。静水,我对幼辛好是应该的,她对我也是真心的,我的不好也只有她在承受,你们都不清楚,所以什么都别说了。”
周禀山打定主意回护到底,周静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配合他发声明压热搜。
但周静水到底不是当事人,有些话憋着总是不吐不快,今天特意把幼辛约出来,就是想把话说清楚。
“大嫂,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听说我们给梁先生签霸王合同的事,但这是被撤回的最终版合同,梁先生也看过,里面没有任何不利他的条款。”
周静水从手提包里拿出两份盖过章的材料,递给林幼辛。
“当然了,我不否认最开始有整他的意思。”周静水很不屑的轻笑一声,“一个试图破坏我大哥家庭的第三者,我没有理由对他手软,我大哥更没有。”
“可这份合约最终还是修改了,是我大哥提出的。因为他了解你,但凡这位梁先生有半点不如意,你都不能放心。”
林幼辛因为那句“第三者”呼吸一滞。
侍应生来上菜,她捏着那份材料,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声音微颤:“所以霸王合同不是他的授意。”
周静水微愣,诧异的看向她:“当然不是,你是那么想他的吗?”
周禀山在周家从不争取什么,也什么都不要,以至于一直过的清贫普通,这难道不是有目共睹?
林幼辛低头苦笑:“我以为他是个傲慢冷酷的贵公子。”
怪不得,在迦南争吵那次,他会脱口而出的反问她,有没有求证,他真的做了吗?
而她当时在气头上,只顾着为梁霄树说话,连多问一句都没有。
现在想来,当时的他该有多难受。
“那你可能真的不了解他。”
周静水同样苦笑一声,有些羞愧的:“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八岁时丧母,同年我妈进门了,再过几年就有了我二哥和我。
十三岁的时候他高烧,我妈看见了当没看见,以致他差点烧死。我爸很生气,但又没法处置我妈妈,只能暂时把大哥送去西城爷爷家生活。
可那时候爷爷奶奶已经退休,全球旅行,两人并不在西城,所以我哥从十三岁到成年,都只和保姆管家生活在一起,之后也一直是一个人。
他对我们、对周家,可以说没有任何感情,又怎么会借我们的势。”
林幼辛微怔,“你们没人管他吗?”
她尚且还有爷爷照顾,有静潼作伴,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吗?
这和没有家有什么区别。
周静水无声摇头:“没有,这也是我今天想找你聊聊的原因。”
“大嫂,你心疼那位梁先生,要为他铺路,可你不知道,我大哥对你的心疼,对你的感情,不比你对那位梁先生的少。”
“也许大哥真的做了什么事让你决心和他离婚,可你难道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你允许那位梁先生一次次靠近,挑战他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家庭,难道他连反击都不可以?大嫂,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周静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借机发泄怨气,即便是道德绑架也顾不上了。
周禀山昨天来电时一直在咳嗽,整个人都落拓不堪,凭什么她林幼辛现在可以好受?既然要难受,就大家一起难受吧。
周静水饭吃了几口便离场了,说公司还有事。
林幼辛知是借口,因为同样食不下咽,没过多久便也拎着包走人。
独自走在路上,心绪繁杂。
直到昨天那场闹剧,她好像才真正站在周禀山的角度,去看待她和梁霄树的关系。
在周禀山的视角里,不论她如何陈情爱意,梁霄树都是一个实打实的有力入侵者。
即便他相信她对他的感情,慢慢的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她明明对自己有情,却一次又一次的对婚姻的入侵者心软。
如果她是周禀山,大约也只能将此理解为,八年终究要比几个月的感情更深刻。
他不相信的,其实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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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闻热搜在两天内消失的干干净净,唯一留存的证明就是华宇国际官博发的那张声明。
但要说一点影响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玉石记》年前巡演第二站,原本定了沪市和周边的几个城市,给林幼辛排的场也不少。
但碍于梁霄树有些低龄粉丝过于疯狂,辱骂用词十分过激,甚至还给剧团寄了沾血的刀片,剧团过考虑到演员的人身安全,暂时停了她年前的演出。
梁霄树不便在微博上说话,每天换着手机号给她打电话道歉,甚至来酒店找她,林幼辛烦到厌恶,直接换了手机号码并飞回西城。
回西城那天,西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天气温低,她的车在停车场抛锚,正打电话叫修车和司机,碰巧遇上了出差回来的闻褚。
闻褚车窗摇下来:“林小姐,你怎么在这儿,车坏了?”
“应该是,发动不了了。”
闻褚冲她歪了下头:“上车,天气太冷,我先送你回去。车子之后再说。”
西城的下雪天很难叫到车,林幼辛迟疑片刻,拉开后车厢的门。
闻褚往左边挪挪,给她腾开地方。
没有周禀山这条纽带,她和闻褚向来没什么话说,扭头去看车窗外的飘雪,一时间只有沉默。
“去哪儿?给个地址。”
她顿了下,“随便一家砜瑞酒店,放我下去就好了。”
闻褚笑:“都回西城了还住酒店?不回南崇府,怕睹物思人啊。”
林幼辛沉出一口气,不语。
闻褚吃了个闭门羹,好笑的摇头,心想真是大小姐,也就老周能在她那儿讨到好脸色。
“这样吧,我手里有套房子要转卖,你去住一晚,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闻褚忽然心里一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
林幼辛像看神经病似的转过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有套房子转卖,让她去住一晚?
这之间能有什么必然联系。
闻褚不听,只老神在在的笑一声:“你去了就知道了。”说着便让司机开车。
林幼辛无语的瞪他一眼,屏声不言,只等到了地方就打车走人。
只是车辆行径的路线越来越熟悉,直到市一医的牌子出现在眼前,她才觉出不对。
果然,十分钟后,闻褚把她送到了周禀山的那套公寓楼下。
“你又要干什么。”她无语又心烦的看着闻褚,“你别告诉我你要卖周禀山的房子,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周禀山到底还有爷爷奶奶在这里,即便他辞职了,房屋和别的不一样,也轻易不会动的。
然而闻褚耸肩:“我没开玩笑,就是卖他的房子。”
“他是因为你才来西城工作的,现在你和他分开了,他自然不在这里留了。他的车都是我帮他卖的。喏,卖车钱还在你手腕上戴着呢。”
闻褚朝她露出的手串抬抬下巴。
想当时周禀山找他问翡翠行情时,他还吓了一跳,这家伙年薪也没多少,结果给前妻送生日礼物就送两年年薪?
“什么意思。”林幼辛一脸懵,下意识盖住手腕,“什么叫他为我来西城工作?我和他是他调来之后才”
她话音忽然顿住。
一些记忆碎片像电影分镜一样来回闪烁。
周禀山好像说过,他也喜欢她八年了。
闻褚见她顿住,好笑一声,然后用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放下巨型炸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暗恋你八年了,从给你高中补课的时候就开始了。”
闻褚本来没立场说什么的,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但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已经没机会了,不想自己的兄弟也无疾而终。
况且比起从没得到过,短暂窥见天光又被重新踹回深渊里的人,好像更惨一些。
闻褚叹气,有点无奈:“林小姐,你这么聪明怎么想不到呢?以他那个冷冰冰的性子,按正常流程,你们可能连手都还没拉上。他对你的好,早就超出正常的相亲结婚界限了。”
那些记忆片段好像被链接起来了。
怪不得他之前说他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她,原来第一次见是八年前,不是他给她买打火机那晚。
第一次上/床,他要先说“我爱你”,当时她还诧异,怎么就到爱的程度了。
在海城机场,他说他从没有白月光,他只有过她。
还有她数次受伤他的照顾,无数细微的日常回应,身边人对周禀山反常性格的愕然。这是因为在她面前的周禀山,和别人面前的周禀山,完全不同。
他只对她这样。
她现在像被蒙在鼓里的人,一朝鼓面被敲响,震耳欲聋,甚至震的她身心巨痛。
“可他”林幼辛声音干涩,“他从没有认真和我讲过。而且这几年,我从来没见过他。”
“因为他看到你的过得很好。”
闻褚忍不住摇头,“老周不是个擅长争取的人,他看你人生幸福,自然就不去打扰了。至于你说你没见过他,可能也只是你没见过,又或者见过,但已经不记得他罢了。”
林幼辛颓然的看向闻褚,有点心力交瘁无法负荷,“拜托你一口气说完。”
闻褚摇摇头,按开车门锁,“他公寓书房有个抽屉,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林幼辛没有一丝犹豫,拉开车门下车。
“林小姐。”
身后闻褚又叫住她,第一次露出十分严肃的神色:“我本来是想劝你去见见他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如果你因为感动选择原谅他,其实解决不了你们之间的问题。人的性格很难改变,即便以后他控制的很好,也一定还会有强势偏执的一面。如果你始终无法接受最真实的他,那些东西看完就当看完了。即便是他的朋友,我也希望你能幸福。你已经对他很好了,我想这也是他的意思。”
林幼辛回头看他,眼中似有不解。
闻褚笑:“我也有喜欢的人,设身处地的想,也不希望她在婚姻里受苦。”
直到闻褚的车消失在拐角,林幼辛才转身走进单元门,上楼,走到周禀山在的那一户,她大拇指按上指纹锁。
竟然还能打开。
房间里的家具已经拿防尘布都盖上了,打理的纤尘不染,她缓慢走到书房门口,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推开门。
只有书桌有抽屉,她走过去,拉开,遂即愕然。
里面整齐码着上百张话剧演出明信片和照片。
有她在美国参加话剧团即兴表演的青涩照片,有她回国工作后参演的每一部话剧的明信片,她巡演一共多少场,他就看了多少场。
连爷爷、静潼和梁霄树都做不到。
他像搜集记忆碎片一样,搜集了连她自己都不曾在意过的八年时光。
她甚至在那些照片里,看到了一张她和周禀山唯一的一张合照,只不过周禀山就站在她旁边一位,像个路人甲,而她在和梁霄树搞怪接吻,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林幼辛呵笑一声,痛苦的闭上眼睛,酸楚涌了上来。
这样的照片他还留什么*啊。她根本就不记得他。
不懂得忘了她开始新生活吗?
她有这么重要吗?
傻乎乎的从京北总院调过来,放弃前途晋升,和她相亲,接受她说的忘不了前男友的无理宣言,悉心照顾她的一日三餐,永远将她放在第一位,即便离婚,也要在她绯闻缠身的时候站出来发声明,不叫她背一点骂名
林幼辛红着眼,颤抖的手覆盖在那串困锁她的手串上,一颗颗眼泪不停滑落。
周禀山,你要我以后还怎么爱上其他人。
第72章 C72.修旧缘
徽南呈溪村,冬季的清冷日光掠在湖面,远山在雾霭中若隐若现。
村卫生所旁边搓茉莉手花的谢阿姨,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一批批医务志愿者带行李上大巴,热情招呼:“这是要回家过年啊。”
走在最前面的翟江涛,穿着一件藏蓝色棉服,胖胖的身体正费力将行李搬上车,笑呵呵:“是啊,回去过个年,年后再来。”
谢阿姨连忙摆手:“快回吧,一路顺风,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我们都不用坐车去市区看病了,别提多方便。诶,周医生也走吗?”
“我倒是希望他走。”翟江涛苦笑着嘀咕一声,回头往卫生所里张望,“难呐。”
这次志愿者计划,翟江涛是死乞白咧跟着来的,为的就是把周禀山劝回去,谁知道这孩子就更中邪似的,死活不回西城。
翟江涛和周禀山耗不下去了,这都好几个月了,再不回家他老婆就要和他离婚了。
“您还有什么没拿?”
正想着,周禀山提着水壶从里面走出来,关上卫生所的门,一脸平静的看向翟江涛。
他比几个月前瘦了些,一身黑色的冲锋衣休闲裤,身上绕着淡淡的孑然之感。
翟江涛实在忍不住横他一眼,也顾不得这是他立了军令状要带回去的人,直接开骂:“你个棒槌!心是石头做的吗?”
周禀山轻轻扬唇,不为所动,“一路顺风,翟哥。”
直到目送大巴车开走,周禀山才拎着水壶,顺着青石板路返回自己租的小院。
途径谢阿姨的摊位,惯例在下班后和她买几串茉莉花环。
“小周你真不回家过年啊,就在这儿了?”谢阿姨眼中洋溢着兴奋的神色。
“不回。”
周禀山认真挑着手串,每一支都拿起来闻一闻,却依旧找不到他熟悉的那股茉莉花香。
可能只有她身上才会有那个味道。
谢阿姨眼睛都笑弯了:“那你过年来我家吃饭吧,我大闺女在市里工作,是个护士,今年刚过二十五,长得也好看,你”
“我离异还有孩子,可能不太方便去,多谢您好意。”周禀山淡淡打断。
“你还有孩子?”谢阿姨惊愕。
小周医生离婚她听说了,但怎么还有孩子呢?这有孩子就
谢阿姨有点犹豫了,失望的皱巴着一张脸:“男孩女孩啊,多大年纪了。”
“龙凤胎,八岁了。”
周禀山挑了几支味道还可以的花环,放进随身口袋,拿出手机扫码:“付过了。”
“诶诶,好嘞。”
谢阿姨还想说点什么,周禀山已经起身走了。
旁边有出来打闲嗑的阿姨,一边看着周禀山走远的背影,一边吐瓜子皮:“你说你女儿才二十五,着什么急啊,这周医生是外地人,都快三十三了,性子又冷,不爱说话,还离过婚,你可别害了你闺女。”
谢阿姨可叹又失望:“你懂啥,就是他这样的才是能安心过日子人,内里肯定很疼老婆的,而且长得还俊,十里八乡哪还有这么俊的男人?”
“就是可惜了,娃都那么大了,我再中意他,都不能让我闺女去给别人当后妈。”
周禀山顺路买了些菜才回家。
推开大门,院子里依旧空荡荡,他顿一顿脚,才拎着袋子走去厨房。
徽南盛产竹笋,他来的时节不对,没买到新鲜的,便从隔壁民宿老板那里买了一大袋干笋,出门前泡好,回来直接捞出来切丝,和辣椒肉片一起炒。
一个人的饭总是格外好做,十几分钟后,他将菜放在廊下的小桌子上,盛好米饭,坐过去。
食不知味也好,食髓知味也罢,吃饭于他而言只是维持生命体征的一种方式,几分钟解决,又洗了碗,他无事可做,便坐在廊下发呆。
南方的冬天是湿冷的,家里没有暖气,还不如室外待着舒服。
放在一旁的手机很安静。
没有人联系他,他也没有可联系的人。
他坐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对着粉墙黛瓦外的远山拍了一张照片,发布在社交平台,仅自己可见。
Z-0115:【太阳。】
原先注册这个账号,是为了时刻关注幼辛的动态,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了自己的树洞。
知道的人很少,除了闻褚,大概没人清楚,但已经习惯什么都不对外张扬的人,依旧会选择仅自己可见。
发完动态,他打算回房间洗几件衣服,凑巧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他起身的动作短暂停顿。
然而视线缓慢的移过去,看见的却是一个“闻”字,吐出一口气,快速拿起手机:“什么事?”
“心情不好啊。”
“没有。”
周禀山拿着手机进屋,将脏衣篓的衣服放进洗衣机。
闻褚已经习惯他这个样子了,读书的时候就冷冰冰的,叫他帮忙一定会帮,但绝不会有太好的脸色和态度。
“最近有没有人联系你啊。”闻褚小心翼翼的问。
周禀山把洗衣液倒进去,冷淡:“除了你谁会联系我。”
“倒也是。那林小姐也没有?”
“她为什么要联系我?”
闻褚沉默片刻,吱唔:“你别怪我多事啊,上个月我在机场碰到她了,顺路载她一程,一个没忍住,就把你暗恋她的事告诉她了。”
周禀山的手猛的滞住,一瞬间心脏骤缩。
直到许久后小院里寂静的风声吹过,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问,“然后呢。”
他无法否认这一刻心里的隐秘期待。
闻褚叹气:“然后我让她去看你书房的抽屉。不过我也提醒她了,如果是因为感动,那很没必要,想来你也不需要。只不过我以为她还是会联系你,或者来问我你的地址。可我等了一个月都没有,所以”
他的心重重落下。
也是意料之中。
即便她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他还是他,问题还是会存在,她拎得清的。
“知道了。”周禀山低头苦涩一笑。
“老周,也能理解,真的,人家之前对你挺没话说的,咱也没遗憾了,你说是吧。”
闻褚也暗自懊恼,早知道不打这个电话,这和在他心上继续插刀子有什么区别。
“嗯,没事。”他垂眼启动洗衣机,水流注入传出哗哗声。
“哎,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人生还长呢,再找一个呗,这些都不是事儿”
“没那个必要。就这样,先挂了。”
收了线,周禀山撑墙停滞,任凭心头的枯涩和痛楚如潮水般汹涌涨起又缓慢消退。
明知希冀之后会是失望,却忍不住有所期待。
是他过于贪婪了。
幼辛凭什么要来,即便暗恋八年,也没什么值得她上心的。
稍作平复,他面无表情的捡起墙角的竹篓,转身出门。
他必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锁上院门,隔壁的民宿老板大约迎来了极淡季的第一批客人,正热情的帮忙从车上搬行李,见他笑呵呵的打一声招呼。
“周大夫,又上山啊。”
周禀山冷淡的点了下头,离开前看见民宿老板锤着腰搬行李,还是放下竹篓,走过去。
“我帮你吧。”他伸手。
民宿老板腰不好,也没推脱,当即让来位置,“麻烦您了。”
周禀山把竹篓放在一边,走过去,看见那只红色的30寸RIMOWA大行李箱,一股油然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但他不敢多想,伸手拎起,正要放到地上,只听身后传来一道俏生生的冷斥:
“轻点放,摔坏了你一个村医生赔得起吗?”
这道声音过于熟悉,周禀山瞬觉浑身血液凝固,猛然回头。
/
林幼辛原本是不想来的。
但从他公寓回去后越想越气,气到某一天夜半翻起身来,从衣帽间里拖出行李箱,扔了一堆衣服进去,开车驶出西城。
从西城到徽南,全程近两千公里,她走走停停,当然有过后悔,也想过折返。
可每当想要折返的时候,一上车,她又按照原定轨迹开了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发觉,理性逻辑在强烈的情感冲动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不论她有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他,她还是站在了这里。
此时林幼辛环臂靠在车旁边,在墨镜后面肆无忌惮的打量面前的人。
瘦了,也黑了。
冲锋衣穿在他身上空荡荡,左右手上都多了些细小的伤口,看起来是像被韧面的草类植物划伤,留下深深浅浅的暗红色痂痕。
这也算好好照顾自己吗?
这人真是嘴里没一句真话。
站在对面的周禀山也将她的行李箱放下,嘴唇上下动了下,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林幼辛淡淡瞥他一眼,直接扭头走进民宿大门。
走出去几步,见他还呆呆定在身后,皱眉回头:“拿进来啊,杵在那儿干什么。”
周禀山像一台生锈了又重新投入使用的机器,磕磕绊绊的接收指令,拎起她的行李箱亦步亦趋跟着进去。
民宿老板看见失魂落魄的周禀山,哎呦了一声,“周大夫,劳烦您拿进来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然而周禀山额间生汗,也不放手,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在柜台办入住的人。
林幼辛递身份证,录入信息,又拿了房卡,回头看着和民宿老板僵持的那个人。
“您就让他拿吧,他一看就是喜欢吃苦,管他做什么。”
民宿老板是位年过四十的老大哥,尴尬的额了一声,左看看右看看,来回瞅这两人。
“周大夫,认识啊?”
周禀山不知该怎么说,说认识她会不会生气?于是只好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林幼辛看他这幅可怜样就来气,冷冷转身,“给我把行李搬上来。”
说着自己径直上楼。
民宿老板摸不着头脑:“这?”
周禀山无暇解释,只是和老板点点头,拎着箱子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楼。
村里的民宿没多大,一层最多两间带阳台的小房间,林幼辛给他留了门,他进去的时候她已经脱了外套,摘了墨镜,正环臂坐在沙发上。
脏粉色的冲锋衣被她脱下来丢在一边,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紧身针织,马尾高高竖起,整个人娇而不俏的坐在那里,哪怕冷着脸,也鲜活的漂亮。
“关门。”
听见指令,周禀山把行李箱靠门放好,关好门。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共处在同一狭小空间中了,周禀山沉默站立,不敢看她。
林幼辛忍不住呵笑,站起身:“怎么,那么多场话剧都看了,现在在太阳底下,你反而不敢看我了?”
周禀山眉心一跳,一股如同日记被公开处刑的羞耻感爬上心头。
“我你就当我是普通观众。”
“普通观众?”
她环臂,缓步朝他走过去,眯了眯眼,“普通观众会一场不落的看?最疯狂的粉丝也做不到你这样。周禀山,你真是贱,连我和梁霄树接吻的合照都要保留,你这么擅长自虐吗?”
熟悉的茉莉花气息一步步侵袭而来,周禀山难耐的闭了闭眼,被逼到后退靠在墙上,“那是我唯一一张和你的合照。”
“是啊!所以你为什么不出现呢!”她伸手扯住他的衣领拉下来,眸色愤怒:“喜欢就抢啊,自我感动什么!有胆量拿死威胁我,没胆量光明正大的追我吗?”
“用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一声不吭的从京北总院调过来,又一声不吭的离开,卖车又卖房,你切割的可真干净。干净的像我活该欠了你似的!是我让你暗恋我八年吗?”
周禀山心中苦涩:“不是,是我自己要喜欢你。”
林幼辛气到发笑:“那你的喜欢真伟大。你人是走了,却还宽和的发澄清声明,给你的情敌腾地方,卖车给我买贝壳手串,周禀山,你是打定主意不叫我忘了你,是吗?”
周禀山陡然沉默。
他做这些事全部发自本心,不曾想又给她造成困扰了吗?
他做什么都错。
周禀山痛苦的吁出一口气,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她的时候想起什么,骤然停住:“对不起。”
“除了这句你还会说什么。”
林幼辛气上心头,偏开脸不想看他,余光却扫到他的手。
好几个指腹都干裂起皮,粗糙发红,手背上还有被划伤的红痕。
才几个月而已。
她心烦意乱的收回眼,一把松开他的领口,走回沙发上。
算了,她本来也不是来和他吵架的。
周禀山被她推的磕在墙上,轻咳一声。看着她默不作声的走回沙发上,他顿了顿,也跟过去。
身边座位下陷,林幼辛没有抗拒他的靠近,只是两人中间隔着一人位,就这样各自沉默着。
“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是不是打算在这儿过一辈子。”
忽然,两人同时开口。
林幼辛视线不退不让,周禀山便先回答她:“是志愿项目,我之后会去其他医院找工作,你放心。”
“你再撒谎试试。”
某人声音一顿,又立刻改了说辞:“原计划是一直在这里,对不起。”
“有钱吗。”
“有一些。”
“有一些是多少。”
周禀山拿出手机,打开手机银行app给她看。
林幼辛斜睨过去,看见上面的数字,不由呵笑一声:“真厉害,我给你买几件大衣的钱,竟然能让你过一辈子。”
周禀山不明白她现在还关心自己是什么意思,便轻声解释:“还可以赚的,村卫生所也有些工资。”
“也是,你那三瓜俩枣,供你一天吃一顿饭确实够了,实在不行你再上山挖点草药采点茶,卖一卖也能过。就是手不用要了,反正你以后也不打算再上手术台,对吧。”
她依然生气,气到想刻薄他。
“幼辛”周禀山有些愕然的看向她。
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他连闻褚都没说过。
林幼辛侧首,视线与他对上,心中数种复杂情绪来回翻涌,眉心微蹙。
周禀山脑中一片嗡响,瞳孔微张,终于意识到,“你是专门为我来的?”
林幼辛扭过头,不想看他。
手腕倏得被他扣住,他急切的探身追看她的眼睛,声音都在发颤:“幼辛,是不是,你是不是来找我的?我们不是偶然遇见的,对吗?”
明知故问。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谁会偶然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村子!”林幼辛终于忍不住瞪他,“你出去看看,这村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外姓人吗?”
看她因自己生气,周禀山竟然少见的涌出欢欣之意,除此之外便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暖意。
那些暖意马上就要自眼眶中奔涌出来。
她真的是为他来的。
她竟然真的来了。
他以为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可能了。
“闻褚说你一直没有找过他问地址,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将那些要夺眶而出的湿意压回去,握着她的手不住的颤抖。
“我要找你需要问他?”林幼辛不屑轻笑,一双灵动的眸子瞥过来,“你会找人查我,我不会吗?我就是故意不找闻褚,故意不联系你的,这段时间过的很难受吧,难受就对了。我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这次你我之间非得两清不可。周禀山,你实在太恶劣了,我做梦都想给你身上扎几刀放放血”
她的嘴一张一合,表情灵动,看起来气势汹汹,可周禀山已经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
此刻他浑浊的大脑和不断胀缩的心脏只给他发布了一个指令。
而林幼辛这边话还没说完,忽感身体腾空,还未等气愤的轻呼出声,下一秒已经被他抱到腿上。
腰间不断收紧的胳膊箍到她发痛,他的胸膛同样因无法撑载过于激动丰沛的情绪而上下起伏。
林幼辛低头,拧着眉想骂他得寸进尺,却在看到他逐渐变红的眼眶后悄然沉寂。
她看见那些水意从他的眼角滚落,顺着愈发瘦削的脸颊,滑过鬓角流向脖颈。
那些想要继续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偃旗息鼓。
在上一次那样激烈又难以转圜的时刻,他尚且没有叫自己看见。
林幼辛抬手去抚,竟觉滚烫,如被传染一般,自己眼中涌起相似的热意。
开车而来的两千公里,好像在这一刻完成了全部的意义。
怪他不长嘴,气他自暴自弃是真的,可是心疼他的过去,理解他的选择,连带责备自己也是真的。
在他们之间,没有谁绝对无辜。
“周禀山,你真的很能让我心软。”
林幼辛骂他,却也自暴自弃的抱住他。
她是在来的路上想通的。
或许爱就是,不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第73章 C73.女朋友
周禀山被她抱住的那一瞬,连日来所有的孤寂、彷徨,在顷刻间全部消散。
刚才闻褚的电话让他有多绝望,幼辛的忽然降临就有多令他欣喜到难以置信。
像梦一样。
“幼辛。”他低低叫她的名字。
林幼辛稍推开他一点,同样眼眶微红。
在这场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拉锯战”里,两人都是遍体鳞伤。
“对不起。”她轻声道。
“为什么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林幼辛摇头:“你很委屈吧,因为我对你讨厌的人心软了很多次。”
她之前不觉得,只以为自己做事问心无愧就好,也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可是她没有考虑到周禀山的感受,还是那天周静水提醒了她。
周禀山讶异她会这样想,稍做停顿,摇头:“称不上委屈,只是害怕。”
“怕我离开你?”
“嗯,我对自己没什么自信。”
林幼辛眼睫轻颤。
一个总是不被关爱,独自走过漫长岁月的人,很难相信自己会被人坚定的选择。
她一开始不懂,现在懂了。
“那你现在还怕吗?”她两只胳膊绕过他的肩膀,将他抱紧。
周禀山也立刻伸手抱住她的腰身,坚定摇头,说以后都不会了。
像一颗积年泡在冰水中的种子,以为只是沐浴到了阳光,却幸运的得到了一整颗太阳,他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相拥片刻,林幼辛轻轻推开他一点,视线对在一起的时候,隐秘而熟悉的感觉自心底却悄然生发。
管不了太多,此刻只想当一切隔阂都不曾存在。
周禀山抬手揉住她侧脸,她也低下头来。
碰到一起前,他晦沉的视线在她唇上停顿几秒,随后试探般的浅浅一碰,见她没有躲开的意思,再次相触,像羽毛轻抚过唇面。
渐渐的,一下又一下,触碰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久,不再拘泥于浅尝辄止,周禀山开始捧住她的脸,略有急切的吻上她的嘴唇,舔开唇齿。
心脏在一下一下的骤缩,“咚咚”的心跳声从胸腔传出,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
很快,身体被亲的发软,腰背塌陷,她需要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才不至于倒下去。
他有所察觉,顷刻便将她抱的更紧,吻的更深。
滚烫的唇齿反复交缠,像长久活在真空中的人拼命攫取氧气,不死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闷出湿黏的热汗,胸腔的氧气已全部耗尽,他们才气喘吁吁的结束这场漫长的亲吻。
她埋在他肩头平复呼吸,心跳依旧如擂鼓般,小范围的余震。
周禀山也是一样,胸膛里的心跳”咚咚”响,不说话,一下下轻顺她的背。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窗户外的天色已经擦黑,明明进来时还是下午的光景,也不知是他们吵的太久,还是亲的太久。
最后不知平复了多久,周禀山想起些事,低头亲亲她的脸颊:“怎么过来的。”
他声音还有些哑,落在耳边一阵酥麻。
“开车呀,你不是看到了嘛。”她缩了下脖子,抓住他领口的衣料边角。
“从哪开过来,市里?”
“西城。”
周禀山陡然挺直背,立刻沉眼低头看她,“你说什么?”
“从西城。”她再次重复。
周禀山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两千公里,从西城到徽南,路上就她一个人,她怎么敢的?
林幼辛看他急了,倒是轻巧一笑,用接吻后略有湿红的眼睛看住他:“担心我啊?哦,路上是蛮危险的,服务区总有男人和我搭讪,还一路跟我的车,在高速上超我,弄的我差点翻车。周禀山,为了来见你,我可真是历经千难万险了。”
周禀山拧眉沉默,看着她的眼中皆是愤怒与后怕的神色。
他抬起她的脸:“幼辛,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你永远不来。”
如果因为他而让她有什么闪失,那他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你不想见我?”
“我没有重要到要你拿生命开玩笑。”
林幼辛静静看他劫后余生般的紧张,轻轻淡淡的一笑:“你看,你也会害怕。同样的,我也没有重要到要你拿生命开玩笑的程度。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你”周禀山狼狈哑口。
“回答我,你敢不敢了。”
他投降认输:“再也不敢了,我发誓。”
她冷哼,两只手捧住他的脸来回揉搓:“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两人在房间蹉跎的时间够久了,直到她肚子开始耐不住咕咕叫。自中午从市里来这里,她还没吃饭。
周禀山似乎还没从她两千公里危险奔袭中缓过神来,自知道的那一刻起便眉心紧拧,眼下听到她肚子叫,才短暂回神:“饿了?我去给你做饭。”
“嗯。”
林幼辛从他腿上下来,余光看他愁眉不展的后怕模样,忍笑转身。
吓死你。
她去行李箱里取外套,箱子合起来的时候,意识到一些问题。
她眨眨眼,回头看周禀山。
周禀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同样眉心微动。
于是他起身走过来,伸手提了提那只箱子,轻咳一声:“这里的民宿你住的惯吗?床单被罩别人都睡过,不一定洗的很干净。”
他们虽然说清楚了一些事,可现在的关系还没有做重新界定,她似乎还有一点生气,他不敢轻举妄动。
“是吗?可民宿都这样吧。”她故意好奇面孔般凑近他,“那谁的床单被罩干净啊。”
周禀山语塞的更厉害,避开她的视线,“我在隔壁租了个院子,你要是不嫌弃,就住我那里。”
“哦,你那里几间房啊。”
“一间。”
“那我们岂不是要睡一张床?周主任,我们现在什么关系,无名无份的,你就要拐我去你床上了?”
周禀山有点扛不住她这样,后退一步:“我们刚才在接吻。”
“所以呢?炮/友也会接吻。”
周禀山立刻不赞同的看过来,“胡说。”
林幼辛看他一副吃瘪的样子,内心拼命忍笑,面上却不露痕迹:“快做饭,我要饿死了。”
说着甩开他的手,开门走人。
周禀山在原地停顿几秒,随后拎起她的行李箱一并下楼。
下去必然经过民宿老板的柜台,民宿老板见两人一前一后下来,惊讶的合不拢嘴:“周大夫,你在上面待了一下午啊。”
周禀山尴尬,看着前面几步的人,温声解释:“嗯。她是我女朋友,来找我的。”
许多年了,他终于有这个资格,光明正大的讲这个称谓。
民宿老板这才恍然大悟般松口气,“原来是女朋友啊,怪不得怪不得。”
周禀山朝他点点头,拎着行李箱回隔壁院子。
院门上锁,林幼辛进不去,在门口等他。见他来了,笑盈盈的给他指:“这儿星星好亮啊。”
“山里空气好。”他掏出钥匙打开门,牵着她进去,“夏天的时候会更明显,而且这里是景区村,从后面绕出去,还有荷花湖。”
林幼辛煞有介事的点头:“怪不得,这么美的地方确实能吸引你避世隐居。”
这个话题是过不去了。
周禀山无奈摸摸她的头:“我之后再和你解释。”
推开中式小楼的大门,在大堂一堵墙后就是的他的卧室,林幼辛从左侧门进去,发现租住的房子虽然家具简单,但却被他收拾的干净整洁,淡蓝色的床品很助眠,床头还串了不少茉莉花环。
他这日子过的看起来还不错。
“我去做饭,大概二十分钟,你要先洗个澡吗?”
周禀山帮她把行李箱摊开,放在地上,方便她拿取。
“冲一下吧,浴室在哪?”
“这里。”周禀山带她推开卧室一侧的小门,“南方没有暖气,你洗完澡要立刻吹头发,不然会感冒的。”
林幼辛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做饭吧。”
周禀山将一切叮嘱安排妥当,从房间出去,却很快又折返回来,在她唇上亲了好几下:“有事随时叫我,马上出现。”
林幼辛不是没体验过南方的冬天,之前在沪市剧团工作,偶尔在洗完澡也强撑着冷意瑟瑟缩缩的跑去换衣服,但徽南的冷似乎有点超出想象。
她吹完头发,穿好衣服出来,还是能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湿冷。
周禀山端着菜进来,看她鹌鹑一样缩在被子里,忙放下菜,从书桌下面拉出一个电暖气。
那东西还没开封,他以最快的速度调试好,推到她旁边。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林幼辛伸手去烤一下,勉为其难:“好一点吧。”
周禀山沉思片刻,把电暖气温度调到最大:“你先吃饭,我去问邻居有没有多余的电热毯,今晚先借用一下。”
“别。”她拦他一把,“我不想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明天去买新的吧。”
“幼辛,你会冷的。”
林幼辛无语的看他一眼,“还有电暖炉,不至于的。”
她已经被他传染上洁癖了,别人睡觉用的东西,她真的用不惯。
她一定不同意用别人用过的,周禀山也不好坚持,只能找出一件自己的羽绒服给她穿上,坐在一旁看她吃饭。
“你不吃吗?”
她怕菜凉掉,吃的很快,才发现周禀山一口没动。
周禀山只是看着她,“还好,中午吃的晚,现在没什么胃口了,你多吃点。”
林幼辛半信半疑的看他:“不会是家里没饭了吧。”
“我还没穷到那个地步。”
“哦。”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异想天开,周禀山好歹是周家养大的,不至于这么亏待自己。
吃过饭,她重新漱了口,周禀山去洗澡,她便窝进被子里,在某电商平台上挑电热毯。
但看了好几个,不是位置偏远就是不送,就是配送时间很慢,要么就是评论区说有安全隐患,最后看的眼花缭乱了,都没挑出个所以然来。
她烦了,索性把手机一扔,当甩手掌柜。
有周禀山在,她还有什么好操心的,让他挑好了。
周禀山从浴室出来,就看见她抱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剧,犹豫一下,绕去对面那侧掀开被子躺进去。
之前自己住并不觉得什么,今天却感觉这面的床铺格外冰冷刺骨,倒是旁边热气蓬蓬。
人都趋向温暖的本能。
林幼辛察觉他的靠近,扣下手机,手机屏幕光线陡然变暗,从缝隙里露出来的一点光线,照亮两双面对面侧躺着的、对视的眼睛。
“冷?”她的视线有些直勾勾的发问。
周禀山握着她手腕的手顿住,喉结微滚:“有点。”
微冷的呼吸像轻薄的雾气般靠近,又一点点升温。
嘴唇触到的时候她闭了下眼,鼻尖是熟悉的佛手柑的香味,太久了,久到她来不及抵抗,神思就完全沦陷在这样味道里。
于是情不自禁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回应。
周禀山有一瞬的卡顿,反应过来后抱着她骤然翻身。
手掌撑在她耳侧,他胸腔心脏剧烈鼓动,喉咙干涩,“幼辛”
她眼睛缓慢的眨了一下,似同意,似邀请。
再无可忍耐,他立刻俯身,重新咬住她的唇,气温不断攀升,到最后已然完全不需要保暖,反而将保暖的东西全推去冰冷的另一半床铺。
南方的湿冷天,好像对他们不起效果了。
将痛和爱一并焚烧,他在游走与分拨中*低声喃喃,“我爱你。”
没有人能不对一个千里奔袭来找他的人消散爱意,更不必说,他早已经被放弃了。
即便是做梦,他都不曾敢做这样的美梦。
林幼辛共享同样的体温,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真的难以适应他当下的急躁和激进,为了自己,只好费力的将两条腿倾压于两侧,以方便他,“我知道,我也爱你。”
在上一段之后,她以为她不会再说“爱”了。
但没想到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喜欢”变成“爱”的。
周禀山同样震颤于这句“我爱你”,仿佛被踩了失控的加速油门上,愈发难以抑制。
“等下!”
某个时刻,林幼辛脑中如撞钟般嗡鸣,她意识到什么。
周禀山面色平静的看她。
林幼辛惊愕他的态度:“你没准备,不行”
一直以来,她都太信任周禀山的前后准备与收尾,以至于这一刻过于无所阻隔的感受,让她陡然升起唯二两次和他曾经一样的害怕来。
然而他这次却反常的无甚所谓,握住她的腰:“不会,放心。”
“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脑中“轰”的一声,伴随着滞涩感,她眼中迅速蓄起水意,不知是因哪填的缘故还是难以置信的缘故,她声音颤抖:“周禀山,你都做了什么?”
“不碍事,小手术。”他依旧很无所谓,甚至逐渐找到熟悉的速度和节奏,低头亲她的脖颈:“喜欢吗?”
厚被蓬蓬鼓动起伏,冷空气以极快的速度向棉被内部递送,又被置换成烧灼的气息换出。
林幼辛什么问题都回答不了了,她感觉自己要被升温的气息闷熟,思绪在晃动中变得混乱,心里却堵着一团湿漉漉的棉花。
他究竟还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这个笨蛋。
因为过于生涩和情绪上的翻涌,她几乎很快要缴械投降,周禀山也没好到哪去,只是察觉她的反应,用汗湿的手扪住她,“一起。”
可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同步过,她觉得他太强人所难了,声音几近破碎:“你快点。”
周禀山哑声低笑:“得你帮忙。”
说着在她耳边落下两个字。
如他所指令,数秒之后,厚被蓬蓬的起伏在某一刻忽然停滞,随后便如跌落般抱住她,共享余颤。
过了许久,仿佛整个世界才从空寂中重新注入声音。
她竟有一种久违的泡温泉的感觉。
温暖而充盈。
然而下一刻周禀山略微平复的黯哑落在耳边,“我开个灯好不好。”
她一愣:“为什么。”
“想看。”
林幼辛反应了几秒,恍然后捂住脸颊。
她甚至感觉到在流动。
“我说不行你可以不看吗。”
他低笑着,“当然可以,但我会等白天的时候再”
她立刻伸手堵住变态的嘴,并不情愿,可一到他为了自己还是羞耻的声如蚊呐:“只能看一下。”
周禀山弯唇,开灯低头。
一次一下,但他们后来有好几次,直至整夜灯火通明
周禀山在村卫生站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半,一般情况下,他会七点出门晨跑,甚至时间充足时会上山上转一圈,然后再去村卫生所。
谢阿姨在村卫生所附近卖茉莉花手环,最近虽然是旅游淡季,但呈溪景区名声在外,即便是年前的淡季,也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光顾。
她从村卫生所退休了没事干,做点串茉莉花的手工活贴补家用。
这条街临水出来摆摊的人不少,谢阿姨的老姐妹有出来卖麻糖的,坐下后打家常般问一声:“哎,今天周大夫还没出诊啊,这都快八点了,往常这个时间早在河边跑步了。”
“害,年轻人么,总是爱睡懒觉的。再说快过年了,卫生所不需要那么多人,他那志愿者本也是灵活的,耽误一天没事的。”
老姐妹打趣:“瞧把你护短的,还惦记着找人家给你当女婿呢?”
谢阿姨回家做了好几天的思想斗争,思前想后,觉得可以让两个孩子先见见。
小周说是有龙凤胎,可是一眼都没见来过,想来也是不亲的,再说孩子都和妈妈生活到八岁大了,总不会这时候再送来爸爸这儿养吧。
“我可没那意思,就是看他长得周正,多关照关照罢了。”
谢阿姨心里好几个小九九,但人精似的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等着大闺女从市里回来过年,相看相看,万一看对眼了,到时候再往下谈便是。
冬日艳阳高照,一上午搓磨着就过去了,谢阿姨收摊回家吃饭,路过周禀山租住的小院子,见大门没锁,好心帮他把门掩起,喊一声:“小周,门没锁,大娘帮你关起来了嗷!小周?”
谢阿姨嗓门大,虽没进院门,却也足以传到室内,林幼辛这段时间睡眠浅,一下就被吵醒,烦躁的推推身边的人:“喊你呢好吵”
周禀山几乎一夜没睡,这时候也困的睁不开眼,下意识将她搂紧:“不认识,喊错了。”
“可人家喊你小周。”
“不是你喊的我一律不认识。”
“”
两人最后睡到下午三点才起床,睡衣丢的满地都是,为了不洗床单,最后就只能牺牲别的。
林幼辛裹着被子坐起来,困滞着一双眼看周禀山里里外外的收拾衣服。
忽然觉得这可能是一张电热毯引发的惨案。
“周禀山。”
他很认真的先用纸擦去表面的脏污,然后再投入洗衣机,回头看她。
“嗯?”
“我们去市里买张电热毯吧。”
第74章 C74.电热毯
等完全收拾好出发去市里买电热毯,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的光景。
二人坐上车,周禀山忽然沉默,随后便开始检查这辆车的各项安全性能。
即便已经无济于事,可他心里的恐慌和担忧,似乎只能以这种方法稍作缓解。
最后检查车辆各项性能完好,他才沉舒出一口气,才用想责备却又不敢责备的目光看向她。
林幼辛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从昨天忍到现在,终是忍不住了。
她嘻嘻一笑。
周禀山困惑挑眉。
“笨蛋,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啊。”她从脖子上取下围巾一扬,羊绒围巾的尾巴在他脸上轻轻扫一下,“我有那么傻吗?”
“你不是从西城开过来的?”
周禀山不大相信,因为这辆车挂的是“西”字牌。
“是从西城开过来的,但不是我一个人来。小宁和她几个朋友也在,我们一行五辆车,走走停停,全当自驾游了。”
周禀山恍然。
想起她之前说过自己经常和朋友自驾游,车技很好。
他无奈的沉出口气,摸摸她的脑袋:“所以你昨天是故意吓我?”
“是啊,我说了我睚眦必报。”林幼辛眯眯眼,“怎么样,害怕了吧。”
“非常害怕。你以后也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周禀山确实后怕,连他自己开两千公里都会略有担心,更别说是她。
“我才不会,还没活够呢。”
某人傲娇的扬一扬下巴。
车辆终于启动,从村里的石板路上开过,摇下车窗,可看见周禀山昨天说的荷花湖,上面左摇右摆的游动着几只白鹅。
林幼辛同样在座椅上不自在的左扭扭右扭扭,像屁股下长了钉子似的。
周禀山分神看她:“怎么了?”
她有些难为情的看他一眼:“我总觉得没洗干净。”
周禀山神色微顿,意识到她在说什么,轻咳,“应该洗干净了。”
说着又补充:“弄出来很多了。”
出发前又有一次,这次是光天化日之下,最后自然由他去清洗糟粕,因为弄得很里面,她不敢看,只知道那些东西一滩一滩的往外掉。
她脸都涨红了,忍不住嗔他:“你是怎么面无表情说出这些话的。”
她甚至不愿回想,自己最后是如何配合他以求快点结束,当他在自己耳边低沉的说夹我时,她真的做了。
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周禀山,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
周禀山还不太习惯开她的大G,在适应中轻声笑:“实话实说,和你还要装吗?”
“你以前装的还少吗。”
“以前犯了错,现在要好好改正。”
她立刻白他一眼。
徽南的树到冬天也会落叶,枝头光秃秃的,仅覆盖一层薄薄的碎雪。
车顺着山路往下开,她打开车窗吹一吹红热的脸颊,才重新侧首看他。
“为什么去结扎,什么时候的事?”
她昨晚就想问了,虽然他们之前提过一嘴不要孩子,但都没有认真讨论过这个问题。
即便她对这方面不太懂,却也知道大多数男人是不愿意的。
“一直都有这个想法,也查过手术的相关注意事项,正好你那段时间去京北演出,我就抽空去做了。”周禀山目不斜视的扶着方向盘,像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是你那次来京北看我之后吗?”
“嗯。”
林幼辛沉默:“你怎么不告诉我。”
当时他看到梁霄树抱她,回去后竟还要做这样的手术吗?
如果他说了,她可能会推掉一部分工作回去照顾他,说不定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那岂不是太情感绑架你了。”周禀山淡淡一笑。
“幼辛,我是成年人,可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生儿育女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也有一部分排斥孩子的原因,所以这个手术和你没关系。别多想,好吗?”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矛盾,既想留她在身边,又想给她以自由,让她去选她真正想要的。
或许就是这样的来回摇摆,才让她认不清自己,觉得痛苦吧。
林幼辛懂他的意思,所以心中愧疚更甚。
他总是默默做很多,然后告诉她一句别多想,但这怎么可能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后半程路上她一直话很少,到市里时已经天黑,他们去商场吃了一餐徽南私房菜,然后拐去第四层的家居生活馆。
周禀山见她还闷闷不乐,好笑又无奈的拉住她:“微创手术,能复通的,几乎没有任何影响,不担心了,好吗?”
林幼辛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气到,“可是微创也疼呀,需要卧床休息,也需要人照顾,你至少要和我说一声”
“我下次和你说好吗?”
“这还有下次?”
周禀山笑:“万一呢。”
林幼辛白他一眼,“万一个屁。”
被他一打岔,她的心情稍稍放松,购买欲也从迈进家居生活馆的那一刻忽然爆棚,两人从手牵手变为她一个人在前面撒欢,周禀山则跟在她身后,帮她把挑过或纠结的东西选好放进购买筐里。
“要不要买樟脑丸,总感觉你的衣柜潮潮的,会有虫子。”她拿起几个木球,往鼻尖闻了闻,皱眉:“就是味道有点呛鼻。”
周禀山视线落在她手上东西,拿过来放下,又带她去另一个区,挑了几块木条:“拿这个吧,效果差不多,味道好闻一些。”
林幼辛凑过去闻闻,挑眉:“这是什么?味道不错。”
“雪松木。”
“名字也好听,那就要这个了。”
周禀山低笑一声,拿起来放进筐里。
挑电热毯的时候,周禀山的生活常识也更胜一筹。
他能在兼顾色彩、花纹、舒适度的同时,看材料表,功率和安全性能。最重要的是,他挑东西耗时很短,不纠结,能够快速做出决定。
不像她,只会大手一挥,和导购说:“给我拿最贵的。”
“还是得你来。”结账时她煞有介事的点评。
周禀山笑着捏住她的后颈,接过打包好的购物袋:“嗯,我来。”
从商场出来,将买的生活用品放入后备箱,周禀山问她前几天在市里住哪家酒店。
林幼辛在车上回复消息,听到他的话,疑惑:“不回去了吗?”
“开夜车进山不安全,明天再回。”
“好吧。”
她前几天在市中心那家砜瑞酒店落脚,周禀山开导航过去。
“不是要在徽南定居吗,怎么还需要导航。”
等红绿灯的时候,林幼辛见缝插针的怼他。
周禀山轻咳:“定居的不是村子吗,这是市里。”
对面一只雪松木条“咻”的飞过来:“你还挺有理?”
无关痛痒的力道,甚至打偏了。
周禀山笑着从座位缝隙里把木条捡出来,递回去:“我可以解释。”
林幼辛环臂,“好,你解释。”
周禀山看她关心自己的神色,心头涌起暖意。
“徐澄宁外婆家在徽南,她没告诉你,呈溪是近几年国内发展的最好的景区吗?”
“这和你打算隐居修仙有什么关系。”
周禀山笑,只好重头给她讲:“呈溪虽然是个村子,但因为旅游资源丰富,有天然温泉,所以一经招标就被数个龙头企业竞标,终于在三年前被一个姓陆的老板拿下,打造了游船夜宴特色项目,一时很火爆。而肥水不流外人田,景区里的工作人员,也基本都是呈溪村的村民。”
“所以?”林幼辛有点蒙圈。
绿灯亮了,周禀山不疾不徐的重新起步:“但是呈溪村的位置你看到了,很偏僻,进山出山一次要一个半小时,医疗资源也很匮乏。村民如果想在景区里工作,很难有时间去市里看病,跑一趟也十分麻烦。”
“于是就招募了你们?”
“对。那位陆老板有意全方位打造景区生态,在附近搭建公益性质的私立医院,许多仪器设备都是国外进口,村卫生所的环境也不是普通村子能比,我是多方对比过,才决定加入。”
林幼辛有点懂了,甚至想的比他多一步:“那如果私立医院建好了,你是不是能做院长?”
“那还不行,我的资历不够。”周禀山淡淡一笑。
“不过之前和景区负责人吃饭的时候倒是有聊过,公立医院应有的待遇我都会有,各类国际会议、进修机会、手术机会,都会优先,薪资是之前的四倍。顺利的话,四十岁之前提副院,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一直以来,因为资金结构的不同,私立医院的待遇会相对公立好一些,这也是翟江涛为什么在呈溪死磕他几个月的原因。
并非怕他浪费一身医术做村医,而是怕他被更好的条件挖走。
周禀山看的很明白,这世上大多是利益所趋的关系,真正关心他是不是耽误前程的,从来只有幼辛一个人。
他解释的很清楚,合情合理,林幼辛也算认识到了,有真本事的人,走到哪里都饿不死,是她瞎担心。
车很快开到市区的砜瑞酒店地下停车场,周禀山停好车,才发现原本气势汹汹质问的人正托腮看着窗外,好像从好久之前就开始不说话了。
“怎么了?”他解开安全带,伸手碰碰她的脸。
林幼辛哼笑一声,拍开他的手,拉开车门:“没什么,周院一肚子雄韬伟略,是我多余担心你了。”
还巴巴的过来心疼他,心疼个屁,人家四十岁之前就是周院了!
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周禀山先是一愣,随后摇头失笑,迅速下车跟上去。
上电梯的时候林幼辛也不和他说话,周禀山好笑的看她:“幼辛,我有时候想,你是不是只对我这样。”
明明对所有人都善解人意,在他面前却经常暴露出无理取闹的一面。
且无理取闹的十分可爱。
此时无理取闹的人哼他一声,眼白都不给他,甩开他就去刷房间门,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幼辛。”周禀山叫她名字。
“滴—”一声,门锁刷开,她冷脸回头:“周禀山,我今晚不想和你说话,你离我远唔”
眼前投下一道阴影,未及反应,唇已经被他堵上。
后背抵在墙面上,微凉的舌尖滑开唇缝,她不情愿张嘴,牙齿咬的紧紧,他便掐住她的下巴十分强势的顶/入,掠夺般的与她唇舌纠缠,没一会儿便在神志昏愦中咂摸出啧啧水声。
房卡还没有插入卡槽,房间里幽暗一片,只能借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取亮,他在换气间隙短暂的退开,随后一把托着她抱起,走去浴室。
坐上微凉的台面上,林幼辛才缓缓回神,软着手在他胸口锤一拳,羞愤骂他:“你真讨厌!谁准你亲我!”
周禀山在她耳边轻笑,声音哑的厉害:“讨厌不是真的讨厌的意思,对不对?”
真讨厌就不会让他亲,更不会亲到轻轻哼气,他早已对她的各种反应了如指掌。
林幼辛心里也清楚,现在光线暗,她的脸色暂且叫他看不出,于是依旧嘴硬,“不是,讨厌就是讨厌的的意思。”
周禀山笑着摇头,拧开水龙头,在漱漱水流声中做简单的清洁工作,又取纸巾擦干净。
“你讨厌我什么,现在吗?”他轻笑,挤去她屈分的双腿,手伸过去。
“所有!嘶”她因被触及的微微凉意发出一声轻呼,攀住他的肩膀,气的张口咬他。
锁骨被咬住的同时,周禀山也分拨送入一节,语气有些无奈的:“幼辛,你能不能对我讲些道理。我过的不好你不开心,过得好你也不开心?”
他会装极了,嘴上说的自己好可怜,可其他的没有半点弱势。
她的脖颈迅速蹿起一片热红,声音发颤:“我不管你我之间,你永远不能占上风”
不讲理又怎么了,她可以和全世界讲理,但就是不想和周禀山讲理。
而他也必须永远纵容着自己。
“好,永远让你占上风。乖,放松。”
他宠惯的声音落在耳边,速度却陡然加快,甚至顺势反复搓揉,于是溃败仅仅的发生在一分钟之内。
宛如大雨浇湿了旱土,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阵地马上转移,他坐在床角凳上,仰头亲她汗湿的脖颈,同时微皱的指腹按住背后暗扣,一紧一放,桎梏松懈。
心口咬紧的瞬间,她微微吸气,继而伸手去拉开锁链,“周禀山,你知道我是怎么查你的吗?”
“嗯?”他声音含混。
“微博名【Z-0115】是你吧。”她呼吸急促,坐下去的时候还是会因不太匹配而倒吸一口气,眸中洇出水意,“每天发一个太阳,拍一张照片,就能证明你过的很好?你知不知道我看到的时候有多无语。”
周禀山微微停顿,松开一颗,“我发的不是仅自己可见吗?”
“是仅你可见。但我找人黑了你的账号,嘶”她被咬的低哼一声,手指穿过他后脑的头发,气喘吁吁却很得意,“不止这些,我还看了你注册之后所有的动态。周禀山,视/奸我的微博和ins很有趣吗,你竟敢偷偷下载我的照片发到你的账号里,你这个变态,我当时才十八岁,还有男朋友”
尾音被一股风卷残云般的速度所吞没,他迅速抱起她,“别的就算了,反正我对你没有任何秘密。但那句‘男朋友’你收回去,十八岁就交男朋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位置改变让她有些微的不适,但适当的不适却加剧了某种刺激,暗夜里,她俏丽又狡黠的眉眼微微上挑,魅惑的声音落在他耳边,“你担心什么?怕他睡我啊。”
“幼辛。”他警告般的粗沉声音。
她轻轻一笑,故意缩着身体抱紧他:“没有呢,周哥哥,这里只有过你呢。”
即便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但她就是喜欢看周禀山破防生气的样子,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不是不可以。
周禀山果然忍无可忍,按她去落地窗边,“你一会儿最好别喊停,因为喊了也没用。”
“”
他好像真的被惹急了,也可能是当他们之间彻底说清之后,他再无所顾及。
像熊熊燃烧的烈火,将一切理智都燃烧殆尽,至死方休般的,宛若没有明天。
但她最后还是喊了停,因为突发紧要事件,她需要先去卫生间。
周禀山猜到了,吃饭的时候她喝了很多水,但停顿后仍然继续:“一会儿一起。”
林幼辛陡然睁大眼睛,这是真的吓到了,疯狂拍他的手:“不行!这太超过了!”
周禀山微微一笑,甚至加速助力:“你说不行就不行?”
所有的呼吸都被掠夺,眼前是砜瑞酒店大楼三十四层的绝美夜景,楼下车辆川流不息,灯火璀璨,但很快,这些景色便不由分说的被乍现的莹白所替代
大约十二点左右,酒店对面的时代广场大钟报时。
她虚眉搭眼的趴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周禀山洗过澡,只裹着浴巾,端了杯水来喂她。
林幼辛轻哼,阖上眼皮,当看不见。
他刚才太过分了!
“多少喝一点。”他低声相劝。
“走开,不想和变态说话。”
周禀山笑,伸手拨开她的头发,露出残余潮红的脸颊:“幼辛,原谅我。除非你说他的坏话,不然别的我一句都听不得,尤其是你们的过去,这一点我永远无法大度。”
林幼辛瞪他,想骂他两句,却又不知从何骂起。
毕竟自己也不是完全不受用。
于是她哼一声,嘟嘟囔囔:“你现在好诚实。”
“都说我知道错了。”他低头,“如果我早点一点说明白,甚至干脆干脆摊开来吵一架,而不是假大度,说不定不会有后面那些事。”
性格使然的东西他无法改变,但他会努力调整。
像解连环扣一样,他们终于解到了最初始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林幼辛缓缓回头,觉得是时候说清楚。
“第一次被你撞见那天你记得吗?”
“嗯?”
“那天你煮肉丝面之前,其实我感觉到我们是有点要吵起来的意思,但我打呵呵过去了。”
周禀山对那天也有印象,点了下头。
“我我其实挺怕吵架的。之前和梁霄树分手,就是先从吵架开始,然后慢慢的,进展到了他冷暴力我,再然后关系就结束了。可能有点阴影吧,所以我在处理你我的关系时,我会下意识逃避。”
她其实一直都不知道,亲密关系经营不好,是不是她的问题,毕竟也没有人教过她。
因而当关系再次遇到挑战的时候,她逃避和周禀山说清楚,逃避直面问题,也逃避争吵。
“所以你每次去见他,但不愿意告诉我,是想悄悄把事情解决,这样就会避免我们之间的争执?”
周禀山蹙眉,从她的三言两语中还原出事情的原貌。
她点了下头,有点无奈:“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想彻底说清楚,第三次是偶然遇见但不知怎么的,回回都被你撞见。好倒霉。”
周禀山也无语的笑了,“我也够倒霉的,回回都撞见。那你给他合同是?”
“他这个人傲且犟,我怎么拒绝他他都不相信,我就想了个一石二鸟的方法。给他一份前程,既稍稍弥补我的愧疚,又”
她深吸一口气,“又能让他觉得,我变成了一个拿钱买断感情的人,和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没有区别,或许他幻想碎了,就不会再对我有什么执念。可我没想到,你”
“你没想到我也用了一样的方法。”周禀山替她把话说下去。
“嗯。其实我后来想,在迦南那天因为合同的事情和你发脾气,不完全是生你的气,也有生我自己气的原因。我并不想拿钱折辱任何人,也从没干过这样的事”
她有些自责的语气泄露出来,周禀山立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怪我,都怪我,是我不敢相信你会选择我,让你那么难受,你分明已经做了那么多对不起。”
“我也没主动和你说啊,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别怪自己啦。”
他们太相似了,经历感受相似,连对待亲密关系的笨拙和不会转圜都如出一辙。
此时苛责已无任何意义,一起变好,才是未来走下去的关键。
寒夜寂寂,他们一起将前尘抛去,相拥着躺进被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他竟然敢冷暴力你。”周禀山语气很沉。
“都过去了,别聊他了。你呢,你在呈溪有没有桃花?”
“你的探子没告诉你吗?”
“他们也不能跟那么近。”
周禀山笑:“没有,全挡回去了。我决心要为你守一辈子。”
她一瞬间的眼热,摸摸他的腹肌:“怎么挡的啊。”
周禀山沉默:“可能有损你的清誉。”
林幼辛:“?”
第75章 C75.过去梦
等回到呈溪村,林幼辛才明白周禀山那句“有损你的清誉”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车子开进景区门口,因为车标过于显眼,见惯了豪车的村民们本没当回事。
直到看见驾驶位上坐的是周禀山,旁边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这八卦就立刻像长了脚似的,一个上午传遍了呈溪村。
林幼辛对一切一无所知,他们把车子停在小院门口,周禀山说要去村卫生所大声招呼,叫她在附近转转,他马上回来。
“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她问。
周禀山往小河对岸指了指:“那边有小吃街和文化街可以逛,你别走远,手机开着,随便买点什么玩,等我回来再带你一起去。”
林幼辛无奈环臂:“你好像那个担心人贩子把女儿拐跑的老父亲。”
她都多大了。
怎么会有这么啰嗦的人啊。
“不许胡说。”周禀山对一些过分的称呼很敏感,轻咳:“我很快回来,你自己玩会儿。”
“知道啦知道啦,快去吧。”
终于把人送走,她连小桥都没过,就在小河的这边找了一家买花环的手作摊子随便看着,旁边还有卖麻糖的,她也打算买两块。
摊主是两位上了年纪的老阿姨,自她走过来的时候就在默默打量她,尤其是那位买茉莉花环的阿姨,眼神更是毫不避忌。
林幼辛被打量的一头雾水:“有事?”
谢阿姨看着这闺女,乌眉红唇,俏而不骄,妆都没化就这么水灵,通身一股金堆玉砌的气质,一看家境就不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的。
这还能有什么胜算。
“没事。”谢阿姨失望又无奈的叹了口气,“闺女,你是周医生的女朋友?”
林幼辛讶异挑眉,回头看了眼村卫生所,又看向这位阿姨:“您怎么知道?”
“你们上午开车进村,我们都看见了,我们村子也不大,没多久就传开了。”旁边卖麻糖的阿姨笑着接话。
原来是这样。
林幼辛暗暗乍舌,果然网上段子不假,村子里没有一点秘密。
她照顾两位阿姨生意,随手挑了两串花环,又约了半斤麻糖,那位卖花环的阿姨竟和她闲聊起来。
“你和周医生是外头认识的?”
“是吧。”
谢阿姨看她一眼:“想也是,小周医生这条件,怎么会没人追。就是有两个孩子,还都那么大了,闺女,你以后日子难过啊。”
林幼辛差点没拿稳手里的麻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孩子?”
“你不知道?!”
谢阿姨吃惊也有点吃瓜的兴奋:“小周有孩子的!那他离过婚,这事你知道吗?”
“这个知道。”林幼辛一脸懵。
和她离的,她当然知道。
“哎呀,那他没和你说实话啊!他不仅离过婚,还和前妻有两个孩子,龙凤胎,今年都八岁了!”
林幼辛一言难尽:“这消息您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们医疗队传八卦都这么狠的吗?无中生娃?
谢阿姨看她这幅表情就知道她不知情。
可惜了,她原本还以为小周是个好孩子,没想到啊,竟然瞒得这么死,简直人品堪忧!还好没把自己闺女介绍给他!
谢阿姨痛心疾首的叹一声:“小周医生亲口和我说的!孩子,快跑吧!”
林幼辛:“?”
/
周禀山从村卫生所出来,查看手机,发现林幼辛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说自己先回家了。
周禀山:[玩累了?]
林幼辛:[生累了。]
周禀山一头雾水,这是在说什么?
他将*手机收起来,快步从台阶上走下去,路过谢阿姨和另一位阿姨看着他窃窃私语,尤其是谢阿姨,看着他的表情还有些不好意思。
周禀山疑惑的皱了下眉,但没管太多,一心回家。
推开院门,林幼辛正悠闲的躺在摇椅里晒太阳,看见他回来了,似笑非笑的要他拉自己起来。
“微信里说什么呢?我没看懂。”
周禀山拉着她起来,顺势托起她的腿,分开后挂在自己腰两侧,抱她进了里屋。
就像有瘾一样,一面对面坐去沙发上,他便有些条件反射的侧头去亲她细白的脖颈。
“回答我,幼辛,你在想什么。”
林幼辛被他弄的有点痒,手指穿过他后脑的头发里,轻轻一揪,阻止他继续:“自己撒的谎,自己听不懂了?”
周禀山抬头,眼神困惑:“什么?”
他看样子是真的忘了。林幼辛好心提醒他,“龙凤胎,八岁,周主任好厉害啊。”
“你碰到谢阿姨了?”
林幼辛挑眉:“不知道谁是谢阿姨,买麻糖和手环的时候听到的。”
“那就是了。”周禀山无奈轻笑:“谢阿姨想介绍她女儿给我,我只好找个理由搪塞。”
“哦,那为什么是八岁?”
“八”这个数字对他们来说太敏感了,她不相信他只是脱口而出。
周禀山微愣,清淡的眼神略有一丝后知后觉的尴尬,试图躲避:“饿了吧,我去做饭。”
“做哪种饭?”
林幼辛才不放过他,柔若无骨的胳膊攀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轻的,“八年前,我才十九岁诶。”
周禀山喉结微滚。
“十九岁就生了龙凤胎,岂不是十八岁就要怀孕?”
她狡黠的眼神微微下移,手指点在他喉结上,故意摩挲,“周大哥,你当初给我补课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论调情,他永远都不是她的对手。
缠绵的吻顺着耳廓落在他喉结上时,他难耐的皱了下眉,随后便用力握住她的腰,按在自己身上。
但她突然停止了。
像玩弄人的小猫,只想亲一亲舔一舔,却不愿意再做更多。
“幼辛”他声音已然哑的厉害,握着她的腰,征求她的意见。
林幼辛自然懂,但只是笑着靠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吹气,“你先说,你什么时候对我有那种想法的?”
“哪种。”
他不是很想挑明,毕竟这有些过分卑劣了。
“还装?你敢想不敢认啊。”她撅嘴,不忿的伸手按了一下。
“嘶—”
宛如条件反射一般,他立刻躬身抱紧她,眼眸发红,神色危险又警告的看着她:“别瞎玩。”
被警告的人很不服气,非要左扭扭右蹭蹭,发一些不知名的小脾气,“你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我说什么你都不配合,无聊,你太无聊了!”
她有点想念他们还没捅破窗户纸之前的周禀山,疯疯的,也烧烧的,不像现在这样,正儿八经的厉害,却敢做她不知道的恶劣的梦。
她心里不舒服,一定要看他发疯,于是伸进去覆拢,用力捏滑了一下。
果然,被制约的人重重闷哼一声,脖颈迅速窜起一阵不正常的热红,紧绷的下颌凌厉非常。
“怎么了?是有心无力吗?周禀山,你不行了?”
没有男人听得了这种话。
他眼神骤变,当即用力掐住她的腰,呼吸粗重的看着她:“昨晚还没干-够你?”
林幼辛后背迅速窜起一阵鸡皮疙瘩。
未等她说话,抱着她的人果决的翻身,两人已双双挤进沙发里。
他粗沉急促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忍无可忍般的疯狂亲吻她:“想听我就告诉你。”
“你说的没错,八岁不是胡驺,是我见不得人的肮脏愿望。你还记得你成人礼那天穿了什么吗,是件黑色抹胸裙。我当晚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我撕碎了你的裙子,紧接着就是你的身体。那夜我们翻来覆去的做,你浑身都涂满我的味道,流泪没用,求饶没用,只能躺在我身下,被我反反复复的甘,直到被甘坏为止。我要让你吃我的东西,怀我的孩子,做我的女人,一辈子圈/禁在我身边,哪都去不了。”
林幼辛哪里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接,她是爱玩,但这是不是太荤了?
她眼睫微颤,脸上也烧红一片,缩着肩膀侧过脸,有点躲避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你不知道。”但周禀山显然没有说够,他塞进去,眼眸越来越红,甚至咬牙切齿的掐住她的下巴,冲撞间要她亲眼来看自己是如何的丑态毕露:“你猜这八年我做过多少次这样的梦。我在微博里发过的你的照片,每一张我都对着做过,最后看它们涂满你的脸,想象它们流进嘴里,被吞到一滴不剩。不是好奇我八年为什么没有别的女人吗?我告诉你,你就是那个女人。怎么样,恶心吗?还想听吗?”
亵渎有罪,哪怕只是思想亵渎,他都觉得自己肮脏不堪,时刻背着罪恶的枷锁。
从他意识到自己对一个小他五岁刚成年的女孩起了那样的心思,他就一直在克制压抑自己的感情。
他觉得自己很恶心,补课能补出旖念,这简直卑劣。
尤其是在知道她有喜欢的同龄男生后,这份感情以及欲望就更加让他觉得恶心。
然而欲望从不会因为压制减弱,反而会如雨后春笋般,年复一年,不断的死灰复燃。
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去见她,因为只要看到她和她的男朋友自由的站在阳光下,就足以反衬他所处位置的阴暗与潮湿。
甚至在结婚之后,他都无法以美化的形式告诉她自己的那八年。
他宁可当一辈子哑巴,都不想她知道,自己曾经那样恶心的梦过她。
口干舌燥,喉间干涩生痒,只有接吻时交替补入的水泽,才能稍稍解渴。
老式弹簧沙发吱嘎吱嘎的疯狂响动,甚至因为顶撞的冲击力而被迫挪了位置。
她害怕了,忙伸出汗湿的手吊住他的脖子,央求他小点声,一墙之隔就是民宿店老板的院子,被听到就太尴尬了。
然而周禀山气息不稳的低笑,大冬天里滚落的汗珠滴在她的心口,变本加厉的:“你让我怎么小?你知道我多克制,才没抱你去院子里吗?”
她眼中迅速漫起恐惧的雾气。
疯了,他真的疯了
男人的劣根性,他真是一点都没少沾。
一直以来都是隐忍不发罢了。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她扶着沙发背,膝盖深红,直到最后一次被热汤浇铸,那些声音才堪堪停止。
他迅速将她转过来紧紧搂进怀里,气息滚烫的低头亲她湿红的眼皮,一下又一下的安抚,共享余震。
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一次。
曾经的梦在此刻不断的虚实结合,拼凑出这些年他支离破碎的欲望,他比任何一次都担心伤到她。
空气中涌动着燥热的因子,相拥相连的抱了十几分钟,待全部平复,那些热腾腾的温度也冷却下来,在皮肤上升起凉意。
周禀山气息浑浊,有些意犹未尽的亲她,声音也哑的厉害,“还闹吗?嗯?”
马上脱水的人立刻虚浮无力的摇头:“不了不了”
她发现了,以前的周禀山只是小疯,尚且能控制,现在简直是无所顾忌。
她玩不过他。
周禀山餍足的低笑:“去洗澡?出了汗,一会儿要着凉。”
她伏在他的怀里小口呼吸,绵软的蹭一下他的脖颈,声音软的厉害,甚至有点瑟缩:“我没力气去了。”
“哪次让你自己去了?”他好笑,“里面那么多,你自己能弄出来?”
“”
他做那个手术就是为了这个吧。
真是太可怕了。
/
雨散云消,重新收拾整齐,才发现又过了饭点。
吃饭的时候,周禀山考虑到租住的房子里都是硬板凳,怕她坐着不舒服,要抱她。
从昨晚到现在都是高强度,担心她吃不消。
林幼辛还未从刚才那些话的余震了回神,玩闹的时候说点什么助兴,和他真的有那种想法是两回事。
她确实一时有些被震惊,被他的那些心思、那些对着照片的想法和行为
这好像有点过于刺激了。
于是当周禀山朝她伸来手的时候,她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
一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周禀山眯了眯眼,下一刻,立刻强硬的将她抱到腿上:“你躲什么。”
“没躲。”
“没躲为什么不让我抱。”
她窝囊的缩了脖子,“你不是正抱着呢嘛。”
周禀山深深看她一眼,眼中晦沉来回翻滚,最后将她抱的更紧:“不给你你非要,给了你又怕,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这次是你来找我的。”
他的真面目已经一览无遗的展露在她面前,肮脏也好,卑劣也好,偏执也好,给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况且这次是她主动找来的,他默认她已经做好了接纳最真实的他的准备,所以绝不允许她躲避或拒绝。
“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啊。”林幼辛纳闷的看向他。
她觉得周禀山有点应激了,她刚才就是条件反射而已,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难道他连条件反射都不允许吗?
真是好霸道一个人。
两人最终很沉默的吃过了午餐,简单漱口水清洁,周禀山说他要去村卫生所值班。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生气不生气。
林幼辛无语的直蹙眉,也开始闹脾气:“我知道啊,你不是每天都去吗,和我说什么。”
“车钥匙给我。”他朝她伸手。
林幼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怕她跑的意思。
她气笑了,“周禀山,你是不是傻,这是景区,外面全是回市里的车,你光扣我的车有什么用。”
周禀山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和她伸手。
林幼辛愕然的张开嘴,他现在简直坦诚的可怕,装都不装了。
“你是不是还要把我锁起来?”她好笑的随口问。
周禀山挑眉:“我确实打算锁大门,从外反锁。”???
她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怕却也觉得刺激,心里隐隐掠起激动,后背蹿起鸡皮疙瘩般的颤栗:“周禀山,你”
“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周禀山也不想装了,蹙眉逼近她,实话实说,“别的都能改,但这个真改不了,即便没有梁霄树也改不了。我一直没问你,这次来找我是不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但闻褚说他提醒过你,没想好就别再出现给我希望,可你来了。幼辛,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我。”
他虽然不问,但心里的不安全感却很难消失,尤其是袒露真我是一件需要拼上身家性命去赌的东西,他不允许自己输,也不允许林幼辛让他输。
对面的林幼辛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的打量他:“我就躲了一下,至于你这么大反应?”
他真的病的不轻。
“你不怕为什么躲?你潜意识里还是抗拒我,不是吗?”
“所以?”
她真就奇怪了,他这是什么脑回路,“你这是在帮我脱敏?周禀山,你知不知道,只要我打个电话,最慢半个小时,就会有直升机来接我。”
周禀山眸光暗淡,后背挺直,仿佛所有力气用尽:“你真要离开我了。”
他又露出了那种决心孑然一身,要上山修仙的可怜表情。
“”
林幼辛没说话,就这么环臂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脑袋瓜子看出一个洞来,看看里面是什么神奇的构造。
周禀山见她就不说话,点点头,从桌上拿走她的车钥匙。
她无语白眼:“我都说没用了。”
“我做我能做的。”
他从房间出去,林幼辛站在里屋,没多久便听见大门落锁的声音。
聊胜于无,也表明他发疯的态度。
林幼辛:“”
第76章 C76.再过年
周禀山冷着一张脸出了门。
门锁是落了,可走到半路,他又折返回去,把锁打开,把门虚掩上,才去的卫生所。
村卫生所没什么活儿好干,这里人口少,闲下来也没人生病,他不过是来整理一些资料,顺便和那位陆老板的齐秘书对对帐,谈年后的安排。
不消两个小时,一切就都收拾停当,他一个人坐在卫生所办公室里,冷眉冷眼的看手机消息。
没有任何消息进来。
她连骂他都不骂。
思前想后,他删删减减,主动给她发条消息:[在做什么。]
发完消息,他放下手机等待。
但十分钟过去了,对面没回。
他顿了顿,又拿起手机:[说句话,发个1也行。]
又一段时间过去了,对面还是不回。
他按了按眉心,怕真把她气着,只好实话实说:[门没锁,我折回来打开了,车钥匙在院头上放着。]
他怎么可能真的锁她。
这次消息一发出去,过了三分钟,对面终于回了:[量你也没那个胆子。]
周禀山无奈笑一声:[出去检查了?]
林幼辛:[收拾行李走了。]
他表情瞬间寡淡下来:[说真的吗?]
对面不再回复。
一整个下午心不在焉,直到暮色降临,连看门大爷都要回家吃饭,他值班结束,拿起钥匙走人。
一路上走的忐忑,到院门口时,看见大门还是他走时虚掩的样子,推开门,车也在院中间停的好好的。
“幼辛?”
他暂且按耐住欣喜,加快脚步进屋,里屋的门关的很紧,静悄悄的,轻轻推开门,看见床上裹着被自睡觉的人。
开着电热毯,烤着电暖炉,床头柜上还放着洗切好的、吃了一小半的水果。
这个小骗子。
周禀山一颗心落回肚子里,放轻脚步进去,在床边蹲下,看她温柔恬静的睡颜。
她睡着的时候很安静,甚至像小孩子,弓着身子,两只手叠在一起压在脸颊下,软软的陷进枕头里,可爱到想让人把她吞进肚子。
周禀山肆无忌惮的用视线反复描摹。
一秒、两秒、三秒
坚持不到五秒钟,他喉结微滚,无法继续忍耐,直接往她唇上亲过去。
/
林幼辛累极了。
昨晚折腾了一夜,今早回来,东西都没收拾完,又在沙发上折腾了一中午,铁打的都扛不住。
但偏偏周禀山这个疯子每隔一会儿就要给她发条微信,扰她清梦。
明明是他把自己锁起来,还要求她陪他说话,给他扣“1”,真是有病。
结果就在她眼皮发涩,睁都睁不开的时候,看见周禀山的消息,说他又把门打开了。
她承认,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间神思短暂的清明,心里也有一丝欣慰,这人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不是真的变态。
于是强撑着又回他两条,关手机睡觉。
她在白天睡觉且非常累的情况下是不常做梦的,但今天她却做了。
最开始是像溺水一样,呼吸困难,但很快又像有什么滚烫的软物不停的往她嘴里塞,勾着她的舌头又吸又舔,在她整个口腔里来回反复的游动,每一寸都不放过,她咽不下也含不住,很快就呼吸不过来了。
偏偏她困倦的睁不开眼睛,有点舒服也有点害怕,莫不是被好/色/鬼压床了?
嘤咛一声。
作乱的东西骤停,从她嘴巴里退出去,化作星星点点的触碰,落在她的脸上。
她转着脸躲避,来回折腾着,眼睛眯开一条缝,这才看到周禀山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家,正撑着胳膊,伏在她身体上方。
“醒了?”他声音低哑,距离她不过几厘米。
她睡了有两个多小时,一下子醒来,昏昏沉沉的反应的一会儿,终于意识到梦里入侵她的是什么。
“变态。”她忿忿的骂。
周禀山眸色沉沉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低笑着埋去在她颈窝,声音发闷:“随便骂,打也可以,我活该。”
林幼辛冲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她才懒的骂他,更不会打他,万一被他爽到,她岂不是亏大了。
周禀山在她身上趴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恢复理智,起身时将她一并拉起来。
“饿不饿,我们晚上出去吃饭?”
上午就说好去逛小吃街和文化街的,但因为龙凤胎的事搁置了,现在时间正好。
心想也不好一直呆在家里,林幼辛点点头,“那去一下吧。”
马上就要过年了,景区里是淡季,虽然大部分设施都在营业,十里水乡,沿岸渔火,氛围感拉满,但就是游客不多,看上去稍有些冷清。
他们找了家临水的小茶楼,推开窗就是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打算先在里面坚决一顿。
“这里的特色是臭鳜鱼、油焖笋锅和石耳汤,我先点这三道,其余的你还想吃什么?”
周禀山将菜单递给她。
“你做主就好了。”
林幼辛刚睡醒,大脑迟钝,托腮看着窗外,懒得思考的样子。
“先这些,不够再加。”周禀山把菜单递回给服务员。
点完单,周禀山坐在她旁边,安静注视。
她神色懒懒的,素颜,长发柔顺的搭在肩上,双肘撑桌,腰脊弯出一道纤薄的弧线。
明明是静止般的画面,他却觉得她在他脑子鲜活的跃动着。
林幼辛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后背热热痒痒的,一回头,对上他的视线。
这人唇边噙着笑,眉目柔和的将视线落在她脸上,轻声做了个口型,三个字。
她板着的脸终是稍有松懈,软软瞪他一眼:“就知道认错。”
“我说的明明是我爱你。”
“屁。你说的是我错了。”
周禀山低笑着靠过来,“嗯,你可以原谅我吗?”
她不大高兴的将脸侧过一边。
“嗯?”
她回头,软眉软眼的瞪着他,最后抽手在他下颌轻拍一下:“下不为例。”
正巧服务员来上菜,三菜一汤,他们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臭鳜鱼味道有点冲,周禀山对这个味道接收无能,全程喝汤。
林幼辛倒是吃的很开心,甚至觉得很香,夹起一筷子鱼肉喂给他。
周禀山微微后仰,拒绝:“幼辛,这个我不太可以,你吃吧。”
“我喂你也不吃吗?”
他顿了顿:“少夹一点。”
“好哦。”
林幼辛笑嘻嘻的夹了一大筷子喂给他。
周禀山:“”
饭吃到最后,服务员来送他们两杯葡萄果饮,说是只有呈溪才有卖,是他们当地特产。
周禀山接过,牵她出门。
边喝边顺着石板路往家的方向走,小吃街里只有寥寥商铺还在营业,大部分都已经收了摊预备过年了。
“离过年没几天了吧。”她看向周禀山。
“还有一周。”周禀山脚步顿了顿,看向她:“你要回西城陪林爷爷过年吗?”
林家人丁单薄,林意真又经常跑海外市场,很少能准时回家过年。是而这么多年都是林幼辛和曲静潼一家陪着林老爷子。
林幼辛原本也打算在年前回去的。
眼下她点点头:“嗯,静潼定了去国外过年,我们二十八那天从西城出发。”
周禀山能理解:“几号从这里出发?我送你去机场。”
“你不一起回去吗?”
“回去也是一个人过,在这里也是一个人过,都一样。”周禀山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
林幼辛咬着吸管看他一眼:“还没确定,不过我年后的演出从初十开始,在那之前吧。”
“好,那到时候电话联系。”
/
林幼辛返回西城那天是大年二十七。
机票订到了下午,因为要减掉出山的两个小时,还要保证她早晨能睡个懒觉,所以时间一定要充足。
可即便时间推到最后,她起床时依旧很困难,任凭周禀山怎么叫她她都起不来。
“昨晚就做了一次,十点半就睡了,你究竟在累什么?”
赶飞机当天,周禀山无奈的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再不走真要误机了。”
“一次也累啊,你时间多长啊”她哼哼唧唧的往他怀里钻,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我好困啊周禀山,不想去机场呜呜呜呜。”
周禀山被她折腾出一脑门热汗,她要走,他本来就心情一般,这下更一般了。
他气笑一声:“不想去?那正好,别走了,留在这里陪我。”说着便抱着她往床上倒。
“哎哎哎!”被闷着压回去的人赶快举手,什么瞌睡虫都醒了:“我起,我马上起!”
周禀山寡淡着一张脸拉她起来。
行李昨晚就收拾好了,她起床后吃早餐洗漱,半小时之内出门。
好在周禀山开车快且稳,到机场时距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
“车就留在这里,你有需要随时开出去。”
她解开安全带,预备下车的样子。
周禀山侧首看她,神色温柔也黯淡:“嗯。”
林幼辛一时心里酸涩,抓住他的手指,“真要一个人在这里?”
“告诉过你了,回去也是一个人,没差的。”
周载年因为他之前忤逆的事情生气,他来徽南这几个月,家里没有任何人给他打过电话。
况且他也早已习惯一个人过年,去年那么热闹,完全是幼辛给他安排的意外惊喜。
一个人过才是他这些年的常态。
“可是”
林幼辛一瞬间哑然,情绪莫名低落下来,“可是大家过年都热热闹闹,就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周禀山无奈低笑,“也没那么惨吧。”
她属于天生情感丰富那一派,很容易共情和代入,眼下已经把周禀山设想到惨的不能再惨。
周禀山好笑叹气,只好反过来安慰她:“这样吧,你每天抽空给我打个电话,当慰问孤寡男子了。好吗?”
第77章 C77.吃生蚝
林幼辛一行人在大年二十八那天落地东南亚某国。
热带海洋对北方人有天生的吸引力,这次他们住的酒店依旧临海。
林介平是老酒店人了,在自己那栋酒店式别墅里来回踱步,左看看右看看,总能挑出一万个不好。
从选品到服务,从香薰的味道说到浴巾的选择,没有一样是他满意的。
“爷爷,差不多行了。实在不行您让大姑努努力,把生意往这儿拓展拓展,省得您不停的发牢骚,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林幼辛靠在一侧墙上,时不时低头回消息,顺带吐糟自家爷爷。
林介平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一眼:“你大姑你大姑,你就不能长点志气?弄个子公司试试水也行啊。”
“算了吧。我有自知之明,准黄,子公司员工的命也是命啊。”
林介平被她逗笑,本也是说着玩的,做生意哪有那么简单,幼辛没那个天分。
帮着林介平把东西安顿好,祖孙两一起去找静潼一家汇合。
今年他们不住一起了,豆苗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闹,林介平睡眠不好,怕吵,索性定了三套。
在露天x餐厅吃饭的时候,说起来房子的事。
林介平看向角落里发消息的林幼辛,“南崇府的房子,你还想留吗?”
林幼辛刚给周禀山拍完午饭照片,就被林介平点名。
“.….为什么不留?”她忐忑提问。
“我个人觉得没什么必要。”林介平用餐布擦擦嘴。
“那房子原本是给你和梁霄树准备的婚房,后来禀山又搬了进去,现在你们也离婚了。我是觉得,一来不吉利,二来你现在也不去常住,不如卖了,一了百了。我听你姐说你以后想去京北发展,爷爷再给你在京北买套新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话梗在喉咙口,暂不知道怎么说。
她这次去徽南,和林介平说的是和小宁一起自驾游散心,一点没提周禀山。
而不提的原因,便是她大概率能猜到,爷爷一定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阻拦。
可眼下也不是能说的好时机。
“我觉得先不卖吧,我也不一定去京北住,而且南崇府的房子我住惯了,挺好的。”
林介平见她支支吾吾的,皱眉看过来,“你是住惯了,还是放不下谁。”
静潼和程灏也一起看过来。
夫妻两人一起和她使眼色,让她别胡说。
她轻轻沉出一口气,顿了顿,“没有。”
“那就好。”
林介平果绝的摆手不再问,但提醒她:“既然当初选择离婚,就不要反悔。以我的立场,是绝不会再认同禀山。你马上三十岁,也该学着为我们考虑,别再让我们替你操心了。”
林幼辛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沉默。
吃过饭,静潼要带林介平去参观娘惹博物馆,问她去不去,她说想睡觉,推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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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天,林介平和静潼他们偶然结识了一家冯姓华人,碰巧祖籍也在西城,两家人常常一起行动。
大年三十,隋姨和冯太太学做了娘惹菜,混合着西城的特色菜,在除夕夜里一起端上饭桌。
冯家人虽然久不回中国,但华人家庭的年味却比他们要足很多,起码春节联欢晚会是每一个节目都认真看的。
林幼辛在林介平这头坐了没几分钟,便悄悄摸回自己那幢小独栋。
手机里多了一条微信,是周禀山半小时前发来的照片,他自己做的年夜饭。
她放大来看,四菜一汤,有鱼有肉,份量不多,但胜在精致。
有心:[做的什么鱼?臭鳜鱼?]
Z:[饶了我吧。]
她嘻嘻笑,拨过去视频电话,没过两秒钟就被接起来。
“幼辛。”
有几天没见了,隔着网线,他声音闷沉沉的。
林幼辛凑近看,他手举着手机,镜头里是他穿着睡衣的上半身,此时正靠在床头和她打电话,一副放下手机就能睡的样子。
“你怎么躺床上了?”她问。
“刚洗过澡,打算和你视频后看部电影。”
“不放烟花吗?”
她这边有人在放烟花,轰隆隆的响,他那边却非常安静。
周禀山把摄像头对准窗外,和她解释:“有孩子在村里玩摔炮,其他的不方便,在山里。”
“哦。”她有些兴致缺缺的托腮点头。
虽然是笑着,但是笑意却不进眼底。这对熟悉她每一个微妙反应的周禀山来说,察觉不对实在太过明显。
“这几天有让你不开心的事?”
她看一眼镜头,复又垂眸:“没有,挺开心的。”
周禀山思索片刻:“和林爷爷生闷气了吗?”
她立刻惊愕抬头,那表情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
周禀山笑:“你身边只有这几个人。如果是和表姐,你不至于好几天闷闷不乐,当场就说开了。”
林幼辛不由得咂舌,这人真的好聪明。
在她沉默的时间里,周禀山又给了她一句新的冲击。
“是因为我吗?”
她眼睛骤然睁大,已经不知该如何接话,和他对视几秒后索性破罐破摔:“我爷爷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了。”
“没有。我诈你的。”
林幼辛:“”
说是诈她,可视频这头,周禀山却与她安慰的笑笑:“别担心,也别为难。如果你做好准备了,就告诉我,我去和林爷爷认错认罚,不要把自己夹在压力中间。你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我不会让你经历第二次。”
他的声音温柔却有力量,连日的压力在这一刻被撬动粉碎,她一颗心似乎也在这时候有了栖息地。
“周禀山。”她沮丧的趴在床上,看着镜头,有点想哭,“你知道吗,只有你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在感情这方面,她的意愿永远都不重要。就连她的人生也是,从小到大,谁都能轻易做她的主。
不论是当初和梁霄树在一起的百般阻碍,还是分手后不停的被逼着相亲,再到和周禀山匆忙领证结婚,现在又不允许他们和好
她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始终没有过完全的主动权,不论结果如何,其中一定有她被迫妥协的成分。
唯一一次抗争,就是为了梁霄树和家里对抗的那几年,她夹在中间,一边是梁霄树的冷暴力,一边是爷爷和大姑轮番规劝和气骂,几近精神崩溃。
只有在周禀山面前,她的需求才会被重视,她的压力和痛苦才会被看见。
周禀山听出她声音里的哭腔和鼻音,忙坐直身体,“怎么哭了?幼辛,你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相信我,好吗?”
“嗯”
她知道,也本能的信任周禀山,他答应她的事情从没有食言过。
或许是夜晚让人过分感性,周禀山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哄她,她才止住眼泪,抱着被子睡过去。
/
第二天,静潼和程灏要去环滩岛玩,林介平带着豆苗儿在冯老先生家打麻将。
静潼来找她,不赞同的:“大过年的出来玩,你老窝酒店里怎么回事?”
她蒙在被子里,懒懒的:“那也好过看你和姐夫秀恩爱。”
静潼:“”
静潼和程灏最近在准备二胎,前段时间程灏私下去看了老中医,那方面有了显著改善,静潼想趁着感情好,再生一个漂亮宝宝,所以最近两人总是如胶似漆的腻歪。
静潼尴尬挠头,欲盖弥彰:“咳,那我们可不管你了,你自己按时吃饭,姥爷也有新朋友了,顾不上你的。”
“知道,拜。”林幼辛有气无力的举高胳膊,晃几下。
玄关传来关门声,她才重新裹进被子里,准备睡个天昏地暗。
一直昏沉的睡到快午饭时间,她听见楼下门铃在响。
静潼订房的时候填了客房服务表,酒店人员会按前一天的菜单送餐,她猜应该是餐车。
掀开被子,睡眼惺忪的光脚下楼,打开门,刚要说话,便愣住了。
门外的人穿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衬衫,米色休闲裤,手边一只小登机箱,正拿出手机要打电话的样子。
“不认识我了?”见她呆怔怔的样子,周禀山收起手机,好笑的在她眉心点点。
门外阳光照耀棕榈树林,投下斑驳的树影,他站在阴影下,声音有点哑,像长时间闷着没过话的样子。
林幼辛惊愕,眼里都是不可置信:“你怎么会在这儿?”
从徽南到这里,飞机要飞七个小时,更不必说他还得出山,岂不是一夜没睡?
“坐飞机来的,挂了电话出发,正好赶上最近的班机。”周禀山揉揉她的后脑勺,温声:“你昨晚哭成那样,我怎么能放心。”
他可真是
林幼辛眼眶迅速潮湿,感觉自己又要哭了,立刻垫起脚抱住他:“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啊。”
“说了岂不是没惊喜?”他弯腰配合她的身高,回抱住她。
虽然只有几天没见,可抱到人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她。
“屁…”她湿湿糯糯的说。
屋外太热了,在门口腻了一分钟,周禀山单手托抱起她,把行李箱推进去,关上门,扫视一圈:“没拖鞋?”
“应该有一次性的,柜子在下面。”
周禀山抱着她不方便弯腰找,于是洁癖患者挣扎了一下,最终选择直接踢掉鞋踩在地板上。
直到两人面对面坐在客厅沙发上,林幼辛依旧一脸不可思议,左看看右看看,捏捏他的脸:“你好冲动。还好这里免签,不然你要怎么过来。”
“即便免签也需要提前三天填电子入境卡,幼辛,我也许是早有预谋。”他在她脸颊上亲一下。
林幼辛怔住:“啊?”
周禀山无奈的笑看她:“非要我说那么明白吗?我想你,在呈溪根本待不住。”
他们心里都清楚,她暂时不能带他回家,只能这样分两地过年。
可现在的他哪里真能一个人安心待着,他早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知道她酒店的具体位置后就做好了通关准备,以防她也想见他的时候,他可以立刻过来。
林幼辛微微睁大眼睛,算是见识了周禀山的万无一失,一时脸红又窘迫的嗔他:“老谋深算!”
“都说是惊喜了。”周禀山捏捏她的脸,“去年在海城,你不也是一样?”
“不管,你的错。”
周禀山立刻点头:“我的错。”
他肚子里这些小九九,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害她在徽南机场的时候那么伤感。
相拥着抱了一会儿,原本没胃口吃饭的人,在周禀山出现的这一刻忽觉饥饿,连肚子都咕噜噜的叫。
他低头看她:“没吃饭?”
“嗯,刚才没胃口。”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吃一点。”她拿起手机,打算多叫一份餐。
周禀山坐了七个小时的飞机,看起来有点累。此刻靠在沙发上,摩挲她的耳垂,眼神晦沉:“吃点吧,补充体力。”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林幼辛颇为疑惑的回头看他一眼:“意面行吗?我想吃意面。”
酒店的餐送来的很快,两份意面牛排,香煎三文鱼,还有数只肥美的生蚝。
周禀山换好拖鞋,洗完手走过来,看见那些生蚝,眼神意味不明的看向她:“给我点的?”
他记得幼辛不爱吃生蚝。
“嗯,姐夫最近总吃,说很好吃,你也多吃点。”
周禀山偏头轻笑一声:“好。”
“怎么了?”
“没事,或许会有用。”
“?”
林幼辛是在吃完饭半小时后才知晓他刚才一系列的古怪是什么意思。
“他们确实在备孕,我还以为”
她后背贴着浴室微凉的瓷砖,一只脚踩在旁边的洗手台上,整个人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像马上要烧开的水壶,却迟迟不被允许到达沸腾点。
周禀山半跪着,暂时来不及回应她的话。
很甜。
像浸泡在海里的椰子水,只微微带着湿漉漉的咸。
他不断的急切的仰头探索,试图在椰子肉内-壁刮出更多的椰子汁。
她只消稍稍低头,就能看到他神色痴迷渴切的神色,这实在太……
这样急切而迅猛的进攻,连同发出的啧啧声音,让林幼辛有点被他吓到,不论她如何绷起踮高的那一只脚尖,也躲避不开下方追捕。
神经末梢被反复刺激,单一站立的小腿在某个时刻骤然绷紧,脚尖在快速的抽搐摇晃中软到无法支撑。
她的大脑中骤然迸发出强光使她视线迷离到无法视物,声音已染上哭腔,“周禀山,出来好多,我站不住了。”
他早有预料的起身抱住她,“不怕,我在。”同时在两人急促的呼吸中找到合适的位置,然后密不可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几近毫无间断的场次连接,她骤然睁大眼睛,迷蒙而破碎的看他。
他有些疯狂的吻她,徐徐渐进,而后几乎不死不休
生蚝有没有那种功效她不知道,但周禀山应该做了很强的心理暗示,非要无中生有。
最后她被从浴缸的水里打捞出来时,浑身已经软的如一片云般,轻飘飘的。
“姐夫他们在备孕?”
周禀山抱她出来的时候,才想起来回应她最初始的那个问题。
“嗯。”她虚软的歪在他肩上,眼皮困乏,“我还以为姐夫就是单纯的馋。”
周禀山被她逗笑:“那就这么想吧。生蚝壮/阳不一定有科学依据,只是在心理上,或许对男人是有暗示激励作用,也是好事。”
她才不要听他一本正经的科普,抓住他一根手指:“要喝水”
“好,我去倒。”
周禀山从一楼倒好水,顺便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干净衣服,上楼更换。
“穿慢点,看看腹肌。”她吃饱喝足,趴在床上提要求。
周禀山笑一声,干脆把睡衣脱了,“看吧。”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要半脱半露,似有若无才有趣。”
“懂这么多?”他眼神微眯,俯身捏她的下巴,“还看过谁的。”
她眼珠子狡黠一转,“梁”
余音立刻被一个吻堵住,周禀山撑起身体,冷声:“没做够是不是?”
她忍不住哈哈笑:“够了够了,睡觉吧,你都不累的吗。”
长途飞行最让人疲惫了,更别说他刚才那么大的运动量。
周禀山沉出口气,拿她没办法,一把掀开被子将人搂过来,冷沉的口吻:“睡觉。”
他们谁都没提如何和林介平交代的事,暂时搁置。
但下午五六点才睡午觉,实在有些扰乱生物钟。
林幼辛睡的不是很熟,等她醒来时,已然夜幕沉沉,晚上近九点的光景了。
她往旁边的床铺摸去,空无一人,有些懵怔怔的起身。
“周禀山?”
她叫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随意从床头扯来一件他的衬衫套上,踩着拖鞋下楼。
一楼大客厅的灯很亮,难道是在做饭?
她裹紧衣服下楼,脸上挂着笑,“周禀山,你在干什么,一醒来就没看”
声音在看清沙发上坐着的人时戛然而止。
她声音紧绷:“爷爷。”
第78章 C78.真心话
周禀山在听到林幼辛声音的瞬间,便已站起身来。
他快步走上前,将她堵在下楼的楼梯口,神色关切:“没事,我来处理,你先上楼。”
她明白他的意思,不想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可是在这档口,她怎么能不在场。
“我没事,我和你一起”
“听话。”周禀山不赞同扶住她的肩,打断,“你只穿了一件衬衫,不能这样见爷爷。我保证,半小时内结束战斗。”
战斗
如此严肃的时刻,她竟然有一瞬间想笑。
“真不用?”
“不用。”
好吧。
她不知道周禀山要如何说服林介平,但下意识相信他。
目送她上楼,周禀山沉出口气,重新坐回沙发。
林介平的表情已经十分不好看,只是碍于和周载年的交情,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
可交情这个东西实在太过主观。
林介平进门时尚且还有几分吃惊,两人寒暄中才有隐隐的不舒服出现。
但现在看见孙女这样子下楼,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刚才在做什么,怒气瞬间盖过了林周两家的交情。
“禀山,你是个好孩子,今天这事,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此时,林介平双掌撑膝,大家长的模样坐在沙发上,面色黑沉。
周禀山坐在他右手一侧的单人沙发,轻咳:“林爷爷,我显然不是好孩子。”
林介平一时语塞,冷目看过去。
“事到如今,也不好再瞒着您。”
周禀山稍作停顿:我喜欢幼辛,是自她高中补课开始的。”
林介平神色骤然僵住。
“这八年我没有出现过,是以为她过的幸福,所以不敢打扰。直到一年前,幼辛的社交动态不再更新,我来回打听,才知道她已经分手回到西城并开始相亲。虽然当时我同样面临催婚,但与幼辛的婚姻,是我处心积虑促成的,请您谅解。”
周禀山说完,看向沙发上的老人。
这个开场白不怎么样,但要想说服林介平,只有诚实才是必杀技。
“她那时候还没成年,而你已经读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林介平赫然提高音量。
爷爷的声音震动门板,林幼辛在楼上听的心里一抖,忙跑到门口,扒在门板上。
“我知道。”周禀山低头,哑声:“既然选择与您坦白,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幼辛成年之前,我绝没有过任何亵渎的想法,也绝没有任何越界举动,这一点我可以拿生命保证。”
老爷子黑沉着脸移开眼,胸膛起伏。
周禀山说的这话他信,当初补课是在一楼书房,有保姆看着,就算他有胆子,也没机会做什么。
“调来西城,也是为了幼辛?”林介平稍作平复,冷声发问。
“大部分是。”
“展开说。”
周禀山顿了顿:“得知幼辛分手回到西城,我就有调来的想法。您知道,我和我父亲关系一般,留在京北,升迁调任无形中要受他安排与恩惠,这与我学医初心相悖。”
“所以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过来。”林介平眯眼看他,“你家里人知道你是因为幼辛来这里的吗?”
“我没有说过。”
林介平神色稍霁。
周家孩子虽多,但周载年最喜欢的还是这个长孙,就连周汝乘也对他寄予厚望,为他铺路架桥,期望他将来能从政。
周禀山调去西城工作,无异于要多走不少弯路,也浪费了周汝乘的心血和安排,这种情况下没有提及幼辛,是对她的保护。
林介平沉默片刻,不动声色的打量他:“既然如此,你和幼辛之前在闹什么?你做事如此沉稳果绝,走一步看十步,怎么会失控到那种程度?”
“是我的问题。梁霄树的出现让我十分紧张,以至于用错了方法。”周禀山看向林介平:“这件事我很抱歉,吓到您了。”
“你确实吓到了我们,尤其是幼辛。以死相逼,是一个理智的人能做出的事情吗?”
“对不起,爷爷。我和幼辛保证过,以后绝不会再这样做。我也向您承诺,绝不会有人比我更在乎幼辛的感受。”
听他这么说,林介平虽沉着脸,却也不是很情愿的点了点头:“你刚才让她上楼,避开你我的谈话,这一点我很满意。不像那个梁霄树,除了他自己,谁都不放在眼里。”
“我已经干预过幼辛一次了,当初她的纠结和痛苦我都看在眼里,所以这次我不会再干涉。但你要是想得到我的赞同和祝福,恕我直言,即便有你爷爷的交情,我也不认为你能给幼辛幸福。梁霄树虽然傲,但他心性开朗,为人恣意,这是最吸引幼辛的,不然她不会和他在一起八年。”
周禀山低头:“我明白。”
话说到这一步,林介平也不好再说什么,摆摆手:“这件事先这样。你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过年,以后的事情等过完年再说。”
周禀山点点头,起身送他出门。
走到门口,林介平忽然想到什么,眯眼问:“幼辛前段时间去什么地方自驾游,不会是去找你的吧?”
“是。”
林介平就知道自己又被那丫头骗了,怒瞪楼上一眼:“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
林幼辛一直趴在卧室门口听楼下的动静,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声,后面她再没听到林介平过高的声音。
周禀山开门进来的时候,她正趴在门上听,一个不受力,就这样扑在他小腿上。
“给我拜年呢?”他笑着问。
“”林幼辛白他一眼,抓他的手站起来,眼神急切:“怎么样,爷爷怎么说。”
周禀山拉她进去,坐下,一副面色沉重的样子。
“林爷爷说,要我现在收拾行李离开,从此以后再不要出现在你眼前。”
“这么严重?”她一脸吃惊。
她以为,起码要看周载年的面子留他过年,总不好把人赶出去。
“看来爷爷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他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我去找他说。”
说着她站起身就要追上去,周禀山忙笑着将她拉回来,“我说什么你都信?小傻子。”
“”
见周禀山果真神色轻松,林幼辛的表情由焦灼转为生气,在他胸口锤了一拳。
“周禀山!”
“在。”
“耍我有意思吗!”
周禀山笑着咳嗽两声:“情况没那么坏,也没有那么好。”
“什么意思。”她一颗心又提起来,紧张兮兮的看向他:“爷爷怎么说?”
“让我留下过年,这件事再议。如果我们非要在一起,林爷爷不会说什么,但也不会祝福。”
比预想的情况好一些。
林幼辛轻轻吁出一口气,神色感慨:“爷爷很疼我,这样说应该是在担心,他自己百年之后,我会遇到解决不了麻烦,所以想提前规避风险。”
因为从小没有父母的缘故,即便她已经快三十岁,可以为自己的决定和选择负责,但在林介平眼中,她还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
“我知道。”周禀山摸摸她头发,“幼辛,时间会证明。”
她轻轻靠近他怀里,沉默不语。
/
周禀山留下来过年,第二天出现在饭桌上的时候,静潼和程灏都没有意外的神色,应该是林介平通知过了。
待遇一如从前,就是林介平在场时,难免会有几个瞬间冷场尴尬,林幼辛看了眼周禀山,对方拍拍她的手:“以后这种时候还很多,没事。”
吃过饭,静潼和程灏有人类再制造工程要忙,林介平要去打麻将,豆苗儿被林介平做主塞到了林幼辛怀里。
“豆苗儿没人看,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带过去吧。”
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爷爷”
“别喊我。”林介平还因为她撒谎的事生气,“没出息的家伙。”
“”
最后她只能带豆苗儿回自己那边。
她之前倒也单独带过豆苗儿睡觉,前两年,程灏和静潼来沪市玩,心大的直接将才不到两岁的豆苗儿丢给她。
豆苗儿算是同龄小孩儿里比较好带的那一种,得益于她那对专业性极强的双心理学博士父母,日复一日的教养。
譬如现在,小朋友甚至能自己踩在小板凳上刷牙洗香香,然后湿扑着一张小脸,傲娇的看向林幼辛旁边的周禀山。
“豆苗儿,你想要什么?”她顺着豆苗儿的视线看向周禀山,疑惑的问她,“不记得了?这是小姨夫。”
“记得。”豆苗儿最近心情不是很好,说话冲冲的,对着周禀山扬一扬下巴:“擦脸脸,给我。”
小丫头的模样集合了她父母的优点,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紧致小巧的嘴巴,从小抱出去都被人夸是洋娃娃,就是性格有样学样,有点像林幼辛。
林幼辛一愣,看向周禀山,只见他也怔了瞬,随后便忍俊不禁,洗干净手,给她取儿童洗脸巾,帮她擦干净。
“小姨夫,还要抹香香。”
周禀山帮豆苗儿擦干净脸,豆苗儿又嘟嘟囔囔的暗示。
林幼辛有点吃味:“豆苗儿,小姨给你抹呗,你和我才是天下第一好诶。”
周禀山正要拿出宝宝霜,听见她的话,笑着摇头,她比豆苗儿也大不了多少。
“不要,你这几天都不理我,我现在也不要理你。”
林幼辛听的一僵。
她过年这几天心情一般,不像往常会陪着豆苗儿玩,小孩子很敏感,应该是察觉到了。
豆苗儿委委屈屈看她一眼,最后一头扎周禀山怀里,抱着他的脖子:“而且小姨夫长的很好看,我很喜欢,不喜欢小姨。”
林幼辛:“”
周禀山给豆苗儿涂完宝宝霜,小家伙又要他帮忙洗脚脚,喂她喝牛奶,讲睡前故事。
周禀山一一答应,但只一条:“豆苗儿,小姨夫不能和你单独待在一个房间,必须有小姨在场,你可以接受吗?”
豆苗儿想到爸爸妈妈平常的叮嘱,思考几秒钟,点头。
林大小姐终于被准许放进来,但少见的没有幽怨的表情,而是坐在床的另一侧,小心翼翼的看着豆苗儿。
“豆苗儿,小姨和你道歉,从现在开始小姨都尽力陪你好吗?”
豆苗儿吸吸鼻子,小短腿一个用力蹬,咕噜着身体抱住林幼辛,湿塌塌的发问:“小姨,你是不是和爸爸妈妈一样不喜欢我了?”
小丫头已经悄悄哭了,林幼辛和周禀山对视一眼,也有些心口发酸:“怎么这么说?”
“因为昨天拜年,爷爷奶奶说,妈妈要给我生弟弟,以后我不乖就不要我了。而且从好久之前,爸爸就不给我讲故事,也不亲我了,他俩还经常躲着我说小话。这几天你也不理我,我只能和太姥爷一起去打麻将”
虽然只有四岁多,但孩子的心思是最纯粹的,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还带着她在海城的海边撒欢,今年过年却
林幼辛愧疚无比,把豆苗儿抱紧在怀里:“豆苗儿,你爸爸妈妈或许会给你多填一个弟弟妹妹,但是不论以后谁出生,小姨都最疼你,好吗?”
“真的吗?”小丫头已经呜呜的哭起来。
“真的,小姨和你保证。”
林幼辛无法哄小孩说爸爸妈妈对你们的爱是一样的,别担心这类话,她说不出口,因为她无法替静潼承诺,甚至连静潼自己也不一定敢承诺。
她只能替自己承诺,承诺给豆苗儿,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一定能得到她完完全全的偏爱。
也许是她说的十分笃定,豆苗儿相信她说的话,应了一声,缓缓沉沉的睡过去,睡前还说,希望一睁眼就能看到小姨和小姨夫,她也答应了。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着,林幼辛面色沉沉的冲出门,要去找静潼,周禀山忙拦住她。
“幼辛,这个时间不合适。”
她一肚子气顶到心口,怒目:“那什么时候才合适?你没看见豆苗儿都哭了吗,我这次是真生我姐的气。”
周禀山完全理解她,他们都是破碎家庭的受害者,刚才豆苗儿说那样的话,他同样动容,但现在冲过去,实在太过冲动。
“时间太晚了,明早说也是一样的。而且你心里明白,表姐肯定不是故意忽略孩子的,她是豆苗儿的母亲,没人会比她更疼自己的宝贝。”
尽管周禀山清楚她们姐妹间感情好,偶尔红脸没什么。
但他观念保守,这到底属于表姐的家事,她这样深更半夜打上门去,表姐介不介意是一回事,程灏心里怎么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并不希望他的人,被别人背后说小话。
林幼辛沉默,莫名的信赖他,拱起来的火被压下来一半,“可我还是很不舒服。”
是闷闷的那种,一些类似的画面和场景涌现。
她实在担心豆苗儿长大后和她一样,从小在不被父母疼爱的环境里长大,她好歹还有爷爷,可豆苗儿却没有什么可靠的长辈。
“我知道。”周禀山忙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都过去了,豆苗儿不会的,她有你。”
最后林幼辛还是没去找静潼,她想了想,是不合适,而且静潼比她还大五岁,又是周全的性子,她这样指责,反而会让静潼自责难过。
社会对女性及母亲的要求已经够苛责了。
“周禀山,以后你当我的报警器吧,有你在我一点不会冲动了。”
周禀山抱着她,嘴唇动了动,那个希望自己能都再次获得的身份,终是没在这时候问出口。
“好。”他最后说。
/
因为豆苗儿的要求,他俩今晚只能陪她睡一起,把她夹在中间,以防她掉下去。
然而周禀山拒绝,“豆苗儿是女孩,除非你睡中间,不然我去睡沙发。”
这倒是,男女有别,他在这方面一向周到。
林幼辛看了眼床上,点头,“好,但我要怎么睡中间?”
一米八的双人大床,两边都没有抵靠。
周禀山想了想,在不惊醒豆苗儿的情况下,抱起孩子横转九十度,这样她一面是床头,他俩再依次横躺。
躺下前,林幼辛往脚下睨一眼:“这样你的脚要架在外面了,会不会不舒服。”
“没事。”
“那今天允许你架我腿上。”
周禀山笑的很淡,手搭在她腰上,“就允许这个?我们今天是不是还有事没做。”
他说完还暗示般的捏了下她腰间软肉,“嗯?”
落在耳边的声音低沉,刮的耳朵发痒。林幼辛回头看了眼豆苗儿,窘到瞪他,连刚才酸涩气愤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
“周禀山,你知道吗,上次和你结婚之前,我真的很担心,这辈子要完。现在看,我的担心实在多余。”
周禀山挑眉,为那个“上次”,也为她那句“要完”。
眼下他俩之间已经完全没有秘密,他手慢慢往上滑,问的很直接:“怕我不行?”
“因为都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五。”
“嗯,我当时已经三十一了。”他熟悉的推高吊带,“然后呢?”
心口瞬间凉飕飕,林幼辛紧张的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眼豆苗儿,红脸:“没有然后了,我低估你了好了吧。别闹了!”
“抱歉,现在喊停有点麻烦。”周禀山轻声笑笑,但他覆拢住时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眸晦沉的低头看她:“如果我真的不行你要怎么解决?”
幼辛是高需求的,他在她主动所要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如果她婚前就默认自己不行,她这辈子要怎么过?
他不觉得她会委屈自己。
林幼辛瞬间眼神飘忽,有些尴尬:“就不解决啊,我也没那么嘶。”
他惩罚性的用力剐蹭了一下,“说实话。”
“呜,就没有啊。”她委屈红眼,觉得难熬,去抓他的手,“你别折磨我了,要是想就痛快点,去浴室好不好。”
撒谎。
她想转移话题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周禀山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撩拨到位却抽了手,“睡吧,孩子还在。”
林幼辛:“”
他现在倒是顾及孩子了,早干嘛去了?
撩拨又不负责,简直欺人太甚!
林幼辛气不过,索性直接伸手过去,以牙还牙的撩拨起来。
周禀山一时不察被她得逞,当即闷哼一声弓了腰,好笑的拉住她的手:“你”
真是公主脾气。
林幼辛目的达到,立刻笑呵呵的转身,背对他:“睡吧!孩子还在呢!”
周禀山失笑摇头,也不解决,就这样从后抱着她睡了。
隔天林幼辛就去找了静潼和林介平,程灏被她排除在外。
周禀山叮嘱她,你和姐夫到底隔着一层,有些话让表姐去说更合适,不到万不得已,别去指点别人的家事。
林幼辛嫌他过于见外,但也听了。
而静潼听了妹妹的转述,当场就心疼哭了,说自己不要二胎了,她这个母亲当的不合格,要是有了二胎,不一定能保证女儿不会再受委屈。
“程灏他爸妈确实一直在催生儿子,我是有些扛不住的,但现在想想,算了,谁都没我的豆苗儿重要。”静潼红着眼下决心。
林介平站在大家长的角度,劝她好好考虑,林幼辛全程没说话。
她有私心,且自昨晚起就无形的站在豆苗儿那头,要为她争取权益。她希望豆苗儿能得到父母全部的、独一无二的宠爱。
见静潼铁了心不要二胎,她便顺势建议:“你要是做好决定了,我建议让姐夫结扎呗,也不影响什么。”
也顾不得林介平还在场,静潼顿了顿,说她和程灏商量,这种事他不一定能答应。
林幼辛点头,表示理解:“其实没什么,这东西微创且能复通,也没有影响,你们医生连这个都不懂吗?”
“懂是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世上哪有那么多心甘情愿去结扎的男人。”静潼无奈的笑笑,“好了小妹,这次谢谢你,我去和你姐夫商量商量。”
静潼是真正走入“婚姻”的人,她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顺公婆,还要照顾老公的男人自尊心,和静潼相比,她已经自由幸运许多了。
和静潼聊完,她打算撤,却被林介平喊住。
“豆苗儿是昨晚哭的,以你的性子能忍到现在才发作,不容易。禀山劝你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家长,林幼辛犹豫了一下,又坐回来:“嗯。”
林介平虽不情愿,但点点头:“他在这些方面是心疼你的。”
林幼辛疑惑:“啊?”
林介平看她一眼,无奈:“总说自己长大了,哪里长大了?你半夜上门叫程灏怎么想?别看你姐夫那人笑呵呵的不说什么,但每年过年静潼都来陪我们过,人家心里怎么会没意见。昨天,你要真对人家的家事指指点点,程灏没准是要在你姐姐面前撒气说你不好的。禀山这是要把你摘出来,免得把关系搞僵,你将来最亲、最能依靠的,就是你姐姐这一家了。”
“我没想这么多。”林幼辛发窘。
她以为周禀山是觉得半夜上门会影响静潼他们的好事,不合适。
“我也没指望你能想到。”林介平好笑的摆摆手,感慨:“禀山对你确实是真心的,懂你的痛点,也压得住你的性子,这一点或许真的无人能比。”
林幼辛赶快接话,神情恳切:“我对他也是真心的,也没人能比。”
“”
林介平恨铁不成钢的沉出口气,沉默片刻后看向她:“你刚才怎么对结扎那么了解?脱口而出那么多经验之谈。”
“网上看的。”她视线飘忽。
“说实话。”
“周禀山做了,为我。”
林介平还来不及愕然提问,林幼辛便干脆摊牌:“爷爷,我不想要小孩,他也一样,这是目前来说最安全的方法。”
她顿了顿,垂眸:“您知道的,我和他都没有健康的家庭,也没有信心能够养好自己的小孩。爷爷,如果没有周禀山,我不能想象,以后要如何一个人过完漫长的一生。我想不会有比他更爱我的人了。”
感情这回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那些在理性界限之外的东西,是他们无法逃避的课题。
别人看不到,他们作为当事人,却在被日日拷问:可以分开吗?不可以。
“如果我一定不同意,要你在爷爷和*他之间做选择呢?”林介平问她。
“我选您。”她毫不犹豫,低头:“但是我至多答应,不和他结婚,不让他在您面前出现。”
她已经不是和梁霄树在一起时候的她了。
现在的她不需要全世界的认同和祝福,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林介平深吸一口气,神色不明的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第79章 C79.签名照
假期总是结束的格外快,正月初六,一行人从马来西亚返程。
周禀山回徽南,林幼辛要先去京北,和《玉石记》剧组磨合几天,然后开始沪市及周边城市的巡演。
“那你以后就要在徽南发展,不回西城了?”
候机室里,静潼和他闲聊。
周禀山帮林幼辛清理她的包,她不小心撒了咖啡上去,闻声暂停道:“暂时不回去,幼辛之后两年都在外巡演,沪市周边居多,我俩商量后觉得回西城反而不方便。”
“私立医院倒是比较自由,以你的能力去哪里都可以。”静潼赞同,“你和小妹商量好就行。”
最近林介平对周禀山的态度好了不少,静潼和他的相处也松弛了下来。其实她一直不觉得周禀山和小妹之间会有多大的问题,毕竟人总有崩溃扛不住的时候,可以理解。
“你对小妹真的挺好的。”静潼重新给他递了几张纸,笑笑,“起码在我的角度,我很放心。姥爷虽然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依旧很满意你,就是面子过不去罢了,再等等吧,他迟早会松口的。”
周禀山倒也不担心:“没关系,时间会证明。对了,豆苗儿的事情,你们怎么考虑?”
“不要二胎了了。”静潼看向豆苗儿,程灏抱着她玩。
那天她和程灏说了豆苗儿最近的状态,程灏默默许久,最后也决定不要二胎了,但对结扎持保留态度,说再想想。
静潼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没有再问下去。她没关系,只要豆苗儿不受委屈就好。
周禀山点点头,眸色清淡:“你们决定好就好,我想这个结果她会开心的。”
静潼无奈轻笑:“你还真是处处都为小妹想。”
放在高中时期,她是万万想不到,你自己当初追了三年的高岭之花,在十几年后会坐在自己旁边,仔仔细细的帮自己的糊涂妹妹清理手提包。
周禀山给人的感觉一直很冷,他看起来对许多事都漠不关心,唯独对幼辛。
如果不是在意幼辛的情绪,以他的性格,估计压根不会理会豆苗儿这件事。
静潼最近也想了很多,实在好奇,忍不住凑过去问他:“周禀山,你当初究竟为什么喜欢我小妹?”
看脸?
但周禀山好像也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周禀山几乎清理完了大部分表面咖啡渍,但里面还有许多,这只爱马仕估计她不会再用了。
他头疼的将包搁在一边,和静潼客气一笑:“没有特别的理由,就是遇到了,然后喜欢她,你就当一见钟情吧。”
/
林幼辛在电话里听静潼给她说完这一程,对周禀山毫无创造力的“一见钟情说”略感失望。
虽然她一直没问过他,为什么喜欢自己,还持续了这么久。毕竟她一直很自恋的想,喜欢她也没什么问题,她很值得人喜欢。
但当周禀山真的说不出来什么的时候,她又不大高兴了。
从国外飞京北,她一落地就加入到集训里,周禀山也回了徽南,两人一南一北,见不到人,每晚只能煲视频电话粥。
周禀山在电话里听她嘟嘟囔囔的抱怨,好笑的拿近手机:“那要怎么说呢。你喜欢我什么?”
“我问你呢,你问我干嘛。”
“这个也要占上风?”
“要!你编也得编一个出来!”
她在电话那头叉腰,刚洗完澡的人团了个丸子头,脸蛋红扑扑的,穿一条吊带裙,可爱又蛮横,根本不像二十七的人。
他无奈笑:“宝贝,真的没有特别的理由。一见钟情不够吗?”
从在国外过年那几天起,周禀山就有事没事的叫她宝贝,一开始是在床上,后来慢慢延伸到生活里。
虽然已经叫了很多次,但她再听到还是有点脸颊通红,后脊发麻,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哎呀,你干嘛又叫我好肉麻!”
“那叫什么?你本来就是我的宝贝。”
比起林幼辛初初听到时恨不能浑身蜷缩起来的吃不消状态,相较之下,周禀山似乎完全不需要心理建设,甚至在林介平面前都照叫不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随便你好了”拿他没办法,她只好热红着一张脸应了。
已经忘了最开始聊的是什么,她趴在床上和他说最近的集训和演出安排:“京北又加了几个剧院的戏,然后就是晋城、毓城,这样的话去沪市的巡演大概要到夏天了。”
周禀山也微微皱眉,“这么久。”
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最晚三月份中旬就可以见面了。
“是呀,是大剧目,排演的场次多,要巡的城市也多。”林幼辛翻了个身,“你那边也很忙吧。”
从初春起,景区的人就多了起来,周禀山的志愿服务周期还没有结束,暂时没有假期。
周禀山按了按眉心,“先这样,你专心工作,之后的再说,我会想办法。”
“嗯。”
要挂电话之前,动作间,林幼辛感觉自己肩带掉了,她本来想扶,犹豫一下却松开手,冲视频那头的人暧昧的眨眨眼。
他们对彼此已经十分熟悉,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周禀山轻咳,垂了下眼,少见的在这种事上有不自在的神色:“睡觉吧,见面再说。”
林幼辛早就发现了,他十分擅长且沉浸自己看得见摸得着的主导过程,除此之外不论是她要求帮忙还是隔空做些什么,这个家伙都十分抗拒。
她故意放低声音勾他:“怎么啦,放不开啊。”
周禀山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拿远些,没有否认:“我感觉不太好,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你以前对着我的照片解决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奇怪。反倒是我看着你弄,你就觉得奇怪了?”
“宝贝,我毕竟还剩一点羞耻心。”
“你剩个屁!”
她算发现了,周禀山时常在她兴头上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闷骚却无聊,除了热衷她在上和朝后外,简直毫无情-趣!
不等周禀山说什么,她已经气鼓鼓的挂了电话。
不想理他了!
只是周禀山不可能让她带着气睡觉,等她洗完澡出来,手机在床铺上持续震个不停,拿起来一看,十数个未接来电,都是他打来的。
原本生气的人在这一刻又笑了。
不得不说她是开心的。
她就是喜欢和周禀山使小性子,就是要他把这些小性子都接住。
“干嘛!”
她掀开被子躺进去,接起电话来语气凶巴巴,嘴角却压不住的上扬。
“你说干什么。”
对面的动静有些窸窣,像布料摩擦,他的声音有些哑且低沉,还带着些不知名的糜糜慵懒。
她握着手机的手一僵,红热自耳根开始漫起,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是她提议的,可周禀山认真起来,她反而有些招架不住了。
“猜到了?”他闷闷的笑,声音愈发哑的厉害,没几秒钟,他气息略有急促:“宝贝,跪着趴好。”
才刚刚开春,京北的酒店里暖气烧的很足,她怕冷,依然开了空调,室温在此刻的达到了至高点。
她额头抵着床铺,觉得很不舒服,一点都不够,下意识去喊他的名字:“周禀山”
被喊到的人,有些难忍的低头看了眼,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月亮银辉洒落在床铺,他自虐般的用力,绷紧脖子盯着手机上的语音通话,声音浑沉发狠:“继续。”
林幼辛蹙了蹙眉,呼吸间的热气蒙在眼睫上,“周禀山”
“不够,继续。”
这简直是两个人的难熬,她哼哼唧唧的想哭,身体熬煮的像粘稠的蚌类生物,涌出来的东西都快接不住了,却迟迟不能获得他在时的快乐。
“哥哥”
周禀山额间生汗,压抑愉悦又处处生疼,耐着性子继续哄:“不要这个,宝贝,再叫。”
不要这个?
她有点懵,一直不都是叫这个吗?
但她来不及思考太多了,很不舒服,耳边是他的呼吸和自己的呼吸,错乱的刺激着她,索性心一横,软着声:“老公”
电话那边,那些滑动陡然加速,疯狂到发出清晰腻咕的丰泽水声,直到他一声闷哼,她立刻把手机丢去另一边,侧蜷着身体细细密密的颤抖,从脸颊到脖颈,乃至更往下,热汗津津,全身通红
雨消云散,电话里两道交织的急促呼吸逐渐平复,她回过神来,有气无力的懒着声:“好困,我要洗洗睡了。”
“再说会儿话。”周禀山还有些意犹未尽,想再留留她。
“哎呀,我困死了,不说了,晚安。”
这样就困了?
周禀山觉得她实在有点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但已然不好强求,只好无奈叹气:“去睡吧。”
“嗯,拜。”
“等等,再叫一声。”
林幼辛知道他想听什么,但她鼓了鼓脸,不再情愿:“不要,你现在又不是,少占我便宜。”
“那刚刚?”
“刚刚是特殊情况,不做讨论。好了我要睡了,晚安。”
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她跑去浴室快速清理,然后重新躺回床上。
手机震动一声,拿起来一看,果然是他。
Z:[宝贝,什么时候能再给我个名分?]
看着这条微信,她不大高兴的哼一声。
名分是要她给吗?是要他求的!
笨蛋!
她气鼓鼓的打字:[随缘吧!]
/
一直到三月初,《玉石记》在京北的场次重新开票,林幼辛终于集训结束,开始了绯闻风波后的第一场演出。
到场有不老剧迷,自她从剧组的大巴车上下来,往剧院里走的时候,就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拿着她在《幼狐仙》和《苦尔》里面的明信片和周边来要签名。
一路签完,远远看见徐澄宁和小满在和她晃手。
她立刻小跑过去,心中止不住的兴奋:“你们怎么来了呀!”
“当然是来给你捧场啊。”徐澄宁冲她扬一扬下巴,“顺便带个消息给你。”
“什么消息。”
“爆料你和梁霄树的绯闻,尤其是对外透露你已婚信息的人,我查到了。”
林幼辛神色缓缓淡下来:“是谁。”
徐澄宁挑眉:“你应该不会意外,是施陈。”
“确实。”她了然的点头:“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他一直对你挺不满的,《苦尔》A卡你选了贺兆京没选他,后来你屡次拒绝梁霄树,他看不惯,所以爆料污蔑了。只不过他实在蠢,差点把梁霄树也拉下去,听说梁霄树后来没再搭理过他。”
林幼辛对这些事已经不是很关心了,她点点头,“随便吧,毕竟曾经同事一场,我不会把他怎么样。老顾那边什么意思?”
“老顾的意思是,施陈的合约还没到期,后面还有好几个戏,所以”
徐澄宁神色为难,按理说,作为导演兼老板,是要拿个态度出来的,但顾津平显然更注重效益。
“意料之中。”林幼辛面无表情的勾了下唇,看向徐澄宁:“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先去准备,你们也入场吧。”
/
《玉石记》是大班底,几乎一票难求,林幼辛作为演职人员也只能拿到一张票。
她把取票码发给周禀山,问他能不能来,他说最近是景区流量高峰,他不一定能请到假,如果能来的话,会提前告诉她。
然而她在上台前最后一次看手机,依然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可能真的很忙吧,但她心中难免失落。
廖平老师来找她,担心她紧张,特意来宽慰。
“我没事。真的十分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提携和帮助。”
林幼辛内心非常感谢廖平,要不是他,她根本站不到这样广阔的舞台。
“诶,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能力过硬,我很期待将来和你再合作新戏!”
她眸中水意闪动:“一定!”
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任何对自己的专业有所敬畏的人,都会认真看待每一次上台的机会。
好在廖平一直在陪她说话,直到上场前,她的状态已经调试到最佳,整场演出下来异常的顺利。
廖平拉着她的手,在现场观众面前认真介绍:“这是我们《玉石记》的女三号表演者林幼辛女士,专业过硬,表演细腻。希望大家能多多关注中国话剧,也多多关注我们优秀的青年演员!给他们更多登台表演的机会,谢谢!”
全场掌声雷动,林幼辛感恩,深深鞠躬。
等回到后台的时候,她有些情绪难以自控,她还从来没得到过这样的鼓励。
她不是一事无成的林幼辛了,她是能得到专业认可的林幼辛。
暂来不及卸妆,她着急找出手机,想要和周禀山分享这一刻的心情。
手机上早早发来一条消息。
Z:[剧院西门。]
发送时间是五分钟前。
他来了?
林幼辛愣了一下,快速抓起手机,推门而出。
演出后来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见她都笑嘻嘻的叫着“林老师”,她一个都顾不得,穿过人群飞快向外跑去。
京北剧院的西门在一片人工湖旁边,她推开玻璃门,便看见周禀山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长风衣,手里捧着一束花,长身鹤立,笑着站在那里等她。
“你怎么来了!”她气喘吁吁的跑过去,直接扑进他怀里。
周禀山立刻伸手接住她,温声:“我怎么会错过你的表演,这可是光明正大的第一次。”
第一次收到她的邀请,第一次送她庆祝的鲜花。
他等了八年才等来这样的资格,怎么能失约。
“可你没有给我发消息,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这个之后再解释。”
周禀山低头,郑重的亲吻她的额头,眼中笑意温柔:“辛苦了林老师,演的真棒。可以接受剧迷的献花吗?”
她接过那束花,是青绿色的玫瑰花,眼眶潮湿:“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他又正二八经的从衣服外兜里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明信片和签字笔,递给她:“林老师,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以给我一个亲笔签名吗。”
“你”她破涕为笑,有些惊讶的仰头看他,“你搞什么啊,我回去给你签一百张都行。”
“不一样,我就要这个。”周禀山笑着摇头:“我说了,要光明正大。”
他神情恳切,像是在求她帮忙完成多年夙愿般,执着又认真。
她再次眼热,立刻低头拿过明信片和笔,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
“给你。”
“谢谢林老师。”
她红着眼:“无聊。”
西门开始陆陆续续有观众退场,三月的月亮在人工湖面上倒映,弯弯一角。
周禀山笑着低头,和她额抵额:“刚才跑过来想和我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有想说的?”
他怎么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她的意图。
“我就是知道。”
林幼辛轻轻笑一声。
忽然感觉自己的一肚子感慨好像都不必说。
“周禀山。”
“嗯?”
“我想告诉你,今晚月色真美,谢谢你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