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怀暄喉结微滚,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没接话,只是忽然话锋一转:“如果你是在担心圣济的事,我会帮你。”
岑姝睫毛一颤,怀疑自己听错:“……真的?”
她真的要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怎么突然这么好?
“嗯。”他神色疏淡如常,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之前结交过慈善界的一些朋友,改日引荐给你。你还小,时间还很多,可以慢慢来。”
海风掠过,岑姝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忽然愣住了。
从没有人跟她说过,可以慢慢来。
明明他说话时还是那副她讨厌的、惯常的冷淡语气,却透露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
而这种温柔,或许他自己都并未发觉。
岑姝看着他,眼底又泛起湿意。
梁怀暄看到她眼眶里迅速蓄起的泪花,略微蹙眉,低沉嗓音里透着一丝无奈:“怎么又哭?”
这个女仔是水龙头成精了?
他冷静复盘方才的对话,确信自己没说错什么。
下一秒,岑姝突然整个人撞进他怀里,把脸深深埋进他胸口。梁怀暄被她撞得后退半步,双手悬在半空,最终又认命地落在她背上。
胸口衬衫传来湿意。
今天头发没有做卷发造型,黑长直。
“……”
岑姝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又说:“雪青阿姨说,她不要收代言费,说是给我们的新婚礼物。”
“李伯伯现在儿孙满堂。”岑姝漫不经心地撩了一下头发,“既然分身乏术,不如就在家享天伦之乐啦。”
岑姝坐在会议室主位,Clara温顺地伏在她膝头,小宜挺直腰板站在她身侧,表情也比平常冷淡许多。
其中一个身形清瘦,五官极为出众,乌黑短发,穿浅色格子衬衫、脖子上戴着一副白色头戴式耳机。
“看来今天,李伯伯又要缺席了。”她又看向在座的所有人,“他在圣济资历最深,我刚接手还有很多事想请教呢。”
“另外,黄伯伯日后如果有事,还请先与Freya预约。”岑姝笑盈盈地说,“没事的话,您别一声不吭就往我办公室跑。”
“你笑什么?”岑姝立刻不满地问,“你到底下不下来?”
一位董事看到岑姝这副散漫模样就来气,再加上此前对他们兄妹二人本来就抱有偏见,突然拍案而起——
她手忙脚乱放回杯子,深褐液体在晃动中溅出几滴。
又十五分钟过去。
“岑姝。”
接下来的会议内容都是围绕即将举行的“童心绘梦”艺术慈善拍卖会,地点这次不在莱汀,而是在闻家的后花园。
情绪来得汹涌去得也干脆。
岑姝颐指气使,语气娇纵地说:“给你一个和公主一起喝咖啡的机会。”
“……”
“诺宝,好久不见。”祝雪青的声音带着笑意,调侃说:“跟你家梁先生说,代言费免了,就当作我给干女儿的新婚贺礼?”
梁怀暄突然开口:“别哭了。”
岑姝继续下滑,还看到无辜的令窈也被卷入这场舆论漩涡。她还没来得及点进去细看,whatsapp就弹出一条新消息。
梁怀暄任由她拽着往前走,唇角几不可察地抬了抬。
岑姝又打开首饰柜,取下陈列架上的一条Bvlgari Serpenti灵蛇系列的蛇形项链、又搭配了同系列的手镯和戒指。
照片里,两个女人并肩站在圣家堂前。左边的岑心慈穿着一袭紫色长裙,右边那位戴着墨镜也掩不住巨星气场的,不是祝雪青又是谁?
美白+5
她茫然抬头,对上梁怀暄冷峻的眉眼,问:“怎么了?”
在这间咖啡厅里的大多是天越的员工,几乎是他出现的第一时间,目光都不由自主追随着那道挺拔的身影。
她主动抱着狗狗走过来,继而一只手挽住了他的臂弯,仰头看他,带着刻意的甜笑:“我去你办公室坐坐好不好?”
接着也顾不上掉眼泪,披着他的西装外套,用力拽着他的手往车的方向疾走,“立刻!马上!回家!”
“高跟鞋呢?”
梁怀暄察觉到她的异样,看向她,“怎么了?”
谁都知道岑心慈是谁,也都知道老爷子不喜欢岑心慈,岑姝居然敢明目张胆把她写进名单,还是压轴?!
“哦,这个呀。”岑姝语气轻快,笑眼弯弯的,“是我的妈咪,岑心慈。”
这才发现自己的拿铁好端端摆在面前,还印着一层淡淡的口红印。
“我在咖啡厅,给你一个机会。”
大眼+2
“黄伯伯,Clara佢好乖的,不会像别的狗一样到处乱叫的。”岑姝莞尔一笑,她顿了顿,又一脸无辜地继续说:“我们慈善从业者,最重要的就是心善,不会连小动物都容不下吧?”
梁怀暄抽了张纸巾推过去,语气平淡地问:“看到熟人了?”
一大早,圣济的会议室里就暗流涌动。
在座多是岑姝的叔伯辈,仅有的两位女性筹款主管也面露难色。
这老东西,还真给脸不要脸?
岑姝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岑姝有些僵硬地收回视线,随手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掩饰尴尬:“哦,没事。”
天越楼下开的这间咖啡厅面积不大,招牌也很简单,就“COFFEE”一个词,店里除了咖啡还有堂食的简餐和烘焙。
“咁紧要嘅事你点解唔早讲?”岑姝佯装嗔怪,“边个周岁宴会从早上就开始办了?”
卓霖正汇报着行程安排,突然发现自家boss正盯着手机屏幕微微蹙眉,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晦暗不明。
过了几秒,一条语音发了过来。
孟若漪此前一直被称“小祝雪青”,她和祝大影后都是大气的大青衣长相,连眉眼间的神韵都有七分相似。
网友E:是呢是呢,你们没明说,只是暗戳戳蹭热度还拉踩令窈罢了。
#孟若漪营销翻车#
最后从包柜里拎了一只birkin20,把Clara带上,斗志昂扬地出了门。
现在岑姝在圣济的职位是副董事长,仅次于闻肃,她慵懒地支着下巴环视了一圈会议室,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模样。
回了消息之后,她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位置上打开相册开始修早上的自拍。
#祝雪青传奇归来#
岑姝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对方面子,又暗指其倚老卖老。
看到岑姝发来的消息,眸光蓦地顿住。
“什么。”
今天早上他和岑姝吃早餐的时候,岑姝还穿着睡衣。
只是祝雪青的演技早已登峰造极,当年凭借一部电影就横扫三金的辉煌战绩至今无人能及。
“好看吗?”
梁怀暄蓦地淡笑一声。
梁怀暄的目光却已经锁定了前方走来的两个年轻男人。
岑姝心里笑笑,如果今天来的是她哥,李乘还敢这样怠慢?
梁怀暄看到岑姝消息的时候,刚结束一场冗长枯燥的会议。
“Stella.”小宜低头抿嘴憋笑,“李董事说他的外孙今天摆周岁宴。”
大概是已经有过夸她的经验。
找他喝咖啡,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他发现岑姝的又一特质——
“嗯。”
他回到办公室,卓霖紧随其后。
什么垃圾眼线笔。
“…可以。”
岑姝顿时花容失色:“什么啊!你怎么不早说!”
不过上班而已,也要打扮得这么漂亮吗?
众人齐刷刷抬头,来的不是李乘,只是个送咖啡的小哥。
梁怀暄这次直接把人往怀里按了按。
很快咖啡端上来,两杯咖啡被摆在托盘上。梁怀暄指尖刚触到杯柄,忽然开口:“代言人的事……”
在镜子前忍不住自我欣赏了半天,嗯,完美,时尚完成度很高,也很吸睛。
梁怀暄走进来,在她面前拉开椅子落座,自然也注意到她从他一进门,就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她想到什么,打开相机,找了个完美的角度拍了张全身照。
梁怀暄听到她的话,刚要去拿咖啡杯的手蓦地顿住。
不是说防水款吗!!!
世界上最迷人的妈咪:【乖宝宝,妈咪和你雪青姨在巴塞罗那。】
十分钟后,会议室门被推开。
美丽坏女人:【好看吗?】
他只是几分钟没回消息,岑姝就已经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早晨出门前岑姝刚问过她的近况,听说她又开启了新的采风之旅。
岑姝紧接着抛出最关键的那个问题:“那我呢?我好不好看?”
“李伯伯今天又请假了?”岑姝以一种看似调侃的语气,用粤语问:“这次是什么原因?头疼脑热?定系屋企嘅金鱼要生bb?”
她直接把照片发给了梁怀暄。
岑姝挂了电话,坐在位置等。
卓霖看到梁怀暄的神情,大概猜到是谁的电话,立即眼观鼻鼻观心,非常识趣地装作听不到任何声音。
梁怀暄垂眸,目光落至她手中杯子上。
岑姝示意小宜分发咖啡,笑吟吟道:“会议开始前,先请大家喝杯咖啡提神。”
自从她接手圣济,这个李乘就仗着自己在圣济资历最深,仗着他年纪大,和闻家又沾亲带故,就不把岑姝放在眼里。
“噢,原来是这样。”岑姝拉长声调,忽而粲然一笑,“小宜,你去蛋糕房去订个三层蛋糕送过去,就说是我的心意。”
那个恋爱博主今天又更新了。
梁怀暄垂眸。
今天的微博显然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一时间让莱汀代言人的身份讨论热度飙升。
很快,远远就瞥见窗外朝她走过来的梁怀暄,穿着黑衬衫搭西装马甲,皮质袖箍勾勒出手臂线条,整个人看起来身形峻拔、落拓。
更像是那位息影复出的三金影后祝雪青在谍战剧《潜行》里的女主经典造型。
“嗯。”他已经拿起西装外套往外走,同时示意卓霖可以离开。
“我现在在天越楼下。”她突然说。
#莱汀代言人到底是谁#
翌日一早,岑姝才换好衣服。
岑姝对着手机屏幕检查了一下妆容。
他刚刚就这样看着她哭了半天?
但这个大波浪卷的造型——
出了会议室,岑姝打开手机就看到一条消息推送——
会议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岑姝眨了眨眼,忽然笑出声。
梁怀暄垂眸,示意卓霖先暂停汇报。
虽然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在做什么服从性测试,但既然她喜欢听……
岑姝随手点开微博看了一眼,
几种修图软件来回切换了两分钟,她突然撇撇嘴撤销了所有操作。
女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成熟又坚定,透露着一种历经岁月的魅力。
热搜已经炸了。
小宜看向岑姝。
“怎么了嘛?”岑姝的声音闷在他胸前,在他怀里仰着脸看向他,“难道我哭得很丑吗?”
他最后看了一眼他一口没喝的咖啡,淡淡道:“随你。”
发生了什么事?
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张极具张力的剪影照,女人隐没在黑暗里,蓬松的大波浪垂落肩头,侧脸线条如雕塑般精致,隐约可见红唇自信扬起的弧度。
黄董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冷哼一声,还是不情不愿地把那杯咖啡拿了回来。
“忘了介绍了,各位,这位是陈小宜?Freya,我的特别助理兼生活助理。从今天起正式在秘书处任职。”岑姝不紧不慢地说,“白监事,小宜和我一起在伦敦留学,同样读的是公益营销及筹款专业,不是你口中什么都不会的细路仔。”
此时,白监事长看似温和地插话,却将矛头转向小宜:“小姝啊,你任性也就罢了。你身边这个细路仔,凭什么进圣济?”
“岑姝!你怎么能带狗来上班?”
经过昨晚在海边的事,她对梁怀暄的印象分勉强往上调了0.1,不能再多了。
工业风的空间里,三三两两坐着西装革履的精英,不是盯着笔电就是刷着手机。
梁怀暄垂眸端详片刻,伸手在她眼下一抹,蹙眉看了一眼指腹上的黑色痕迹,语气平静地出声提醒她:“你的妆花了。”
和昨晚那个埋在他胸前哭泣的人又判若两人。
网友A:孟若漪?
瘦脸+3
“梁总好大的架子啊。”听筒里传来岑姝不满的轻哼,“没事不能找你吗?”
岑姝提前点好的咖啡上来了。
.
照片里,岑姝姿态松弛地对着镜子站着,细高跟衬得双腿愈发修长,薄薄的黑色丝袜下骨肉停匀。
梁怀暄不自觉地蹙眉。
梁怀暄垂眸审视她反常的亲昵,沉默须臾,还是任由她挽着。
他垂眸扫了一眼趴在她腿上的狗,“怎么带它上班了?”
“你!”
……
“Stella小姐,您订的咖啡到了。”
小宜心领神会:“李董事比较注重家庭,说孙辈的周岁宴都必须全程参与。”
几位董事面面相觑,又挑不出毛病。
【每日一个感情升温小tips:制造一切见面机会……】
“怎么不上来?”
梁怀暄淡声提醒她:“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莱汀酒店及度假村:万众瞩目,传奇归来。
再哭下去,维港都要淹了。
“我问,我今天穿的裙子好看吗?”
她主动打电话给他的次数本就屈指可数,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他。
“你怎么了?”
不怕她没关系。
在座众人神色各异。
岑姝托腮,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
岑姝照了下全身镜。
卓霖小心翼翼观察着男人的神色,询问:“先生?怎么了吗?”
她自己则点了一杯榛子拿铁。
岑姝抿抿唇,“没有啊。”
岑姝目光扫过那个始终空着的座位,董事之一的李乘又缺席了。
“唔紧要,我买了低因的。”岑姝脸上依旧挂着乖巧笑容,“我哥哥最钟意饮这家的咖啡了,黄伯伯你试试?”
孟若漪初入行时,就靠着蹭祝雪青的热度赚足了眼球。如今成名了,反倒急于摆脱这个标签。
……
那位黄董事差点被岑姝气得吹胡子瞪眼。
岑姝看向梁怀暄,他的坐姿很端正,面上神色自若。他握着咖啡杯的手也很好看,指骨修长明晰。
他摘下眼镜放松片刻,他揉了揉眉心,随手拿起手机——
她其实也不知道梁怀暄喜欢喝什么,就点了一杯他看起来会爱喝的美式,精英标配。
“我知道是谁了。”
岑姝低头一看杯子,又看了看桌面。
“有事吗?”
话未说完,岑姝已经抱着Clara霍然起身。
所以请他喝杯咖啡也无妨。
乍看确实神似孟若漪。
她穿着一件设计感与高级感兼具的黑色西装裙,搭配薄薄的黑色丝袜,长腿纤细笔直,踩着一双同色系的丝绒尖头细高跟鞋。
“没事。”
“听讲明德嚟咗一位好出名嘅后生画家。”有人提议,“不如邀请佢?”(听说明德来了一位很出名的年轻画家,不如邀请他?)
“各位有意见吗?”岑姝环视一圈,见无人应答,抱着狗站起身,“那就这么定了,散会。”
梁怀暄停顿两秒,最终像是妥协一般淡淡道:“好看。”
两人在夜色中静静相拥,海浪声在远处轻轻拍岸。
刚迈出两步,就察觉到身旁人异常的僵硬,还低着头催促他:“哥哥哥哥,走快点嘛。”
不把她放在眼里也无所谓,她现在治不了他们,自然有人能治。
网友D:我们漪漪一直视祝老师为偶像,从未自称代言人哦。
还是这么奇奇怪怪的脑回路。
一时间全网热议纷纷。
网友B:这轮廓绝对是祝影后!
小宜把初步拟定的特别嘉宾名单公布。
岑姝看着看着,不远处的咖啡厅侧门忽然进来两个个人,岑姝抬眸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忽然顿住了。
“没什么。”梁怀暄神色自若地重新戴上眼镜,眼神又恢复寻常的淡然。
“我从来都唔饮咖啡,夜晚失眠呀——”黄董事拖着长音,故意将咖啡杯推得老远。
小宜险些破功:“……好的。”
梁怀暄目光平静,正要转头查看,岑姝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喊了一声:“怀暄哥哥!”
梁怀暄镜片后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就这么静静看着她逗她的爱犬,冷峻的轮廓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意外地柔和了几分。
“嗯。”
还是她真的长了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网友C:笑死,'小祝雪青'尴不尴尬啊现在?
果然人性本贱,专挑软柿子捏。
是妈妈岑心慈发来的。
世界上最迷人的妈咪:【图片】
岑姝缓缓抬眼看向他,皮笑肉不笑。
岑姝低着头逗狗,睫毛纤长,像只跃跃欲试的蝴蝶,眉眼精致,唇边漾开淡淡的笑意。
梁怀暄喉结微动,“……嗯。”
他出声:“怎么了?”
“上班时候无聊嘛。”岑姝抱着狗狗,举着它的爪子朝梁怀暄挥了挥。
有些事,一回生二回熟。
倒也未必。
又有人皱眉,问:“压轴的这位国际大师级女画家……点冇写名?”(怎么没写名?)
“什么?”
他接通电话,声音是一贯的沉稳。
垂眸打下一行字,发送——
会议室内忽然鸦雀无声。
好像也没什么可修的。
视线落在她突然牵上来的手。
有人忍不住发问:“都这么久了,在等谁啊?”
……
她现在在想,行善者皆良善?
她往真皮座椅里一瘫,交叠着长腿,点开相册,对着今早的自拍开始修图:
两道视线在半空交汇。
梁怀暄淡淡地朝他扫过去一眼。
他单手入袋,迈开腿往前走,却又在和那个年轻男人擦肩而过时,蓦地驻足。
一丝熟悉的晚香玉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这个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和岑姝惯用的香水味,如出一辙。
第 22 章 失控的吻
岑姝挽着梁怀暄快步往前走,不知什么时候演变成了牵着他的姿势,她走在港岛街头,像一只慌不择路的蝴蝶。
寸土寸金的繁华街道上车流不息,路边奢侈品店门头精致又冰冷。
港岛总是这样拥挤——
方寸之间,才擦肩而过的人,转瞬又可能在下一个街角重逢。
岑姝承认此刻她的心情有些乱。
她也没想过会在天越附近碰见温择奚,尤其在爷爷突然告诉她温择奚离开的真相之后,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岑姝。”
梁怀暄的声音让她猛地回神。
岑姝停下脚步,抬眸才恍然发现,她牵着梁怀暄走向了和天越集团截然相反的方向。
梁怀暄站在她身侧,长身鹤立。
他的身后是拔地而起的摩天高楼,还有行色匆匆的西装革履的行业精英。
梁怀暄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明明平静得没有波澜,却让她有种被抽丝剥茧的错觉。
岑姝不自觉地松开挽着他的手。
梁怀暄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目光在空落落的臂弯处略作停留,像是忘了她刚才说要去他办公室坐坐的话。
他又看了一眼腕表,淡淡道:“附近吃午餐吧。”
……
胸口那团郁结的气息越来越重,思绪也乱成一团解不开的毛线。
她有些闷闷不乐地垂下眼,“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凶?”
还是上次在莱汀的时候的那个陌生号码,是温择奚。
司念卿心下有些不高兴,她虽然和岑姝关系不好,但是也不想在背后说她什么。
温择奚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怔忡抬眸。
“慈善晚宴订在什么时候?”
岑姝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
【有些话,我想告诉你。】
试衣间狭小的空间因他的闯入顿时变得逼仄起来。
在密闭空间独处这么久。
她隐隐约约觉得,或许他早就什么都知道,或许在上次帮薇薇系鞋带的时候,他就察觉出什么端倪了。
“知道了!”岑姝欲言又止,“你能不能……”
“叫我什么?”他声线平静,辨不出情绪。
梁怀暄半阖着眼看她,眼神之中有一种窥视感,就像一只优雅的猎豹在逗弄掌心的猎物。
他的指腹忽然落在了她的唇瓣上,紧接着,意味不明地、用力地按了一下。
她下意识转身,猝不及防地对上那道视线。
他一怔,眉眼间的冷意也在此刻褪去。
“等等!Noel,我没事,你先别进来。”她慌忙制止,咬唇瞪向梁怀暄,压低声音,“……都怪你!这下怎么出去?”
他刚才一直注视着岑姝——
梁怀暄低敛着眼睫,嗓音低沉,不容置疑地重复了一遍:“转过去,我来。”
梁怀暄不可置否地扯了扯唇。
余慕诗觉得这位今天看上去似乎心情并不是很好,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反手去够背后的拉链,几次尝试未果后,突然泄气般垂下手臂。
短短的时间。
“什么?”
岑姝低垂着头摸着怀里的Clara,不说话了。
岑姝的呼吸乱了节奏。
他蹙眉,“什么?”
岑姝蹙眉。
岑姝唇瓣微启,最终只挤出一个“好”。
这算什么?修罗场预演吗?
她垂下眸,心里纠结不已。
岑姝的嘴唇很好看,弧度优美、唇型饱满,看上去很柔软,唇角微微上扬,她刚才看他的眼神太过纯粹,眼睛里映着的都是他。
一种不好预感浮上心头。
“……好。”
他早已将她的慌乱、心虚尽收眼底,却仍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等她自乱阵脚。
岑姝有些心烦意乱地掐灭了屏幕。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这句话本该是质问,却因她像娇嗔一样的语气而显得毫无威慑力。
梁怀暄静默地注视她,眼眸深邃如渊。
两人在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
“岑姝,我不知道你最近在想什么。”他垂着眼神情淡漠地望着她,“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欺骗,你明唔明?”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梁怀暄。
“很美,谢谢。”
岑姝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声音有些颤地回答:“我和他在中学时候谈过一段,但后来没有再联系了……”
而他也正望着她,视线顺势滑向她亮起的手机屏幕。
梁怀暄静静凝视着她,镜片后的目光缓慢地在她身上逡巡,从她泛红的耳尖到紧抿的唇线,最后定格在了她微微起伏的胸口。
她在此刻忽然意识到——
岑姝轻抚过面料,她很喜欢这条裙子,但是现在却有些心不在焉。
岑姝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问他:“你觉得这条裙子怎么样?”
良久,他松开手。
过了十几秒,又有一条新短信进来。
“我晚宴要穿的礼服做好了。”岑姝看向眼前的梁怀暄,问他:“就在附近,你陪我去试试吗?”
她几乎以为他要吻她。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状态。
温择奚去,他也去。
梁怀暄看着她。
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岿然不动,阴影却沉沉覆下,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她有些不舒服。
却让岑姝感觉到无比的漫长。
岑姝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
“后天。”
也许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异常。
工坊的面积不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娇兰艺术香水系列香薰,挑高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璀璨的水晶吊灯,灯光倾洒而下,映照在依次垂挂着的各式礼裙上。
再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岑姝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不受控制地加快,最终,她架不住他这样的视线,伸手推他,声音里带着慌乱:“外面都是人,你……谁准你进来的?!”
梁怀暄垂眼凝视着她,镜片后的眼眸如同暴风雨前黑沉沉的海,暗潮在平静的表象下翻涌。
岑姝下意识地要抗拒,却又听到他口吻冷淡平静地提醒:“别动。”
是司念卿,另一个正是之前和岑姝起过争执的余慕诗,后来在那次游艇party上吐槽岑姝目中无人。也就是那时候,另一个男人问梁怀暄是不是看不上她大小姐的做派。
“有劳。”
“你怎么……”
那样的话,倒显得她像个自作多情的傻瓜。
“别这么叫我。”他淡淡道,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闻墨才是你哥哥,我不是。”
岑姝讨厌一个人就是讨厌。
他不是很恪守界限吗?
“是挺巧。”岑姝只是兴致缺缺地回司念卿了一句,完全没有和余慕诗打招呼的意思。
司念卿看到她这副蔫了的样子,还有些诧异,谁又惹这位小公主了?
“你和他什么?”
Noel此时笑着走过来招呼她们:“好耐冇见司小姐、余小姐,让你们久等了,今天工作室里就我一个人,要你们久等。”
下一秒,岑姝的下巴被他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抬起,被迫对上了他的目光。
Noel看了一眼沙发上坐着的那位,心底有些诧异,很快收回视线,微笑看向岑姝,询问:“Stella,怎么样,还满意吗?”
梁怀暄这样,让她有些害怕。
司念卿瞥了她一眼,“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Stella,慈善晚宴后可以见一面吗?】
.
岑姝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更让她烦躁的是——
三十年的人生里,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自然也包括想要追求他的女人,但他从未有过一刻的动容。
刚才,他有点失控了。
“岑姝。”
岑姝的那件正挂在正中央。
岑姝挣扎了一下,后退一步抵在了冰冷的墙面上。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又羞又恼地看着他,“你做什么啊?”
岑姝放在桌面上地手机亮起。
因为她感觉到梁怀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慢条斯理地寸寸抚过礼裙的腰线,最后才捏住了拉链的一端。
他竟只是隔着手指,极轻地吻了一下,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余慕诗越想越不对劲,突然压低说了一句:“刚才我们在来的路上碰见的那个男人,是温择奚吧?”
岑姝略微蹙了下眉,刚想先把衣服换回去,试衣间绒帘却毫无征兆地被人掀起。
而且她也没有必要对谁虚与委蛇。
除了温择奚的突然出现。
礼裙以香槟金为底色,通身以珠绣蕾丝制作而成。一字肩设计,裙身在灯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更衣室本就逼仄的空气也变得稀薄。
梁怀暄显然没打算再征求她的同意,掌心扣住了她纤细的肩膀,不容分说地把她转了过去。
她不再继续说了,因为她觉得眼前的人十分不对劲。
此时,Noel的询问声在帘子外响起:“Stella?刚才我在招待司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他没有回答。
梁怀暄薄薄镜片后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又似有迟疑——
男人还是沉稳如磐,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一样。
要离开前,某品牌的高定时装工坊的主设计师Noel亲自给岑姝发了一条消息:【中午好Stella,你的礼服已准备就绪,要来看看吗?】
证都没领,他也真敢听?
前菜burrata火腿沙拉先端了上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六个月前,岑姝在这家工坊订了一条裙子,平日里除了VIC客人外,从不对外开放。
他现在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等了一会儿,Noel却迟迟没有进来。
十分平静地开口:“我为什么要躲?”
……
她先是看着窗外走神,又是胡乱攀扯一些有的没得话题,脸上带着笑,眼神却飘忽不定。
岑姝看了一眼。
“……你怎么了?”岑姝有些不安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口。
“Noel,麻烦进来帮我拉一下拉链。”岑姝对着换衣间外说了一句。
“你中意就好。”梁怀暄看向她,“去试试。”
岑姝的话还没说完,梁怀暄突然往前逼近一步,声音淡淡地问:
“我们是未婚夫妻。”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我躲什么?”
没得到回应,他淡淡催促:“应我。”
两人就在维港的一家高空意大利餐厅吃午餐,餐厅的视野极佳,270度的落地玻璃将维港风光和游船波光尽收眼底。
岑姝想缓解这种氛围,接连抛出几个话题,都在梁怀暄简短的应答后戛然而止。餐厅的背景音乐恰好在这时切换,小提琴声填补了对话的空白。
梁怀暄忽然低头的一瞬间,温热的鼻息打在岑姝的脖颈间,她僵住不动,却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睛,眼睫扑簌地颤抖着。
岑姝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司念卿和身旁的余慕诗对视一眼。
岑姝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刚才在咖啡厅我遇见了我的前任,我和他——”
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在她心里荡漾开来,像是被人洒了一把跳跳糖,噼里啪啦地炸开。
司念卿正在翻看面料册的手一顿,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你话太多了。”
她竟然在梁怀暄面前感到了心虚。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之前就有位客人在更衣室内待了很久没声音,后来才发现是身体不适晕倒了,所以Noel不敢大意。
“他不是和岑……”
岑姝下意识地认为,她说了之后,梁怀暄一定还是那副淡然处之的模样。
她忽然又想到了那晚在游艇上的事,不愉快记忆涌上心头,她现在对岑姝和梁怀暄的心情都很复杂,也没有兴趣自找没趣。
她说卧室不许进,他就真的就连从不踏足半步。
梁怀暄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身上,语气平静:“我会去。”
梁怀暄神色未变,只垂眸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Noel仍然站在更衣间门口耐心等着。
他开口:“转过去。”
拉链终于到达顶端,梁怀暄的手却没有第一时间松开。
可现在,他又在做什么?
“我……”岑姝张了张口,喉间干涩,那种被看透的心虚感如潮水般涌来。
“Stella?”司念卿的视线先是一愣,随即又注意到沙发上的梁怀暄,她昨天刚收到岑姝送来的请柬,邀请她参加慈善拍卖会。
世界骤然安静,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和她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
这顿午餐在微妙的氛围中潦草结束。
——她也没有躲。
梁怀暄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缓缓收拢,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声音低沉:“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她的睫毛颤了颤。
他难道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们从同一个试衣间出去?让司见卿、余慕诗她们……
“……”
岑姝听到Noel的声音,顿时如梦初醒。
任谁都会浮想联翩吧?
岑姝快速思考着对策,又对他说:“我先出去,晚点你再出来,先躲一下。”
主动示好:“……哥哥?”
岑姝唇瓣微张,站在原地没动。
清冽的焚香气息扑面而来。
有一种想吻岑姝的冲动。
【我会一直等你。】
裙子背后的拉链被他缓慢地向上提起,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背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几乎不过问她以前的事,不在意她是否爱过别人。这种漠然究竟是出于绅士的尊重,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岑姝换上礼裙,仍然有些心不在焉的。
梁怀暄的眉头略微蹙着,镜片后的目光又沉又暗,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
她瞥了一眼。
岑姝嗓音软了几分。
岑姝刚要起身走向更衣室,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两道脚步声,两个年轻女人携手走进来。
此时,Noel取下礼裙,微笑看向岑姝:“Stella,试衣间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去试衣吧?”
余慕诗目送岑姝的身影消失在更衣室门后,眉心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接着她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梁怀暄。
梁怀暄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垂眸看着手机,顶头射灯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
但他还是看出方才她眼底的惶恐与不安,突然清醒过来,这个失控的吻只落在了他的指尖。
“……那叫你什么?”她有些委屈,不可思议地、像是被吃了豆腐一样看他,“总不能现在叫你老公吧?”
接着又晃了晃手中的取衣单,和她搭话:“这么巧,我也在这订了一条裙子。”
岑姝彻底愣住——
她怔怔看着他,一时忘了反应。
岑姝缓缓睁开眼看他。
“嗯?”她抬头,正对上他镜片后平静的目光。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未婚夫妻”这个词。
她的心里更乱了。
“等等,我不要你——”
“哥哥。”
梁怀暄虽然表面上彬彬有礼,但实际上可能比闻墨更不好说话,更没有商量的余地。
岑姝有些着急:“Noel呢?我让她帮我……”
但此刻,他破天荒地,血液里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冲动——
她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冷静自持的梁怀暄,竟然会这样堂而皇之地闯进她的试衣间。
几乎是本能地,抬眼看向梁怀暄。
Noel见没有回应,几秒后,又疑惑又担忧地询问:“Stella?我进来了?”
“……哦。”她低头戳了戳沙拉里的小番茄,声音闷闷的,“还不是你不跟我说话,我觉得有点闷。”
“实在找不到话题。”梁怀暄看向她,眼神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可以不用勉强。”
沉默须臾。
下一秒,帘子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撩开。
Noel顺势看过去——
率先走出来的不是Stella,而是那位在港岛赫赫有名的梁先生。
男人西装笔挺,面色从容不迫,连领带结都一丝不苟,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禁欲又矜贵。
而他身后,Stella被他牢牢牵着手带出来,微微睁圆的杏眼里写满错愕,像只被拎出巢穴的懵懂幼鸟。
第 23 章 洋娃娃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从渣甸山俯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闪烁着冰冷的辉煌,璀璨灯火倒映在维多利亚港,像一条流动的金箔,奢靡而虚幻。
鹦鹉停留在架子上。
突兀地学舌:“出去!出去!”
闻老爷子正慢条斯理地剪着雪茄,瞥了眼聒噪的鹦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才看向始终站在面前的温择奚。
温择奚站得笔直,眼神沉静。
“你还真是变了不少。”闻肃终于开口,不怒自威,视线让人感到无端的压迫,“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温择奚抬眸看过去,语气不卑不亢地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您当初给我的所有钱,连本带利,都在这里了。”
他将一张卡放在了桌上,动作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闻肃表情似有诧异,又瞥了一眼那张卡,笑了一声:“我没让你还钱。”
温择奚沉默一瞬,深深地鞠躬,只是道:“多谢您的栽培。”
老爷子知道温择奚还钱是为了什么。
“择奚,你同小姝一样聪明,我当初是真的对你刮目相看,有心想好好栽培你,可惜了……”老爷子视线平淡地睨过去,提醒他一个事实,“但你还是不明白,有的事,从出世就注定,唔系靠还钱就可以改变嘅。”
温择奚的指节微微收紧,喉结滚动了一下,但面上仍维持着平静。
虽然在试衣间看过她穿这身。
后者?
最残忍的不是梦到她,而是等到他意识慢慢回笼,可他的掌心却空空如也。
屋内一片寂静。
化妆间里的灯光柔和朦胧,光影亦虚亦实地勾勒着他俊美的面庞。
“什么女婿啊。”岑姝耳尖泛红,轻哼了一声,“还没结婚,八字还没一撇呢。”
或许是被他从容的态度刺激到。
哪个绅士会像他一样闯入女孩子的试衣间,然后一声不吭地就要吻的?
果然。
那时候他静静看着,什么都没有写下。
或许是胜负欲作祟。
岑心慈拿着那条璀璨的钻石项链在女儿身前比了比。
她原本只是想戏弄他的,想看他会不会失态。可此刻,他这样的沉静深邃的眼神却让她自己先有点乱了阵脚。
太感性就是这样。
而作为“封口费”,温择奚必须当好一个安静的树洞。
诺宝。她的珍宝。
她看着女儿现在进入圣济工作,开始独当一面,心里的骄傲硌着酸涩,磨得心口发疼。
“前、前者的话,你确实该道歉。”岑姝顿了顿,又问:“那……如果是后者呢?”
“……听到了。”
梁怀暄垂眼注视着她。
“……”
他心知肚明,他依然会接下那张支票,依然会在最后学会如何真正地对人卑躬屈膝。
岑姝就像是她最爱的钻石,华美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坚定的心。
……
可如果再选一次呢?
岑姝头也不抬,语气淡淡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岑姝忽然乖巧地叫他:“怀暄哥哥?”
梁怀暄看着她,没接话。环在她腰上的手却微微收紧了,像是带着某种纵容的默许。
沉默几秒,他垂下眼睫,嗓音低哑:“我知。”
这是他进崇德书院以来,第一次看见高高在上的闻家二小姐这样失态的模样。
岑心慈想起岑姝小时候,闻暨把她捧在手心里,娇气得厉害,一滴眼泪都要掉得惊天动地,非要所有人都注意到她哭了,上来哄她才罢休。
曾经的骄傲被他自己亲手粉碎,只要有人愿意出高价,他什么都能画。
他大概知道——
“那为什么不看我。”他淡淡地补充了两个字,“心虚?”
这男人怎么总能三言两语就让她进退失据?
温择奚扯了扯嘴角。
岑心慈忽然定定看了她一眼,“最近和他相处不错?”
自从试衣间出来之后,她就开始生闷气,早餐也不和他吃了,这两天也忙得不见人影,甚至他工作结束回到家,还见不到她。
“好久不见了怀暄。”岑心慈笑了笑,她意有所指地轻笑,“你快进去吧,诺宝正在闹脾气呢。”
堆满的杂物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从缝隙里看到了女孩的侧脸——
梁怀暄低垂着眼,喉结蓦地滚了滚,声音有些哑:“想做什么?”
“谁在那?”她迅速抹了把脸,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
一个小时后,温择奚起身,离开阁楼。
他推开门,唯一的光亮来自阁楼外的月光。这里整齐摆放着一堆画,大大小小的画框里全是同一张面孔。
“攞住你张卡返去。”老爷子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站起身,“国外画画赚钱都唔容易,你走吧。”
岑姝看到他,深深地蹙眉,语气不善地质问:“你怎么在这?刚才,你都听到了?”
温择奚路过了学校主楼旁的涂鸦墙,曾经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他和岑姝在那面涂鸦墙上留下过痕迹。
“……”岑姝被他突如其来的夸赞搞得有些一头雾水,“你吃错药了?”
岑姝身高有170cm,已经算高挑了,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了19cm。
她知道做豪门儿媳有多不易,她自己经历过的东西,就不能让女儿再尝一遍。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交缠的呼吸间,岑姝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沉静的焚香气息,又混合着一点清冽的须后水味道。
“……”
他总会有片刻的恍惚,以为自己终于逃离了过往。
闻墨珍藏的五辆稀世老爷车静静陈列在草坪一侧,其中两辆劳斯莱斯尤为瞩目,不远处的拍卖会会场,响起悠扬的弦乐四重奏。
她的好胜心强,不喜欢输,不喜欢被人比下去,她虽然嘴上从不提及这些,但岑心慈心里很明白,女儿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岑姝听到锁门声,心里一惊,看向他。
梁怀暄似乎怔了一瞬。
温择奚抬眸看向她,却蓦地屏住了呼吸。他至今仍然记得那个画面——
触碰到他可望而不可及的缪斯。
却在第二天夜晚独自折返,在旁边补上一行小字:
梁怀暄站在房门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三下。
他的生活里几乎被画画占据,画画也成了他的救赎之一。
而且她昨晚差点又失眠了。
除此之外,岑姝几乎不和他说话。
繁华的夜景在他脚下铺展。
“嗯。”他喉结滚动。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像手持着锈剑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用最愚蠢的方式对抗着。
“想飞过太平山顶。”她说,“一直飞,飞到一个没有那么复杂的地方。”
他就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所以,他看着她,说了句:“很漂亮。”
因为试衣间的事,她现在心里还有点气没消。
岑姝顿时脸色涨红,她没想到梁怀暄会这样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
小宜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好的。”
第二天,她又来了。
说完,岑姝就飞快松手,然后趁他不注意挣脱开他的怀抱,还顺势推了他一下,踩着细高跟就往门外逃。
风忽然也变得温柔。
“能不能……别告诉你爷爷?”
花园中心矗立着一座奢华的镀金雕塑,一旁还围绕着四个大理石雕塑喷泉,水流声潺潺。
这样的纵容让岑姝得寸进尺地贴得更近,像一泓春水软软地融进他怀里。
温择奚和以往一样,拉开中间的那张椅子,颓然坐下。
梁怀暄看到岑心慈,礼貌颔首示意:“岑姨,好久不见。”
“岑姝,是我。”
岑心慈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正撞见拾级而上的男人。
“我敲门了。”他一顿,又问,“谁是淑女?”
她一进门就气势汹汹地踢倒了他刚才随手放门口的空水桶。
她的心情似乎很糟糕。
岑姝听到自己有些失控的心跳,却还是硬着头皮不松手,她的指尖也不自觉地收紧,攥住了他后颈的昂贵衬衫衣料。
她觉得她又被套路了,一时间无话反驳,只能气急败坏地瞪他。
翻来覆去,闭上眼就会浮现梁怀暄在试衣间里抱着她,低头要吻她的样子。
“不管他,妈妈不是回来了吗?”岑心慈了然一笑,又说,“那就罚他给我们的小公主买个礼物赔罪?好不好?”
以前甚至时常觉得他不属于这里,港岛的纸醉金迷属于有钱人,不属于他。这里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人会为他驻足,更没人会在意一个无名之辈的挣扎。
岑姝的长发垂着,遮住侧脸,像是赌气一样背过身不肯看他。
有时候他厌恶港岛,厌恶他一出生就被抛弃在这个拥挤又冰冷的地方,
然后委屈地对着墙,对着空气发泄,声音带着哭腔:“凭什么!凭什么!”
这时门扉轻响,小宜探头进来。
岑姝这才高兴。
她的一双儿女的骨相都继承了他们的父亲,闻暨也是浓颜长相。
年少的心动来得猝不及防。
“喂。”岑姝气鼓鼓地强调,“你不准和她说话,听到没?”
“哪有。”岑姝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仰起脸看妈妈,“我才不要戴讨厌鬼送的项链,我要戴妈咪送的那条。”
没人应。
梁怀暄穿着一袭量身裁定的高定西服,西装外套挽在臂弯处,长身玉立。举手投足之间的沉稳和矜贵的气度,确实与岑姝平日里娇纵的形象截然不同。
梁怀暄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好,那我先进去,失陪。”
他第一次主动追问。
梁怀暄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可深夜的梦从不放过他。
但现在看,感觉又不一样了。
“说到哥哥。”岑姝故意岔开话题,不满地抱怨道,“他都不回来!我现在都请不动他了!”
“谁心虚了——”岑姝立刻转头瞪他,却却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
温择奚抿了抿唇。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岑姝皱眉看他,“我看起来是爱告状的人吗?”
但很快,他伸手环住她的腰,旋即收拢手臂将她压向了自己。
岑姝蓦地咬住下唇,垂着眼不说话了。
她是如此爱着她的女儿。
比如:
岑姝微扬的下巴,抿成直线的唇,还有被午后阳光照得近乎透明的耳廓。
她写——
温择奚没有想过她会靠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此刻的眼眸里似乎含着很淡的笑意。
……
闻家宅邸踞于深水湾半山,独占一片葱郁,后花园当初是委托一位国际知名的华裔建筑师设计的。
等她退缩,等她示弱,等她在这场无声较量中先败下阵来。
“……”岑姝有些惊讶,睁圆眼睛,咕哝了一句:“妈咪,我明明咩都冇讲……”
「记住我」
岑心慈看到她看这条项链的眼神,洞若观火,笑了笑,“原来这是我女婿送的项链?”
岑姝一噎,呛声:“你才不是!”
“你是生气我越界要吻你。”梁怀暄轻笑一声,忽然不想和她绕弯子了,嗓音低沉地问了句:“还是我没有吻你?”
她要他弯腰。
又或许
……
岑心慈提前结束了在佛罗伦萨的短途旅行,计划好时间,一个小时前刚抵达了这里。
老爷子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反问:“佢中唔中意好紧要吗?”(她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有时候她又会拿着她爱看的漫画书,兴冲冲地和他分享:“你知道这本漫画有多好看吗?”
岑心慈有些心疼,但又不得不放手。
岑姝看着,心里一时不忿,凭什么他永远这么游刃有余?仿佛吃定了她会自乱阵脚。
她先是跟岑心慈打了声招呼,又对岑姝说:“Stella,梁先生来了。”
岑姝开始打量他的画,边看边不屑地哼哼,语气里带着惯有的骄矜,说了一句:“温择奚,你画得还不错嘛!”
因为喜欢岑姝,是他的光荣。
十分肯定的语气。
岑姝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可他不觉得丢人了。
岑姝见他沉默,眉头拧得更紧:“你怎么不说话?”
梁怀暄没说话,只是缓步折返朝她走过来,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岑姝显然不信,她本来就在气头上,看到他的画板之后顿了顿,冷哼一声:“我就说你午休怎么老是神出鬼没,原来躲在这里当艺术家呢?”
只是每天看一会儿他画画,然后自己躺在折叠椅上看漫画、听音乐、午休。
“那绅士是我?”
可一旦笑起来,眼尾微微上扬,唇边浮现两枚浅浅的梨涡,慵懒中透着几分骄矜,像只肤白貌美的小孔雀。
老爷子轻轻放下雪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警告:“否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温择奚还保持着拿笔的姿势,愣愣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下一秒,他们的视线在杂物缝隙间相撞。
比如折叠椅要摆在能晒到阳光但不能太刺眼的位置,比如她总是在他画画到一半的时候使唤他去买喝的……
岑心慈唇角微扬,伸手帮她拨开头发,将项链搭扣轻轻扣好,又说:“你如果真的讨厌一个人,连提都不会提一下。”
他打开门,目光落在坐在梳妆台前的岑姝身上,她此刻已经换好了礼服,一袭香槟金礼裙,裙身的珠绣在月色的衬托下波光粼粼,长裙逶迤曳地。
她是因为那个吻在别扭。
但梁怀暄,已经是最好、最优的选择,她女儿应该配这样的男人。
她先他一步走上前,踮起脚尖,伸手勾住了他脖颈。
“无事,我们楼下再聊。”
这个可恶的男人。
“你好双标。”岑姝轻咬下唇,眼里浮起潋滟水光,故作委屈地抱怨:“只准你占便宜,不许我讨回来?”
岑姝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气鼓鼓地别过脸,“你没听过绅士不能进淑女的房间?”
岑姝:“……?”
岑姝的小名是她和闻暨一起取的,一诺千金,是宝贝,也是最珍贵的。
她急忙皱了皱鼻子,把那股酸涩压回去。
岑心慈温柔地注视着许久未见的女儿,内心里一片柔软。
“你唔讲,我也知。”岑心慈为她戴好项链,从镜子里端详,“我的宝贝长大了,学会藏心事了。”
梁怀暄之前看到她发小脾气,只觉得毫无对策,但他这几天发现,岑姝和菠萝包差不多,看似难哄,实则只要顺着毛捋就好。
她刚画好唇妆,拍卖会也即将开始,她才不会把唇妆弄花呢,还是正事要紧。
岑姝看到妈妈用这样慈爱的眼神看着她,有点鼻尖泛酸。
岑姝看了一眼,一顿。
这只小孔雀的乖巧撑不过三秒——
他往后靠坐着,不说话,一声不吭地看着画中的女孩。
而此时,楼上的一间化妆间内。
岑姝反问:“是又怎么样?”
也许只是一瞬间,就够他用一生来铭记。
她的脸近在咫尺,睫毛纤长,五官秾艳昳丽,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岑姝18岁成人礼的时候,岑心慈特意委托某品牌的首席设计师打造的孤品,密镶明亮式切割钻石,复刻了19世纪皇室珠宝中的月桂枝元素,岑姝特别喜欢。
岑姝睫毛一颤,有些郁闷地嘟囔了一句:“……他上来干什么?”
久而久之,这间堆满杂物的画室成了秘密基地,他在这画画,岑姝就来这午休。
“司念卿烦死了天天和我对着干!”
在悉尼的这几年,每当拍卖行的结款到账,当画廊的镁光灯打在他的新作上,当那些社会名流当众称赞他的才华的时候——
温择奚不懂她是嘲讽还是什么,放下画笔,有些紧张。他不想他画画这件事被闻老先生知道,于是组织措辞,想要让她帮忙保守秘密。
他有时梦见小时候在明德福利院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美满,福利院的孩子就像是一个小社会,抱团取暖,弱肉强食的法则在这里同样适用。
要吻不吻的,现在倒害得她这两天心神不宁。
因为落单,所以被欺负得更惨。
他和岑姝关系开始转变,是在中学。
谁也没有动。
温择奚被“命令”把这间画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好让这位小公主能够休息得更舒服。
温择奚像游魂一样回到家,没开灯,径直往阁楼的方向走。
但岑心慈却觉得两人十分相配。
梁怀暄依旧面色沉静如水。
“……”小孔雀轻哼一声,颐指气使地对他说,“你太高了,不知道弯腰配合一下?”
温择奚闭了闭眼,忍不住说了一句:“可是,诺宝唔中意佢!”
「自由。自由。自由。」
恰到好处的力道,既不容挣脱,又不会弄疼她。
一个阴雨天,他在一间摆满了杂物的旧画室里,摆了一组静物在临摹。
岑姝看到他镜片后的眼眸微动,她仰起脸凑过去,柔软的唇几乎就要贴上他的,却偏偏在最后一寸停住。
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停留的时间比任何地方都要长。
岑心慈一袭黑色鱼尾长裙立于镜前,像一支沉静的墨兰花。她的发髻低挽着,脸上保养得宜,唯有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透出几分历经世事的从容。
拼了命地赚钱。
后来他去了悉尼,然后是巴黎、纽约、佛罗伦萨,又陆陆续续走过曾经去不到的城市。
“嗯。”老爷子看到他的反应,笑意更深,笑意却不见眼底,“择奚,你在明德教书,我不干涉。但是有的界限,不要越界。”
沉默须臾,他又朝门的方向走去,伸手,咔哒一声,利落地把门反锁。
深夜,月朗星稀。
……
他语气从容:“如果是前者,我道歉。”
梁怀暄迈步走到她身边,修长的身影笼罩下来,垂眸看她,“还在生气?”
岑姝穿着崇德书院的制服,夏季的白色短衬衫搭配黑色百褶裙,领口的蝴蝶结她从来不系,头发扎着高马尾,皮肤白得发光。
有时候也会梦见,第一次参加岑姝生日的那天,他站在角落,看着岑姝被哄着切蛋糕,看着那些不属于他的璀璨浮华,羡慕的同时,心底却深深地感到了自卑。
一晃竟过去这么多年了。
温择奚离开别墅,沿着山道一路往下走,港岛山间的风掠过他的耳畔。走到半山腰,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你在生气?”
温择奚手中的画笔悬在半空。
“妈咪——”岑姝好久没见妈妈了,转身环住岑心慈的腰,亲昵地和她撒娇。
“诺宝,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一道带着笑意的嗓音传来,岑姝从镜子里抬头,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妈妈。
岑姝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岑姝强作镇定地仰头,和他对视。
“……”
像是一场无形的博弈。
在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的人,连输的资格都没有。
他站了一会儿,又耐心地敲了三下,才听见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进来吧。”
梁怀暄听到她这个问题,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得意和狡黠,几不可察地一哂。
“…………”
温择奚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我才不亲!”
半梦半醒的凌晨,他会突然惊醒,然后在昏暗的房间里下意识伸手,以为又可以触碰到她。
“妈妈还不了解你?”
明知她在耍花样,却还是难得顺从地俯身,揽在她腰后的手仍旧纹丝未动。
.
他要赚钱。
他的画也从最开始的临摹风景、静物,渐渐演变成了画她,各种各样表情的她。
——直到遇见岑姝。
更何况,她也没有说什么。
他画过无数次岑姝。
诸如此类的。
“……”
岑姝突然走了过来,彼时身上还是淡淡的茉莉香气。
梁怀暄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
良久,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忽然又抬手遮住了眼睛,那些翻涌而上的、灼烧五脏六腑的痛楚,被生生咽了回去。
岑心慈看着岑姝,忽然有些失神。
突然有人推门闯入。
等等,他不会是要把那个吻补上吧?
岑心慈看到她的神态,冲小宜使了个眼色,“走吧Freya,我们先下去透透气。”
闻老先生说过画画是不务正业,因为他的偶像是岑心慈,所以闻老先生更厌恶他会画画。
“多大了还撒娇?”岑心慈轻笑,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刚才在你首饰盒里看到这条项链,很配你的裙子。”
“嗯,我不是绅士。”梁怀暄从容地接了一句,“所以我可以进。”
“我戴着耳机。”温择奚摘下头上的耳机,声线清冷。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为什么?”
正是她前不久才想着,应该不会再戴上的那条,梁怀暄送的钻石项链。
他专注画着的时候。
她的身上有一种很矛盾的美感,不笑时,那双杏眼透着疏离的冷意,看人的眼神轻飘飘的,像是世间万物都不值得她驻足。
老爷子忽然换了个话题,语气甚至称得上慈和:“小姝好快就要结婚了,你知啦?”
梁怀暄:“……”
“宝贝,妈妈和哥哥都爱你,都希望以后可以多个人,好似我们一样爱你。”岑心慈的声音柔和,话语中说的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记住,待人贵在真诚,但仲要先对得住自己嘅心。”
岑姝觉得他在等——
“当然是我了。”她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
而最好的顺毛方式,就是直白地夸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女之间的默契。
两天后,慈善拍卖会如期在闻家后花园举行,这场拍卖会的规格不大,受邀者不到三十人,却无一不是港岛名流。
还好,他又和她见面了。
梁怀暄看着她泛红的耳尖,似乎也有些意外她会追问。
某天午后,岑姝忽然安静下来,托腮看着窗外,突然对他说:“温择奚,我想变成鸟。”
岑姝倏然提着裙子站起来。
第三天,画室多了一把折叠椅。
“你心跳好快哦。”她得意地弯了下唇,“是不是好期待我吻你?”
谁也没有松手。
梁怀暄把她吊得不上不下。
她就也要扳回一城!
岑姝刚打开门,手腕就被猛地扣住——
接着,梁怀暄的另一只手牢牢桎梏住她的腰,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后一拉,拉回了怀里。
然后,利落地关上门,再次反锁。
第 24 章 first kiss
岑姝被困在方寸之间,她双手徒劳地撑在他胸膛上,甚至能感受到衬衫下紧实的肌理。
她抬眼,撞上他镜片后晦暗深沉的目光,很没出息地气势全无。
此刻,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冷淡的焚香气息混着他的体温,一寸寸占据了她所有感官。
他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装,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分明是一副斯文禁欲的模样,却又强势有力地扣住她的腰,不容挣脱。
岑姝的呼吸骤然乱了节奏。
她下意识往后退,抵上冰凉的门板——
退无可退了。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她的嗓音不自觉地放软,连忙找补:“我开玩笑的楼下马上……”
“你似乎很喜欢撩完就跑。”梁怀暄低垂着眼睫看着她,嗓音低沉冷淡,“好玩吗?”
“……”
梁怀暄的长相实在太过出众,骨相立体分明,轮廓深邃,长相却又具有东方特有的温润。
她也见过丹凤眼、狐狸眼的人,但却从没有一双眼睛能像他这样——
开合之间有神韵,眉压眼,抬眸时凌厉,垂眼时却像含情。
“当然。”
“中间席位一百五十万,后排一百八十万,感谢这位先生。”
她想要的远不止于此,她想要做唯一,想要成为他的唯一。
尤其是在得知梁家那位会出席之后,邀请函更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
求求你你恨我吧……
温择奚看着突然出在眼前的男人,哑口无言。
.
他神情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迈步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踏在了钢琴曲的强拍上。
岑姝忍不住腹诽,这男人还真是够难懂,接完吻像没事发生,现在又给她发消息问她在哪做什么?
“工作而已,我光明正大。”岑姝看回去,面不改色,“多谢你支持做慈善。”
她循声望去,黎清姿正和岑心慈并肩而立,两位美丽的女士微笑着看向她,眼底的疼爱几乎要溢出来。
到了压轴的拍卖环节,穿着白西装的女拍卖师陈容款步上台。
岑姝张了张唇,正要开口说什么,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嗯,她在这。”
“无事。”梁怀暄喉结滚动,嗓音仍带着未消的沙哑,“她走了。”
月光倾泻,环景池两侧种着高大挺拔的香樟树,树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她伸手轻轻贴了一下女儿的脸颊,“宝贝,你的脸怎么这么烫?”
“什么?”
“中场休息时间很短,你要说什么?”
那她岂不是狠狠拿捏住了?
可这个笑容却让他心脏抽痛。
“是爷爷告诉我的。”岑姝不知想到什么,有些轻嘲地笑了声,“其实刚开始,我真的不愿意相信。”
她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仰起脸号啕大哭,“可是我就是我不想他走!我就他和小宜两个好朋友啊——”
岑姝抬手,指尖轻轻贴上他的脸颊。
多可笑啊,连假设都是奢望。
你可以不喜欢我了。
一股无名火混着羞恼窜上心头。
他不经意一瞥,看到那个男人长身鹤立,被一众名流奉为座上宾,他游刃有余,从容不迫,脸上的笑意始终很淡。
男人的嗓音低沉,声音中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有些答案,
但岑姝发现她现在并不想接受。
梁怀暄下颌线条骤然绷紧,呼吸微滞。
今日现场的侍者都是闻家的佣人,都是经过专业的培训,有条不紊地穿梭其间。
比她预想的来得还要早,还要齐。
话未说完,他忽然笑了,笑得胸腔发疼。
岑姝被他从容不迫的姿态逼得进退维谷,唇上残留的酥麻感提醒着他们的确才刚接过吻没错。
明明是她先问的!
她想起哥哥说的话——
她也是第一次筹办慈善拍卖会,虽然有爷爷的那位秘书协助,她仍事无巨细地亲自把关。
“你和他吻过么?”
温择奚低了下头,笑得仓白又无力。
这样暧.昧,耳鬓厮磨的姿态。
他会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
两人又对视了几秒,岑姝先别开了眼。
更不会让人轻易窥见半分情绪。
岑姝的思绪被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
……
撬开她的齿关的一瞬间。
有个问题困惑在岑姝心里很久,现在她终于可以问出来了:“你如果想要离开,我可以给你钱,你为什么要选择接我爷爷的支票?”
梁怀暄只是站在那里,上位者甚至无需抬高下颌,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已让温择奚自己垂下了头。
她断断续续地泣不成声,哭得很伤心,“我们说好的一起去伦敦,我们一起去泰晤士河,去美术馆的!”
闻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眼镜。”岑姝睫毛轻颤,声音像是化开的春水,“摘掉好不好?”
这个吻分明浅尝辄止,却让她的心止不住地疯狂跳动。
像被惊醒的雏鸟,岑姝满脸通红,双眼染着水光,含着娇嗔、羞涩、无助的情绪看向他,最后干脆把发烫的脸颊埋进他胸口。
温择奚整个人僵在原地。
在那天发了三条消息之后,岑姝没有回复,像是石沉大海。
温择奚看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来之前在心里反复排演过数次的话语,此刻却忽然喉头发紧,最终只挤出几个字:“我去了渣甸山。”
岑姝望着他颤抖的肩膀,突然觉得鼻腔发酸,心底并不是没有任何触动。她在感慨,感慨年少时候纯粹的感情,最后却走到这一步。
唇瓣相贴的刹那,两人呼吸同时一窒。
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望向她。
岑姝的眼神认真,不是往日的不满与倔强,而是带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专注地看着他。
陈容和岑姝的视线对上了一眼,朝她略微颔首,又微笑询问后排那位宾客:“要不要二百万?”
两位特邀嘉宾演讲过后,现场掌声如潮。
一种发自内心的难过涌上来。
有些迷惘地看他,“我什么?”
岑姝等了几秒,没有等到他的答案。
可惜这样一双眼,永远藏在冰冷的镜片后,看人时疏离淡漠,像是隔着一层薄雾,似乎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她这么想,也真的再次这么做了。
岑姝顺着望去,梁怀暄正和徐宣宁站在一起。徐宣宁先注意到她的视线,远远地举杯致意,岑姝回以一个笑容。
岑姝还不想那么快认输,不想告诉他,刚才的就是她的初吻。
她忽然舒展眉眼,说:“我一开始的确怪你,怪你背叛我,站在我爷爷那边。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伙伴、盟友,那时候你甘愿做我的树洞,我一股脑地向你倾泻情绪,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健康的关系,我也知道你的为难。”
黎清姿闻言也关切地探手,“诺宝是不是不舒服?”
梁怀暄一瞬不动地看着她,“又在想什么?”
因为他说粤语时,腔调里都带着一些平日里没有的那种温柔。
岑姝眼睫一颤,有些诧异,又轻轻蹙眉,“什么?你去找爷爷了?”
岑姝摇头,“没有的事。”
话音刚落,场内已有人举起号牌。
他接吻会是什么样呢?
她才发现,自己的真心也掺着杂质。
梁怀暄站在不远处。
入目衣香鬓影,满场宾客皆着黑色礼服,举着香槟谈笑风生——
“用钱留住的人,以后还是会走散。”他起身走过来,把妹妹抱进怀里,安抚地拍了几下她的后背,“这是他的选择,不是你的。”
她和温择奚的感情,朦胧,羞涩,纯洁到无法想象,亲吻过她的额头,也许就是温择奚能做出的极限。
黎清姿又打趣似的和岑心慈说了句:“没想到,以前我们做同学,现在又要做亲家了。我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看来接下来有得忙了。”
“今夜,我们很荣幸地邀请到两位特别的演讲嘉宾,分享她们的故事和经历。”女主持人声音温柔有力,“首先有请自闭症儿童嘉嘉的母亲,都柏林三一学院特殊教育需求硕士……”
岑姝重新整理好妆容后下了楼。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将方才的旖旎与燥热一寸寸吹散。
她静静站在香樟树下,明眸皓齿,笑起来顾盼生辉,宛如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诺宝,快过来。”
因为梁怀暄和徐宣宁的到来,后花园里的社交重心明显偏移。那些平时难打发的男宾客都自发地围拢过去,倒让岑姝这边暂时得了清净。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他们会争先拍下慈善拍品,把名声做足,做漂亮,既不拂去闻家的面子,花一些钱也只是能力范围之内,又能博个慈善人士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他们刚接了第一个吻,她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走神。
如果她说没有。
有片刻,梁怀暄停滞了思考,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莫名躁动的血液在叫嚣。
岑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两位母亲已经挽起手,说说笑笑地走远,又开始讨论起了婚礼场地的选择,像是明天就要把她送上红毯一样。
明明清楚以他的年纪,有过情史再正常不过,
梁怀暄半阖着眼看她,眸光倏地暗沉。下一刻,将手掌覆在她的脑后,再也忍无可忍,偏下头,反客为主地吻住了她。
温择奚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他的外貌出众,男人掉眼泪本就让人诧异,眼泪掉在他珍爱的西装外套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从空运来的厄瓜多尔玫瑰到现场演奏的选曲,从茶点摆盘到酒水,每一个细节岑姝都全程把控。
伸手捉住她作乱的手,干脆利落地摘下了眼镜。
小宜更是从清晨忙到此刻,核对名册、确认座次等等。
她倒无所谓。
“温择奚。”
他信吗?
她忍不住想。
她说完舒了口气,脸上漾开一抹笑,“但现在,我不怪你了。”
他还没有更深地吻她,仅限于唇瓣,远远没有到唇齿相依的程度。
可他不甘心,刚才在会场内他和陈院长坐在一起,看到岑姝站起身,他还是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跟了出来。
她觉得,他们现在就像是在棋盘上博弈的棋手,上一秒靠近,下一秒却又恨不得能马上吃掉对方。
最终,槌声清脆落下:“成交。八百万,是司小姐的0528号牌。”
对方欣然加价。
即使她再不想承认,梁怀暄这个男人也的的确确对她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两百五十万,要不要再加?”
岑姝的目光往下。
见他沉默纵容,岑姝顿时心跳如鼓。
“很遗憾。”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无论什么前提,她恐怕都无法回应你。”
“起拍价是一百万。”
“是啊。”岑心慈也笑了,“没想到一转眼,女儿都要嫁人了。”
岑姝在想,他的吻好自然。
——等等,这不对。
湿润的,带着甜香的触感。
“……对不起。”
梁怀暄看到她犹豫,忽然失了追问的兴致。
岑心慈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她目光掠过女儿身后,轻声问道:“怀暄呢?”
岑姝停下来拿着手机在等梁怀暄的消息,不经意地抬起头,目光蓦地顿住了。
还未等他动作,一抹温软突然贴上了他的唇角——
那个男人的目光看了过去,镜片后那双永远平静的眼睛,忽然泛起了涟漪。
梁怀暄正与人交谈,侧脸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徐宣宁低声提醒了什么,梁怀暄这才抬眸望来。
她好像……
岑姝的目光在他的领带上顿了顿,她才注意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他竟然还戴着她送的那枚素银领带夹。
岑姝抬手试图摘了一下他的眼镜。
温择奚缓缓睁开眼,痛苦的情绪在胸腔里沸腾,他看向岑姝,“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
“攞钱可以。”他一语中的,“但你分得清吗?你究竟是中意佢,还是因为占有欲?你对朋友,甚至你钟意嘅公仔都唔肯拱手让人,又或者是同阿爷斗气?”
成年人要学会适可而止。
他的嘴角动了动。
岑姝微微一愣,眉心也随之蹙起。
是么?
“我都知道了。”
“当然是准备婚礼啊!”黎清姿脸上的笑意更深,又亲热地挽住岑心慈的手臂,“我这第一次当婆婆,可是天天跟有经验的太太们取经呢。诺宝的婚礼,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
岑姝突然失声。
他从未允许任何人越过这样的距离。
“放心,我同晋鹏都把诺宝当自己家的孩子。”
“诶,怀暄在那。”黎清姿突然指向另一端。
但至少那时的眼泪是真的,年少的有过晃神间的心动是真的,就连此刻的释然,也是真的。
那支未抽完的烟在他指间明明灭灭,烟灰积了一截,像是已经静静燃烧了很久很久。
那时候,他和陈院长还在角落和演讲嘉宾交谈。
真的不排斥和他接吻。
岑姝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踮起的脚尖微微发颤,生涩的吻固执地停驻在他唇角,懵懂试探。
他停顿了一秒,猛然将人抵在门板上,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加深了这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
他们几个人本就在崇德书院读书,司念卿当然知道那个Wendell先生是谁。
梁怀暄眸色沉静地看她,眼底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深意,忽然问:“那你呢?”
此时,会场内的钢琴声传来,乐声正逐渐推向暴雨般的华彩片段。
他想把这个调皮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仔按在怀里,然后狠狠地吻她。
Wendell,温择奚。
想摘下他的眼镜,看看那双眼睛里,究竟藏了些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半年,她就要嫁给他了。
陈容适时煽动气氛:“三百万好吗?”
梁怀暄眸色骤沉,但还是伸手安抚地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安抚她。
她记得温择奚的那些好,也不想他过得如此痛苦。她开口说:“已经过去四年了,我们都长大了,你不要留在过去了。”
可此刻,那些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分崩离析。
那些女人是谁?
L:【在哪?】
梁怀暄没有闭眼,目光寸寸掠过她颤动的睫毛,泛红的脸颊,将她每一分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岑心慈看着岑姝,忽然眉头微蹙。
直到看到她闭上眼睛,眼睫扑簌颤抖着。
“嗯。”温择奚扯出一抹干涩的笑容,“我把那些钱还给了他,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迟,但当年选支票是因为——”
就好像是,心照不宣地当作刚才的那个吻,没有发生过一样。
上次在他的办公室里没成功,所以蠢蠢欲动。
岑姝喜欢他说粤语。
梁怀暄立在人群中央,西装妥帖,身形挺拔。他一手拿着香槟杯,一手闲适地插在兜里,举手投足间尽是浑然天成的矜贵。
岑姝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抬眼看了过去。
岑姝轻声说:“我说,我都知道了。”
梁怀暄前所未有地,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小了他八岁的未婚妻。他的喉结蓦地滚了滚,低沉着嗓音,和她说粤语:“点解咁望住我?”
梁怀暄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恢复了往常的清明,似乎从未失控过。
今日明德的陈院长一同出席,温择奚则作为受邀嘉宾出席,捐出了三幅画作作为今晚的拍品。
岑姝笑弯了眼睛。
第一件拍品顺利成交。
她怎么就知道这就算好了?
“Stella,我佩服你。你够胆。”司念卿优雅地收回号牌,借着掌声的掩护,偏头对岑姝低语:“未来老公就坐在台下,你还敢公开拍卖前任的画作?”
“或者说,”梁怀暄垂眼看着她,“他也像我刚才这样,吻过你么?”
四年了。整整1460个日夜,他终于又看见岑姝对他笑。
今夜的氛围轻松愉悦,拍卖会中途休息十五分钟,岑姝起身去洗手间,她刚洗了手,打开手机就看到whatsapp弹出一条新消息——
司念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男人依旧保持着闲适的坐姿,修长的手指交叠置于膝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门外小宜应了声,脚步逐渐远去。
只不过,看着她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主动从他怀里微微退出了半步,再次仰起脸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把眼镜重新戴上了。
花园里依旧静谧无声,只有微风轻轻拂过香樟树叶,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陈容目光如炬,“前排出价一百二十万。”
“诺宝。”黎清姿细细打量着她,由衷地夸赞道:“今天这条裙子真衬你,之前没看过你穿香槟金的颜色。”
岑姝再次有了那种冲动——
“就随便问问。”岑姝咬了下唇,有些懊悔,“我觉得,你的吻技,好像还挺好的。”
岑姝,你该恨我的。
可明明执竿的是她,怎么反倒像是被钓的那个?
拍卖会准时拉开帷幕,宾客们入座。
岑姝几乎要沉溺在他深邃的眼眸里。
温择奚的呼吸骤然停滞:“什么?”
直至岑姝的出现——
她拢了下裙摆,伫立看向不远处。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他也有些不满足于现状。
黎清姿和岑心慈对视了一眼,察觉到岑姝的脸色肯定不是因为生气才这样,心下已然了然。
毕竟在港岛,能同时攀上闻、梁两家的机会,可比拍卖会上拍卖品值钱多了。
梁怀暄的目光在岑姝的脸上停留片刻,而后转向温择奚。
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突然窜上来——
梁怀暄忽然低叹一声。
现在他近在咫尺,只要稍稍低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吻住她的唇。
今夜月色如水,临开场,后花园里弦乐四重奏停了,换成了舒缓悦耳的钢琴声,一首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门忽然被敲响了。
今晚的主持人是圣济晚宴御用的港岛金牌女主持。
岑姝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一杯摇晃的威士忌,那是一种头脑放空、陷入微醺的状态,理智开始缓慢融化。
可有些决定做出了就不能反悔。
“没有。”岑姝连忙解释,又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轻轻揭过,“刚才房间里有些闷。”
岑姝站定脚步,抬眼看向他,又平静地叫他:“温择奚。”
温择奚有些拘谨又无措地攥了下手,吸了一口气,最终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容朝岑姝走过去。
起码,不要忘记我。
前所未有的吻。
“知道了。”他代为应答。
空气忽然变得粘稠。
她的从前他可以不在乎,他只要她现在、未来,从心到身,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一个人。
他之前是不是也这样吻过别人?
第一幅拍品《流俗夜》的竞价一路攀升,最后来到了八百万。陈容环视全场,“场内还有没有更高出价?Eight million,last chance.”
不过短短几天未见,温择奚消瘦了不少,他的神态中透着几分颓唐,眼神黯淡。
司念卿的余光扫向男宾席首排——
一位佣人见到岑姝,立即端着香槟上前:“小姐,晚上好。”
……
“还有,今天现场布置的真漂亮。”黎清姿亲热地挽住她的手,“我们诺宝真是太能干了。”
“我在想。”岑姝一时脑热,脱口而出,“你之前……吻过别的女人吗?”
最终声音低哑地说:“我不能诺宝我没得选。我不想拿你的钱。我想到未来只能在你爷爷手底下工作,要我能见到你,却永远只能偷偷地看你……我不甘愿。”
她的喉间泛起陌生的酸涩,追问:“怎么,很难回答吗?”
在他三十年的人生信条里,克制是最高准则,他始终认为,情欲不过是意志薄弱者的借口,真正的强者从不为欲望所困。
“时间差不多了。”梁怀暄突然松开了抱着她的手,面色恢复平静,看了一眼腕表,淡淡道:“下去吧。”
黎清姿又说:“阿慈,你仲记得吗?以前我总羡慕你有个女。真好,之后,佢就系我个女啦。”
她竟然从岑姝的嘴里听到了“谢”这样的字眼?
陈容面带微笑,声音清亮地介绍:“本场首件拍品——油画《流俗夜》,由国际新锐画家Wendell先生慷慨捐赠。”
听到岑姝发出细微的呜咽声,他又按了一下她的后颈,想要迫使她仰起头,张开唇,承受更深的索取。
察觉到怀中人细微的颤栗,梁怀暄的攻势忽而放缓,转而安抚地,轻轻地含.吮着她的下唇。
这位港岛拍卖界的传奇女性,以专业素养和惊人控场能力在一众男拍卖师中脱颖而出。经她之手的拍品,曾创下26倍溢价的惊人记录。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不怪我?”温择奚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笑着笑着突然尝到咸涩的味道,“我不明白,为什么?”
“嗯?”他抬眸看向岑姝,眼睛已经蓦地红了。
“两百万。”
“要是没有他。”几秒后,他像是孤注一掷地说:“没有联姻,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们离开港岛,去一个你说过的,没有这么复杂的地方……”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他还是这么拙劣地爱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虔诚地等待一个永远不会降临的奇迹。
岑姝在此刻想起的是那个坏得要命,和她接过吻却又态度奇怪的梁怀暄。
闻墨看着她,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声:“傻妹。”
岑姝怔住。
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会……”
“因为有你这样的好婆婆,我才放心。”
梁怀暄的眼眸微动,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脸上,望进她的眼底。
她在得知温择奚真的要离开之后,曾经找闻墨要过钱,她着急又不甘:“只要我给他更多的钱,他就不会走了!给他双倍!三倍!他就不走了对不对?”
庭院灯灯光在温择奚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只要他们多捐一些钱就好。
岑姝整理好表情,微笑着提着裙摆走过去,“清姨!”
有些事无师自通。
温择奚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甘愿。”
梁怀暄垂眸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很淡的诧异,“怎么突然这么问?”
原来她的嘴唇,这么柔软。
今日受邀的宾客之所以会前来,并非全因为要做慈善,而是把这次拍卖会当成了一个上流社交场。
捕猎者分明就站在她面前,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却一点不像从前那样害怕,反而亲昵地捧住了他的脸。
最终停在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他声音发涩:“Stella…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温择奚面色惨白,身形也跟着晃了晃。
岑姝回复完消息,拿着手机往回走。
他呼吸渐沉,吻也逐渐有了失控的迹象。
他也会像刚才那样,为别人失控吗?
岑姝此刻的举动就像是跃跃欲试、想要踏足危险领地的幼鸟。
她抬手去摘他的眼镜,指尖因为紧张甚至还有些颤,动作也笨拙。
反应过来,她突然端坐起来,故作矜持地说:“那你下次请我饮下午茶咯。”
梁怀暄看着她嘴唇微张、是被他吻过后情迷意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岑姝贝齿不自觉地陷入下唇,“你……”
不如不知。
两人鼻息交错,却又隔着一层巧妙的距离,似触非触。
温择奚今天穿了一套西装,岑姝一眼就认出来,是一套曾被当作生日礼物,她送出去的Saint Laurent男士西装,精致剪裁,清冷斯文,很适合他。
吻被迫中止了。
梁怀暄这次却并未出声阻止。
“怎么了。”梁怀暄忽然极淡地笑了一下,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奉还,“很难回答?”
岑姝的香槟险些洒出来,“清姨,您说什么呢?”
似乎藏着千言万语要说。
他竟然在抽烟?
本该克制的试探逐渐变质。
“谢谢清姨。”
.
岑姝收到温择奚短信时就知道,这场见面避无可避。有些话必须说透,才能让彼此真正解脱。
小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Stella,要开场了。”
温择奚闭了闭眼,想起拍卖会即将开始前,他见到了那个男人。
他拿着眼镜的手垂在身侧。
岑姝现在仍能想到,那时候在哥哥面前哭得那样狼狈。
“嗯,多照顾点客人。”岑姝接过香槟杯,才回答岑心慈,“刚才他先下来了。”
第一个环节开始。
“怎么了?”黎清姿观察细致入微,放低声音问了句:“刚才在楼上,你怀暄哥哥惹你不高兴了?”
他望向岑姝的目光深沉复杂,眼神在看见她的短短几秒内快速变换,从惊喜,到贪恋、温柔,最后变成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难过。
“……嗯。”岑姝一张口,却被自己绵软的声线惊到。
其实他的眼神里并无任何藐视的意味,可温择奚却觉得被看穿了一切,那些不堪的心思瞬间无处遁形。
“梁……”岑姝脑袋混乱一片,开口刚想叫他的名字,却被打断——
“温先生,幸会。”梁怀暄略一颔首,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是诺宝的未婚夫,梁怀暄。”
花园里,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钢琴曲戛然而止。
第 25 章 前任现任
命运似乎总爱在最戏剧性的时刻掀开底牌。
前任问她愿不愿意一起离开,偏偏未婚夫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听着,还不知道听了多久。
岑姝还未从这样戏剧化的场景回过神来,整个人愣在原地,茫然望向那个融在夜色中的颀长身影。
梁怀暄面容冷峻淡漠,脸上神色难辨。
岑姝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生气,但是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压很低,他看向她的目光虽然也一如既往地平静,却又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梁怀暄看着她,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怎么不过来?”
岑姝眼皮没由来地一跳,下意识地攥了下手,那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又来了,她明明很坦然的!
在两道灼热视线的注视下,岑姝有些艰难地笑了笑,提着裙摆走到了梁怀暄的身边,然后伸手主动牵住他的两根手指,仰起脸眨了眨眼,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梁怀暄没有抽手,只是垂眸瞥了她一眼,随后再次看向站在对面的温择奚。
“温先生。”梁怀暄眉眼间情绪很淡,声音不疾不徐,“诺宝跟我提起过你。今晚还要多谢你的慷慨捐赠。”
岑姝听后却有些懵。
她什么时候和他提起过温择奚了?除了上次和他解释了一句……
“老同学叙旧也无可厚非。”梁怀暄话音稍顿,神色疏淡地继续道:“至于其他事,就不劳费心了。”
弦外之音再清楚不过。
坚、强、点?
氛围恰到好处,他们难道有这种温馨又柔软的时候,却被突如其来的调侃打断。
梁怀暄:“…………”
岑姝确实深谙如何运用自己的优势。
她立刻摆出乖巧模样,细声细气地说:“我不介意的!”
“穿高跟鞋累了……我走不动了!”岑姝抬眸看向他,十分理直气壮地伸出手,带着娇嗔的口吻命令他:“你抱我!”
梁怀暄另一只手还拿着烟。
“诺宝。”
.
第一条的内容还比较正常:
梁怀暄揉了揉眉心。
看,岑小姐钓鱼。
“……”
他居然对她说——
梁怀暄眸色渐深,静静凝视她几秒。
可他并不想这么对她。
“……?”
“岑姝?好名字。”沈文曜没什么架子,笑了笑:“小姑娘,今天的拍卖会办得漂亮。我让我秘书留一个联系方式,往后你到大陆做慈善,老头子我还能帮着搭句话。”
这个认知让他眼皮猛地一跳。
这是在嫌他来得太早?
他默了一瞬,还是俯下身,轻松地把她打横抱起,稳稳把这个戏多的小公主抱进怀里。
五彩斑斓的彩片仍在簌簌飘落,轻盈地落在她发间,像一场温柔的雪。
似乎只要她说一声。
梁怀暄看着她,淡淡地勾了勾唇。
“哇。”小宜在她耳边倒抽一口气,激动地捏了捏她的手指,“Stella,梁先生好浪漫喔,他也太会了吧!”
他抬眸,目光沉沉地锁住眼前人。
人在失控时最容易口不择言。
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忍不住为之动容。
【祝诺宝bb:万事顺遂,得偿所愿】
岑姝一怔。
可岑姝转念一想——
六位身着黑色中式制服的侍者分立两侧,手中横幅徐徐展开。
宾客们逐渐散去。
这男人理智的大脑是不是缺乏什么感性细胞,怎么能做到用这么有礼貌的腔调,说出这种疑似在阴阳怪气的话的?
可今夜有些不同。
气球、 彩带、蝴蝶结,什么元素都有。
“我还没有回答他最后那个问题。”岑姝小声替自己辩解,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
连闻墨都被这操作无语到无话可说。
也许是抽过烟的缘故,他本就低沉的嗓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磨砂的质感,冷沉深邃,透着一丝平日里罕见的慵懒。
“小梁,你留步。”沈文曜说话带着浓重的京腔,摆摆手,看上去很爽快,“不必客气,司机候着呢。下回你们来京州,我让霁之好生招待你。”
他愿意陪她演这场戏,却不想让她赢得太过轻易。
现在要放下的也是她。
一路趁着夜色,穿梭过种满宫粉羊蹄甲的私家山道到了会所。
兄妹间那种特有的羞耻感顿时爆发了。
徐宣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们,“不对劲,很不对劲。”
岑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脸上满是委屈,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梁怀暄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幼稚地在抢手机,唇边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刚才问岑姝的那些话,就已经很不像他从前的作风了。
只是他刚迈开腿走了一步,突然察觉到阻力,蓦地顿住了脚步。
徐宣宁突然找她干什么?
回到会场后,香槟塔也在觥筹交错间渐渐矮了下去,拍卖会顺利落下帷幕。
打闹中的两人同时顿住。
“啧啧啧。”
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宝蓝色丝绒西装的男人原本已经走过,却又突然倒退回来。
岑姝回过神来,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问他:“哪里不对劲?”
梁怀暄分明是拿自己的筹码,为她换来了一张通行证。
岑姝忽然在原地蹲了下去,礼服裙摆逶迤地散开,她仰着一张瓷白的脸望向他,眼底盛满了月光,睫毛轻轻颤了颤,添了几分脆弱感。
老公。
他忽然有些头疼。
她压下心头雀跃,得体地与身后的小宜示意,让小宜和对方秘书交换了联系方式。
“是。”梁怀暄语气从容,“她叫岑姝。”
她被鲜花包围了。
“别玩了。”梁怀暄神色淡淡,“过来。”
那种感觉像是心里堵了什么东西。如果是之前,他应该会忽视,又或者无所谓的。
尤其是说话。
岑姝:“……”
其实,岑姝最不喜欢的就是宴会散场的时候了,她不喜欢孤独,包括每次生日宴会都要把派场搞得很大,足够热闹。
确实,岑姝和徐宣宁的关系的确是最好的,他天生乐天派,总能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点子哄她开心。
只是接了个吻,这男人怎么像换了个人一样?
岑姝和小宜手挽着手,一起先进去。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亲密的身影。
岑姝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天呐还真是够大方的,是不是要夸他一句好有正宫的气势啊?多跟她说几句话又能怎么样呢?
只觉得岑姝真的有两幅面孔,在小天使和小恶魔之间疯狂地不停切换。
岑姝在心底轻哼了一声,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抽烟了?”
岑姝这才注意到这位气度不凡的老者,梁怀暄此前只提过邀请了一位大陆贵宾,姓沈。
也对,能够在这个年纪就独立掌舵一个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天生的上位者,又怎么会是真的毫无手段的人?
梁怀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滞。
以后呢,也会越来越好吗?
他竟这么快就为她牵线搭桥?
下一秒,温软的触感贴上掌心。
“……放我下来啊。”岑姝声音细若蚊吟地说,“宣宁哥哥在看。”
岑姝猝不及防,她甚至立刻就联想到闻墨在看到她和梁怀暄和平站在一起后的调侃。
“走吧。”
“……”
更何况,中场休息即将结束。
梁怀暄现在的反应平静得超出她的预料,她刚才明明那么忐忑,可这人竟连一句责备都没有。
岑姝印象最深刻的是,中学有次她考的不好,徐宣宁居然专门办了个“再接再厉庆祝派对”。
岑姝瞬间绷起脸。
徐宣宁歪着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们,语气揶揄道:“我说怎么到处找不着人,原来二位在这里——”
她一手抱着裙摆,一手轻轻拽着他的西装外套下摆,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虽然梁怀暄面上不显,但岑姝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表现出来的情绪与平日不同。
“……”
主动就主动吧。
他们现在还没结婚,还没有完全地变成利益共同体,他却已经毫不犹豫地为她铺路。
“……?”
梁怀暄的动作蓦地一顿。
岑姝与梁怀暄并肩站在一起,目送宾客三三两两地告别离开,她悄悄用余光打量身侧的男人,心头泛起微妙的涟漪。
一共两条横幅。
梁怀暄和沈家现任的掌舵人沈霁之也有来往。
梁怀暄闻言,原本绷着的下颌微不可察地松了松,眼底的寒意褪去些许。只是整个人还是保持着冷淡的姿态,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半垂着眼睫看她。
梁怀暄说的每个字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说话时声音沉缓,既维持着上流社会应有的教养,又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西装外套的一角被轻轻扯住了。
几秒钟的僵持后,岑姝终于不情不愿地把手搭进他掌心。可就在梁怀暄准备收拢手指时,她突然又抽回了手。
讨厌死梁怀暄这副模样了!
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刺眼了。
牵着手回去,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谁能想到他们会站在一起,以未婚夫妇的身份,共同送别宾客。
沈文曜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笑笑:“这位就是你的未婚妻?”
像叫小孩的语气。
“现在知道害羞了?”梁怀暄扯了扯唇,冷漠无情地吐出两个字:“晚了。”
等等,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
徐宣宁?
他现在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烦躁。
温择奚哑口无言,看着梁怀暄反手牵住岑姝的手,手都发冷,目光也彻底黯然下去,低低说了句“抱歉”,随即仓促地转身离开。
Mandarin全体员工敬上。
终于妥协般叹了口气:“抱你。”
梁怀暄没有多说,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几个字:“资源置换。”
“他刚才最后的那个问题。”梁怀暄淡淡笑了一声,又不紧不慢地问了句:“如果我没来,你准备怎么回答?”
这个女仔怎么比股市涨跌还难捉摸?
“怎么了?”
“你别误会!”岑姝立刻摆出认错的乖巧表情,声音都软了几分,“就算你没来,我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嗯?”她蓦地回神。
“我今晚好歹花了几百万,拍张照片都不行?真小气。”徐宣宁灵活地侧身躲开,故意晃了晃手机,“岑诺宝,你小时候可是最爱跟着我玩的,现在有了未婚夫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种假象虽然只能暂时填满心底那个空洞,但总好过散场后独自面对骨子里的寂寞要好。
岑姝闻言立刻眉眼弯弯,方才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变脸速度堪比六月天。
他就可以真的帮她,让她到任何她想要到的位置,无论多高、多远。
她都放下身段撒娇到这种地步了。
忍就忍吧。
岑姝几乎没看过他抽烟,破天荒看见他抽烟,只觉得怪异。梁怀暄很爱干净,有洁癖,不喜欢别人在他身边抽烟,更别提沾染烟味这种事了。
他就这么不在意吗?
梁怀暄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开始为岑姝的每个举动牵动心绪,原先设想的未来相敬如宾的婚姻,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偏离轨道。
梁怀暄抬了抬眼皮,“所以你的意思是——”
“嗯?”她仰着脸,眼里还闪着期待的光。
岑姝的得意还没持续多久,脸色突然一变,慌张地揪住梁怀暄的衣领:“你快放我下来!”
“……”
纯靠威胁吗?
岑姝疑惑地看向伫立在原地的梁怀暄,懵懵地重复了一遍横幅上落款的那两个字:“……老公?”
可是,明明自己才是年纪小的那个,为什么她要反过来安慰一个比她大了八岁的男人?
落款——
还有落款的那个“老公”是什么鬼?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
岑姝将脸颊贴在他的掌心里,像菠萝包平时撒娇那样,蹭了蹭他的掌心,声音很低地问:“我年纪小,你就不能让让我嘛?”
为庆祝岑姝首场拍卖会圆满落幕,徐宣宁提议去Mandarin庆祝,顶楼的专属包厢都已经提前让人布置好了。
于是她垂着脑袋,声音闷闷地问:“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问我的吗?”
地上还摆着整整八束颜色不一的巨型玫瑰,有厄瓜多尔、奥斯汀、朱丽叶等等……
可他偏偏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也并不打算和她说自己到底用了什么筹码,才能让京州沈家的老爷子亲自来港岛,参加一场规模不大的拍卖会。
.
刚走进包厢,漫天的彩片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岑姝和小宜下意识地抱在一起,睁开眼后又被眼前的一幕暖到。
但岑姝心里最意外的是——
梁怀暄垂眸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叙述着:“只是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应该没有打扰到你们?”
他声音沉了几分:“突然蹲下来做什么?”
岑姝垂下眼,忍不住得逞地露出笑,伸手顺势攀住他的脖颈。
“徐宣宁的。”梁怀暄漫不经心地答了半句,显然不打算解释他为什么突然抽烟这件事。
岑姝:“……”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这些陌生的情绪。
岑姝恍惚了片刻。
“我不起!”岑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脸倔强,炮语连珠地说了一长串话:“你的心是铁做的吗?你刚才不是还跟他说你是我未婚夫吗?现在连抱一下都不肯,以后结婚肯定要冷暴力我!你知不知冷暴力是会对我的心理和精神造成伤害的!你竟然敢让我受委屈?我不要!信不信我明天就离家出走!”
他最后好心地提醒一句:“身上有烟味。”
岑姝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当然看透了她现在的小心思。
岑姝被噎得说不出话。
岑姝目送温择奚离开之后,握着她的手也再次松开了。
岑姝:“……”
她当然知道商场上没有平白无故的人情。
他退了一步,将指间未燃尽的烟慢条斯理地按灭在灭烟筒里。
或许这场商业联姻,会比想象中更值得期待。
梁怀暄忽然牵住她的手,看向面前的一位老者,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沈老,今日多谢赏光,我送您回去。”
岑姝本来想让岑心慈和黎清姿一起去,没想到她们早约好要一起打麻将,做上门SPA了。
对比起羞恼的岑姝,梁怀暄面不改色,甚至从容地调整了下抱姿。
“你还想回答?”
话刚说完,徐宣宁突然从裤袋里拿出手机,对着两人飞快拍了一张,“这么精彩的画面闻墨不在太可惜了,必须让他瞻仰瞻仰。”
“还有你——”徐宣宁转向梁怀暄,一脸痛心疾首,“我这么大个人站这里半天,怎么不见你们来送送我?”
他眉心微蹙,低头看去——
很好。
“在会场没找到你。” 梁怀暄神色平淡,“徐宣宁找你有事。”
梁怀暄被这通突如其来的爆发震得沉默了整整半分钟。
这男人比她想象中更难对付,钓鱼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不行!”她急了,立刻上前,伸手要去抢徐宣宁的手机,“宣宁哥你快删掉!”
他闭了闭眼,“起来,自己走。”
她和他的关系似乎已经变好了一点点呢。
然后漾开笑容,第一次不带任何算计地,真心实意地唤他:“谢谢怀暄哥哥。”
向来引以为傲的情绪管理,也在无意间看见岑姝和温择奚站在一起之后土崩瓦解。
直到徐宣宁又一次故意举高手机逗弄岑姝,他唇边的弧度蓦地淡了下来。
岑姝看向梁怀暄,心里有些忐忑,小小声问了句:“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沈文曜看起来精神矍铄,在大陆人脉很广,在慈善界也德高望重。
他忽然觉得有些闷,抬手松了松领结。
因为现在站在岑姝身边的,是他。
那些港岛公子哥和他对比起来完全不够看。他的魅力在于那份永远运筹帷幄的从容,在于不显山露水的见闻和谋略。
“岑姝。”
“……”梁怀暄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沉默须臾,最终只是克制地吐出三个字:“回家说。”
岑姝怔怔地转头望向梁怀暄,却见他同样盯着那条横幅,向来从容的脚步明显顿了一瞬。
岑姝这也是第一次哄男人。
总有一天,她要连本带利从他身上讨回来。
闻墨到底是怎么忍她到现在的?
明明半年前,他们见面看到彼此连招呼都懒得打,一个冷若冰霜,一个视若无睹。
梁怀暄的目光一顿。
“你最好你最好。”岑姝卖乖地说,“把照片删了?”
奇怪的是,方才堵在胸口的郁结竟消散了一些。
祝福语确实是他一贯的简洁风格。
尤其是最后那句“离家出走”,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梁怀暄淡淡出声:“岑姝。”
总觉得好像阴阳怪气的。
再难搞的男人也会上钩。
这是什么世纪直男发言?
岑姝现在的脸上带着一层淡淡的绯红色,撒娇像是信手拈来,表情自然,浑然天成。
落款——
是不是该等那场戏演完,才算是恰到好处?
“坚强点。”梁怀暄语调很淡,伸出一只手给她,“自己站起来。”
“岑诺宝啊岑诺宝,你很不对劲。”徐宣宁煞有其事地指了指她,“你以前不是看见梁怀暄就恨不得马上走人的吗?现在居然会对他笑了?”
岑姝换了一身衣服,最后带着小宜,几个人坐梁怀暄那辆宾利慕尚前往。
岑姝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梁怀暄整个人在发光。
梁怀暄也是继爸爸和哥哥之后,第三个让她产生“有人兜底”这种安全感的男人。
【庆祝宇宙最靓Stella公主慈善拍卖会圆满成功】
岑姝看了一眼梁怀暄,心底隐隐有些诧异。
但是,岑姝第一次觉得“bb”这两个英文字符组合在一起如此地陌生。
岑姝微微怔了怔。
他们还没领证呢,他怎么突然……这么主动啊?
“…………”
岑姝目光移到第二条时,整个人蓦地怔住。
她一时陷入迷茫,有些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梁怀暄就站在她身侧,一举一动都透着游刃有余的从容,莫名地让人觉得可靠、有安全感。
沈文曜离开之后,岑姝终于忍不住转身看向梁怀暄,脸上带着真心实意的笑:“京州沈家吗?你怎么请到他的?”
现在也确实不是什么坐下来深谈这些的好时机。
要他抱的是她。
上一秒还泫然欲泣,然而只要不顺着她的意,下一秒她就可以露出小獠牙,咬到他认输才肯停下。
她好像也没有做什么。
有徐宣宁在的场合永远不会冷场。
讨厌。
京州沈家,岑姝也有听闻。
“演偶像剧呢?”
这位前任不必再缅怀过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沉默须臾。
梁怀暄身形一僵,很快又恢复从容,淡淡“嗯”了一声。
他顿了顿,又忽然补了句:“怎么了?”
第 26 章 第二个吻
听到梁怀暄应声,徐宣宁在一旁拼命掐自己大腿才忍住没笑出声。
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居然因为“老公”两个字乱了阵脚。
“兄弟。”徐宣宁用肩膀撞了一下梁怀暄,声音压低,“你被钓的样子好熟练啊。”
梁怀暄淡淡瞥了他一眼。
除了那几束玫瑰是他授意准备的,这浮夸的横幅明显是徐宣宁的手笔。
梁怀暄也才反应过来岑姝不是在叫他。
接着,目光又落在那条醒目的横幅上,语气淡淡:“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他早就让卓霖订了花。
刚才在会场,徐宣宁突然对他说,以他的名义准备了一个小惊喜,保证岑姝满意。
“是啊,一条横幅换她叫你一声老公。是不是好划算啊?”徐宣宁得意地挑眉,“不打算谢谢我?”
梁怀暄唇角微勾,目光却已转向岑姝。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那几束花吸引,把手机递给了小宜,让小宜帮忙拍照。
岑姝来之前换了一身衣服,深蓝色一字肩针织修身上衣,袖口飘带设计别致,肌肤如雪,露出白皙肩颈,修身的浅色牛仔裤勾勒出玲珑腰线。
“Stella,看这里!”小宜举起手机。
梁怀暄似乎终于察觉到她的吃力。
这算什么问题?
岑姝一个人走过去,踩在走廊柔软的地毯上,走了几步,看向始终无人的走廊,莫名开始心跳加速。
“回魂了!注意力都被他带走了?”徐宣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笑着揶揄道,“别管他了,他大忙人,我们继续。”
目光一顿,那只他爱而不得的蓝宝石陀飞轮腕表就戴在这个男人的腕骨上。
而梁怀暄在此刻,想起的是岑姝在花园里问他的那句——
还没等她站稳,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抬起下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扣住后脑勺吻了上来。
奇怪的是,他之前对岑姝的事并不上心,却唯独将这段对话记得很清晰。
没有预告。
Dupont打火机滑了一下,一簇蓝色火焰照亮他深邃的脸庞。
男人滚烫的鼻息灼烧着她的肌肤,强势地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
她看上去似乎很开心。
门被重重地关上。
岑姝和Ryan、小宜又玩了会儿唬牌大作战,她都有些犯困了,两个人还没回来。
梁怀暄先开口:“怎么出来了?”
她没耐心再敲门,伸手握住门把手,往下按了一下,发现门没有完全关上。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
梁怀暄看她一脸心虚,却并未深究,让她走了。又接到一个工作电话,起身走到窗边去接听。
清冽的、湿润的、混合着葡萄酒味道的吻,唇舌都带着与他表面不同的温柔强势。
岑姝的声音戛然而止。
现在全港岛,就算没正式对外公开,还有谁不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夫?
一抬头,却对上三道灼热的视线——
岑姝干脆把他叫了过来,Ryan刚在酒店准备睡觉,一听梁怀暄也在,立刻说要来一睹真容。
“……怎么可能?”岑姝嘴上反驳着,却已经下意识转头望向沙发。
岑姝这才猛然回神,羞恼地去推他肩膀,可刚碰到他的衬衫面料,就被他更用力地扣进怀里。
徐宣宁、Ryan、小宜都以一种非常微妙的表情看着他们。
“我很清醒。”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很快几个人又换了游戏,Ryan倒是很快就融入了氛围。因为他的到来,包厢里反而增添了不少欢声笑语,时不时语出惊人,啼笑皆非。
岑姝看他半天没反应,有一种唱独角戏的感觉,忍不住追问:“你怎么不回答?”
她的未婚夫是梁怀暄。
难搞的名单又多了一个。
梁怀暄的私人包厢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岑姝蹙了下眉,只觉得这个场面似乎似曾相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岑姝不喜欢抽烟的男人,但梁怀暄抽烟的样子却没那么让人讨厌,矜贵随意的、闲适的姿态。
还没等岑姝发问,他就接着回答:“我知我在吻你。”
岑姝心头微颤,乖乖的,抿了抿唇,低低地叫一遍他的名字:“是你,梁怀暄。”
拍卖会虽然圆满落幕,但今晚的牌运似乎并不眷顾她。岑姝盯着手中糟糕的牌面,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岑姝看着他隐没在黑暗里的深邃眼神,忽然有些紧张,带着几分试探,磕磕绊绊地说:“怀暄哥哥,你喝醉了。”
.
她突然很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完了,她貌似,上次的确是这么和Ryan介绍他的。
岑姝浑身僵直,思绪完全停滞。
“梁——”
随即吻她的力道忽然轻柔下来。
“他前女友订婚了,给他寄了请柬。”
她的思路为什么总是这么清奇?
除了闻家那位金光闪闪的小公主。
简直枯燥得令人发指。
梁怀暄那时候拿着酒杯的手一顿。
岑姝在黑暗中倏地睁大了双眼。
包厢里一片黑暗,安静到只能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还有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岑姝起身出去找人,走了几步,看到梁怀暄和徐宣宁站在露台上抽烟。
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调.情方式……
岑姝被拉入一个焚香气息的怀里。
岑姝被吻得气息紊乱,胸口剧烈起伏着,溢出一声细微的呜咽,无力地在他肩上轻拍两下。
他们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
她借着包厢昏暗的灯光打量他的脸,他闭着眼时候的样子还比平日里柔和许多,乌黑的睫毛低垂着,眉眼深邃,轮廓英挺。
“嗯?”
梁怀暄抬手扯下她挡在唇前的手,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没醉。”
他低声叫她:“岑姝。”
岑姝忽然想起被自己晾了好些天的Ryan,和他的饭还没吃上,是因为他在港岛玩了两天,又跟着他的朋友去了沪城玩了一圈,昨天才回港岛。
一个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的吻。
男人静静靠坐在沙发上,和此时包厢内热闹的气氛有些不同,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梁怀暄在顶楼有一间私人包厢,但向来只用作商务会谈,岑姝还从未去过。
话音刚落。
玩到一半,小宜注意到身边的岑姝似乎有些兴致缺缺。
……这个混蛋。
岑姝有些怀疑,“……真的?”
做人还是谦虚些好。
静谧的包厢里,此刻又只剩下两人交错的紊乱呼吸声。
梁怀暄:“……”
梁怀暄此刻力道大的吓人,如果不是因为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她恐怕真的要被吓到。
“啧,这牌没法打了。”徐宣宁突然唉声叹气,“好烦,孤家寡人看不得这种场面。”
他语气平淡地问道:“怎么了?”
“……我来关心关心你,你怎么喝那么多酒?”岑姝慌乱中脱口而出,“该不会在借酒浇愁吧?”
但所有问题,都在岑姝说了那一句“我不怪你了”之后,忽然觉得都没有必要再问了。
她低头一看,她的手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反手握住了。
“谁看你了?”岑姝耳尖发烫,强装镇定地反驳。
几秒后,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她扫了一眼,蓦地顿住——
她从前只觉得港岛第一难搞的男人是她哥,闻墨的脾气才叫做阴晴不定。
梁怀暄还没说的后半句话是——
岑姝立刻懊悔不已。
岑姝压根没有说话的机会,被吻得说不上话来。
岑姝说完就气鼓鼓地坐回原位,刚坐下,余光就瞥见梁怀暄起身离开了包厢。
梁怀暄挂了电话,信步朝她走来,还没等她开口解释,他已经自然而然地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下来,形成一个类似环抱的姿势。
这人怎么回事?阴晴不定的。
梁怀暄静静注视着她的笑颜。
尤其是“人之常情”这四个字。
似乎、貌似,真的和他大哥不相上下。
/最忠诚的不是爱而是沉默的孤单
梁怀暄半垂着眼帘打量她,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诮反问道:“我愁什么?”
只见梁怀暄单手支着额角,金丝眼镜后的双眸轻阖,整个人透着一丝难得的松弛感。
“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问我的吗?”
“塑料未婚夫?”梁怀暄缓缓重复这几个字,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骤然转深。
/我们都在爱情里少一点天分
岑姝喜欢一个男人会是什么样?
岑姝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还抱着梁怀暄的手臂,直到对上周围几道促狭的目光,她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两人过分亲密的姿态,立刻触电般松开手。
岑姝茫然抬眼,被吻得晕乎乎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睫毛轻轻颤动。
不过对岑姝来说,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
在温择奚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绷断。
岑姝看他盯着自己看又不说话,别开脸哼了一声:“不说话就算了,我回去玩了。”
他一向不喜欢自恋的人。
女经理引着人到了包厢门口,一道熟悉雀跃的声音响起:“Stella,我来了!”
岑姝小声嘀咕了一句,悄悄又凑近了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徐宣宁和温择奚一样,也去找了,但是还是迟了。
算了。
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冰冷的镜面上映出她略显错愕的神情。
他该偷着乐才对。
梁怀暄的吻一顿。
又听岑姝说不怪他了。
接着又不经意瞥到沙发上阖着眼闭目养神的男人,凑近岑姝耳边,压低声音道:“Stella,梁先生好像喝多了。”
就被更凶狠地吻住。
她盯着消息看了几秒,觉得莫名其妙,突然把她叫过去做什么?
黑暗中,唇舌交缠的水声格外清晰。
在他旁边坐了一分钟也没动静。
岑姝连忙回抱住他,有些晕乎乎地,笨拙地回应了一下他的吻。
……
见他又有要吻下来的趋势。
其实在港岛,富人们的消遣方式总是千篇一律,如果不离港,周末要么乘游艇出海,要么就是高尔夫球场、赛马、游艇会等等……
某次宴会上,他正在和别人谈话,听到不远处忽然有人娇声说了一句:“我这么漂亮,喜欢我是他的荣幸。”
只是,她的手刚要碰到手机,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往后拽进了包厢里。
游戏正酣时,唯独梁怀暄又坐回沙发上独自喝酒,又时不时处理手机上的工作消息。不过他倒也不算扫兴,偶尔也会参与一轮酒桌游戏。
梁怀暄突然想起闻墨曾经说过的话。
梁怀暄立刻就注意到她,不知道和徐宣宁说了什么,看向她的眼神深邃难辨,还带着点她读不懂的意味。
那些名贵的玫瑰和她相比似乎也黯然失色,只能沦为陪衬。
这反应让岑姝心头火起。
这个女仔还真是胜负欲强到没边了。
岑姝彻底怔住了。
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以及一种难以忽视的上位者的从容姿态与淡漠。
就在这时,Ryan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吻得急切,又吻得深刻。
这人该不会真把自己灌醉了吧?
抬起手敲了敲门。
岑姝刚想拿起手机,打算往回走,顺便给他拨电话。
岑姝:“……”
她立刻洋洋得意地抬起脸看向梁怀暄,一把抱住梁怀暄的胳膊兴奋地摇了摇,“我赢啦赢啦!好彩好彩!”
岑姝刚推开门,包厢内一片漆黑,没开灯,什么也看不见,她下意识停在原地,不敢贸然踏入。
男人修长的双腿交叠,气质卓然,五官立体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但他想了很多,刚开始看到她和温择奚站在一起,他在树下静静看了一会儿,听到他们在旁若无人地谈起过往。
但她实在有点招架不住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开灯?
“……”梁怀暄沉默几秒,眼神始终盯着她,看着她脸上染上的红晕,喉结滚动了一下。
纹丝不动。
他有一瞬间,也觉得自己的忍耐能力惊人。
但是现在。
这个吻与梁怀暄平日斯文克制的形象截然不同——
港岛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女仔。
梁怀暄原本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忽然松了,转而与她十指相扣。
徐宣宁在唱一首歌。
岑姝突然觉得有些动听——
依旧毫无反应。
这个男人果然能忍,刚才在包厢里还一副疏离冷淡的模样,现在就像是撕下了伪装,露出了真面目一样。
“他叫Ryan.”岑姝介绍了一下Ryan:“我妈妈再婚对象儿子。”
甚至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说这话的是谁。
……这距离也太近了。
岑姝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唯独有一个问题。
听温择奚说不甘愿。
梁怀暄听完她说的话,方才升起的那点不悦,忽然就消散了。
岑姝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岑姝略微俯下身,对着镜头展颜一笑,丝绸般的长发从肩头滑落。
Ryan先朝徐宣宁伸出手,以为他就是岑姝说过的那位毫无感情的联姻对象,但看了一眼徐宣宁空落落的手腕,直觉告诉他似乎哪里不对。
梁怀暄没接话,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回答,依旧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不仅如此,男人周身散发着和他大哥Edward如出一辙的气场——
她没想到第二个吻来得这么快,比起在化妆间时那个浅尝辄止的吻,这个吻则显得危险、又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沦。
“……我有点困了。”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们回家吧。”
/所以才跌跌撞撞满身伤痕
岑姝略微屏住了呼吸,她转头看他,就差一点距离就可以碰到他的侧脸。
他像抱小孩似的将她整个托起。
“谁是你的未婚夫。”
梁怀暄的视线从她波光潋滟的眸子,缓缓移到那翕动的唇瓣上,喉咙蓦地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就因为刚才那点不愉快?
梁怀暄忽然觉得一切都值得。
梁怀暄也没什么把握。
梁怀暄垂眸看她,看岑姝笑得花枝招展,整个人都透着雀跃,赢的好像不是一局牌,而是什么了不得的奖赏。
岑姝抬起手想要去开灯,却被他再次捉住了手。
他忽然意识到,他和岑姝差的8岁光阴并不是可以随意忽视的一件事,她的学生时代他没有参与,他们的人生轨迹在那段时光里完全错开。
说完,又连忙找补:“那个,他中文不好,用词不准确。”
岑姝玩着玩着,总觉得有一道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她背后,搅得她连玩游戏都有些心神不宁。
但现在——
黑暗中,梁怀暄察觉到她紧绷的姿态,吻她的动作停顿了片刻,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放松。”
他不知道岑姝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自卖自夸的。
徐宣宁看了一眼来人,八卦之魂瞬间燃烧,“诺宝,这位是?”
岑姝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愁你见了前任,是么?”
他竟然觉得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采飞扬,眉眼间都带着一种洋溢出来的自信,美而自知。
她不悦地蹙眉,有些气恼,伸手毫不客气地捶了他一下,“嘁,高冷什么?”
两人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让岑姝不得不费力地踮起脚尖,长时间的仰头让她双腿开始发软。
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梁怀暄闻言,从善如流地松开手。
但是偏偏在此刻,就是想听她的回答。
十分钟后,岑姝是被梁怀暄牵着走出包厢的。
“是你。”Ryan恍然大悟,脱口而出:“你就是,Stella说的那个…塑料未婚夫?”
今天包厢的布置不是随随便便敷衍了事,就连蛋糕都是专门订制的艺术创意蛋糕,从褶皱花边到精致裱花,每一处细节都精心雕琢,造价不菲。
她走到包厢门口站定。
岑姝看过去的时候,正对上梁怀暄投来的目光。她举了下手里的牌,略微歪了下头示意他。
淡淡的焚香气息近在咫尺。
他静静注视着她,“嗯?”
明知答案却偏要问出口。
她第一反应是,梁怀暄该不会是在耍她吧?
忍不住腹诽,还真是大忙人……
徐宣宁唱得专注而动情,眉宇间却笼着化不开的落寞。
居然用这种手段把她骗过来,连招呼都不打就吻她。
L:【出来,我包厢】
……
岑姝不情不愿地轻哼一声,犹豫片刻还是凑到小宜耳边低语几句,随即拿起手机起身,“宣宁哥,你们先玩,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小麻雀今天穿了一身休闲款的深灰色双排扣款西装,西方男人的五官本来就轮廓深邃,他又把一头金发梳成复古油头,脸上带着笑,更像电影里那种财阀小公子。
闻墨那时候也挺惆怅,点了根烟,说:“岑姝问我要钱,钟意那个细路仔,想同佢一起出去留学。”
毕竟就连她的爱犬Clara每年都有专属生日派对,而她18岁那年收到的生日礼物,是一艘价值过亿的超级游艇。
岑姝抬眸看了一眼。
“……我、我怎么知道。”岑姝小声嘟囔了句,“你喝了这么多酒,总不会是因为今天的酒特别好喝吧?”
不过这种话,他也不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了。
“梁……梁怀暄!”岑姝不知道她此刻的声音有多么绵软,努力呼吸着,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等等!我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看牌。”梁怀暄面不改色,垂眸扫她一眼,淡然提醒,“看我做什么?”
岑姝她干笑两声,急忙用眼神警告Ryan,低声咬牙切齿地和Ryan说了句:“不要再乱说话。”
她和那个前任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这样伶牙俐齿地斗嘴,处处和他作对吗?
Ryan也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玩抽积木游戏。
也不懂他能不能get到她的意思……
岑姝咬了下唇:“……”
一手紧扣她腰肢,一手捧住她脸颊,像是要把她拆吞入腹。
岑姝又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叫他:“梁怀暄?”
Ryan忍不住快速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目光从他的衣着,到腕表,最后定格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
岑姝连忙拉走Ryan,让他坐下一起玩牌。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也许岑姝会答应,毕竟年少时期的感情深刻难忘。
岑姝越挣扎。
岑姝心一跳,伸手连忙捂住他的唇,低声求饶:“不要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继续“叙旧”,默默点了一根徐宣宁给的烟。
岑姝听了片刻,仰头小声问梁怀暄:“宣宁哥他怎么了?”
之前Stella信誓旦旦说和这位未婚夫毫无感情,该不会是在耍他玩吧?
有了梁怀暄的援助,局势立刻峰回路转,岑姝就像是开了外挂,最终反败为胜。
再次回到原来的包厢,几人已经开始唱起歌。
尤其是小宜,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她突然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梁怀暄恰好点了一支烟。
岑姝:“…………”
Ryan打扮得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考究。
梁怀暄垂眸,目光沉沉地摄住她。
“砰——”
没有解释。
“而且,说不定有人就是吃醋了不肯承认。吃我的醋又不丢人,毕竟你未婚妻这么漂亮美丽善良大方。”岑姝轻轻哼了一声,“……人之常情。”
心脏剧烈跳动到几乎要冲出胸腔,她本能地想要惊呼,却被对方的唇严严实实封住了所有声音。
没人应。
尽管现在,他已经是她的未婚夫,结婚这件事几乎已经板上钉钉。
“……是你。”
他单手把她一把抱了起来,托住她的臀向上一带,顺势还掂了一下,让她完完全全贴在他身上,随后将她抵在墙上继续这个吻。
岑姝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原来接吻是件让人如此心悸又上瘾的事。
徐宣宁看到他们回来,放下麦克风走过来,揽住梁怀暄,对岑姝说了句:“诺宝,借你未婚夫说会话。”
接着,他又看向岑姝,唇边的笑意很淡:“原来你就是这么介绍我的。”
徐宣宁虽与梁怀暄同龄,却总能和岑姝玩到一处去。
Ryan来的时候,岑姝看到他今天的打扮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包厢内的灯光也被调暗,徐宣宁又随手开了瓶年份稀有的罗曼蒂康帝庆祝。
他的呼吸又沉又重。
徐宣宁看到,打趣她:“允许你申请场外支援。”说完,意有所指地望向梁怀暄的方向。
梁怀暄忽然睁开了眼。
当时他下意识皱眉,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嗤。
岑姝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梁怀暄听到后半句话,刚要抽烟的动作蓦地一顿。
静默片刻。
不抽了,果断把烟灭了。
徐宣宁瞥了一眼他的动作,痛心疾首地闭了闭眼。
第 27 章 蕾丝睡裙
散场后,岑姝安排司机分别送走Ryan和小宜,自己坐进了梁怀暄的宾利。庆祝了一晚,精力是真的有些耗尽了,她懒懒地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流动的夜景。
港岛的夜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电影。
黑色迈巴赫驶过坚尼地城,停下等交通信号灯,一辆标志性的红色叮叮车迎面缓缓驶来。
远处海面上,跨海大桥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船只的灯火星星点点,或静静停泊或缓缓航行。
岑姝看着那些闪烁跳跃的灯光,倦意悄然袭来,眼皮愈发沉重,含糊地对梁怀暄嘟囔了句:“我好困,借我靠靠好不好?”
“嗯。”梁怀暄低沉应声。
他原本以为岑姝会靠在他肩上,却不想岑姝已经自顾自地侧身躺下,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腿上。
岑姝像是真的困极了,一头丝绸般的长发垂在西装裤布料上。
梁怀暄垂眸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镜片后的眸光微动。
他一直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好让岑姝可以稳稳靠着他继续睡。
直到确认她已熟睡,才轻轻划开手机。
他的邮箱里刚收到了一封来自海外的回信——
尊敬的梁先生:
关于您委托设计的对戒,我方团队已完成初步构想。期待与您面谈这个承载着爱意的作品。
顺颂时祺。
司念卿:【你欠我的下午茶呢,几时同我去?】
凭什么她辗转反侧,这人却精神抖擞?
梁怀暄敏锐地抓住这个称谓。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低沉的轻笑。
她故作镇定地评价:“……也就一般般吧。”
一大早的,还真是够主动的。
岑姝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黑发凌乱地散在肩头,皮肤白得晃眼。没化妆的脸像剥了壳的荔枝一样莹白,身上的真丝睡裙吊带要掉不掉地挂在肩上。
……
根本不是什么黄芥末,是南瓜酱。
梁怀暄的目光扫过她头顶翘起的一缕头发,终于忍不住伸手替她捋平。
岑姝:“?”
“热就松开。”梁怀暄作势要松手。
“嗯,我的错。”
还和梁怀暄一起……
……
岑姝睡眼朦胧,揉了揉眼睛,真丝眼罩也被她扯到头发上当头箍戴着,迷迷糊糊地想去冰箱里拿瓶水。
“晚点出门?”岑姝在他对面坐下,觉得稀奇,嘀咕了句:“梁总也开始堕落了?”
梁怀暄抬手,在她唇角轻轻一抹。
“谁准你牵我的手了!”
岑姝还有点懵,头顶传来梁怀暄低沉的嗓音:“睡得好么?”
梁怀暄没应声,径直迈步离开,只丢下一句淡淡的:“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这人怎么突然道歉了?
司念卿:【这么晚还不睡?】
岑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啊?”
夜色中,男人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散落的长发,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一场易醒的梦。
又是这种公事公办的口吻!
岑姝心情十分愉悦,略微踮起脚,闭上眼睛,配合地微微嘟了一下嘴。
她居然会错意了!
岑姝:“……”
.
果然是奸商本性!
“……”岑姝的表情瞬间凝固。
某些曲线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枕在他腿上,仰头时正对上他垂落的视线。
司念卿发来一个贱兮兮的表情包:
比起她这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梁怀暄早已穿戴整齐,黑色衬衫严丝合缝地扣到领口,皮质袖箍下隐约可见结实的手臂线条。
放在以前,他们俩连话都懒得说,更别说同乘一部电梯了。
“……?”岑姝反应过来,气急败坏,“你什么意思呀!”
“好。”
作为实打实的工作狂,他几乎全年无休。
菠萝包:“喵?”
岑姝郁闷,目光在他面前的吐司上顿住,突然伸手夺走他盘里最后一片吐司。
岑姝立刻像八爪鱼似的缠上去,“我不,我偏要!”
要命!
她再次俯身,把它也抱起来。
“以后我会晚些出门。”梁怀暄简短回答,没有多做解释。
“过来一下。”
她顿时也来了脾气,抱起Clara就往房间走。绷着一张漂亮的脸,脸上恨不得写满“我不高兴”。
岑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他神色平静地重复:“你打算怎么谢?”
可刚走出两步,岑姝忽然停住。她想起今晚他为自己引荐资源,那股闷气又莫名消散了几分。
梁怀暄打开车门下车,修长的身影立在门边,回头看她,“想在车里过夜?”
这女人有这么想和她喝下午茶吗?
等价交换?
她忽然有点不爽了。
岑姝一时语塞,说不出反驳的话。
司念卿竟然也还没睡,很快回复了两条消息过来。
他们居然一起回家……
岑姝:“……”
岑姝气鼓鼓地别过脸,故意坐着不动。
然后,问了句:“怎么谢?”
岑姝又瞄了一眼他的早餐,全麦吐司、水煮蛋、坚果和黑咖啡,健康得令人发指。
他面不改色,“怕你走丢。”
岑姝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还在不满地嘀咕:“你才是吧,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
岑姝撇撇嘴,磨蹭了两秒,放下手里没吃完的吐司不情不愿地起身。
等等,她只是客套一下啊!
钓鱼计划似乎进展得过于顺遂,顺利到连她自己都觉得那条鱼马上就要上钩了。
梁怀暄又坐回了岛台边,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他专注地看着手里的iPad,袖口往上卷起。
空气安静了一瞬。
岑姝盯着手机屏幕皱起眉头,这个司念卿神神秘秘的,问她又卖关子不说,吊她胃口。
这男人脾气怎么比她还多变啊?
“那你说,你想牵我。”她不依不饶。
她突然眼睛一亮,计上心头,直接无视了他说的等价交换。
梁怀暄静立片刻,终究还是朝她伸出手,“好了,回家了。”
岑姝睁大眼睛。
岑姝耳尖一热,立刻噼里啪啦打字。
老男人开窍了?
“我不会呀!”她想也不想,就要把领带塞回去,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还不是轻轻松松拿下?
说完,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迈开长腿就往自己的卧室走,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问了一句:“戏这么足,当初怎么没考电影学院?”
梁怀暄目光微微一顿。
他接连两天让钟阿姨准备了两份早餐,却又不见人影。
岑姝困得眼睛半眯,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食物。
他又干什么?不会……还想亲她吧?
岑姝故意系得歪七扭八。
岑姝撇撇嘴,接过杯子喝了几口。
梁怀暄眸色微暗,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眉头轻蹙,“大早上就梦游?”
配文是:和bb来看电影。
“那我请哥哥看电影好啦!”她故意拖长语调,又故作扭捏地眨巴眨巴眼睛,“爱情电影怎么样?”
梁怀暄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浮夸的表演,轻轻一哂,然后,简单利落的一个字——
岑姝头也不抬地“哦”了一声,接着低头开始玩手机,刚听见脚步声远去,忽然又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诺宝。”
她迟钝地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车子早已停在地库,驾驶座上空无一人,不知已停了多久。
美丽坏女人:【问你就答啦!还有谁说我要和他去了?/炸毛猫咪.jpg/】
她就随口说说,最近真有爱情电影上映吗?
什么梁氏太子爷。
岑姝瞬间石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黑色宾利平稳地驶过繁华夜景,窗外维港的灯火连成一片璀璨的银河。
她什么时候赖着不起来了?这人怎么张口就来!
“等价交换是基本原则。”梁怀暄从容道,“既然开了口,总该拿出诚意。”
梁怀暄看着她整个贴上来,唇角勾了勾。
“……”
她抿了抿唇,别别扭扭地说了句:“今天的事谢谢你。”
……
司念卿:【发梦。】
两人一起从地库坐电梯上楼,电梯里,岑姝站在梁怀暄旁边,余光忍不住瞥他。
她下意识就要发作,突然发现嘴里吐司的味道意外的不错?
“不是。”他沉默两秒,握着她的手调整,“宽端在左,窄端在右。”顿了顿,察觉到她是故意的,又补充了句,“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无影踪了。
一开门,Clara和菠萝包一前一后地过来,Clara围着岑姝的脚边不停打转,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无事,我教你。”梁怀暄握住她的手,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他带着她的手指,一步步示范。
岑姝把手机扔在一旁,仰面望着天花板发呆,其实她还没在电影院看过爱情电影呢。
她调整了一下长度,“这样?”
岑姝才发现岛台台面上摆好了早餐。
“……”这句真聪明一出来,岑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二天,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洒下斑驳光影。岑姝打着哈欠走出卧室,已经八点了,昨晚辗转反侧到凌晨,今早理所当然地睡过了头。
岑姝抬眼看向梁怀暄,“你这人,怎么对自己的猫也这么无情啊?”接着,又搂紧怀里的Clara,煞有介事地说:“Clara,以后要离这个坏叔叔远一点。”
她正要说什么,却见梁怀暄忽然伸手,又朝她的脸探过来。
“烦死了!烦死了!”
“真聪明。”他淡淡道。
好在她上班时间自由,不需要打卡。
下一秒,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你无不无聊啊!”
岑姝得意地松开手,“搞定!”
“帮我系。”
腰间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岑姝瞬间清醒了几分。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抬头看向眼前人,“你怎么还在家里?”
岑姝一愣:“?”
“……”岑姝看向他,反问,“难道你睡的很好?”
司念卿:【过两天你来找我,有紧要事同你讲,不来你绝对后悔!!!】
要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刻意冷哼一声。
梁怀暄垂眸看了一眼,却直接将她整只手包裹在掌心。
刚走到跟前,手里就被塞了条深蓝色领带。
“当然。”他语气平静,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我只是想说,那片我抹了黄芥末。”
“不是要吻你。”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南瓜酱沾到了,妹妹仔。”
“你干嘛?”岑姝瞪了他一眼,刚想拧开瓶盖,手里的依云就突然被一把夺走。
梁怀暄颇为愉悦地低笑一声,不置可否,将手边的一杯鲜榨羽衣甘蓝汁往她面前推了推,“把这个喝了。”
“……??”
岑姝听到他说“回家了”,心里蓦地柔软了一下,很没骨气地被哄好了。她又瞥了眼他伸出来的手,搭上去,下了车站定,故意只勾住他的一根尾指。
她的这份倒是丰盛了百倍。
梁怀暄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
车内一片静谧。
这时,梁怀暄忽然抬眼,“失眠了?”
她疑惑地睁开眼。
“不是说爱情电影么?”梁怀暄看到她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语气从容,“你拣片,明晚八点。”
长达十几秒的沉默后,岑姝怀疑他是不是直接丢下她走了,忍不住用余光偷瞄,才发现梁怀暄还站在原地,正垂眸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隐约的笑意。
岑姝心漏了一拍,心里得意自己的魅力果然让他心甘情愿折服了。
“什么bb肉麻死了。”岑姝哼哼了一声,给司念卿点了个喜欢,又打开whatsapp给她发消息。
岑姝嘴角不自觉上扬,“那当然了。”接下来手上动作认真起来,“然后呢?”
她现在身上只穿着一条baby蓝吊带蕾丝睡裙,游魂一样游荡到岛台,刚从冰箱摸出一瓶冰水,转身突然结结实实撞在一堵温热的“墙”上。
L.Chow工作室
美丽坏女人:【你求我啊!】
那双深邃如漩涡般的眼眸,冷寂的,在会所包厢外,他和徐宣宁抽烟时,投向她的就是这样意味不明的眼神。
岑姝又打开社交平台刷了一会儿,突然顿住,看到司念卿更新了一条动态,配图是一张朦胧的合照,背景显然在电影院,她露出半张精致的脸,笑着,很明显就能看出她的愉悦。
迷迷糊糊间,她缓缓睁开眼,意识还未完全清醒。
早起简直反人类!!!
梁怀暄的目光落在菠萝包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次连腕表都没摘,精准地捏住菠萝包的后颈,将它从岑姝怀里提了起来,放在了地上。
“干嘛这么看着我,吃你一块吐司,哥哥应该没那么小气吧?”说完,她挑衅地咬了一大口。
岑姝郁闷地抱住另一只枕头,下一秒又想起看电影的事。犹豫片刻,还是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近期上映的电影。
“少喝冰的。”他语气平淡,转身拿了一只马克杯,帮她接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是么?”梁怀暄不可置否,轻轻一哂,“一般般还能睡这么沉?”
岑姝这一路睡得格外沉。
梁怀暄低垂着眼看她,即便是这样刁钻的仰视角度,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依然如雕塑般完美。
梁怀暄端着咖啡的手微微一顿。
夜里,岑姝烦躁地躺在宽阔的床上,不知为何,她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梁怀暄的眼睛。
还真是得寸进尺!
果然……老男人还是老男人。
梁怀暄站在原地没动,垂眸看她,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气定神闲地问了句:“突然闭眼做什么?”
一口气堵在胸口,她忍不住小声嘟囔:“你怎么还真问啊?”
岑姝:“……”
这算是约会吧?
“嗯。”他不紧不慢地抿了口黑咖啡,神色如常。
她也完全忘记了之前说要每天六点起床陪梁怀暄吃早餐的狠话。
司念卿:【哦,是不是要约梁生看电影啊?你还挺主动的嘛。】
“……干嘛。”她抬头看过去,却见梁怀暄站在玄关处,腕表还拿在手里。
一猫一狗都被抱在胸前,菠萝包像是躺在柔软的枕头上,惬意地打呼噜。
“这样?”
结果等了半天都没动静。
“你还没说你怎么还在家?”她忍不住问,“你不是五点半起床吗?”
梁怀暄淡淡瞥她一眼,“别作。”
岑姝表情凝固。
岑姝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太受欢迎也是一种烦恼。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他的薄唇上,晚上的两个吻蓦地浮现在脑海,尤其是后面在包厢里的那个,她的耳尖瞬间发烫。
“嗯。”
岑姝站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你睡得熟。”梁怀暄慢条斯理地补充,“赖在我腿上不肯起的样子,就没叫醒。”
“妈咪回来啦。”岑姝弯下腰把克拉拉抱起来,又看了一眼脚边扒拉着她裤腿,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不放的菠萝包。
说完,关掉手中的iPad,站起身,“我先去公司了,你慢慢吃。”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岑姝轻哼了一声,嘀咕了句:“难道你还想当它爹地?”
司念卿:【就不告诉你~】
美丽坏女人:【司念卿,你今天看什么电影啊?】
梁怀暄忽然驻足,侧过身垂眸看她。
梁怀暄把着她的手,提醒她:“宽端比要窄端长。”
就在家里地库,她怎么走丢?
……
这语气怎么像是在哄小朋友?
又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躺在他的腿上,连忙坐起来,却又不甘示弱地嘟囔了句:“都到家了也不叫我明明是你想让我多靠会儿。”
还真有。
岑姝其实就是想在睡前故意恶心梁怀暄一下,像他这种工作狂,怎么可能有耐心看腻歪的爱情电影?
“叔叔?”
岑姝轻哼一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又不满地抱怨:“你的手怎么这么热啊?”
她都这样配合了,也不懂得顺水推舟吗?
还有,他干嘛突然叫她妹妹仔!
岑姝看着他转身要走,突然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涌上来,脑袋一热,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踮起脚尖就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作势要吻他。
梁怀暄明显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扶住她的腰,想要反客为主亲下来。
岑姝却在此时狡黠一笑,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嘴唇,一脸无辜地看向他,把他刚才的话如数奉还:“你干嘛呀?我不是要吻你。”
第 28 章 咬钩
梁怀暄算是发现,岑姝属于那种又菜又爱玩的类型。形象点来说就是纸老虎,表面张牙舞爪,实则一戳就破。尤其演技浮夸、内心戏足,全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他头一次被女人吊了胃口,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趣。
梁怀暄半阖着眼看着眼前虚张声势、伸手抵住他嘴唇的人,慢条斯理地拨开了她的手。
结果下一秒,岑姝就后退了半步,满脸防备,似乎生怕他回吻过去。
梁怀暄低笑一声。
刚才还闭着眼等他吻,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这个女仔的确有两幅面孔。
梁怀暄松开手,路过岑姝折返回了料理台,在水池边仔仔细细地洗手。
岑姝看到立刻像小尾巴一样跟了上来,在他身后叽叽喳喳,不可思议地问他:“你不至于吧?我就碰了你一下,你就洗手,咩意思呀!”
语气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梁怀暄洗手的动作蓦地一顿,镜片后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得不感叹她的联想能力。
水流声戛然而止。
梁怀暄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擦手,刚转头,就看到她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沾到你嘴边的酱了。”梁怀暄又静静看了她两秒,抬了下唇,“你的想象力会不会太丰富了?”
那么梁怀暄就是极致的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永远沉得住气。
指尖终于触到他手边的位置,停住。
岑姝不得不承认,单从长相来说,梁怀暄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梁怀暄听后不可置否地抬了下唇。
“真的?”岑姝立刻伸手抚上嘴角,故作镇定地抿了抿唇,“有这么明显?”
岑姝正走神,梁怀暄忽然侧目看她,“不好好看电影,又在想什么花招?”
Wendell?
岑姝抿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能的。”
岑姝站在原地,偏要等他开口。
小宜走回座位上。
他双腿交叠,一只手随意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垂落在身侧。
梁怀暄唇角微勾,“随你。”
岑姝一字一顿地说出答案:“看、电、影!”
梁怀暄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轻笑一声,淡淡“嗯”了下,伸手去拿空调遥控器,“我把温度调高。”
“真的?”
拍卖会上,他看到了温择奚那幅《流俗夜》的作品,极具辨识度的个人风格的确令人过目难忘。
梁怀暄闻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多了。
卓霖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今天恰好想起,拆开一看,右下角的署名却让他眸光微凝——
很快,无奈出声:“好看。”
她明白过来陈小宜又开始脑补了,立刻红着脸叫停,“停!你又在脑补什么奇怪画面啊?我们就是很单纯地、单纯地看场电影而已!”
岑姝偷瞄了梁怀暄一眼,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在看电影啦。”
而且他身上那种气质,在港岛男人里绝对是独一份的特别。
小宜定在原地,看到岑姝的脖颈上又戴上了那条梁先生送的钻石项链。
“不告诉你。”岑姝小声嘟囔。
抬眼偷瞄他的反应——
岑姝觉得陈小宜也奇奇怪怪。
“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拎着包安安静静地伫立在他面前,脸上笑意浅浅,眼睛略微弯着,细腰长腿,肤白貌美,像摆放在橱窗里的一只精致的洋娃娃。
岑姝穿的是一条温柔的杏色抹胸连衣短裙,衬得肌肤莹白如玉,裙摆不到膝盖处,长发蓬松微卷,脚上搭配了一双复古皮带扣圆头芭蕾鞋。
.
卓霖询问:“您是指什么类型的电影?”
“今晚的电影票不用订了。”
梁怀暄一把将她带进怀里,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现在能好好看电影了?”
岑姝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起了玩心:“那我可要慢慢准备哦?化妆、卷发、挑衣服,至少一个小时起步!”
过了几分钟,陈小宜突然从电脑前抬起头,兴奋地看向岑姝,说了句:“有了!”
她一定要改改他这个少言寡语的毛病,面对她这么漂亮的人,他至少要学会每天夸奖她一遍才对!
“……”岑姝轻哼一声,在他身边隔着半只手臂的距离坐下,“这样更有氛围感,不懂了吧?”
得到夸奖,她心满意足,拎着包转身就要走,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和异性看电影。
.
“哈哈哈饶命饶命!”小宜边笑边讨饶,“我错了我错了。”
“你们要去哪里约会呀?”
“你不去上班了吗?”她忍不住问道。
再加上喝了两口酒,岑姝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梁怀暄这栋豪宅的负二层有一间私人影院,配备了全球最顶尖的放映设备,价值千万的屏幕和杜比全景声系统,连天花板的星空顶都做得璀璨逼真。
“唔使。”梁怀暄声音平淡,“留着吧。”
她有了主意,伸出葱白的手,悄悄朝他垂着的手靠近。
“……”卓霖突然福至心灵,“我给您推荐几部爱情片?”
“我平时比较中意科幻片,最爱的就是那部《星际穿越》啦,我看过六遍。”卓霖说。
“……?”
纹丝不动。
但渐渐地就开始走神,她喝了两口酒,总觉得今晚看电影的目的应该不只是看电影才对。
午休时分,小宜端着咖啡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看见岑姝仰靠在座椅上,脸上盖着一本摊开的时尚杂志。
这男人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过了几分钟,岑姝接了个电话,闻墨打来的,问她不接电话在做什么。
“好。”卓霖应下,又旁敲侧击地问,“需要改期吗?”
卓霖想了想看过的几部高分爱情电影,简明扼要地介绍起来,他暗自感叹,特助的工作真不好做,没想到有一天还需要开始介绍电影了。
小宜本来以为岑姝是在小憩,刚要放轻脚步,就听到杂志下传来的一阵阵细微的笑声,就连肩膀也在轻微抖动。
岑姝像蜗牛一样往他那挪了挪。
梁怀暄:“……”
她和梁怀暄靠得太近,甚至给了她一种,他们是一对寻常拍拖的情侣一样的错觉。
暗示得这么明显了——
接下来的电影当然也没看成。
汇报完片单,卓霖重新拿起刚才中断的工作请示:“先生,您看这幅画挂在什么位置比较合适?”
她的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
再三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后,岑姝反倒莫名加快了动作。吃完早餐又跑回衣帽间,化了妆,挑了一件没穿过的小裙子,拎上包出去,一看,梁怀暄果然还坐在沙发上。
他的眸光又蓦地顿住——
“由我私人账户转一笔款给欧阳。”突然又补充道,“就说这幅画我中意,我买下了。”
他总该懂了吧?
毕竟这幅画虽然意境很美、很治愈,但放在总裁办公室确实有些违和。
岑姝的目光扫过奢石桌上一瓶已经醒好的红酒,甚至已经贴心地倒好,就等她来了。
小宜瞬间垮下脸,“啊,就、就看电影吗?”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搅乱了。
说来也巧,上次他在电话里通过了欧阳康的提议,欧阳康送来一幅画,上次没拆,因为岑姝突然到访就搁置了。
梁怀暄转了转手中的万宝龙钢笔,“其他类型呢?”
香薰蜡烛的气息早已被掩盖,取而代之的反而都是梁怀暄身上好闻的味道,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她的鼻尖,清冽又蛊惑。
小宜立刻竖起耳朵,眼睛亮晶晶地等着下文。这么郑重其事,肯定是什么超级浪漫的约会吧!
不仅没把岑姝前男友送的画退回去,反而要留下来。
终究没忍住,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淡定地回了句:“唔该(多谢)。”
“你们不要去电影院,在家里看电影多好啊,准备点红酒、花瓣、蜡烛。”陈小宜的表情越来越陶醉,“然后两个人在家里,别开灯,看电影呢水到渠成……”
梁怀暄显然洗过澡,穿着一套黑色家居服,电影的光阴在他侧脸上镀了一层暖色的光,乌睫低垂着,一贯冷淡的眉眼柔和许多。
“什么?”
岑姝顿时哑口无言,刚才还很嚣张的气焰顿时全灭了,心虚地别开眼,声音顿时弱了八个度:“……哦。”
这一幅画也很意象,万千宇宙,星河为被,右下角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坐在椅子上仰望星空。
“香薰蜡烛啊。”
卓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发觉最近越来越看不懂自家boss的心思了。
岑姝轻哼一声,正要挪回去,却突然被一只手臂揽住肩膀。
“我有点冷。”岑姝眼巴巴地望着他。
岑姝:“…………”
“不必。”梁怀暄语气从容,“改在家里看,你近期看过什么电影?”
“……”岑姝站起身,一把按住小宜的肩膀使劲摇晃,“陈小宜你现在还敢调侃我了?胆子好大呀你!”
紧接着眼皮也跟着跳了跳。
梁怀暄透过镜片静静凝视着她,岑姝被他揽在怀里也不安分,一会儿动动手,一会儿蹭蹭肩膀。
梁怀暄抬手暂停了播放。
小宜笑嘻嘻地说:“我这不是为你们的感情升温出谋划策嘛~”
傍晚,天越集团CEO办公室。
这个工作狂明明拥有这么奢华的设备,却不懂得享受。
小宜拿出杀手锏,“告诉我嘛亲爱的Stella,全世界就属你最漂亮最善良了~”
梁怀暄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她刚才说的话:“也没有很熟?”
“我那是……”
她又强迫自己看了几分钟,突然觉得郁闷。这男人说等价交换,说看电影也同意了,现在难道真打算就这样安安静静看完整场电影?
“好明显啦。”小宜诚恳地眨眨眼,掰着手指数起来,“嗯……今天你卷了头发,换上这么温柔的裙子,还戴着梁先生送的项链,最重要的是——你今天一直在笑!”
梁怀暄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拿的什么?”
“Stella?”小宜把咖啡放在她桌上,“你的榛子拿铁来啰。”
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就好像没看见她的小动作一样。
岑姝心里轻哼一声:
很快她的注意力从电影游移到了身旁坐着的男人身上。
虽然画上女孩只是一个背影,但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岑姝。
“好。”岑姝的声音被闷在杂志下,又刻意清了清嗓子,“你先放着吧。”
“说说你中意的。”
“今晚不用你开车。”梁怀暄看了一眼腕表,嗓音温和地说:“早点回家休息。”
一个男人身上怎么可能这么香!
岑姝点上蜡烛,清冽的木质香调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薄荷茶混合着橙花的清甜,又糅杂着点肉桂和丁香的气息。
岑姝余光看到他在看她,故意说了一句:“……也没有很熟。”
“这样你会迟到吧?”
她脚步一顿。
岑姝掩嘴打了个哈欠,早知道就该选部恐怖片,但总比现在看爱情片犯困强。
L:【在影音室,准备好了就下来】
今天来上班的时候,她碰巧就遇到梁先生送Stella来上班!
岑姝脸上笑意更甚,眉梢藏不住笑意,眼睛弯了弯,眸中水光盈盈,毫不掩饰此刻的愉悦。
岑姝笑容凝固:“……?”
“没有没有。”小宜突然又坐回位置上,一脸严肃,“Stella,我刚想起来上午有封重要邮件还没回,我先处理一下。”
俊男靓女,画面养眼得过分。
梁怀暄头也不抬,“送你。”
今晚看的电影最后是小宜力荐的《怦然心动》,一开始的氛围还很平淡,甚至有些微妙,两个人各自坐着,岑姝也认真看了二十分钟分钟。
岑姝踩着柔软的小羊皮拖鞋乘电梯下楼,手里捧着一盏香薰蜡烛,顺道拐进酒窖取了瓶Musigny Grand Cru和两只水晶杯。
岑姝又问了一句归期,挂了电话,一抬眼,就看见梁怀暄正看着她。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读书时候,他和父母会一起看电影,其乐融融,但唯独这样是第一次。
她的办公室原先在秘书处的,但是岑姝让她搬到她办公室陪她一起办公。
“什么什么?”
“哦哦。”小宜一脸懵,“这么单纯吗?”
“……”杂志“唰”地被扯下来,岑姝坐起来,卷发都随着她坐起身的动作弹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岑姝走了两步,又突然倒退回来。
尤其是岑姝此刻还靠在他的身上,他蓦地觉得这样的时光也不错,甚至有些想快进。
“我已经联系欧阳总,让他派人来取回这幅画。”卓霖察言观色了半天,以为梁怀暄是不喜欢这幅画。
“嗯。”
“才不告诉你。”岑姝嘟囔了句,“你怎么这么八卦。”
.
如果说闻墨是极致的狂——
不知为何,一个成语在她脑海里浮现——自投罗网。
“好吧。”岑姝突然神秘兮兮地拉住小宜的手,压低声音说:“其实我要和他要去——”
影音室里变得安静,他听到闻墨似有诧异地问了句:“和梁怀暄?你和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她看了一眼梁怀暄的手,他的手修长漂亮,指甲也剪得干干净净,手背上隐约有蓝色的青筋隆起。
梁怀暄感受到手边的触碰,垂眸瞥了一眼,“怎么了?”
“看电影为什么要点蜡烛?”梁怀暄略微蹙眉,有些不解。
梁怀暄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
尤其是今天,梁怀暄不仅破天荒地要提前下班,甚至推迟了一场饭局。
窗外的日光晴好,阳光透过大面落地玻璃洒进来,打在岑姝瓷白细腻的面庞上。
她在原地拎着裙摆小幅度转了下圈,问他:“我好看吗?”
梁怀暄低沉的嗓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似乎很喜欢明知故问。”
这条鱼就是不知好歹,有时候就跟钓不上来似的,一会儿咬钩一会儿吐饵,挑剔得很。
“没错。”岑姝像是得意地翘起了小尾巴的猫,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你到底夸不夸?”
“是啊。”岑姝一脸不解,“你怎么看上去很失落啊?”
她伸手勾住他的手指,仰着脸看他,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看在你夸我的份上,我勉强牵你一下。”
“我好了!”
梁怀暄垂在身侧的手刚抬起来。
老板真是太体恤下属了!
她气闷地咬住下唇,心想自己还是高估他了。
“我不用打卡。”梁怀暄语气从容,“正好,今天的行程没什么要紧事。”
刚推开影音室的门,就看到梁怀暄优雅地交叠着长腿,坐在宽大丝绒沙发上等她。
晚上八点整,岑姝轻轻推开卧室门,探出半个身子张望走廊,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岑姝虽然一直盯着幕布看,思绪却早已飘远。
梁怀暄从文件中抬首,目光落在那幅尚未悬挂的画作上。
她没听错吧?他居然要亲自送她上班?
小宜刚坐下去又站起来,看向岑姝,还是忍不住八卦的心,询问:“Stella,你今晚是不是要和梁先生约会啊?”
小宜一直觉得岑姝的穿搭非常有一套,丝毫不逊那些时尚博主,各种元素、装饰总是能够驾驭自如,今天穿的又是她没见过的裙子。
梁怀暄静静注视她几秒,目光掠过她的裙子,最后定格在她期待的表情上。他像之前一样,先是简短地应了声“嗯”,随即又从沙发起身。
作为和岑姝一起长大的伙伴,她看过岑姝中学时期和温择奚的相处状态,跟现在这副藏不住笑的小女生情态相比,根本判若两人!
臭男人真难伺候!
梁怀暄扣住她的手腕,把人带回岛台前按着坐下,淡淡道:“先把早餐吃完。”
岑姝扭头看向他,看着他又坐回了客厅的沙发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岑姝语塞,一时编不出像样的理由。
梁怀暄注视着她翕动的嘴唇,不想听她顾左右而言他,伸出手,指腹在她的唇边慢条斯理地摩挲了一下,忽然有些心猿意马。
“原来接过吻的关系。”他声音低沉,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在你这里叫作‘也没有很熟’?”
“……”
梁怀暄这次似乎并不打算轻轻揭过,他微微倾身,嗓音又沉又缓:“那怎么才算?”
第 29 章 欲拒还迎
……怎么才算熟?
岑姝被他问得心头一颤。
这问题太过直白,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暧昧,这个要她怎么回答啊?
“我……刚才喝酒有点上头,脑袋有点混乱了,随便和我哥说的,开玩笑的。”她小声辩解,睫毛不安地颤了颤,连忙找补:“我们天天见面,当然熟了!”
梁怀暄半垂着眼帘看她,脸上神情平淡得像一尊俊美又冰冷的雕像。
她又委屈地强调:“真的!”
“好。”他淡淡应了声。
岑姝刚要松口气,又听见他说:“那换一个问题。”
“……啊?”岑姝顿时垮脸。
怎么还有问题啊?
“最近这么主动。”他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直截了当,“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岑姝心头猛地一跳。
上次在家里他就这样问过,当时被她糊弄过去了。可这次,他好像不打算轻易让她蒙混过关。
难道是她演得不够真?
岑姝垂着眼睫,咬咬牙,声音虚得发飘:“……当然是因为喜欢你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黎清姿被他看得莫名心虚,突然把他拉到一旁,难得严肃地压低声音:“你们该不会在里面还没领证呢,你可别乱来!”
“以前不是讨厌我?”
……
壁垒分明的腹肌线条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着,水滴顺着乌黑的发梢往下落,滑过高挺鼻梁和薄唇,淌过下颌线,隐没在紧实的胸肌之间。
沉默几秒,抬眸看向她,“不可以什么?”
而且,刚才同意他继续吻的人,不是她么?
黎清姿嘴角的笑意越来越藏不住,又怕岑姝太过难为情,连忙转身往酒窖方向走,“我去陪阿慈挑瓶酒,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放下那些幼稚的报复,试着真心相待?
……
梁怀暄忽然低笑出声。
从前每当提起岑姝,梁怀暄总是神色淡淡地转开话题,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摸不透他的心思。
话音刚落,梁怀暄垂眸注视着她,忽然抬手摘了眼镜,眉眼立体深邃,又深情无限,乌睫低垂着,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岑姝顿时如梦初醒,缩进梁怀暄的胸前,突然有一种偷偷谈恋爱被抓包的心虚感,连忙说:“……清姨和我妈咪来了!”
梁怀暄蓦地笑了。
“刚才我和我男朋友在大馆赛马会美术馆逛展逛累了,本来想回家了,还是开车过来了。”司念卿问,“怎么样,算不算给你面子?”
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反而更像是他们刚才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下一刻,却被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把扣住腰肢拉了回去。
微妙的沉默维持了很久,岑姝终于坐不住,心跳乱得厉害,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看了,我先回去了!”
“回神啦。”
接下来的几天,岑姝有意躲着梁怀暄,早餐也不和他吃,她自己也说不清这股莫名的逃避心理是为什么。
“你的档期还真难约啊。”司念卿拎着一只奶油白金扣kelly25走进来,一进门就看到坐在靠窗位置,支着下巴一言不发的岑姝。
岑姝抬眼看了一眼司念卿,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
这个吻来得突然,电影的声音仿佛也被屏蔽,岑姝脑袋嗡嗡作响,只能听见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一双有力的臂膀划开水面,梁怀暄游完最后一个来回后,起身利落上岸。
司念卿压低声音:“你不会旧情复燃被发现了吧?”
其实,她不说倒还没那么想,他现在反而被她这句话勾得愈发躁动。
宽大的手掌沿着她腰线缓缓上移,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温度一寸寸渗入肌肤,所到之处令她紧绷、战栗,最后停在了她裸着的蝴蝶骨上。
要知道,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两人牵手,心底百感交集,恍惚间竟有种“铁树开花”的感觉呢!
梁怀暄拿过眼镜重新戴上,语气从容地应了句:“我有。”
可否认似乎也不妥。
影音室?
至少在她成为名正言顺的梁太太之前。
低沉嗓音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温柔:“对唔住。”
岑姝重新跌回他怀里,下意识攀住他宽阔的肩膀,两人顿时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我就是难伺候,你有什么意见吗?”岑姝低着咕哝了句,长睫低垂着。
岑姝被他看得心头一颤,莫名涌上几分委屈:“我又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至少至少要等领证之后!”
“……”
岑姝抬眼看他,却撞进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岑姝。”
“是么?”
第一次从岑姝口中听到“喜欢”两个字,心里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来。
梁怀暄刚走出去,就迎上两位女士探究的目光,他先向岑心慈颔首致意,“岑姨。”
没有意见。
然后趁着环境昏暗离开这里,去天台抽根烟,吹散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或许哥哥说得对,梁怀暄和她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他随随便便撩拨她一下,她就要投降了。
他好像只是“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
她轻轻挣了挣,想从他怀里退开喘口气。
……他怎么可以吻这里?
还吻得这么从容,这么缠绵。
“真的没乱来?”黎清姿狐疑地眯起眼,上下打量着自己儿子,突然正色道,“你可不要表面正人君子,背后给我做禽兽啊。”
黎清姿视线又往梁怀暄身后瞟,“诺宝呢?”
等到岑心慈走远,黎清姿才开口:“我炖了鸡汤带来,头先门口按了对讲没人理我,我就自己按指纹进来了。”
黎清姿明显怔住了。
自从她上次来过,她进天越就畅通无阻,她坐着他的专属电梯上楼,没给他发消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游了几个来回,心情终于平静了许多。
“……”
梁怀暄眉心微蹙,沉默片刻后揉了揉眉心,“妈,您想到哪去了?”
梁怀暄被她主动的模样取悦,勾了勾唇。她现在的表情就像是被他欺负惨了,眉心微蹙着,眼尾有些泛红,一脸委屈又娇蛮。
刚才司念卿要告诉她的要紧事,竟然是说,余慕诗和司念卿在聊天的时候无意提起在那次游艇party上的后续。
“妈。”梁怀暄突然出声打断。
岑姝的确没睡好,这两天她一直做梦,梦里总是梦到梁怀暄说的那句:“无论如何,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欺骗。”
凶她?
太轻易脱口而出的喜欢,也不敢和他对视,加快的眨眼频率,还有下意识抿起的唇,破绽多得让他想装作没看见都难。
梁怀暄站在原地,看着她逃也一样的背影,忽然有些头疼。
“那太好了!”黎清姿瞬间眉开眼笑,“婚礼场地我跟你爸已经在筹备了,请了最好的策划团队。至于对戒那些你自己搞定,到时求婚,你要搞浪漫点啦!”
岑姝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噎住,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只能睁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瞪他。
嗓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没有。”
“在看电影。”
他觉得他需要一支烟。
梁怀暄始终浅尝辄止,不肯深入。
允许他继续亲她。
梁怀暄眸光微动。
梁怀暄轻笑一声:“还没看完,急什么?”
岑姝呼吸一滞,“什么?”
…乱来?
梁怀暄穿上浴袍后又随手用毛巾擦了擦湿发,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下。
梁怀暄的唇若即若离地含着她的下唇,带着几分惩罚意味的轻吮。
“刚才还说冷,现在又说热?”梁怀暄声线平静,“怎么这么难伺候。”
他语气平静:“说什么?”
.
最后梁怀暄竟然帮她说话了。
岑心慈的目光落在他略有些皱的家居服上,忽然一笑说:“怀暄,我去酒窖拣支酒。”
周五下午的空档,岑姝约了司念卿,终于兑现了欠她的下午茶。
他起身前,又安抚似的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低声嘱咐:“我先出去。”他又顿了顿,“你晚点再出来。”
梁怀暄静静看着她。
另一道是岑心慈的声音:“电影房好像有人?”
等他下班之后,再请他吃饭好了!她刚好看了一家新开的海景餐厅。
梁怀暄刚说了一个字,就听到她慌慌张张地扔下一句:“我先上去了!”,然后离开。
“哦。”黎清姿脱口而出,“我应该没打扰到你们吧?”
岑姝现在乖乖靠在他怀里,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温香软玉在怀,梁怀暄清晰地感觉到云朵般柔软的触感正紧贴着他。
晚上,黎清姿和岑心慈也没有待多久,拿了几瓶藏酒,很快又离开。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
岑姝被他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逼得节节败退,咬了下唇瓣,“就是……挺、挺喜欢的。”
“跑哪去了?”黎清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怎么楼上客厅灯开着。算了,我们拿瓶酒上去等他们吧。”
梁怀暄忽然退开,岑姝还陷在那个未尽的吻里回不过神,懵懵的,仰着泛雾的眸子望他,很没骨气地问了句:“……不继续了吗?”
几乎是黎清姿一走,岑姝就立刻松开了牵着他的手。
这种感觉太过微妙,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两个是强扭的瓜,结果突然间如此亲昵。
果然,黎清姿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流连,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从震惊到恍然,最后定格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上。
梁怀暄将她的细微反应都尽收眼底。
岑姝察觉到他想吻,却有些招架不住他此刻的眼神,慌乱之中抵住他的胸膛,急中生智,“等等,你知道吗?港媒都说……”
她缓慢地思考了一下,眨眨眼,有些迷茫地看向他,“你……没有那个意思吗?”
“吻我。”
金丝眼镜被他随意搁在一旁,梁怀暄白日里是禁欲自持的绅士,此刻却带着一种与表面截然不同的反差。
梁怀暄慢条斯理地拭去她唇瓣上的痕迹,循循善诱:“想继续么?”
从咖啡厅离开之后,岑姝拎着包快步上了车,她今天上午都呆在闻家,开了闻墨的大G出门。
岑姝犹豫了几秒,还是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朝他走去,一脸不自然地牵住他的手,还有点不敢抬眼看黎清姿此刻的表情。
空气凝滞两秒。
突然变得有些紧张,办公室的门关着,她刚抬手敲了几下,没人应。
如果和岑姝接吻也算禽兽的话。
“岑……”
岑姝眼皮一跳,有些艰涩张了张唇,“没有……骗你。”顿了顿,又羞又恼地控诉他:“你这是趁人之危!我喝了酒,你就这样欺负我。”
岑姝蓦地怔住。
还懵懂地追问:“更想什么?”
岑姝摘下墨镜,问她:“你想喝什么?”
岑姝喝了口咖啡,又问:“对了,你上次跟我说,要跟我讲的要紧事是什么?”
黎清姿一见到岑姝就眉开眼笑,刚要开口,岑姝正好走到一盏射灯下,借着灯光,黎清姿忽然惊讶道:“诺宝,你的嘴怎么了?”
意思是——
他没打算现在就越界——
“……”岑姝一脸果不其然的样子,又羞又恼地推开他,眼睛雾蒙蒙的,委屈地控诉道:“我就知道!衣冠禽兽!知道我年纪小,自制力不足,我们还没结婚你就想引.诱我……”
出乎她意料的平静。
梁怀暄静静注视着她,突然一言不发。
哪像现在,无精打采地坐着。
岑姝被他直白的反问震得哑口无言。
“别把我当正人君子。”梁怀暄嗓音沉得发哑,“你现在欲拒还迎的样子,只会让我更想——”
他们一起看电影,他又为自己说话,做了那么多看似不符合他行为的事情。
岑姝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嗓音软得不像话,倒像是撒娇。她低着头,没看见梁怀暄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岑姝胸口泛起说不清的酸胀感。
“嗯?”
司念卿最近沉浸在恋爱的喜悦里,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妆容精致。
岑姝正想要不要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梁怀暄的其中一位助理Liam恰巧拿着文件经过,看到她明显一怔:“岑小姐?下午好!您怎么来了。”
浓颜系的长相耐看,五官轮廓精致立体,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副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颌和饱满的嘴唇。
就连唇角也不自觉扬起,到了天越楼下,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不是喜欢我?”他目光沉静,嗓音低缓:“还是说,你在骗我?”
他对所有事物都克制的很好,但唯独这件事上,尝过滋味就有些无法自拔。
“跟你一样咯。”司念卿拿出湿巾擦了擦手,随意抬眼一看,顿时面色一变,“天呐,Stella,你怎么了,你失恋了?”
温热的触感猝不及防落在颈侧,岑姝微微睁大眼睛,浑身绷直。
他忽然不是很想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她坐在驾驶座上发呆。
“好,您随意。”
一个小时后,别墅的私人恒温无边泳池里。
“你还凶我?”岑姝眼睛瞪得更圆了,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委屈。
梁怀暄眉峰微动,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嗯?”
梁怀暄也抬眼看过来,看到她一脸做贼心虚地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随即朝她伸出手,示意她过来。
“怎么了?”
“哦,我就是担心诺宝。”黎清姿耐心解释,“她年纪还小,万一你们最后觉得还是不合适,不想结婚的话,那她——”
说完,不给她丝毫反应的机会,梁怀暄就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难得看你这样,你到底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岑姝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突然冷笑一声:“你很无聊!”
那这短短两天里,他确实已经当了三次禽兽。
梁怀暄反手一握,将她整只手都包裹在掌心里,压低声音问她:“躲什么?”
他淡淡道:“吻你。”
岑姝以为他要吻上来的时候,他却偏头错开。
梁怀暄眼眸微动,“有多喜欢?”
岑姝现在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尤其是黎女士想象力同样很丰富,难免不会想什么。
.
算了,不管她究竟在想什么花招。
吻沿着纤细的颈线缓缓下移,岑姝终于慌乱地抵住他肩膀,睫毛扑簌颤抖着,声音也有些慌张:“现在…还不可以!”
他从一旁桌上拿起手机,问卓霖要了接下来一周的日程表。
而这种反差,危险又迷人。
往日里,这只漂亮的小孔雀见到她一定会抬着下巴,和她斗嘴,精神抖擞。
一种隐秘的欣喜从内心里泛出来,她又折返回咖啡厅买了两杯咖啡,打算去天越找他。
岑姝又一次沉沦在他的吻里。
“她们说梁先生清心寡欲,冷静自持……”岑姝飞快组织着语言,“你、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她正兴致勃勃地说着,影音室的门突然打开。岑姝从里头走出来,乖巧地和黎清姿打了声招呼:“清姨。”
岑姝的脑子彻底短路了。
一路上,她整个人都放松许多。
影音室昏暗的环境是最好的催化剂,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无限放大。
岑姝看着梁怀暄伸出的手,又对上黎清姿骤然亮起的眼睛,梁怀暄也不催促,就这么从容地站在原地,姿态闲适,目光沉静地等她回应。
整个人坐在那,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吸引了很多有意无意的目光。
是的。
这是她第一次见儿子用这样不容置疑的语气谈论婚事。
“……”岑姝睫毛轻颤,迟疑片刻还是诚实地点头。又怕他再使坏,索性仰起脸,主动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
“……”
他好歹也在商界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却唯独有点猜不透岑姝的想法。
岑姝穿着一件浅绿色鱼骨蕾丝连衣裙。
她一开始的确是想出口气的,但她最近主动接近梁怀暄,看到他有回应,第一感觉却不是畅快,他表面上看上去还是八风不动,反倒是她自己动摇了。
他故意撩拨她,却又偏偏不肯给个痛快,就像被轻柔的羽毛掠过,痒意细细密密地蔓延开来。
但她现在真的有点笑不出来。
但是引.诱……?
她误会他了?
岑姝觉得她好像被梁怀暄拿捏了。
衣冠禽兽他认了。
在他深邃眼眸的注视下,又混着酒精的作用,岑姝只觉得脸颊在不受控制地发烫,她慌乱地别开眼,试图转移话题,“我突然觉得有点热,你呢……”
梁怀暄淡淡“嗯”了一声,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静从容的样子,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端倪。
“那是……之前有点点误会。”岑姝含糊其辞地说,“但现在我喜欢你,就觉得你挺好的,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多我一个很奇怪吗?”
这时,一道由远及近的女声传来。
梁怀暄的喉结蓦地滚了滚。
半晌,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次的吻没有落在唇上。
岑姝一路快步走到他的办公室。
只要她的喜欢是真的,就够了。
她又想起妈妈说的,待人贵在真诚,要先对得住自己的心。
“…………”
这么想,岑姝的心情忽然又轻快起来。
这句道歉来得突然,还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吓到你,我的错。”
“港媒的话你都信?”梁怀暄的指腹移到她的唇瓣上,缓慢地摩挲,嗓音沉缓,“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像是清心寡欲的样子么?”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嗓音低沉而缓慢:“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去开会了吗?
梁怀暄哑然。
明明最初是她一时兴起想要撩拨他,想看他失控的模样,想让他为她俯首。
“没有。”
岑姝脚步一顿,连忙捂了下唇,又下意识瞪向那个罪魁祸首。
“没有万一。”梁怀暄开口,语气平静,“我会和她结婚。”
“……”梁怀暄动作骤停。
岑姝往他身边蹭了半步,压低声音嘴硬道:“……谁躲了。”
而他本该如往常般保持距离,做个恪守分寸的绅士,点到即止,非礼勿视。可镜片后的眸光却暗了下来,喉结无声滚动,呼吸也渐渐发沉。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吻她时,她除了一点雀跃之外,也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下午好。”岑姝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我找梁怀暄,他去开会了吗?”
Liam一愣,随即诧异地看向她,“先生下午飞伦敦了,您不知道吗?”
岑姝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
她提着纸袋僵立在原地,走廊的灯光忽然变得很亮,很冷,照得她像个自作多情的傻瓜。
第 30 章 特别的人
Liam上次曾远远见过岑姝一次,助理团队里也几乎都知道梁先生有一位小了八岁的青梅。
此刻见这位岑小姐神色恍惚,Liam顿时忐忑起来,在想两人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他小心翼翼地问:“岑小姐,您还好吗?”
岑姝回过神来,拎着包的手指紧了紧,再抬眼时已是完美无瑕的微笑,“多谢关心,我没事。”
Liam又询问:“我送您下楼吧?”
“不必了,你忙你的。”
“那至少让我送您到电梯口。”Liam坚持道。
岑姝没再推辞,顺势问了他的名字。
“我是先生的助理之一,Liam.”到了电梯口,Liam恭敬地回答,一边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岑姝走进去,把手里装咖啡的纸袋递过去,语气听上去很轻松:“那我先走了,Liam,这两杯咖啡送你饮。”
Liam愣愣地接过袋子。
电梯门缓缓合上。
岑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原本绷直的背脊骤然沉了下去,就连胸口都像是被浸了水的棉花堵住,有些发闷。
他又想起那天在渣甸山别墅,看到岑姝一个人哭又不敢哭出声的模样,和很久以前,在他家花园里,撞见岑姝小时候哭泣时候的样子一样。
在看到那道身影之后,他眼底划过显而易见的错愕,霍然起身,一把拉开椅子,“岑姝?”
“……那好吧。”岑姝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语气还有些别扭,“那我就勉为其难去看看他好了!”
“可是,我才不要让他觉得我追着他跑。”岑姝有些不情愿地说,“再说了,他是工作狂,他工作起来根本顾不上别人。”
她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于梁怀暄来说,已经算有些特别的存在了。她和他牵了手、接过吻,结果却发现,她和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
岑姝愣住,看着妈妈美丽的脸庞,忽然觉得心很暖。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委屈。
男人又说了句:“好,我来接你。”
岑姝这几天又开始避着他,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摸不透她的心思。
“……”
岑姝怔在原地,刚要喊他的名字,他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一场长达一个半小时的高层会议结束后,梁怀暄再次坐进车里,准备前往与周莱约定的地点。
岑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声调的平稳,佯装平静地问他:“你在做什么啊?”
梁怀暄想起上次出差——
“改到明天。”梁怀暄脚步未停。
梁怀暄此刻竟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甚至想不顾一切冲过马路。
“别挂。”他深吸了一口气,和她商量,“诺宝,站在原地别动,等我过来。”
“……也就一点点吧。”她声音越来越小。
临时更改的行程,对方晚到些也无妨。
她偶尔窝在客厅敷面膜、看电影,也偶尔撞见他西装笔挺地回来,两个人彼此沉默,最多不过是冷淡地点个头,然后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
有时候她一周都见不到他,还是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他出差了。
那她心甘情愿认输。
梁怀暄脸上神情很淡,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忽然驻足,“她这两天联系过你么?”
她刚要翻开,一道低沉温和的嗓音忽然在书架的另一侧响起。男人的语速不紧不慢:“嗯,无事,我在附近的书店。”
他脑海里浮现起岑姝生动的表情,生气的、委屈的、娇憨的,还有以前罕见,但最近却频繁对他出现的笑脸。
闭目养神时,岑姝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
也就在这一刻。
他们两个都是不会轻易为谁改变的人。
“听我解释。”
谁能让梁怀暄亲自去接……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嗯”,听上去兴致不高的样子。
岑姝想起刚搬到半山别墅时候的前半年,她和梁怀暄完全就是各过各的。梁怀暄大概也是独居习惯了,严苛地遵循着自己的生活准则,从不会为她停留分毫。
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光凭借着美貌,她一主动,他就上钩,就真的能在短短时间内,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她俯首吗?
周莱也诧异地抬眼,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眼,看见对面站着一个纤细身影。
他知道他不会是她的全部。
随即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宝贝,妈妈知道你最近辛苦了,我们休息几天也没关系。”岑心慈柔声道,“妈妈差不多要回纽约了,在那之前陪妈妈去散散心?”
她还是不肯哭出声,因为某种倔强。
她凭什么要要走?
他停顿两秒:“嗯,很重要。”
男人的脚步停下了,接着渐渐远去。
这大概就是他能表达的极限了。
虽然他们才短暂地分离了不久,也许是分离焦虑症作祟,也许是因为她最近的确开始习惯他在身边的生活了。
“联系她今晚能否赴约。”
但此刻,他罕见地陷入思考。
或许在感情里,他也像在事业上一样,始终游刃有余地占据着主导权。
见岑姝作势要挂电话,梁怀暄紧紧蹙眉,强压下克制不住的躁动。
车子平稳停靠在路边。
但那时她对梁怀暄毫无期待,自然也不会失望。而现在,却因为关系的突飞猛进而患得患失。
岑姝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岑姝突然意识到——
岑心慈带着笑看向躺在腿上的女儿,岑姝的长发散着,乌黑柔顺,肌肤瓷白,眉眼和小时候依稀相似。
穿过一楼三三两两低头选书的顾客,岑姝匆匆推开书店的玻璃门,门口挂着的铃铛声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声。
梁怀暄神色未变,“嗯。”
偶尔也会看到她随意的生活习惯而蹙眉,她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她打破他原本的秩序。
岑姝已经想到她该如何一股脑冲进去,拿杯水泼在他脸上,顺便把他骂到狗血淋头再离开。
岑姝翻书的手蓦地顿住,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暂停键。
【我去出差了】
马路对面,岑姝举着手机站在原地。
梁怀暄忽然理解了为何那么多人对岑姝趋之若鹜。他也开始对自己之前的不屑一顾感到鄙夷。
岑心慈看着女儿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
“明白。”
原来才两分钟。
接着,蓦地低笑出声,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天会为了发一条消息而字斟句酌。
川流不息的车流横亘在两人之间。
梁怀暄腿上架着一台笔电,他还在进行一场紧急的跨国会议,他暂时闭麦听着分公司汇报。
唯独在感情上,岑姝总是下意识筑起防线,难以与人建立亲密关系。
斟酌再三,他最终发出一条比以往都详细的消息:【临时去伦敦出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岑姝一眼看出,是枚钻戒。
“我知道他忙,知道工作也很重要……”岑姝声音闷闷不乐的,“但就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心里不舒服。”
岑姝落地之后就给卓霖发了条消息,询问梁怀暄住在哪里,大概几点回酒店,并且“威胁”他保密。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梁怀暄为什么和一个女人单独见面,她是谁?
.
她刚想追上去,却蓦地顿住了脚步。
卓霖在此刻开口:“先生,又有伦敦的电话打来。”
岑姝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
岑姝挑挑拣拣地讲了最近的事。
岑姝顿了顿,有些难为情,又有些郁闷地说了句:“没什么。”
岑姝站在街对面,浑身发冷,看着他们在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过了一会儿,女人从包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这家书店书籍品类齐全,从经典文学到旅行指南应有尽有。
也就是在莱汀举办慈善晚宴的那天前,他对岑姝说要出差,她当时还是无所谓的状态。
又补充了一条:【等我回来】
岑姝这才如梦初醒,放下诗集,快步绕出书架——
他们之间缺乏沟通是一直以来最大的问题之一,他今晚本来打算带岑姝出门吃晚餐,顺便问问她这两天为什么躲着他。
“这就是你说的‘很重要的事’?”
岑姝怔住,睫毛轻轻颤了颤。
岑心慈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跟妈妈说说,也许我能给你一些建议?”
但在闻暨去世之前,她还不是这样的。
梁怀暄握着手机怔了几秒,眉头微蹙。
她知道有些事,或许连当事人自己都还没完全明白。
书店内很安静,没有嘈杂的音乐,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响。
岑姝眼睁睁看着梁怀暄和那个女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街角一家高档餐厅。她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可刚迈出两步又猛地停住。
岑姝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
梁怀暄看着刚输入的这几个字,又觉得太过生硬,毫不犹豫地又将所有字符全部删除。
黑色加长宾利平稳地驶向机场。
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通,他略微思考后,说:“看到我的消息了吗?”
再多肉麻、煽情的话他没说过,贸然发出去,说出来只怕会让岑姝又觉得他吃错了药。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像个蹩脚的小丑,居然为了见他专程飞来伦敦,还天真地计划着要偷偷去酒店给他惊喜。
梁怀暄以为她还在为影音室的事在别扭,于是放缓声调询问她:“这次我大概去一周,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她垂下眼,眼睫颤抖着,声音很轻:“……骗子。”
梁怀暄怎么会在这?
岑姝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心跳一下到了嗓子眼。
岑姝僵在原地,攥着书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也有些泛白。
那时候,他们还不是那种需要对方行程表的关系。
他清楚地感知到她的情绪不对,却罕见地感到束手无策。
岑姝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迈巴赫缓缓驶过Marylebone街区,窗外天色渐沉,隐约有落雨的迹象。男人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街边的书店,忽然开口:“卓霖,停车。”
卓霖撑着伞快步跟上,“先生,看了这两天的天气,后天的返港行程恐怕要取消了。”
好久没回伦敦了,岑姝和岑心慈在她伦敦的别墅住下,岑心慈又约见了一位好友,顺路把岑姝送到这里之后,嘱咐了几句便离开。
从天越离开之后,他就开始线上会议,一路不停,伦敦分公司出了一些状况,需要他赶过去处理。
岑姝蓦地抬眼,漂亮的浅褐色眼眸里像是被星星点亮。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梁怀暄却像是恍若未闻,一把捞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阔步往外走,同时视线紧紧跟随着那道身影。
“……是很重要的事吗?”
还没等他回应,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承认,她的确有些想见梁怀暄。
梁怀暄微微颔首,朝她走去。
过了一分钟,梁怀暄抬手松了松领带,难得在工作中稍微走神。
岑心慈很少看到岑姝瞻前顾后,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的性格,敢爱敢恨,想到什么就会立刻去做。
岑心慈坐着倚靠在床头,伸手动作轻柔地帮她梳开长发,像是无意间问起:“怎么了,今天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她想起那天在Mandarin,他和她在雨中争执,他原本想说的,大概就是要结束这段关系吧。
当然,她略过了她伟大的“钓鱼计划”还有和梁怀暄接过吻的事,重点说了今天去天越,却得知梁怀暄已经出差的事。
这一刻,岑姝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最后那点期待被当头浇灭,苦涩从心底直冲喉咙,气愤、委屈、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不停翻涌。
她快速按了两下按键,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话音刚落,梁怀暄听到窗外和听筒里同时传来一声的喇叭声。
他重新输入一个字,却又顿住。
借着那点反射的璀璨光芒。
透过玻璃窗,她清楚地看见他神色微滞。
【诺……】
梁怀暄只好先放下私人手机。
一看时间,竟然才过去两分钟。
这次临时出差,与以往不同,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她。
她朝梁怀暄笑了笑,抬手示意。
而之前他为数不多主动给她发的消息,也不过是程式化的通知,告诉她“今晚不回来”、“有急事联系卓霖”诸如此类的。
岑心慈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脸,最后推了一把,“而且,谁说一定要男生主动呢?女孩子也可以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一点也不丢人,反而好勇敢。”
可不能,岑姝现在也有自己的事业,他们虽然是未婚夫妇,却依然是独立的个体,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无论如何,她都要当面问个清楚。如果是真的,那梁怀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她只能夸他一句演技太好。
梁怀暄沉默几秒,随后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再问。
岑姝收拾了一些东西,带着Clara准备回深水湾,她不想一个人住在半山,临走前,又折返回去把菠萝包也带上了。
梁怀暄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睁开眼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得到她的回复。
会议一结束,他立刻拿起手机点开WhatsApp,开始着手给岑姝编辑消息。
途中,卓霖接了一通电话,随后侧身汇报:“周莱小姐说今晚可以赴约,但可能会迟到半小时。”
梁怀暄背对着她,身姿峻拔,在走到楼梯转角时,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下颌线,乌睫低垂,轮廓英挺。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凭什么忍气吞声?
梁怀暄等了几分钟还没等到回复,猜想她大概还在忙,他关上手机,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梁怀暄垂眼看着对话框,眉心微微蹙起,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为专注的状态,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敲击。
数年如一日的枯燥日程,对他来说不过是理所应当的责任。
这两天他主动给岑姝打了几通电话,但是她要么没接,要么就是说在陪岑心慈,他就没再打扰。
不再是以往那样短暂随意的通知。
“……”
他们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永远背道而驰。
岑姝机械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微微发抖地拨通电话,目光死死锁住餐厅里的那个身影。
他生来就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她迟疑了一瞬。
岑心慈压下心头泛起的酸涩,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不去见他,怎么知道他不想见你呢?”
他在和谁说话?
岑心慈笑着“嗯”了一声,才说:“我们去伦敦,怎么样?”
梁怀暄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太阳穴突突地跳,声音有些发紧:
但至少,他可以做那个永远可以让她依靠的丈夫。
隐隐猜到什么,却第一反应觉得不可能,甚至觉得也许是自己幻听,岑姝怎么可能从港岛来伦敦找他?
为了打发时间,岑姝又漫无目的地在书店内逛,踮脚从橡木书架上随手取下一本博尔赫斯的诗集。
岑姝在伦敦留学时候,和同学来过好几次这家书店,每次都觉得沉静下来。
他很难形容那天在渣甸山的心情,他第一次对岑姝动了恻隐之心,甚至更对闻老爷子有了一种难言的怒意。
梁怀暄的心头猛地一跳——
而且正变得越来越特别。
可身体却先于理智,已经转向了窗外。
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
这不像他一贯沉稳冷静的作风。
岑姝情绪细腻。
伦敦这几天的天气阴雨连绵,阴沉沉的天空宛若一幅褪色画卷,整座城市像被笼罩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匣子里。
可梁怀暄不该是这样的人。
唯有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在书店的木地板上清晰可闻。
岑心慈看到她嘴硬的模样,忍不住轻笑:“所以搬回来住,也是因为怀暄不在,你不想一个人待在半山,怕孤单对不对?”
又怕哪个字惹得她不快呢?
消息发出去的几秒后。
“妈咪,你有读心术吗?”岑姝目露诧异,有些难为情地哼了一声,低声咕哝了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原来她真的开始在意他,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有点喜欢他。
她知道妈咪说的这个人是爹地,但是自从爹地去世之后,他们一家人就默契地再也不提起。
但岑姝却成了那个例外——
他一时间没听清。
答道:“没有。”
伦敦夜晚灯影交错的街道旁,身形高挑窈窕的短发女人从一辆保时捷urus上下来,黑色丝质长裙的裙摆垂下。
“好啊!”岑姝立刻抬头,要去拿手机,“妈咪想去哪?我马上就让人安排。”
“……”
他对这家书店印象很深,过去来伦敦出差时他来过几次。更早些时候,还无意在岑姝的社交平台上看到她也在这家书店逛过。
岑心慈又问:“是不是觉得感情刚有进展,他突然出差却不第一时间告诉你,心里空落落的?”
陆陆续续行驶而过的车辆不断遮挡他的视线。梁怀暄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看见她纤薄的身影在伦敦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脆弱。
……
而梁怀暄的唇边也浮现起很淡的笑。
这些突发状况让他这几天分身乏术。
岑姝想了想,爬起来钻进岑心慈怀里,撒娇似的环住妈妈的腰。
卓霖心领神会这个“她”所指何人。
他今天穿着一袭薄款黑色风衣,一双遒劲的双腿包裹在笔挺的西裤里,正步履从容地迈开腿往楼梯下走。
晚上,岑姝陪岑心慈一起约了徐家人一起聚餐,回家后,岑姝又难得和妈妈像她小时候那样躺在床上谈心。
“有点事。”他最终开口,嗓音温和,“晚点回酒店给你打电话?”
他一毕业就开始独立掌舵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自然需要难以想象的强大的自律、自制力。
……一步、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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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耐心地询问:“什么?”
也许是最近天天都能看见她,他忽然有些贪心不足。
就连他出差,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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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霖稍作迟疑,“那与周小姐的会面?”
一辆迈巴赫缓缓驶入酒店泊车廊,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后座的男人微微躬身下了车。
和周莱的约定地点就在附近,距离约定的时间也尚早,他忽然就动了进去看看的念头。
“……不用了。”岑姝沉默片刻,“我有点事要做,先挂了。”
而眼前这个男人,原本脸上平静无波的表情也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因为妈妈也年轻过。”岑心慈耐心地说,“女仔钟意一个人时,总会患得患失,想做他最特别的人,好正常。”
岑姝站在书店门口,身边进出书店的人熙熙攘攘,她茫然四顾,目光在人群中快速逡巡,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本该是一个月后,她和团队一起返港时才详谈的对戒设计,没想到梁怀暄会突然亲自前来伦敦。
“怀暄寡言少语,你们两个总要有人先迈出那一步。”
梁怀暄打开车门下车,锃亮的皮鞋踏过浅浅的水洼,水面倒映着书店橱窗里透出的暖黄灯光。
“梁先生?”周莱轻声唤道,手中的钻戒盒还未来得及合上。
岑姝看着他接起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他略带诧异的声音:“诺宝?”
岑心慈了然,“你想第一时间知道他行程?”
甚至有一瞬荒唐地想,要是能把她一起带去出差就好了。
他终于按捺不住拨通了岑姝的电话。
“……骗子。”岑姝的哭腔再也压不住,委屈到了极致,声音发颤:“梁怀暄,你这个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诺——”
通话突然中断。
梁怀暄立刻回拨,只听到冰冷的忙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