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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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假扮术士的刺客纷纷中箭倒地, 本就站在高台边沿的人甚至被长箭送来的力道往后一掼,中箭坠下筑星台,发出极为沉闷的一声重响。

    薛执藏在筑星台顶端下一层中, 将上头的交谈之声听了个十成十,却暂时没那个心思记挂太子殿下口中什么未来之事。

    他只是囫囵记下,手中紧握飞刀,警惕着高台上的一举一动, 生怕太子殿下和在烟州时那样突然又做些他阻拦不及的举动。

    看到刺客滚落高台, 薛执松了口气。

    高台上是死寂般的鸦雀无声。

    长剑微斜,轻枕月光, 冷刃碎细风。

    沈持意顺着流风剑锋抬眸,望见苏承景错愕至神情僵而空的脸。

    刀锋架在咽喉前的人变成了苏承景。

    可他却全然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直愣愣地盯着他印象里曾经称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苍世子。

    青年神色坚毅,握剑的手稳而不晃, 瘦而不弱,长身而立,哪里有一点病弱之色?

    他冷冷道:“这就是你错过的消息。”

    苏承景连气息都滞了几瞬,震惊之色这才浮出眼底。

    “怎么……”

    “……怎么可能!?”

    筑星台下, 许堪目瞪口呆。

    他第一时间只能想到太子殿下对今日宫中动乱早有预料,安排了身形外貌极为相似的暗卫守株待兔。哪怕这样的猜测很是荒谬——但也没有现在他们所有人眼睁睁看到的一切荒谬啊!

    许堪再三揉了揉眼睛, 抬眼看去。

    持剑青年还是穿着太子的衣袍, 哪怕高处瞧不清面容, 出手的身影依然是熟悉的太子殿下的身形。

    是太子没错。

    是众所周知体弱多病的太子殿下。

    是他从苍州接来的时候, 一步三喘赶路都快要了半条命的太子殿下。

    许堪:“?”

    “??”

    “???”

    太子殿下甚至不是简单的会武功,仅出手那一瞬便能让许堪看出,太子的武功比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上许多。

    上一次给他这个感觉的人……

    他眼前突然浮现出许多天以前的天子寝宫门前,也是这样一个幽幽深夜, 戴着幕篱瞧不清脸的刺客夺过暗卫弯刀同他交手,轻而易举击退飞云卫,卸下了他的攻势,而后并不恋战,转身遁走,消失在了深宫之中,至今没有被寻到。

    如此世间少有的高手,却前后在皇宫之内出现两个,如若这两个高手不是同一人,其中一人还是谁都想不到的太子殿下,有可能吗?

    基本没有可能。

    太子身怀武功却装病多年,此乃欺君重罪,可眼下却毫无顾忌地当着宫中所有人的面显露武功,并不担心被遇刺的皇帝秋后算账。

    好似已经知道……皇帝再也算不了账了一般。

    许堪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神。

    他意识到的也许并不只是刚才看到的。

    还有今日皇帝被刺杀,先前飞云卫失火,甚至更早之前那两个刺客出现在长亭宫……

    巍巍宫墙不如群山绵延,没有云海高阔,却能遮盖数不清的筹谋与秘密。

    许堪面上诧异神情难褪,久久难言。

    连飞云卫统领都如此,更遑论其他禁军与暗卫。

    乌陵用轻功下了筑星台,来到江元珩身边时,瞧见的便是这些训练有素的皇城亲卫们手足无措的模样。

    出手也不是——好像已经不需要他们了。不对,是从始至终都没需要过。

    不出手也不是——太子好像依然“深陷敌手”。

    唯有江元珩在马上晃了晃,打了个哈欠,问乌陵:“如何?殿下可有吩咐?”

    乌陵欲言又止。

    犹豫的并不是殿下如何,而是那刺客的身份。

    苏承景是殿下的表兄弟,更是江元珩自幼相识的故友。

    乌陵不知怎么说,摇头:“没有吩咐。”

    没有?

    江元珩颇为意外。

    殿下和那个刺客为何像是早有渊源,到了现在这一步,还有话要说?

    他回想着先前方士那让他觉得颇为耳熟的嗓音。

    可是故人早已战死沙场,不该在此。

    江元珩定了定神:“原地待命,等候殿下吩咐!”

    禁军披甲戴胄,手持火把,长刀长枪在身,密不透风般围住了四方。

    天子寝宫,苏承景刚刚刺杀逃离之时。

    高惟忠慌慌忙忙,就近寻来止血的药粉,跌跌撞撞地跑回寝殿。

    门扉紧闭,守在门前的禁军突然放下长枪,拦住了他。

    “不要命了?还不让开?太医未到,陛下还需伤药,速速开门!”

    其中一个禁军却面色不改道:“公公见谅。陛下生死未知,太医来之前,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闲杂人等——”

    高惟忠话语一顿。

    奉天监大太监当了一辈子屋里头对来者说这句话的人,头一回成了被人用这句话拦在屋外的来者。

    他手中还抱着楼大人“急忙”让他去寻来的伤药,只怔愣了片刻。

    高惟忠深深地看了一眼紧紧闭合的大门,缓缓后退两步,张望四方,视线一一扫过将寝殿围得密不透风的禁军。

    他没有发怒,没有急切,而是维持着面上的焦急之色。

    “有理,”他说,“陛下安危未定,谁都可能与刺客有关,还是等太医来较为稳妥。”

    伺候了皇帝多年的大太监又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捧着伤药,等待屋外。

    寝宫内一点声响都没有。

    楼轻霜本来正接着倒下的宣庆帝,门窗四合的那一刻,他面上的担忧焦急尽皆消散,皱着眉立刻松手。

    皇帝倏地跌在一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弯刀入了皇帝的心口,刺客情急之下,没有时间完完全全捅个对穿,也不算没有一点偏离,可这一刀已经没有任何挽救之机。

    鲜血瞬间染红了龙袍,染红了楼轻霜的眼底。

    沈骓面色登时苍白近乎于死人。

    他捂着自己的伤口,听到了外头高惟忠被拦住的声音,发现了眼前受他信任倚重的重臣在人后一瞬间变得淡漠的神情。

    他瞪大双眼,费尽力气,极低极弱极哑地开口:“你……”

    “我,”楼轻霜毫无波澜地接了他的话,“陛下想问我,我在想什么?”

    他低下头,垂眸望着这个从来只需低头看别人的皇帝。

    他终于等到了今天,终于发现自己所期望的大仇得报的畅快并不会到来。

    太久了。

    久到他早就忘了肆意随心的喜怒哀乐是何模样。

    二十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一个婴孩及冠成人,承接着一次又一次的冤魂,一步一步踏过见不得光的沼泽,走到鲜血淋漓的天子面前。

    数十年前的无数尸骨腐朽于泥土中,九年前刑台上的血被一次又一次覆盖,正月里杖毙的御史已不剩几个人提起他的名字。

    世间倘若真有轮回,黄泉道上的人不知走了几趟,早已成了谁家的子嗣后辈,因果尽断一无所知地重新活在这世上。

    可还活在这片泥沼的人却必须记得。

    楼轻霜麻木地同垂死挣扎的皇帝对视着。

    而后他缓缓地从袖兜之中,拿出了早已备好,让禁军视而不见的匕首。

    “我在想,”他对沈骓说,“虽然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但于情于理,他们——你一会就该去黄泉里面对的他们,需要我这么做……”

    匕首出鞘。

    “……需要我在你死前,和你说些你该知道的事情。”

    温和、忠诚、刚正、清雅。

    这些沈骓早已习以为常的模样,无一例外地被覆盖着无形阴霾的冷漠所取代。

    浑身浴血的皇帝恐惧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后辈,用尽全力喊:“来……来——”人。

    鲜血骤然涌满他的咽喉。

    被割断的舌头悄然落地。

    溅射而出的鲜血瞬间弄脏了楼轻霜的官袍,挂满匕首的刀身,附着在他的手上,黏腻难闻。

    他毫无感情地笑了一声,双眸纯粹得只剩下幽暗。

    “嘘,”他用着近乎诡异的恭敬语调,最后一次这样喊,这样自称,“陛下且慢慢听臣禀报。”

    “飞云卫起火,烧的就是沈沉霆的尸体。”

    “我命人烧的。”

    “他确确实实死了。”

    皇帝目眦欲裂,蜷在脏污的软榻上,骇然而又无力地听着。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楼轻霜不想去猜测对方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没有必要。不重要。

    “羌南军需,是我劫的,为了让你查裴知节,查烟州。”

    “刚才那个刺客藏在香炉上的机关,禁军早就发现了,是我按下的消息。”

    “你最不想听到的《休政九论》,是我写的。九年前你看到的不是我誊写的抄本,那就是我写的初稿。太傅念诵,是为救我。”

    “我在你的书房外跪了整夜,求你让我离开飞云卫,入仕为官,不是为了为你效命,是为了杀你。”

    “……”

    他嗓音毫无波澜,又低又冷,像是沉入深海的刀锋,坠得没有尽头。

    皇帝的生机似冬雪包裹的枯木,迅速流逝。

    他的话语却如初春第一缕风路过的荒原,瞬间抽拔出数不尽的生意。

    他说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哦,对,你应该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怕青衣蛊。沈沉霆下在我身上的青衣蛊早已解了,我当着你的面再服一枚,不过是骗你而已。”

    “不过……就算青衣蛊还在,”他无谓道,一字一顿,徐徐缓缓道,“也一样。”

    终于只剩下最重要的一件事。

    楼轻霜缓缓俯身。

    他低声说。

    “沈沉霆谋反,是我诱导的。我日日在他面前和你‘父慈子孝’,让你夸赞我,让他看到你的多疑,让他日复一日地担惊受怕,觉得你迟早会立我废他。”

    匕首入肉。

    沈骓猛地一颤。

    “嗬……”

    楼轻霜刻意让沈骓看清他手中带血的刀,看清他缓缓地将匕首再度刺入弯刀刺出的伤口里。

    而后一点一点地转动匕首。

    沈骓又是一颤。

    鲜血堵喉,刀入心口,他猛烈地喘着气,却好似一点用都没有。

    “……但其实沈沉霆不必这么担惊受怕的,”年轻权臣身着官袍,举止温雅,终于慢条斯理地拔出匕首,和垂死的皇帝一般浸在血中,面若修罗,“因为我不是你的长子。”

    沈骓双眼瞪得仿佛要把两个眸子瞪碎一般,“嗬嗬”说不出话来。

    楼轻霜面无表情。

    他如皮影戏中按照戏文所动的提线人偶,置身事外地看着自己手起刀落、听着自己一句一顿。

    “这一刀,为吾父身死夺妻之仇。”

    “这一刀,为吾母二十三年之苦。”

    “这一刀,为太傅凌迟枉死之冤。”

    “这一刀……”

    这一刀已经不必刺了。

    死不瞑目的皇帝僵直地卧在软榻上,瞪着他,好似要将他一起带下幽冥。

    积年之信,用以塌于一瞬。

    皇帝和以往每一个见他脱下面具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刺目的鲜红仿若黄泉彼岸延伸而来的索命恶咒,印刻在楼轻霜乌沉的眼底,不给他看向人间的机会。

    可惜了。

    本来应该还有很多刀该落下的。

    也不可惜。

    黄泉道上,总算踏上了该踏上的鬼魂。

    该笑一笑。

    该大笑一场。

    楼轻霜露出了茫然之色。

    他一直在尽力将自己所能戴上的一切面具都戴在脸上,却又在仇敌临死之前,亲手摘给仇敌看。

    他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样的举动。

    重复到他早就习惯了死在过去的假面,习惯了放肆显露真面目之后立刻收敛起来,转身应对去路上的其他人。

    可是现在,去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条幽冥鬼道上,剩下的厉鬼,只有他自己。

    他早已不知道怎么做那个九年前的自己。

    在没有遇到沈持意之前,他就一直在等这一刻,等这一刻彻底摘下面具,欣赏那些称赞过自己的清流和好人惊讶的神情,听他们失望至极的谩骂。

    从而让他继续心安理得地做一个不择手段的奸恶。

    可他低头看着染血的官袍,隔着衣襟,触摸着胸口的钥匙,还有那被他提前收好在里衣内侧以防染血的玉带。

    心底的一潭死水骤然被看不见的那抹春风拂过,涟漪重重。

    现在,他得收拾好皇帝的尸身,收拾好自己身上的污秽,重新戴上那堪堪配得上小殿下的君子假面,去找即将坐上龙椅的新帝。

    “当啷——”

    匕首落地。

    窗外骤然传来有人落地的声响。

    江元珩早已和禁军打了招呼,云三根本不在禁军的提防范围之内,轻而易举落在天子寝宫的窗外,悄悄推开窗户。

    里头唯一活着的人应声转过头来。

    云三对上了一双幽然如墨的眼睛。

    那位骥都人人赞颂的幽兰君子双手染红,带着满身血气转过身来,发现是他的那一瞬,面上冷意更盛。

    若是再冷一分,那便是杀意了。

    也许这一分因着他是太子殿下的暗卫而没有落下。

    云三早已清楚楼大人的真正面目,却依然被这一眼盯得心下骇然。

    但他记着太子殿下的吩咐,顶着楼大人森冷的目光,带着慷慨赴死的平静的心,翻窗而入来到楼大人面前。

    他把自己这些时日一直背着的小包袱摘了下来,在楼大人面前打开。

    一套干净整洁甚至还带着些皂香的织金锦衣袍被递到了楼轻霜面前。

    云三说:“大人,殿下说,依照大人的性子,陛下死的时候大人多半会泄愤动手,届时浑身是血,被人瞧见总是麻烦,穿在身上也不舒服,让属下每日备着一件新衣,方便您偷偷换上。”

    楼大人目光一直落在衣袍之上,静静地听着。他方才面不改色的亲手弑君,此刻却怔愣不已,不似冷静,却也不似失态。

    云三说完,他毫无动静,不可置信般的错愕渐渐浮上双眸,驱赶了他眼底的一切情绪,只留下空白的神色,同溅满鲜血的脸交叠在一起。

    云三一直捧着那干净的新衣。

    他听到楼大人恍惚般问:“殿下……早料到我会……”

    楼大人转头看了一眼不成人样的皇帝,“我会这么做……?”

    云三不知这有什么重要的。

    云三茫然点头。

    楼轻霜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眼。

    双眸涣涣,不见幽然。

    方才那如霜如雪的冰凉杀意似是被不知哪儿来的暖意融开,化作暖流荡漾的清泉。

    “你为什么不意外?”云三又听他问。

    “大人恕罪,属下没听明白。”

    楼轻霜换了个问法:“我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你为什么不意外?”

    云三刚被下青衣蛊的时候,被太子殿下叮嘱过不可对任何人包括楼轻霜泄露裴府发生的事情。

    可太子殿下归朝之后,再没在意裴府之事,派他守在楼大人身边时,还给了个“一切皆听从楼大人命令”的吩咐。

    云三思考了片刻,觉得新的命令肯定大于旧的命令,而且太子殿下让他备衣,显然也没有什么刻意隐瞒的意思。

    于是他如实道:“裴府被封之后,裴知节死前,陛下命殿下去看望病重的裴知节。殿下领着属下进屋后,裴知节想挑拨大人与殿下之间的关系,对殿下说了些对大人的猜测,觉得朝廷里的事情都是大人在暗中所为。”

    “裴知节说得太突然,殿下没来得及让属下退下,属下这才听了去。”

    “殿下担心此事泄露,封了裴知节的房间,在裴知节死前没让任何人听到他说话,也给属下下了不可外传的死令。”

    楼轻霜几乎下一刻便猜到:“殿下给你下青衣蛊,可是在那一日?”

    “是。”

    楼轻霜僵立未动。

    这些事分明和他息息相关,他却花费了好一会,才想起那是什么时候。

    裴府被封,裴知节病逝……

    那么早。

    早到他还没能确认太子就是苏涯,小殿下还躲着他不愿相认。

    一直以来,一清二楚。

    “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那么早就知道?

    自言自语般的问题还未完全问出口,楼轻霜便已经想到了答案。

    他第二次咽下青衣蛊,沈持意在舟湖小室里帮他拔除蛊毒的那一夜。

    他们依偎在不算宽敞地床榻之上,青年悠悠告诉他天命一说。

    他紧张地问小殿下,天命里的他将来如何。

    小殿下犹豫了片刻,停顿了片刻,笑着骗他——“自然是贤名远扬,名垂青史啦”。

    不对。

    沈持意骗他的,不只是他的下场。

    应当是——自然是遭人唾骂,遗臭万年。

    楼轻霜踉跄后退一步,正好踩在落地的匕首之上。

    刀刃被拖动着碾过地砖,刺耳声响传入耳中,拽回他的神思。

    森冷杀意也好,温和雅意也罢,此刻都没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往前一步,回到云三面前,双眸微红,似哭又无泪,恍恍无神地伸出手,下意识想要拿起衣裳。

    染血的指尖即将触上衣袍。

    他像个近乡情怯的旅人,猛地收回了手,不自在地撇开眼去。

    他对云三说:“打些水来,带着衣裳去侧殿等我。”

    免得他身上的血,弄脏了太子殿下备好的新衣。

    无论今夜之后会发生什么,现下最重要的事,是不能辜负了小殿下的一番好意。

    云三应道:“是。”

    他重新用小包袱裹着新衣,翻窗离去。

    天子寝宫中,再度只剩下没了气息的皇帝和填了满屋的血腥味。

    楼轻霜渐渐静下心来。

    过往的字字句句换了一种滋味浮上心头,眷眷款款的温情化作狂风暴雨,如他所愿地强行撕下了与他融为一体的画皮。

    他倏地笑了一下。

    畅快姗姗来迟。

    他酣畅淋漓地大笑出声。

    围在殿外的禁军依然一动不动。

    候在一旁的大太监只稍稍回头了一下,便又恍若未闻地转回头去。

    深夜寂寥,深宫缄默,人世无常。

    唯明月高悬长空,千万里皎光不止,千万年高洁不改——

    作者有话说:[猫爪]感谢宝宝们的灌溉,这是今天更新加上感谢32万营养液的加更,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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