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舒心,林听晚没有任何不适应,除了多了一个在国内的已婚身份。她和以前一样,上学、吃饭、玩乐、睡大觉。
无聊的时候,林听晚会骚扰季琛,她没什么事找他,跟逗猫一样,想起来就逗一逗,没兴趣了转身就走。
但林听晚觉得季琛这人扫兴,因为他会问她的学习情况。本来对着他口出狂言挺好玩的,他突然问一句最近学习怎么样,她就萎了。
林听晚趴在公寓沙发上,听见电话那端的人问她的学习,她兴意阑珊:“季琛,你不是我老公,你是我爸吧?”
然后对面就把电话撂了。
不过最近学业压力确实很大,教授的夺命攻击把她淹没,每天逮着她追绩点,她做梦都是被大白鹅追——因为她这位老师实在是长得像大白鹅。
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映出婆娑的光影。风卷走铺在桌上的稿纸,翻过几页,又停下。
林听晚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伸手胡乱摸了一通,没摸到手机,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半眯着眼揉揉乱糟糟的头发,在一堆稿纸里找手机。
睡裙吊带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臂,她打着哈欠。又在梦里被大白鹅追,差点咬到她的屁股。
这会儿有点劫后余生的精疲力尽。
睡觉不如不睡。
在手机震动的最后几秒,她终于找到了被稿纸压在角落的手机。
“还活着吗?”古月见她这么晚才接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确认她的存活情况。
林听晚声音沙哑:“今天还活着,明天不一定。”
古月放心了:“出来玩,请你吃大鹅。”
林听晚兴致缺缺:“烤鹅啊?”
“铁锅炖大鹅。”
林听晚的眼睛唰的一下睁开,坐了起来,兴奋扬声:“马上来!”
没办法,她有一个刁钻的中国胃,又不会做饭。放假回国她胖了两斤,来上学又瘦了四斤。听见要去吃东北菜,立马来劲儿了。
而且据古月说,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在这边定居,搞搞农场养老,味道不会差。
“要体验一下吗?抓大鹅。”古月看着围栏里雪白的大鹅,问林听晚,“免费体验,可以想吃哪只自己抓。”
林听晚摇头:“下次吧,我穿的裙子。”
古月盯着她,不可思议。
她可不是因为穿裙子就不做什么事的人,她想做什么都是直接去做,从来不会考虑方便不方便。穿着GUCCI抓泥鳅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干过。
发现她眼底有些浅浅的熬夜痕迹,古月明白了。
林听晚的作息很不规律,但她精力旺盛。如此旺盛的精力,都被ddl折磨得不成样子。
绩点啊绩点,真是害人不浅。
最后挑了一只漂亮大白鹅,林听晚抚摸着它丰盈地羽毛,头靠上去,舒服又踏实。等待后厨准备期间,她坐在草地旁边的台阶上和这只大白鹅聊天。
古月见状调侃:“别聊了,等会儿聊出感情了都不好下嘴。”
林听晚端详了一下大白鹅:“你嘴筒子这里有一个小黑点,就叫点点行不行呀?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哦。”
“……”
真有感情了是吧,还给人家取名字。
“胡胡,给我和点点拍张照呗?”林听晚把手机递出去,“拍好看点,留个纪念。”
古月扯了扯嘴角,不懂但照做:“然后你就要把它给吃掉。好可怕啊林听晚。”
刚按下快门,手机上端弹出一条消息提醒。
“狗男人……?”古月呢喃着念了一遍,紧接着弹出第二条,她没再看,把手机还给林听晚,“你有消息。”
林听晚终于肯放过大白鹅,让后厨拎走了,低头点开消息。
季琛:【图片】
季琛:【你的快递,寄错地方了】
林听晚连忙打开
软件,才发现她的默认地址是国内季琛的家,忘了改。
帮别人买的小玩具,收件人名字填的还是绝世大美女。
快递员为什么没有给她打电话,她要给差评!
季琛又发来一条消息:【地址,给你寄过去】
林听晚回到对话框,问他:【你没有打开看过吧?】
季琛:【嗯】
嗯。嗯?
嗯是什么意思?
林听晚拧了下眉:【有还是没有】
对话框安静了会儿,弹出季琛的消息:【需要帮你打开验货?】
文字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凑在一起可以很丰盈,也可以很平脊。但因为听不见声音,常常难以准确地感受到对方的语气,就算加上一些语气词、标点符号,也显得固定且生硬。
但林听晚莫名其妙能感受到季琛这句话的语气,不是绅士地询问她是否真的有这个需求,而是状似体贴、实则尾音略微上扬,夹杂着几分玩味。她几乎能想象他说这话的表情,眉尾轻挑,眼底意味不明。
给她一种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装作不知道,故意逗弄她的错觉。
林听晚一个字一个字用力敲键盘:【不、需、要】
把公寓地址甩给他,她冷言冷语:【麻烦尽快,谢谢】
这句话发出去,林听晚起身拍了拍裙摆,往旁边原木风的餐厅走。
“狗男人是谁?”古月跟上她,“我不小心看见的啊。你恋爱了?”
林听晚否认:“没有呀,恋爱有什么好谈的。狗男人不一定是男朋友,也可能是很坏很坏的哥哥。”
季琛这个人,她其实没那么了解,甚至连他发的那份详历都没有点开看过。但她直觉,他这人很坏。
昨晚为了写essay,她喝了小半瓶百加得,凑个微醺。当时状态特别好,边喝边写,写完倒头就睡了过去,天昏地暗,后劲有点大,现在人还是晕的。
撑着脑袋,坐在垫着蒲团的椅子上,她面颊泛着绯色,笑眼盈盈,看起来像是身体里的酒精没有挥发干净,还有点微醺。
古月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但她没有证据。
林听晚撑着脑袋昏昏欲睡,手机界面突然弹出来电显示,猛地振动起来,吓得她抖了一下。闭了闭眼,她怨念地缓了一口气,接听电话:“打电话干什么呀?吓我一跳。”
虽然她的确比起文字更喜欢打电话、发语音,或者当面说。
显然这一点季琛和她一样。
但是她以为他们的对话已经结束了,在她那句“麻烦尽快谢谢”的时候。
“跟我这么客气?”他低沉的声音经过电子设备的处理,显得更加清冽,林听晚都怕他的声音把她的手机给冻裂了。
她嗯了一声:“前几天听说了一点事情,觉得自己好像惹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所以害怕呀。你知道,我胆子很小的——”
抬眼发现对面的古月正用三分好奇、三分猜疑、四分你不对劲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到嘴边的称呼紧急拐了个弯,“——哥哥。”
“哥哥?”
一平一扬,两个字两个完全不同的声调,从季琛的喉间荡出来。他似乎是低笑了声,静观其变她的小把戏。
林听晚脸不红心不跳,装傻:“怎么了吗?”
季琛说:“我这么年轻,当你爸不合适,当哥哥可以。”
没想到他不仅从容地接下了她的戏,还翻了旧账,如此不要脸地认可并接受这个称呼,林听晚轻嗤:“你都奔三了,还说什么年轻,比你年轻的我们学校一抓一大把。”
“二十八,就老了?”
“男人过了二十五就不行了,哥哥。”
她故意揶揄的语气叫他哥哥,普通的称呼叠词,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黏黏糊糊的,像吃了一口水蜜桃味的夹心棉花糖。
电话那端安静了会儿,静到林听晚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声。
国内这会儿应该是晚上八九点钟,他在家吗?还是在公司?听着挺安静的,应该不是在外面应酬。
她差点要以为他生气了,就听见他沉声道:“未必。”
两个字又冷又硬。
无端的,林听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动了动嘴角,把电话挂了。放下手机突然想起来,又问:【你过年回奶奶家的时候,没有被一大家子亲戚为难吧?】
季琛:【没有】
林听晚那一丁点的罪恶感消灭了个干净,彻底放下心来。
古月迟疑的问:“你哥?”
林听晚支支吾吾,乱七八糟应了几声,敷衍过去。
古月没在意,注意力很容易被别的事吸引,她看着手机里的消息,问:“关桥的生日你去吗?”
“我?”林听晚说,“给她过生日还是忌日啊?让我去。”
古月捧起手机:“她在群里圈了所有人,不就包含你吗?”
林听晚:“给她过生日,我还要白搭一份礼物,也太亏了。整蛊礼物的话,我倒是有兴趣去一下。”
古月很早之前就疑问了:“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和?你从小在庆岭,她从小在英国,你们以前不认识吧?没有交集吧?”
“问她啰。”林听晚伸手拿茶水,“大一迎新舞会的时候为什么要把红酒泼在我的裙子上,我就穿了那一次。”
提起这件事,仿佛回到当时的场景,她那股无名火又蹭的一下窜上来了。
“三万八,很贵的。花的还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压岁钱。”她心疼裙子,更心疼钱。
她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她死皮赖脸从家里乞讨要来的。不像那些娇生惯养、家里有人宠的小公主,她顶着林氏二小姐这个子虚乌有的名头,在超市里买水果都要算一下十块钱三斤的香蕉和八块钱十个的橘子哪个更划算。
爷爷留给她的,她都舍不得用。
就好像用一点,爷爷留在她这里的东西少一点,留存的痕迹就会变得浅一分。然后有一天,会彻彻底底的消失。
古月对林听晚的了解没那么多,她是芦海人,仅仅是在来英国之前听说过她。庆岭林家的二小姐,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大部分家族里最小的那个都是众星捧月被全家人哄着的,从小要什么有什么。
她以为她也是,但她似乎过得没那么好。
“关桥生日叫了多少人?”
林听晚懒得看群,她是真有点晕,坐在这里,稍微暖和一点,脑袋就昏昏沉沉。酒没醒透,觉也没睡好。
“除了咱们群,还有他们专业的吧,定在维伊德庄园。”古月把筷子递给她。
林听晚第一口吃的就是鹅肉:“点点真好,长得那么可爱,还这么好吃。”
古月猛地顿住,嘴里的肉卡在那里,嚼也不对,不嚼也不对,差点咽不下去。
嘴里囫囵,她无奈又愤恨:“真的求你了,做个人吧。”
“去吧。”林听晚说,“那么多人,肯定很热闹。”
手机又震动起来,她扫了眼来电显示,不是季琛。接通,开了免提。
“你去吃东北菜了?”裴清临的声音传来。
林听晚问:“你怎么知道?”
对面的古月不打自招,举手自首:“我发了朋友圈。但我没有发你啊,他怎么知道是你和我一起吃大鹅的。”
说着她掏出手机,对着照片埋头研究起来,发现其中有一张照片带到了一点林听晚的裙摆。
不至于吧……
这就认出来了?一个不到四分之一的裙摆?
说实话,她都没注意林听晚的裙摆长什么样。
“你们在哪?我可以过去吗?”裴清临问。
林听晚:“可以啊。”
裴清临:“我现在过去来得及吗?”
林听晚嚼得起劲:“来不及了,但你求我一下,我可以给你带一根点点的漂亮毛毛回去。”
“点点是谁?”
“我们吃的鹅啊,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点点。可爱吧?”
裴清临默了默:“……可怕。取了名字还忍心吃,不残忍吗?”
古月在旁边听得直点头,心说终于有一个正常人为点
点发声了。
“你明天有时间吗?”裴清临问。
林听晚笑道:“干什么,要约我啊?”
裴清临:“帮我给关桥挑挑生日礼物。”
林听晚笑意更甚:“那你可找错人了,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你搞砸的。”
“你千万别为难枝枝,关桥和她有梁子。”古月说,“我明天有空,我陪你去吧。”
“也行。”裴清临应了古月之后,转而问林听晚,“林听晚,那关桥的生日,你是不是不去?”
林听晚夹了一块儿土豆:“为什么不去?”.
当然要去,还要风风光光地去。
林听晚穿了一身水蓝色的礼裙,修身、开叉,肩上的吊带是前后两条薄纱,系成蝴蝶结。风拂过,薄纱丝带轻轻晃动,似蝴蝶停在她的肩头。
关桥对她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越过人群径直朝她走过来,眼神不屑地打量她一番:“你还真敢来啊?”
林听晚把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给她:“下次发全员消息,可以打个括号备注一下——除了林听晚。生日快乐。”
扫了眼她递来的礼物,关桥其实没想过她会带礼物来,但转念一想,说不定她准备的是什么整蛊礼物,她才不上当。拿过来,随手往摆放整齐的礼物堆里一丢:“那样你就不来了?”
林听晚看了眼被丢过去的礼物,笑眼盈盈,对上她的眼睛:“不一定。”
关桥轻嗤:“神经病。”
不浪费口舌,她转身就走,回到被众星拱月的位置。
林听晚挑眉,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才坐到古月给她留好的位置。
裴清临问她和关桥为什么关系不好,林听晚说:“问她,我还想知道呢,这突如其来的恶意是怎么回事。”
在她这里,喜欢和讨厌都是需要理由的。
“难道……”她沉吟,歪头思考。
古月好奇地凑过来,裴清临也安静听着,以为她要说点什么厉害的猜想。
结果,她一脸认真地说,“是我长得太漂亮了她嫉妒我?”
古月:“……”
裴清临:“……”
你本人真是和你的外表一样,肤浅得要命。
第17章 兜底给她绑丝带。
关桥是真担心林听晚做点什么事,破坏她的生日会。但目前看来她什么都没有做,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送她礼物,祝她生日快乐。
她如果直接把人赶走,倒显得她不对。只好按捺着性子忍下来,暗想林听晚可真是好手段,也太心机了。
一边和姐妹们热聊,一边瞄着林听晚。
关桥看过来的时候,林听晚就坐在沙发那儿,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和她的裙子同色系的蓝色鸡尾酒。
捕捉到关桥的视线,她直勾勾地看向对方,笑意盎然,从容到像是这场宴会的主人,气得关桥连翻两个白眼。
这场合人多热闹,但也混乱。
印欧语系里,夹杂着一些中文。有的人在认亲,有的人在社交,有的人刚认识就搂搂抱抱,只差一张床。
古月摇摇头,觉得夸张:“是我太传统了吗?”
她扭头问林听晚,“枝枝,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能接受亲密举动吗?”
林听晚说:“生理喜欢怎么不算一种喜欢?”
裴清临一直不太赞同生理喜欢这种说法,他对亲密关系比较传统,尤其是做一些过分的事:“有的事只能也只应该和真正喜欢的人一起做。”
“你太认真了,不应该谈恋爱,应该蹲在天桥边上贴钢化膜。”池暮顶着一头棕色微卷头发过来,把手里的两杯浅黄色液体递给林听晚和古月。
裴清临瞥他一眼:“没我的?”
池暮嗤笑:“你要是女生我给你拿。”
“这什么?”林听晚喝了一口池暮递来的喝的,皱眉。
池暮理所当然地回答:“菠萝汽水。”
林听晚:“我喝不出来这是菠萝汽水吗?我的味觉没有坏掉,我的脑子也没有坏掉。给我这个干什么?”
她还以为是什么调得很好喝的酒,结果就这个?害她白期待一下。
池暮同她一样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直直看着她:“虽然这里不太流行,但你们那里好像经常说——少喝点酒。”
林听晚觉得,要不是池暮长得好看,还用这双漂亮的、亮晶晶的眼睛,像小狗一样看着她,她一定会揍他一顿。
池暮是裴清临的朋友,混血儿,长居英国,一直在学中文,一直没学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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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人的关系就这样,他认识她,她认识他,玩着玩着就都认识了。
维伊德庄园二楼偌大的房间里四通八达,光线晦涩。几乎围绕房间里的娱乐设施形成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圈,有的人在玩桌游,有的人在玩扑克。
他们四个正好凑一桌麻将,被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围在中间。
粉白色的亚克力麻将,背面印着Hellokitty,麻将桌是全自动的。
扔出一个二条,古月差点被浓郁的古龙味香水熏死,歪头躲避了一下,看见窗帘角落有人在啃嘴巴,她叹气:“我为什么单身,因为我在台球桌上架狙吗?”
她喜欢打台球,其程度是看见路边摆着台球桌都要走过去搓两杆。而且每次打台球特别卖力,卖力到上桌整个人趴着架杆。
“那我单身是因为在麻将桌点卯吗?”林听晚说,“乐观点,起码你没有和丑人谈恋爱。”
“诶等一下,碰!”池暮拿走裴清临打出来的八万,“棒球队那个捕手不是在追你吗?不是你的菜?”
林听晚扯扯嘴角:“神经病,谁会喜欢小组作业不做的人。裴二,别给我喂牌了,我看这小子要胡了。”
古月张大嘴巴:“靠,你们出老千?”
“冤枉呀,我们又没有在桌子下面偷偷换牌,我们只是在桌子上面光明正大的喂牌而已。”林听晚笑着看向裴清临,“对吧?”
裴清临点头:“嗯,六筒要吗?”
古月拍桌子,差点要揭竿而起:“裴清临!做人不能太偏心!你不能因为你们是幼儿园同学,就这样孤立我们两个。幼儿园都追溯到哪个远古时代了,你不会真觉得那短暂的开裆裤时期也算青梅竹马吧。”
林听晚看了眼手里的牌:“你幼儿园才穿开裆裤。胡了。”
她朝另外两个人摊手,笑眯眯说,“请我喝酒吧。”
古月绝望地趴在桌上,下巴被压平:“为什么我叫胡胡,却胡不了牌。”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灯突然熄灭。本就昏暗的环境,顿时彻底陷入一片黑暗。窗帘严丝合缝,密不透风,室外零散细碎的光线无法透进来,皎洁的月光也被毫不留情地隔绝。
几秒后,蜡烛的微光亮起。
零点到了,轮到今晚的重头戏,给关桥庆生。她面前放着点了蜡烛的生日蛋糕,闭眼许愿,房间里的人都在给她唱生日歌。
烛光摇曳,温馨又热烈。
林听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前突然不合时宜地浮现许多碎片画面。
冰冷的、破碎的、不堪的。
她好像从来没有过一个开心的生日.
蜡烛被吹灭,灯骤然亮起。
关桥分了几块蛋糕之后,就让大家自助。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不想一个一个地分。
林听晚长睫轻颤,转身喝了一口酒。
“要我说吃这玩意儿不如撸串。”古月端起一块五分熟的牛肉,带着粘稠的血液,“拍照好看,但一点也不好吃,还不管饱,我都怕明天拉肚子。”
听见撸串,池暮凑过来:“什么时候去吃?上次吃了那玩意儿我觉得超级好吃。”
古月说:“改天吧,这几天赶due。”
林听晚咕噜咕噜下去半杯酒:“别改天了,就明天吧。再怎么赶due,也要吃饭呀。去吗?裴二。”
“咱们四个?”裴清临问。
“嗯?”林听晚眉心一动,拖着嗓音,歪头看着他,眼神八卦揶揄,“你想叫谁?”
裴清临不清楚为什么,她似乎总是对他的这方面充满八卦好奇,对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感兴趣,很喜欢在这件事上开他的玩笑。
但林听晚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单纯觉得他太正经了,出身于那样戒律清规的裴家,被教育得规规矩矩,很绅士,也很传统。从小就是别
人家的孩子,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校服扣子永远扣到最上面那一颗。
所以她喜欢逗他,可能是她骨子里那股被禁锢太久的坏劲儿,在他面前说过分的话,看他气得冷脸,耳朵尖泛红,她莫名有点爽。
裴清临偏头,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会儿,伸手拿走她端起来要喝的酒:“棒球队的捕手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嗯?
这话问的突然,也转得生硬。林听晚茫然一秒,迎上他的目光。光线从他们中间穿过,又绕过他们各自的肩头,再走远。
“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就像她之前回答屈炀的话那样,她现在这个状态,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不知道爱的滋味,只有恨,只有无尽无垠的怨恨,和数不清的雨点砸向她。
像治不好的风湿,夜深时、下雨时、气温降低时,总会发疼,从骨头往外渗,一点一点,蔓延全身。
裴清临问:“你就没有想象过?周围的人都在渴望真爱,你不想?”
林听晚摇头:“寻找真爱的过程是夸父逐日,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力竭而亡。有人愿意拼尽全力,那个人不会是我。我为什么要为了追逐一个触不可及、可能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太阳,白费力气呢?毕竟我的人生没有明天。”
“我不赞同。”
“你可以坚持你的观点,也可以否认我的想法。”
裴清临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很好懂的人,性格张扬外放,所以什么都写在脸上,也从来不掩饰任何情绪。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他明明是很了解她的。
“你假期回国,和岳辰见面了?”他问。
林听晚嗯了一声:“听说了?”
“一点。”
裴清临和岳辰不认识,没有交集,不在一个圈子里。他假期没有回国,从他姐那儿听说了一点。
毕竟林家和岳家的事闹得整个庆岭满城风雨,不知道都很难。尤其是她在酒吧对着岳辰脑袋上抡酒瓶的事,当时现场人多,太多人目睹,自然就传开了。
圈子里闲人太多,八卦简直是他们生命的来源。
他有点好奇,“所以你和岳辰……”
“没结婚。”
“怎么解决的?”她的父母态度那么强硬。
林听晚笑起来,避重就轻,没有正面回答:“当然是靠我聪明的小脑瓜啦。”
怕他追着自己问,她说完抽走他手里的酒杯,往靠窗的角落走。喝了一口酒,捏着手机,给季琛发消息。
本来完全忘了他这个人,甚至忘了自己已婚,所以和古月闲聊的时候下意识说了单身。这会儿想想,二十岁,已婚,这两个词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好可怕,好离谱。
林听晚:【快递寄了吗】
林听晚:【单号呢】
林听晚:【发给我】
国内的快递寄到英国时间蛮长的,本来就寄错了一圈,耽误了几天时间。快递要是一直在他手里,她总感觉不踏实。
季琛过了几分钟才回复她:【没空,很忙】
林听晚:【那你让卫择寄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忙,他没有再回。林听晚无聊地转了转手机,抬手要喝酒,发现杯子空了。旁边恰好伸过来一杯酒,她抬眼看过去。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对方试图搭讪。
林听晚对他有点印象,几分钟之前在沙发那儿和一个金发美女互啃来着。她没接他的酒:“我不爱用一次性的东西。”
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男生立马黏上来,挡在她面前,上手要碰到她的肩膀,她躲开,往旁边退了一步,好死不死撞到旁边的人,踩到一条裙子的裙摆。
关桥感觉猛地被拽了一下,连忙捂住胸口回头,发现林听晚踩住了她的裙子,伸手去扯。
“林听晚你有病吧!踩我裙子干嘛!”
林听晚本来要道歉,看见是她,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笑了下:“哦,没看清,以为地毯呢。”
“啊啊啊啊啊!林听晚!我忍你一晚上了!”关桥尖叫,终于憋不住了,疯了似的,踩着高跟鞋扑过来。
林听晚没躲。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做了长指甲的手指划过胳膊,抓住彼此的头发用力扯,谁也没有放过谁。
在场的其他人纷纷看呆,顿时鸦雀无声。
古月尝试着上去拉架,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去,两个人扯头花扯得严丝合缝,任何人都没办法介入她们之间把她们分开。
动静太大,惊动了庄园管家。
厚重的双开门被拉开,管家带着人来拉架。
后面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穿着酒红色西装花里胡哨的,看起来就像是混迹在酒场里的花花公子。另一个黑色西装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项链一晃一晃的,眉眼凌厉,面部轮廓锋利,携着浓烈的雪味,仿佛阴天下雪的感觉,清冽又阴湿。
有人好奇地看着这两个男人,眼神充满探究。
林听晚被管家硬生生拽开,余光瞥见门口的人,下意识多看了一眼,愣住。
诧异上一秒在手机里和自己说很忙的人,这一秒竟然出现在这里。
她瞬间变乖。
敛了锋芒,仿佛收了爪子的小猫。跌坐在地上,一双眼睛蒙了水雾,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头发乱糟糟,散在肩上。发丝挂在睫毛,粘在唇瓣,飘起来几缕。水蓝色透明薄纱丝带散开,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
狼狈、凌乱、但漂亮。
季琛凝眸,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隔着几米距离和她对视。
半晌,他不疾不徐地过去。
停在她面前,他蹲下,伸手,手指勾住她肩头散开的丝带,慢条斯理地给她绑好。
明明只是给她绑丝带,动作却显得又欲又勾人,若有似无地碰着她的肩膀,更像是在解开她的丝带。
季琛目光促狭,手指一不小心同她的发丝勾缠,柔顺的卷发毫不客气地勾住他的指关节。
“这会儿怎么这么乖?”
刚才还像一只炸毛的猫,伸出爪子要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这会儿这么乖,装给谁看的,他很清楚。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所以他故意这么问。
林听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客为主:“你怎么在这儿?”
她觉得她还挺自然的,但问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季总出现在这里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来出差的呀,不然像他们这群人这样游手好闲找乐子吗?
越过他的肩头看向站在门口那个目光揶揄、一脸浪荡不羁、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像是有女朋友的男人——季琛是和他一起来的。
林听晚沉思。
嗯……也不是不可能。
除非他性.冷.淡。
注意到她看向别处的视线,季琛抬手,掐着她的双颊,把她的脸转过来。
离得太近,她的唇瓣差点擦过他的脸颊。呼吸缠绕一瞬,他低眸:“来送快递。”
第18章 兜底想我啊?
“那个人是谁?”
池暮看见林听晚面前站了个人,原本想和裴清临一块儿上去拉架,硬是脚下拐了个弯,退了回来,问古月,“她男朋友?”
古月摇摇头,猜测:“她哥哥吧。”
她语气迟疑,不是很确定。林听晚确实有一个常年混迹在海外的哥哥,不过她以前听说她那个哥哥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又混又浑。
但是这位看起来没那么……糟糕啊。
不只是看起像个人,还是个极品帅哥好嘛。
难道她听说的版本不对?
“那个人是季琛。”裴清临说,“不是她哥。”
他目光笔直地落在季琛身上,疑惑不解的情绪中,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不悦。
季琛看起来和林听晚的关系并不陌生,甚至有点熟悉的亲密感。裴家和季家关系不错,
他以前也见过季琛几次,但他从来不知道,林听晚和季琛有这样亲近的关系。
池暮回忆了一番,想起来了:“季琛?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好像听说过。”
在他爸爸那一堆商界杂志里,他好像看见过这个人,据说是个狠人。还挺穷凶恶极的,心思难猜,很有手段。
“那也算哥哥吧。”古月说,“枝枝的姐姐是季琛的弟媳,所以枝枝也算是季琛的妹妹。”
关桥被管家带来的人扯开之后,甩开对方的手,抚了抚乱掉的裙子。本来还想和林听晚互骂一顿,结果抬头看见季琛,愣住。
错愕顷刻间将她覆盖,她草草收回迈出去的脚。
他怎么会在这儿?
林听晚坐在地上,双颊被季琛禁锢,听见他的话,瞳孔微缩,回过神来。
快、快递?
他亲自把快递带过来了?
那里面装的可是……他怎么过的海关……
他不会真的开箱……了吧?
她胡思乱想,纤长的睫毛轻颤,避开他的视线,不敢细想。
季琛拉她起来,俯身扯了一下她皱起来的裙摆,指腹有意无意地滑过她的腰臀。酥麻的感觉如电流,林听晚的后腰猛地缩了下,差点没站稳,抓住他的小臂。
“干什么?”他挑眉,恶人先告状。
林听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又不好发作,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他。
这里人太多,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季琛扣着她的手腕,往外走。林听晚抬头看见关桥那张充满困惑和不爽的脸,在对方同她对上视线的时候,得意地朝她吐舌做了个鬼脸。
气得关桥抓了抓头发,叫了两声。
见人要被带走,古月忧心忡忡:“完了……枝枝不会被他狠狠收拾一顿,骂哭什么的吧?”
池暮说:“不至于吧?”
古月觉得很至于,反问他:“你们没看见枝枝刚才看到他的表情吗?立马就变乖了,她什么时候乖过?你们见过她这样吗?见过吗?”
她叹气,“我可怜的枝枝。”
裴清临盯着朝门外走的人,垂在身侧的拳松开又收紧。
走到门口,林听晚无意间和靠在门边的男人对视一眼。只一秒,她视线飘走,被季琛拉着走远,彻底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方隐年一脸看戏的表情,吊着眼尾,浪荡又玩味。看清林听晚的脸,他像是突然发现惊喜,愉悦地挑了下眉。
是她啊。
他见过这姑娘,在屈炀的酒吧。她当时拎着酒瓶,要抡岳家那个废物少爷,被季琛拦下了。
太牛逼了,他印象深刻。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离开宴会厅,林听晚被季琛逮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松开手,他靠在墙边,手里把玩着手机,没管她,也没说什么。
林听晚也没有问,转身往里走了点,站在男女卫生间中间公用的洗手池跟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有多狼狈。
抬手整理乱七八糟的头发,她嘴里骂骂咧咧:“死丫头下手真重。”
发型毁了不说,还拔掉了她几根头发。
把顺下来的发丝扔进垃圾桶里,林听晚整理好之后,从镜子里看见靠在墙边的季琛。他单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兜。西装外套敞开,里面那件黑色的V领衬衫似绸缎,露出好看的锁骨,又衬着他若隐若现的肌肉轮廓。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项链,盖过他的锁骨,垂在他的胸口。
季琛靠在那儿,给方隐年发消息:【先走了】
方隐年像是在捧着手机等他这条消息,秒回:【那姑娘谁啊?】
季琛抬眸,看向站在洗手池前皱巴巴一张小脸、烦躁无比地梳理头发的林听晚,十分坦然地回他:【我老婆】
方隐年:【?】
方隐年:【等会儿???】
听说他结婚的事之后,方隐年非常震惊,好几次问他,死活从他的嘴里撬不出对方是谁。搞半天,是因为他在当禽兽。
他老婆,大学生?
宴会厅门口,方隐年双手侧身靠门,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可能需要重塑一下。这太离谱了,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合理,放在季琛身上就很离谱。
只是这小姑娘眼熟,他上次就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方隐年捏着手机给季琛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对方没有回复,搞不懂是心虚,还是在教育小嫂子。
“看见了吗?我就说林听晚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吧?简直就是疯子,你要是惹她,她就算跟你同归于尽,也会把你往死里弄。”
“但她漂亮啊,想谈。”
旁边有人议论,方隐年听见后,捕捉到关键词,像是突然被敲了一闷锤。
林听晚?
嚯!林家二小姐,林落烟的妹妹。
不是,他乐了声,你们姓季的哥俩可真有意思,就逮着林家薅老婆是吧。
方隐年以为季琛现在成了季总,比以前成熟正经多了,没想到不减当年,甚至比以前更浑。
他在手机里把季琛骂了一顿——你他妈畜生啊!二十岁!这都下得去手!.
看见方隐年发的消息,季琛眉尾微动,轻轻挑了下。
不置可否。
林听晚站在洗脸池跟前,磨磨蹭蹭,动作慢吞吞。从镜子里偷偷瞄季琛,暗中观察他此刻的情绪。他就站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靠墙等她。
他低眸看手机,一张俊脸覆着风雪,脸上没什么情绪。
最后实在是没什么能消耗时间的了,她磨磨蹭蹭地转身,磨磨蹭蹭地往外走,低着脑袋,装作很忙地整理着自己的裙摆。
季琛看她这样子,觉得好笑:“找什么呢?”
林听晚一本正经:“我丢失的脸面。”
季琛低笑:“晚了点吧。”
跟着她走出去几步,见她闷头还要继续往下走,季琛伸手拉住她,停在台阶上。周围没人,整个庄园矗立在这片空旷的地方,偶尔有风绕过,显得安静。
“为什么打架?”
他声音低沉,听起来有点冷。
林听晚以为他是质问的口吻,想着他这回可能是真的要教训她了。心沉下去,眉眼也垂了下来,很不服气:“她骂我。”
季琛问:“骂回去了吗?”
林听晚错愕一瞬,抬头看他,忘了回答。
季琛对上她的眼睛:“看我干什么?”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还是以这样划分界限、站在她这边的口吻。林听晚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嗯,骂回去了。”
“不该问你这个,你不会让自己吃亏。”季琛说完,目光随意往下一瞥,注意到她的手背。红了一块儿,还有一条不深不浅的伤口,血印干涸在手背。大概是刚才和被人扯头花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旁边的玻璃桌角。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下雨的时候,他去接她,看见她和岳辰起争执。她当时也是如此,手腕被岳辰抓出很深的红印。还有回家跟父母闹掰那次……
她怎么总是这样,和对方鱼死网破,把自己也弄伤。
“也不是完全不吃亏。”
“嗯?”
林听晚听见他的话正茫然,手被他捉住,攥进他的手心。她下意识往回缩,被他的大掌扣住,动弹不得。
干燥温热的触感,包裹着她的手,很微妙。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磕到了。可能被扯头发这件事更疼一点,她是真的没有感觉到手背被磕到的疼。
河边的晚风拂过,天气逐渐转暖。林听晚的裙摆被风扬起来,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看这座城市。河对面金碧辉煌,闪烁的霓虹勾勒出整片璀璨。
季琛拎着药店买来的酒精棉签和创可贴,掰开酒精棉签,擦了擦她的伤口,给她贴上创可贴。
动作不算温柔,看得出来他没怎么干过这种事,但胜在有耐心。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有一段时间没见,他还是这么好看,而且是夜色越浓越好看。太过具有攻击性的长相,第一眼就能抓住旁人的全部视线,棱角锋利,眉眼凌厉。整个人的气质也是又冷又烈,还有些说不上来的野。
像冰冻的烈酒,难以被驯服,难以被驾驭。
“看什么。”季琛眼睛都没抬一下,感受到她灼热、赤裸的视线。
“其实没必要弄这些的,伤口差点就愈合了。”林听晚笑着调侃,仍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两个月没见,不先和我叙叙旧吗?”
季琛收好用过的酒精棉签,挑眼看她,说的随意:“记这么清,想我啊?”
林听晚笑意更甚:“不可以吗?”
她站起来,理直气壮,“我想我自己的老公,又没有想别人的老公。你在这儿住哪里?”
季琛被她那句老公勾住,心口被轻轻碾过。
她随口一问,他也随口一说:“要去我那?”.
地址不是酒店,是他在这里的一套房子。
林听晚像在庆岭那天初次踏入他的领地一样,趿拉着拖鞋游荡了一圈,上上下下摸清了这套小洋楼的构造。
位置很好,环境更是没得挑,装潢精简但温馨,房子后面带一个小花园。只是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疏于打理,家里显得冷清,小花园也光秃秃的。
和庆岭的家不一样,应该是他太久没有来这里,这里没有他的味道。
没有那股她熟悉的雪松味道。
转了一圈,林听晚下楼,在客厅的桌子上看见那个无比特别的粉色快递盒子。意识到是什么,她冲过去,拿起来看了眼,然后死死地抱在怀里,做贼似的。
是她的快递,那套小玩具。
他没有骗她,真的亲自把这个东西给她带过来了。
林听晚又看了一遍面单,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小玩具,但也只写了这三个字。
他应该……没有仔细看吧?
看了也没事,小玩具而已,又没有说是什么小玩具,他应该不知道。
心里发虚,林听晚正想趁人不在这儿赶紧把东西藏起来,刚转身,就看见季琛出现在楼梯口。她吓了一跳,猛地吸了一口气,抱怨道:“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说完扯了个嗝,急促而短暂。颈间猛缩,肩膀剧烈地耸了一下。
隔了几秒,又扯。
被吓得。
她艰难地咽了咽喉,想忍住,但完全停不下来。
季琛看着她,发笑,没忍着,低头闷笑两声,肩膀随之颤动。
林听晚看见他笑,瞪他,不满地皱眉:“你……笑屁呀,烦……烦死了。”
扯嗝扯得她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季琛倒了杯温水,递给她,瞥见她怀里抱着的粉色快递盒子,心知肚明她是因为什么被吓到,故意问:“心虚什么?”
林听晚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水,咽下去压了压,嘴硬道:“我才没有心虚,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活得坦荡的很,我是被你吓得。”
“哦,是吗?”季琛勾唇,似笑非笑,“不是因为小玩具?”
“咳咳咳——”
林听晚觉得今晚可能是她水逆吧,刚刚扯嗝扯得难受,这会儿又被水呛到,全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
她猛地咳了几声,解释:“我帮朋友买的。”
季琛点点头,语气轻飘飘的:“嗯。”
这解释确实苍白,听起来有点像狡辩,他不信也很正常。
林听晚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干脆破罐破摔,举起怀里的粉色盒子,振振有词:“我,成年人!”
季琛慢悠悠地点头,低沉的声音含混着笑意:“没说你不是。”
林听晚气得跺了下脚:“有需求很正常吧,我正视自己的需求,有什么问题吗?有问题也憋着,这是我的事,你管不了。”
他还什么都没说,也没说小玩具是什么小玩具,她快把自己全招了。
季琛的眼底闪过暗芒,笑得别有深意。
他其实……也不是完全管不了吧。
第19章 兜底就像是吻过她的唇角。
“水还喝吗?”
小姑娘已经炸毛了,季琛没抓着这件事不放,惹她不高兴对他没太多好处,虽然会有点爽。他拿下巴点了下她放在桌上、还剩一半的水,问她。
林听晚张扬的眉毛轻蹙,没有舒展开:“不要了。”
季琛嗯了一声:“那去洗澡。”
林听晚不乐意地瞪眼:“你在管我?”
“一点了,催你早点睡。”季琛说,“明天没课?”
从关桥生日宴会场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过了零点,此刻万籁俱寂,一丁点声响都很容易被放大。小洋楼外宽阔的街道没有车辆也没有行人,只剩下晚风拂过,穿透树枝缝隙,留下一片沙沙声。
季琛拿起林听晚放在桌上的杯子,喝着剩下的温水。
林听晚见状,动了动嘴角,来不及阻拦他。杯口留下了她的唇印,很显眼的口红。他避开了那一处,但没有直接转到对面,只是稍微转了个角度,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他的唇角压过那一抹红的边缘。
就像是……
吻过她的唇角。
抱紧手里的粉色快递盒子,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耳朵尖莫名烧了起来。
“那我上去洗澡了。”扔下这句话,尾音散在楼梯间,她跟兔子一样跑得飞快,消失无影。
季琛眉心微动,含着最后一口温水,盯着空荡的、仿佛还留着她身影的楼梯间,放下杯子。指尖滑过杯口边缘,把杯子转了半圈,指腹留下一道浅浅的口红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玩得太晚,大脑皮层依然保持兴奋,林听晚洗完澡也丝毫没有睡意。她下楼,看见季琛坐在岛台里侧,戴着一只蓝牙耳机,趿拉着拖鞋,迈着小碎步过去。
“你这里有酒吗?”她在他对面坐下。
季琛单手捏着手机,按了暂停键,看她:“还不睡。没喝够?”
已经凌晨两点了。
林听晚瘪嘴:“你不是也没有睡吗?我都没喝两口,就打架了。”
她之所以会大发慈悲去参加关桥的生日会,就是为了白喝啊。要不是看在酒的份儿上,她才不会去参加关桥的生日会。
没回答她刚才的话,季琛绕过岛台,去沙发那儿拿了一个精巧的盒子,折回来,把盒子放在大理石台上,推到她面前。
“看看。”
“什么?”
林听晚一脸茫然,好奇地拆开盒子。
礼物盒里是一个宝蓝色的丝绒礼盒,见过太多这种小礼盒,她一眼就猜到了大概是什么东西,首饰嘛。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非常漂亮的白玉黄金手链,通透无瑕,冰莹温润,最中央那块白玉是精雕细琢的桃花。
太漂亮了。
林听晚被吸引,难以克制地在心里哇了一声。她是真的很喜欢这条手链,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新婚礼物,爸妈给的。”季琛靠在一旁,观察着她的反应,发现她好像还挺喜欢,放下心来,“他们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国,见面礼下次送。”
一听是他父母给的,林听晚把手链放回去,合上盖子,推回去还给他:“你的家人都知道了?这个我不能收。”
她对他的家人印象很好,已经收了他给的黑卡,日后可能还要踩着他往上走,这些来自他家人真心实意且贵重的东西她不能再要。
也不太合适。
季琛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都知道我结婚了,不知道是你。爸妈知道是因为季淮颂。”
“太过分了,他又卖我。”听见这个名字,林听晚不满地撇起嘴角。以前她离家出
走跑去酒吧,季淮颂就老给她姐通风报信。
季琛勾勾手指,把手链拿走,拉过她的手腕,给她戴上。
林听晚往后抽了下手,但被他扣着手腕,毫无挣脱的余地。只能乖乖伸着胳膊,低眸看他给自己戴手链,心里泛起一丝微妙。
她手腕细,扣到最后一颗刚好。
腕间垂下一条细细的金链。
季琛把白玉手链给她扣好,没急着收回手,大掌一圈,五指扣住她的手腕,细细一截,盈盈一握,他的手指超出两个指关节。
眉间皱了下,他问:“没好好吃饭?”
整个一楼只开着半盏灯带,光影摇曳。手腕被他温热的大掌紧握,指腹摩挲,痒痒的,林听晚有些别扭,连带着心口也泛起微微的痒。想收回手,但他没松手,她逃无可逃。
“你也当过留子,应该知道这里的饭是什么样的吧?我不能理解这里的人是怎么把蔬菜做得那么难吃的,国内做沙拉的甜醋汁都比这里的好吃。”
说起这件事她可太有发言权了,振振有词,试图同他寻找共鸣。
然而季琛无法共鸣,因为——
“知道,但我会做饭。”他松开她的手,“你不会?”
“我会……”个屁。
林听晚噎了下,绷着嘴角,无语地看着他,“我要是会做饭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真是不好意思啊,这么艰难的生存环境也没有把我逼成一个厨子。”
古月之前调侃,说出国留学就是送来一个留子,还回一个厨子。古月和裴清临都会做饭,她不会。朋友们都会做饭了,她蹭饭就好啦,干嘛要学,大不了负责洗碗嘛。她还负责给大厨提供情绪价值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不好。
抬手把手腕举到灯光下面,林听晚仰头看了会儿,说:“这样显得我好不懂事啊,过年都没有和你一起回去。”
季琛笑问:“你会在意这些礼节?”
当然不会,林听晚收手,摸了摸手链冰凉的白玉:“那是因为叔叔阿姨是很好的人。”
“叔叔阿姨?”季琛挑眉,语气夹杂几分戏谑,“戴着爸妈送的礼物这么喊他们,魏女士听了要哭。”
林听晚鼓了鼓双颊,没有说话。
季琛走到岛台里侧,拉开柜子,拎出来一瓶没开过的伏特加。
看见酒,林听晚下了木质高脚凳,拉开冰箱扫了一圈,拿出来一瓶桃汁和一瓶养乐多。
她能喝纯度的酒,只是相比之下更喜欢酒吧里的特调鸡尾酒。而且有的酒不仅味道很好,制作过程也极具观赏性,喝酒会变成一种生活乐趣。
“给你调一杯。”林听晚抱着饮料放在岛台,没有专用的调酒工具,好在她想调的酒不需要再调酒器里摇一摇。
听见她说要调酒,季琛提前把伏特加的瓶盖拧松,放在一边,胳膊撑在岛台,看她调酒。
林听晚拿了玻璃杯,加了点冰块,倒入一整瓶养乐多,桃汁八分满,最后加入五十毫升的伏特加。
动作很快,有条不紊。
看样子对调酒这件事还挺熟悉的。
调好一杯,她把杯子推过去:“尝尝。”
乳白色在杯底,上面是粉色,分出清晰的两层。颜色很漂亮,也让人很有喝的欲望。
季琛稍微感到意外:“还会这个?”
不得了,不是一个简单的酒蒙子,是会自己调酒的酒蒙子。
林听晚骄傲地抬起下巴,扬了扬眉:“我很厉害的好不好?真以为我是住在城堡里的乐佩公主啊?”
公主还会叛逆地逃离高墙呢。
季琛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乳酸的味道和清甜的桃子味混在一起,像是提前过夏天。室外树枝摇曳的沙沙声,裹着花果香,风都变得温热起来。
“好喝吗?”林听晚往前凑了点,眼神期待。
季琛捕捉到她眼底忽闪的光,点头:“嗯,好喝。”
林听晚嘻嘻一笑,得意地晃了晃腿,身后的小尾巴已经翘得老高,在半空悠悠然地晃着。她拿起另一个杯子,给自己也调了一杯。
“这杯叫什么?”季琛问。
林听晚调了一杯和他一模一样的酒:“少女心事。”
她坐在高脚凳上,小口小口地喝酒,两个人之间太安静,她有点不习惯,总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干喝多没有意思啊。
想起关桥的生日宴上,裴清临问的那个问题,她问季琛:“你谈过恋爱吗?”
这件事她是真的有点好奇,小说里都这么写的,十本霸总小说里面九本都有白月光。万一他有什么难忘的白月光,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然到时候杀她一个措手不及,她多没有面子啊。
季琛看着她,目光促狭,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直勾勾的,太赤裸,惹得林听晚浑身不自在。
“没别的意思,聊天嘛。”她理直气壮,“而且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觉得这种事我还挺需要知道的。”
季琛微眯眼眸:“没看我发给你的东西?”
是问句,他却是陈述语气。
“什么东……”话溜出嘴边,林听晚反应过来,咬住下唇,噤了声。他发给她的那份详历,她的确没有看。
不占理,心虚,她清了清嗓子,干脆换了个话题,“那你相信真爱吗?这个你总没有写在那里面吧。”
季琛仍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目不转睛。光影在他的眼眸里交错,他眼底的情绪晦涩,意味不明。
林听晚迎上他的视线,他的瞳孔是夏日清晨未散的雾,蒙着一层水光,看向她时又似乎漫起绯色烟霞。
并不滚烫,平静而淡然。
她闻到那股好闻的雪松味道,这一秒钟好似被切割成了三百六十份。
半晌,他沉声说:“信。”
林听晚微愕,以为他会说不信,所以听到他的答案,她感到有些意外。她其实有点无法想象,他这样的人,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他这样的人,又会爱一个什么样的人。
“最后一个问题。”她抠了抠玻璃杯,“为什么是我?”
季琛反问:“不是你找上我的?”
林听晚说:“你身边又不缺人,想要我这个位置的人那么多,选什么样的选不到?你同意我那么荒唐的提议,该不会是因为我最年轻貌美吧?”
她不负责任地猜测,他没有说话。
林听晚以为他是默认了,她胡说八道的,没想到他真是这么想的,顿时凝眸瞪他,眉间轻拧,咬牙切齿:“混蛋。”
骂完,她把空杯子往桌上一撂,咳出哐当一声闷响,转身就走。
被骂了,季琛不恼,反而低笑一声。
垂眸,指腹摩挲着锤纹玻璃杯。
她不一样。
那些人贪图他这个人,但她不是。她要的只是他的身份地位,他的金钱权力,而不是他这个人。
把“少女心事”一饮而尽,季琛拿起她留下的空杯子,一块儿扔水槽里。
可惜了。
她不图他这个人.
林听晚一晚上没睡着,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最后干脆把自己转个方向,倒着躺在床上。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抬起来,靠在床头的墙上。
捧着手机,她点开季琛很久之前发给她、她转手甩在文件传输助手里的那份详历。
太阳天蝎,上升狮子,ENTJ。
一点开文件,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林听晚唰的一下坐了起来,震惊地看着手机里星座和MBTI那两行。
天蝎!狮子!ENTJ!
好恐怖的配置。
林听晚捂脸,一头栽进被子里。
这种配置,她想都不敢想。
她喜欢纸片人,喜欢看小说、刷剧,对玄学、星座、MBTI之类的很感兴趣。来这里的第一晚,她就在步行街偶遇过算塔罗牌的摊位。当时对方说她近三年有劫,情劫。
她没当回事。
现在想起来,依然没当回事。
本来就有点睡不着,看见季琛这
两行资料,她更睡不着了。
梦里不只是教授在追她,跑着跑着发现季琛也在追她,张牙舞爪。害得她第二天一早哈欠连天,又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
噩梦啊噩梦。
洗漱完,稍微清醒了一点,林听晚走到季琛的卧室门口,直接推门,想跟他说一声她去学校了。
门一推开,她愣住。
刚提了一口气要说话,又硬生生把嘴闭上,眼睛都看直了。
季琛在换衣服,正对门口。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斜切过他的肩胛,滑过他的腰腹,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慵懒张力。
宽肩窄腰,锁骨和胸肌明显,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青筋攀附在颈侧和手臂。衣料摩挲,盖过他紧实的腹肌,胸前的肌肉纹理没入领口。
他眼皮微掀,轻飘飘看她一眼,没什么情绪。不紧不慢地系扣子,纠正她:“敲门。”
林听晚盯着他的胸腹,平缓地眨眨眼睛,干巴巴地发出一个音节:“哦。”
握着门把手退了出去,关上门,随后她站在门外敲了两下,紧接着把门推开。
季琛:“……”
撞上他沉沉的目光,林听晚变得不耐烦:“又怎么了嘛。”
季琛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在她的注视下把衣服穿好。
怎么了?他还没回应她,没准许她进来。
她敲这个门,就像是敲两下意思意思,告诉屋里的人——“放下所有力气和手段吧你来不及了老子一脚把门踹开就进来”。
嚣张得很。
偏偏她上扬的尾音,像撒娇。
第20章 兜底她很招人喜欢。
只是想跟他说一声她去学校了,没想到会撞上这一幕。
林听晚没有看过瘾,又不能让他把衣服脱了重新穿,显得她很变态。虽然她心里的确是想的,而且已经做过更过分的事。
“我去学校了,不和你说了。”没什么事找他,只是来打声招呼,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季琛迈步,不疾不徐地走出卧室,从她的身边经过:“吃早饭了吗?”
那股淡淡的雪松味道掠过她的鼻翼。
林听晚实话实说:“没有。你这里没有可颂、贝果和大列巴,咖啡我也不知道放在哪里,怎么吃早饭呀?我去学校吃吧。”
有理有据,她对这里不熟悉,没有埋怨的语气,但听起来像是这件事他全责。尤其她最后还来了一招以退为进。
季琛笑了声:“等我几分钟?”
“干嘛?”林听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听见他的话,没着急去玄关换鞋。
季琛绕到岛台内侧,开水龙头洗手:“给你做早餐。想吃什么?”
“我不知道你这里有什么。”林听晚雀跃,趿拉着拖鞋过来,坐在高脚凳上,“可以随便点吗?”
季琛说可以。
林听晚想了想,挑了最常规的那种:“煎蛋吧,想要溏心的,会不会有点难?”
溏心蛋是有点考验技术的,她点的这份早餐很常规,但好像没那么简单。不过不是故意为难他,她是真的有点想吃。
“我试试。”
他没表态,只说试试。做得好,算他厉害。做得不好,也不丢面儿。
但他怎么可能做不好,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再难的事在他那里都是游刃有余、轻而易举。
煎蛋两面金黄,形状圆润,蛋白夹破橘色溏心缓缓流出。好不好吃先不说,看起来就很有食欲,漂亮到林听晚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她咬了一口,溏心在嘴里蹦开,充斥在口腔里。被美味击中,她满意地点点头,忍不住晃动着身体。
季琛给她做完早餐就回房间了,这会儿单手捏着手机,从卧室里出来,抬眸就看见她雀跃怡然的小动作。
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开心地吃早饭。脑袋上有一个硕大的白色发夹,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应该是早上洗脸的时候随便夹上去的,忘了取下来。
他走过去,隔着一张餐桌,单手撑着桌面,伸出右手,动作很轻,摘下她脑袋上的发夹。
发夹滑过发丝,勾出一缕。发丝牵动头皮,林听晚感到一阵酥麻,直达心底。
完全是一种生理上的异样感。
她抬头,望进季琛的眼眸。
看了眼他手里的白色发夹,她咽下嘴里的煎蛋,问他:“你又不吃早饭吗?”
季琛把发夹放在她的手边:“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吃早饭。”
学生时代的早餐通常在上学路上解决,成为季氏接班人承担重任之后,更是习惯了一个人在空荡的家里、酒店里吃早餐,或者去公司的路上,在车里吃。
没有类似和别人一起吃早餐的经历,所以暂时没有养成这样的习惯。
林听晚扯扯嘴角。
她错了。谁说他没有小说霸总那堆毛病?他可太有了。
喝了一口热咖啡,她想了想,问:“季琛,你有特别厉害、那种留洋的医生朋友吗?”
季琛坐在她对面,抬眼:“哪不舒服。”
林听晚摇头:“没有,只是问问,好奇嘛。”
季琛说:“有。”
“……”林听晚沉默了。
太好了,千挑万选,给自己挑了一个土偶剧本。只是这位总裁不够霸道,没有说一些雷人的台词而已。
吃过早餐,林听晚带上电脑打车去学校。
最近的任务给的太多,她在学习上欠的债也多,教授给她下了通缉令,每天都在催她绩点。还苦口婆心地劝她积极参加学校的活动,挣学分。找不到她人就给她打电话,她快被烦死了。
她实在是不想参加那些素质活动,于是选择抱着电脑去图书馆好好写作业。
写了两行字,林听晚抱着杯子,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提前泡好的葡萄味泡腾片。视线左右来回移动,从一个帅哥换到另一个帅哥。
直到今天,她仍然觉得留学对她而言有两件特别好的事。一是离父母远远的,二是能看到不同血统不同风格的帅哥。
无心写作业,林听晚坐在这里一个小时,电脑里的presentation就写了三行。
往后一靠,她捞起手机,给古月发消息:【我们学校居然有这么多帅哥吗?坐在图书馆一个小时,爱上了九个】
古月秒回:【你居然去图书馆了?!】
古月:【你背着我学习?!】
林听晚对着电脑屏幕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她:【学习?不存在的,我是背着你看帅哥好吗】
这句话发出去,落下一片阴影,有人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林听晚抬头,看见对面的人,又事不关己地垂下眼眸,继续做自己的事。
“你和季琛结婚了?”关桥开门见山。
林听晚眉心一动,这才放下手机:“你从哪儿知道的?”
关桥抱着胳膊,懒散地靠在椅背,姿态端着,语气有些高高在上:“你不用管,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被她的态度惹笑,林听晚轻嗤:“你哪位,我凭什么回答?”
反扣手机,她翘着二郎腿,悠悠然,“这么关心这件事,你是暗恋季琛,还是暗恋我呀?”
“神经病。”关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要是已经结婚了,就好好做你的季太太,别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林听晚慢悠悠地点点头,笑意盎然,看似明媚,却不及眼底:“这么恨我,看来是你喜欢的人暗恋我。”
关桥张了张嘴巴,不可思议,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她这样没皮没脸的人。
“脸皮可真厚,谁会暗恋你,想得挺美的。”她咬咬牙,恶狠狠道。
林听晚对她说的话丝毫不上心,也没有往心里去,就好像她骂的人不是她。单手撑着下巴,握住鼠标,把光标拖到文段末尾,她敲下一个单词。
没有看对面的人,她的语气云淡风轻:“关桥,看我不爽可以滚远点。你骂我有什么用,难道指望我会改吗?”
反扣的手机连续振动几下,林听晚拿起
来看。
古月:【说起帅哥,宝贝,我真的有点想谈恋爱】
古月:【马上就要夏天了,最适合谈恋爱的季节就要来了!】
古月:【我想这几天去寺庙求个姻缘,你去不去】
林听晚在国内的时候因为偏爱玄学,申请学校之前就跑去传说中最灵的那个寺庙求了一签,是上上签。中国神守护中国人,她没有宗教信仰,外国的神会接中国人的订单吗?
而且,这个地方只有教堂吧,哪里来的寺庙?
林听晚疑惑:【这地方有寺庙吗?什么寺庙?灵吗?】
古月给她甩过来一个定位。
是学校三条街外那家新开的酒吧。
林听晚:“……”
关桥没有自找没趣,也不是特意来找林听晚的。她和朋友在图书馆讨论小组作业,看见林听晚,想起听说的事,才坐过来瞎掰扯这么几句。
难怪昨晚她生日在维伊德庄园会碰见季琛,他大概是去逮林听晚的。只不过他们的关系似乎没那么和谐,该不会是联姻吧,有名无实的婚姻,身不由己的结果,而且她看起来有点怕他。
关桥挺烦的。
各玩各的家族联姻,等同于单身。这样的话,林听晚于她而言,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仍然是一颗难以预料的不定时炸弹。
季琛能不能管管她?.
在图书馆磨磨蹭蹭一上午,林听晚艰难地挤出一篇presentation。通读一遍,觉得自己太牛了,简直写得狗屁不通。
不想再看第三眼,她合上电脑,把葡萄味的泡腾片水喝完,整理好东西,往外走。
天气转暖,明媚阳光洒下,从窗户照进来,分割出一条清晰的明暗分界线。
林听晚一边回复古月的消息,一边下楼。刚走出图书馆,在闸机外图书馆门口的地方,被人拦住。
她奇了怪了,今天怎么老有人挡在她面前,不是关桥,就是这个棒球队捕手。
“这几天去咖啡馆等你,你都没来。”对方一头卷毛,但和池暮的卷毛不一样,池暮是微卷,他是羊毛卷,看起来不太好打理的样子。
林听晚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生笑起来:“你们中国人是不是都喜欢明知故问,就那句俗语……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第一次追人追一年,你就答应做我女朋友吧。我肯定会对你好,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命给你都行,我是真喜欢你。”
林听晚扯了扯嘴角,轻哼:“笑死,尽给些没人要的东西。”
她侧身越过他,往前走,“你不是我的菜,别再烦我了,我不是死缠烂打就能追到手的。”
男生立马跟上她,在她身边来回绕:“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能改。”
“我结婚了。”林听晚停下,郑重其事地说。
本想着应该能杀死比赛,没想到男生愣了下,沉思起来。他很快接受现实,并打算得寸进尺。在她转身要走的瞬间,对着她扔过来一句——“没事,我可以做小。”
林听晚:“???”
到底是谁有病。你们外国人这么喜欢搞这种刺激吗?
图书馆门外是长长的楼梯,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
季琛踩上第三段楼梯从上往下数第四个台阶,抬头看见林听晚站在楼梯衔接处的空地,面前是一个金发卷毛蓝眼睛的少年,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非常美式的风格。
周围有人上下往来,他们俩站在中间,不知道在说什么。画面色彩明亮,有点像青春校园剧里某种的桥段。
蓬勃,鲜活,甚至有点扎眼。
刺眼的阳光迎面照过来,他微眯眼眸,深邃瞳孔里风起云涌。
果不其然,她很招人喜欢。
“季总,那个就是纪念雕像。”
身边戴着眼镜,头发藏着银丝的男人操着一口纯正的英语,指了指图书馆大厅中央的雕像。从正门看过去,能看见大半个雕像。
这座图书馆是季琛的爷爷出资建设的,爷爷离世后,季氏一直维持着图书馆的修缮和升级改造,里面不少书籍也由季氏捐赠或购买。
季琛越过楼梯中间的人往里看了眼,又把视线挪了回来,稳稳当当地落在林听晚身上。
林听晚实在是饥肠辘辘,不想和眼前的人浪费时间,甩头就走。视线一转,不偏不倚撞上季琛的眼睛。
他不疾不徐地往上走,朝着她的方向,越来越近,离她只剩下九节台阶。
八节,七节,六节……
林听晚愣怔,杵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迎着他的视线,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缩短。
她眼睛出问题了吗?还是被太阳晃到了?季琛怎么在这儿?
而且他身边彬彬有礼、笑容得体的男人,是她的校长。
“不只是图书馆,贵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可以提。这里对爷爷而言很重要,贵校越来越好,也是爷爷的心愿。”季琛从容自如地同校长交谈,从林听晚身边路过,他没有停留。余光落在她身上,一寸一寸,缓慢地移开。
雪松味道从身边拂过,混在和煦的风里。林听晚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从喉间溢出咬字发音好听的英语,不停地在她耳畔盘旋。
蓦地,她想起很久之前那个夏天。
她缠着他陪她练习雅思口语。
也是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她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他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听他用英语提问。
她当时听得出神,半天没有出声。季琛站在她面前,俯身,目光锁住她:“林听晚,回答。”
他讲英文很好听,和说中文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声音低醇、性感,宛如一杯醇厚的红酒,在斑驳的光影里摇摇晃晃,她听一会儿就醉了。
棒球队捕手仍然在她身边打转,林听晚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听觉全部被季琛的声音占据。
注意力不自觉随着他跑,她听得入迷,有些晃神。
很久没有听他讲英文了。
校长慢悠悠陪季琛往上走,看了眼时间,发现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随即邀请季琛:“季总,中午有时间吗?一起吃午饭吧。”
季琛停下脚步,看了眼站在空地里、没有往下走的林听晚。
“抱歉。”他朝校长笑了笑,“中午要和我太太一起吃饭。”
声音不大不小,林听晚刚好能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