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心跳震动中, 姜权宇看着眼前几日未见的人。
温时熙好像全身都是伤,平日总是冷冷的脸,到处沁满红肿的淤血。
“时熙。”姜权宇的声音紧绷, 一手轻轻托着温时熙的身体, 一手虚虚捧在温时熙的脸颊一旁,小心翼翼,不敢触碰那些伤口, 不断道:“还好吗?”
在姜权宇身后, 顾秘书与司机与他一同跑进房间。
训练有素的专职司机,仅用了片刻, 便将刘秘书制住,将刘秘书整个人按在地上,牢牢扣住双肩。
顾秘书站在门口,堵住可以离开的大门,目光严肃而认真, 看向房内的姜敛。
突变中, 温时熙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面孔, 眼中带着不解与柔软。
心经过反复张望, 终于确定, 面前的人不是幻觉。
姜权宇没有相信姜敛, 跑到新西兰。
还找到了他。
温时熙的声音充满柔软。
“哥……”
姜权宇听着温时熙细弱的声音,内心一片绞痛。
温时熙变成这个样子, 都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温时熙。
姜权宇的嗓音一片痛苦,轻声念道:“对不起, 是我来晚了。”
轻浅的拥抱,心跳沉重而平稳。
姜权宇抬手,轻轻蹭过温时熙脸颊的血痕, 继而,转头看向姜敛,双眼透出可怖深色。
站在房间对面的姜敛,见到姜权宇看向自己,眼底露出慌乱,立刻道:“权宇、我——”
“闭嘴。”姜权宇狠狠道:“什么也不要说,我什么也不会听。”
姜敛是他的父亲没错,可姜敛杀了他的母亲,还把绑架温时熙,把温时熙折磨成这个样子。
几息间,更多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
未完成的楼宇工程,脚步齐齐出现,透着一股肃穆。
姜敛下意识抬头看,眼底露出失措。
“权宇,你听我说,我把温时熙带到这来,只是有事想问他。”姜敛飞快说着,忍不住朝前迈步,高声道:“我可是你的父亲啊,我们是亲人,你不能为了一个温时熙——”
“姜敛。”姜权宇静静开口,一字一顿道:“我不是母亲。”
记忆中的母亲格外温柔,可就是这样的温柔,甚至足以致命。
早在二十几年前,他的母亲,就不该把找到的证据交给爷爷。
也许当年,姜敛就是用这一套说辞,用“亲人”这样的字眼,安抚住母亲,没有在第一时间告发他。
可今天,姜权宇一定要父亲为所做的一切,付出成百上千的代价。
随着姜权宇的话,杂乱的脚步声不断逼近,终于突入房间。
几名带着枪的警员快速控制住场面,医生紧跟其后,来到受伤的温时熙身边。
温时熙的伤看起来非常严重,除去脸上的外伤,只稍稍一动,立刻就会皱起眉头。
小指处的红肿,也需要到医院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是否伤到骨头。
医生掏出消毒药品,打算立刻做些处理,却不料,温时熙坐在椅子上,轻轻推开医生,拉着姜权宇的衣角,轻轻仰起头,忽而问道。
“你都知道……是不是?”
温时熙的左眼因为红肿,只能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眸中含着苍白的难过,嗓音格外虚弱。
“你母亲和雅澜夫人的车祸都不是意外,我的父亲也是被姜敛害死的,所有的事,你都知道,可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告诉我?”
姜权宇的神情一片深沉:“时熙,先让医生治疗。”
“哥。”温时熙眼中一片水色:“如果姜敛没有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他喊了姜敛十八年大伯,在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凶手身边,生活了十八年。
姜权宇闻言,微微一顿。
一时间,姜权宇眼里布满惶恐的爱意。
心疼盘踞在漆黑的眸中,姜权宇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温时熙,手掌朝温时熙的脸颊伸去。
姜权宇没办法解释,只轻轻道:“温时熙,你听我说。”
却不料,温时熙轻轻摇头,向后缩了缩,躲开姜权宇的手,低声喃喃:“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新西兰的研究室也是,还有你为什么突然跑去华盛顿,为什么无论什么事,你都不肯告诉我?”
“时熙。”姜权宇轻声道:“你伤的太重了,等你好起来,我——”
“哥……”温时熙声音淡极了,咬牙用力,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姜权宇的眼睛:“我不该去姜家的……”
虚弱至极的声音,背负着无法跨越的绝望。
“我们不该成为家人的。”
房间另一边,姜敛被警察带上手铐。
姜敛不断辩解,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坚称自己只是管教家中小辈,更没有打电话索要赎金,根本算不上绑架。
可无论如何,他都要去警局走一趟,两名警察一左一右,架着姜敛向房门外走去。
争执间,姜敛的脸色愈发难看。
姜敛几经盘算,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就算他今天绑架温时熙的事可以大事化小,可温时熙手里,有容雅澜留下的文件,除了十几年前走私的证据,也许还有更多,甚至是有关他买凶杀人的证据。
他刚刚已经把一切告诉温时熙,温时熙一定不会放过他。
既然这样,他死也要把当年的一切,统统带进棺材里。
想到这里,姜敛恰好走到门口。
他突然发作,用尽全身力量,愤然挣开身边的两名警察。
电光火石间,他伸手拔出一名警察腰间的手枪,朝着房间内虚弱的人影瞄去。
另一边,姜权宇听着温时熙刚刚的话,瞳孔轻轻一缩。
什么叫做,他们不该成为家人的?
因为他是姜敛的儿子,是杀害温时熙一家凶手的儿子,所以他就被温时熙同样判了死刑,是吗?
心跳回响中,姜权宇的余光,看到姜敛挣脱身边的警察。
漆黑的枪孔,朝两人所在的方向转来。
霎那间,巨大的枪声,在地下室中迸裂。
随着音波散开,温时熙眼底一片错愕,看向突然抱着他转身的人影。
姜权宇用身体圈出的安全区,既狭小又昏暗。
温时熙微微仰头,视线很快越过姜权宇的身体,看向门口的动乱。
姜敛手中还拿着枪,火药味飘来的刹那,一切画面猝而放慢,像在播放一盘损毁的老式电影。
下一秒,温时熙感受着姜权宇猝然卸力的身体,托着那道身影,一同朝地上倒去。
涌出的血液几乎是在瞬间,就顺着衣襟流淌到地上。
两人坐倒在地,温时熙环住姜权宇的身体,寒凉的手掌很快在姜权宇身后,摸到一片莫名的温热。
温时熙一顿一顿,看向自己的手。
沾满鲜血的修长手掌,在失控中轻轻颤抖。
姜权宇替他挡了一枪……
房间中,行动小组的组长不停大喊,要姜敛立刻停止抵抗。
温时熙再度看向门口,姜敛已经被警察重新控制,整个人按在地上。
仅仅刹那,整个房间,无数把枪对着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的姜敛,在意外过后,重新掌控局势。
混乱的一旁,高声警告与姜敛发疯的嘶吼交杂在一切,却无法传入温时熙的耳中。
他抱着姜权宇的身体,感觉自己的心脏,猝然超出负荷。
世界仿佛陷入一场虚假的谎言,是他宝贵的一切,都无法留在身边。
周遭的声音格外空洞,既遥远又缓慢,连同所有人的动作,变成一场没有分镜的默片。
从儿时就不断听到的承诺,在耳边不断响起。
“有哥哥在。”
“哥哥会保护时熙。”
“是因为我有想要保护的东西。”
珍贵的、无价的、值得付出一切去保护的。
医生快速跑来两人身边,可在温时熙的眼中,医生的动作同样迟缓,仿佛与他和身前的姜权宇,间隔了整个世界。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道安抚的轻拍,轻轻降临在温时熙的后心。
姜权宇撑着力气,抬起手,环着轻轻在温时熙的身体,嗓音含着血液的粘稠,轻轻道。
“温时熙。”
一时间,温时熙颤抖着双手,捧住姜权宇的脸。
温热的血液,不断从后心的枪孔中涌出。
可姜权宇,甚至都不会在温时熙面前皱眉。
姜权宇只是轻声地,淡淡地,缓缓道。
“别怕。”
温时熙看向姜权宇的脸,喉咙一片紧缩。
静默对视的目光,闪着波光粼粼的碎闪。
轻柔、温暖、恋恋不舍。
像天空忽而放晴,世界忽而安恬。
寂静无声——
下一秒,一道猝不及防的眼泪,突然从温时熙的眼眶中滑落。
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收到消息,从待命的急救车跑下。
一片慌乱里,姜权宇轻轻抬手。
晃动的指尖,轻轻抹掉温时熙眼角滑落的泪痕。
姜权宇微微张口,可从喉咙上涌的,却只有腥甜的血液。
无法开口的嗓音,只剩无声的口型。
不要哭。
依偎间,姜权宇的另一手,缓缓伸进口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反光的漂亮包装,泛着地下室的淡光。
姜权宇像是哄人一样,将手里的东西,一点点塞进温时熙的掌心。
温时熙低头,朝手掌中看去。
……是一条巧克力。
短信里的文字,在眼前恍惚浮现。
“给我带条巧克力,我听说美国的巧克力很好吃。”
“知道了,快去吃饭。”
近乎崩溃一般的心痛里,温时熙握着巧克力不断摇头。
他捧着姜权宇的脸,眼里尽是破碎。
可无论如何,温时熙都只能看着姜权宇眼里的光,在不可阻挡的时间中,一点点暗下。
继而,在碎裂的瞬间。
失去一切力量的身体,在骤然下落间,缓缓阖起双眼。
第112章 狭窄的世界 姜权宇会醒过来的。……
市郊第一中心的急救中心门口, 急救车飞快驶入。
一行人快速跑进急救中心,转运病床推入抢救室,所有人被拦在门外。
子弹射入胸腔, 血液不断从裂口涌出, 仅仅片刻,便留下一地血痕。
随着抢救室的大门骤然关闭,一道单薄身影站在门外, 后知后觉, 一点点呼吸。
温时熙的身上都是血,血液浸透大衣, 还留着姜权宇的体温。
双腿无力间,他轻轻后撤两步,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顾助理见状,立刻扶住温时熙摇摇欲坠的身体,开口道:“温先生, 您的伤也需要马上治疗。”
温时熙不说话, 只看着面前的大门。
顾助理声音大了些, 唤道:“温先生。”
温时熙轻轻皱眉, 双眼看向声音的来源, 露出一点迷茫, 像是不能理解顾助理话中的意思,连呼吸都格外费力。
眼底的光芒转瞬而逝, 被唤醒的片刻,心底一片模糊的黑暗。
温时熙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好像被关上一切感官,只是站在这,就是单纯地站在这。
顾助理见状, 扶着温时熙坐到一旁的长椅上。
不多时,跟随的警员唤来医护人员,给温时熙处理伤口。
棉签触碰到伤口时,痛觉清晰鲜活,却无法抵达心间。
就连消毒时,温时熙都没有闪躲,只静静坐在那,就像没有任何触感。
十几分钟后,几人一路来到抢救室门口。
为首的老人一脸慌乱,任佣人搀扶着,连衣衫也顾不上体面,快步来到近前。
姜鹤礼在家中坐着,突然收到消息,姜敛绑架温时熙被捕,在被捕过程中,开枪射中姜权宇。
抢救室门口,姜鹤礼看着抢救中的灯牌,继而缓缓转头,看向一旁长椅上的温时熙。
姜鹤礼布满皱纹的双拳紧紧握起,一张脸难看到极致。
这已经是第二次,姜权宇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下那个来路不明的养子。
姜敛的眼中一片愤恨,却还来不及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几道格外严肃的脚步声。
一行西装革履的人,迈着沉稳的步伐,带着威压,来到抢救室门口。
走在最前的人抬头看了看顾助理,继而,走到温时熙面前站定。
“温先生,你好。”
温时熙缓缓抬头。
来人:“我们是姜总的律师团队,之前帮您处理与李辰的纠纷时,曾经见过面。”
温时熙看起来木木的,看了看面前人的脸,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
律师见状,轻轻吸入一口气。
继而,律师从身边的助手手中取过文件夹,一边翻开,一边说道。
“姜总留下过公证书,如果他遇到什么意外,死亡或丧失行为能力,他的一切财产,包括各类不动产、公司股份、外币、投资份额,都将采用无偿赠送的形式,转赠给您。”
温时熙闻言,眉心轻轻蹙起。
律师转头,看了看抢救室的灯箱,又看了看一旁的姜鹤礼。
律师话中有话,认真道:“如果姜总抢救无效的话,公证书会立刻生效,我和我的团队,会为您处理好所有问题。”
姜权宇后心中枪,子弹贯穿心房,最后卡在断裂的肋骨上。
这样的伤势,光是在急救车上,就已经两度心跳骤停。
一旁的姜鹤礼一脸错愕,看向突然到访的律师。
一片安静中,温时熙手掌轻轻握起。
温时熙:“……这是他什么时候,写的公证书?”
顾助理站在温时熙一旁,闻言,静静回答:“从维也纳回来后。姜总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是他的父亲害了您一家。”
“所以呢?”温时熙淡淡问:“这算什么,又是补偿?”
姜权宇又要像七年前一样,丢下一笔他一辈子也赚不到钱,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心地从他身边离开了?
温时熙抬眼,看向律师手里的文件夹。
继而,温时熙视线流转,看向一旁的姜鹤礼。
姜鹤礼见温时熙看向自己,目光中没有任何恭敬。
姜权宇留下的钱,也包括姜氏集团。
姜鹤礼就这样看着那份文件,如果姜权宇抢救不过来,姜氏集团就要变成温时熙的所有物。
医院的白炽灯好似格外寒凉,窗外起了夜风,树影在风中发出悲鸣。
温时熙看着姜鹤礼,口吻淡极了,缓缓道。
“爷爷现在在后悔,当年保下姜敛吗?”
二十几年前,姜鹤礼明明知道一切,却因为私心,只剥夺了姜敛继承姜氏的权利,没有把人送进警局。
可事到如今,姜氏什么都没有了。
姜敛绑架走私、杀害两任omega妻子。
甚至不用等到天亮,待新闻传开,姜氏就将会是整个海港最大的丑闻。
姜鹤礼浑身颤抖,拄着拐杖的手不断晃动,呼吸愈发混乱。
很快,他体内那颗年迈的心脏,幽幽传出痛觉。
老人一张脸痛苦的紧皱在一起,朝一侧倒去。
一旁的佣人见状,连忙扶住姜鹤礼,朝走廊尽头喊道:“医生!医生!”
姜鹤礼的高血压性心脏病,全靠养尊处优的保养,才能一直维持。
可他的心根本无法承载这样的变故,暮鼓一般的心跳,变得混乱又病态。
随着姜鹤礼被医护人员抬走,温时熙一言不发,看着噪音消失的方向。
深灰色的地砖上,还滴落着从姜权宇体内留出来的血。
温时熙在一片环绕中,静静坐在长椅上,听着自己迟缓的心跳,轻轻阖起眼。
一片漆黑的视线中,血色像一道抹不去的痕迹,经停在视网膜上。
体内深处,发出崩坏过后的长鸣声,与脉搏混合在一起,一下一下,变成机械的跳动。
那盏“抢救中”的灯箱,渐渐变成暗夜中唯一的光源。
整个深夜,不时有医生从抢救室中走出,告知抢救情况,要温时熙做出抉择,一一确认签字。
死亡这个词无数次被提及,带着不真实的味道,淹没在夜色中。
抢救进行了整整八个小时,最终灯箱暗下的那一刻,温时熙的手晚了片刻,才轻轻颤抖。
他一时分不清,他是希望那那盏灯暗下,还是希望那盏灯一直亮下去。
几乎彻夜的静候间,他的身体像枯木一样,渐渐无法动弹。
不多时,主刀医生从抢救室中走出。
医生:“哪位是家属?”
温时熙喉结微动,在顾助理的搀扶下,从椅子上站起。
干涸的嗓音,静静流淌:“我……我是他的弟弟。”
医生看了看温时熙脸上的伤,顿了顿,开口道:“虽然手术很成功,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撤掉体外循环机时,患者的心脏又停跳了两次,最长一次长达六分钟,现在送到监护室,还要再看预后情况,可能……”
医生说着,微微顿了顿,隐晦道:“心脏停跳超过四分钟,人的大脑就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就算身体机能恢复,人也可能醒不过来。”
温时熙喉咙一片裂痛,双唇轻轻张开。
医生沉静道:“总之,家属要做好各种心理准备。”
姜权宇一出事,除了温时熙之外,其他人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珊珊迟来的陈家乐,在清晨的阳光中赶到医院。
陈家乐一路跑到ICU门口,看见只身静坐的温时熙。
温时熙只是换了个地方,还是静静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姜权宇还没有死,但仍然随时都会死,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一时间,抢救的结果变得模糊起来,他不清楚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得救。
温时熙的呼吸变得沉重极了,沉在晨曦间,好像日出根本没有到来。
陈家乐站在不远处,远远看着温时熙身上凝固的血块,轻喘中,一步步朝温时熙走去。
“温时熙。”陈家乐靠近道:“……你还好吗?”
温时熙抬头,眼底一片平静,像是没什么不好。
只那道嗓音格外喑哑,听起来却又不好极了。
温时熙:“……你怎么来了?”
陈家乐:“病房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得去休息。”
温时熙闻言,轻轻抿唇。
嘴唇一片干硬的裂皮,带出绵延的钝痛。
温时熙:“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安静的晨曦里,陈家乐叹了口气。
继而,陈家乐坐到温时熙身边,打算陪温时熙坐一会。
世界从灿烂的阳光中苏醒,倾斜照进走廊。
陈家乐坐了一会,浅浅开口,声音格外温和,像一场闲谈。
“我刚问过警察,他们说姜敛疯了,一直又哭又笑,说要找他的儿子权宇。”
温时熙眼底浮出一片深暗,没有接话。
“他好像不能接受自己开枪杀死了自己的儿子,所以在瞬间崩溃了,姜老爷子说不会出具谅解书。”陈家乐道:“但无论怎么样,绑架、拒捕、伤人和杀人,他应该会被重判的。”
姜敛在众目睽睽下行凶,就算没有容雅澜留下的证据,他也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原本,姜敛出生在姜家,一生衣食无忧,本该和顺安康。
可他却在金钱和权利中迷失,变成了非人非兽的魔鬼。
走廊上,温时熙听到陈家乐的话,只轻轻“哦”了一声,像是不甚在意。
他的心一片漠然,好像无法对任何人、任何事上心,就算陈家乐谈论的那个人是姜敛,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无法激起任何波澜。
姜权宇又去了他无法触及的远方。
所以在姜权宇回来前,他就算不断地呼吸,不断地心跳,都感觉不到任何意义。
陈家乐见温时熙不说话,问道:“律师拿来的资产清单你看了吗?”
温时熙摇摇头。
陈家乐:“姜权宇这家伙富得流油,而且我听顾助理说了,新西兰的那家研究室,也包含在里面。”
听到新西兰的研究室,温时熙微微一顿。
陈家乐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道:“你总觉得,姜权宇是个控制狂,总是限制你的自由,是不是?”
陈家乐说着,嗓音平淡,一点点轻声道。
“我听说了……他对你隐瞒了你父亲的事,还隐瞒了那家实验室的事,自作主张,认为那些你都不需要知道。”
温时熙微微垂目,看向自己的手。
陈家乐说着,轻笑一声。
“其实,你应该看看那张资产清单的。”
清脆的鸟鸣,从窗缝中挤入走廊。
陈家乐没话找话,有点像自言自语,轻声缓缓道。
“在属于姜权宇的不动产里,有一套位于临海老旧小区的小套间,就是你之前从公寓里搬出来时,租住的那套顶层小公寓……他买的时候,和我说,如果哪天你不想看见他,想一个人待着,他希望,在这个世界上,你也可以一直拥有,只属于你的角落。”
“你从前住的公寓,他也从姜敛名下,划到了你的名下。还有,你任职的交响乐团,就是宋南星家的交响乐团,当时两个亿的开价,姜权宇也接受了。他这次去华盛顿,还给你买了一块非常好看的钻石。”
一片安静里,温时熙听着陈家乐的话,指尖轻轻蜷缩,红肿的尾指一阵刺痛。
陈家乐:“姜权宇真的很喜欢你……他真的,非常爱你。只是他的世界太狭窄了,只有你一个人,又深暗,好像没感受过阳光,才会这样对你。”
好看的晨起晴日映着薄云,命运却只喜欢捉弄人。
陈家乐说着,变回平日的轻快与懒散:“所以……如果你想去新西兰洗掉标记、变回beta,就趁他醒不过来的时候吧。”
阳光带着刺眼的温度,一点点攀入眼眶。
温时熙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坐着。
一片空白的心,愿望格外简单。
他好想姜权宇。
想见他,想触碰他。
和他在一起。
他的爱人是生活在狭窄的世界里,把一切握在手中,爱却比自由还辽阔。
温时熙终于开口,喃喃道。
“陈家乐,别说了……”
无可逃避的缝隙间,充满深水的窒息。
温时熙从长椅上站起,转身看向ICU的玻璃窗。
姜权宇就在他目光所至的方向,却隔着漫漫隔断,看不到任何踪迹。
温时熙轻轻皱眉,眼底露出迷茫与难过交织的潋滟。
温时熙喃喃道。
“姜权宇会醒过来的。”
就像姜权宇花了七年时间,重新回到他身边。
阳光里,温时熙露出一点似是而非的笑意。
“哥哥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
竟然用他的死,拴住了他的一生。
第113章 每个瞬间 我在弹琴,他一定会来的。……
海港的寒冬时节格外萧瑟, 白天总是短暂,黑夜却漫长又安静。
海风时而喧嚣,卷着寒凉的潮气, 在玻璃窗上结出一片片霜花, 与窗外的海面融在一起。
截止姜权宇从ICU中转出,温时熙前前后后,一共收到十九张病危通知书。
心经过反复冲刷, 渐渐布满茧子。
温时熙一直都是那副淡淡的神情, 不哭不喊,一滴眼泪也没有再掉过, 像对一切都格外麻木。
而后的四月,春暖花开。
那颗被子弹贯穿破损的心脏,在一次次濒临死亡间,一点点长出新的血肉,终于愈合成健康的模样。
一日云朗风清, 姜权宇康复, 顺利出院, 回到海边别墅。
可姜权宇始终没有醒。
医生说这也许和几个月前姜权宇冲进火场, 导致的一氧化碳中毒有关, 因本就会导致迟发性脑病, 再加上这次的脑损伤,具体什么时候才会醒, 目前还不明朗。
偶尔深夜,温时熙会坐在床边, 看姜权宇宁静的脸。
哥哥可以任他施为的样子,带着不真实的味道。
数不尽的海浪声中,星辰不断流动。
而无法阻挡的时间, 不会因为姜权宇的沉睡而停下。
陈家乐去了华盛顿,帮忙善后姜权宇无法处理的问题。
顾助理每天也很忙碌,为了保障公司的正常运行,带着总裁办公室的人每天忙到深夜。
这些事温时熙都不懂,只是偶尔听说,乐园的进展好像并不顺利。
不过好在,高桥洁老人得到消息后,马上飞来了海港。
高桥洁老人打算用这件事,偿还温时熙对他的救命之恩,向温时熙承诺,姜权宇的乐园,一定不会有任何意外。
所有事都好像有惊无险,欣欣向荣的朝前走着。
只除了温时熙自己,被困在深海的迷雾里。
他的小指只有轻微扭伤,很快就恢复了,可他一直没有再弹琴。
在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温时熙坐在电脑前,将他的乐谱发表到网上。
作曲一经发表,在古典音乐圈引起震动。
在所有演奏家都在不断探索贝多芬、巴赫、莫扎特的今天,温时熙竟然语出惊人,想要成为一名作曲家。
有人笑他狂妄自大,有人羡慕他随心所欲,但这些温时熙都不在乎。
他发出谱子,只是不愿自己再弹,却也不想他和哥哥一同看过的晚霞,像哥哥一样,安静地沉睡在昏暗的房间里。
春和景明的季节,海风格外怡人。
到处却都晦暗着、干涩着。
人生停在干涸的阴影中,一步也无法挪动。
而后,直到月底,发情期来临的那天。
omega依偎在沉睡的alpha身边,眼里一片浑浊。
安静的世界,除了还能感受到的体温,其他都不再存在。
感官中,没有回应的温热身体,只散发着甘甜诱人的信息素。
身体深处的灼渴被指尖填补,呼吸炽热又急促,皮肤寸寸相接,不断轻蹭缠磨,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想要的安抚。
唇瓣如同蜜汁涂抹,晕染在迢迢的夜色中。
黑暗的房间里,距离不断缩短,空气晃动,像末日一样,到处是梦境一般的流离失所。
一时间,沉沦在快.感中的身体,只如在寂静的深海中,朝深处不断坠落,被拖入黑暗的尽头。
日出前,海面微亮,冷暗的光染上天际。
独自一人的纵欲,沉寂在绝望的边缘。
单薄身体披着衬衫,赤着脚,从凌乱的床榻间离开,走到阳台前。
玻璃门打开,纤细的白皙双腿迈出门栏,来到露台上。
额前的浅色软发,被海风轻轻拂过,露出微凉的眼角。
凌晨的静谧中,温时熙坐在露台的秋千里,轻轻摇晃,望向一望无垠的海面。
随着秋千摆动,稍长的发梢垂在颈间,没入衣领深处。
最近以来,温时熙总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看海。
他好像比从前更沉默,也比从前更冷漠。
只剩一片无法触及的冰冷,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甚至让人有时觉得,也许他那颗空空荡荡的心里,就连姜权宇也没那么重要。
随着日出,阳光渐渐浮出海面。
房内的手机响起,温时熙返回房间,接起电话,在听完对面人的话后,淡淡回道。
“好,我知道了。”
虽然发情期刚刚结束,但今天一整天,温时熙都会非常忙。
挂断电话后不久,温时熙穿戴整齐,坐在餐厅吃过早饭,和前来接他的顾助理一起出门。
姜敛的案子会在今天上午正式开庭,顾助理已经安排好,温时熙会亲自去见证姜敛的结局。
海港市人民法院经过数月审理,结合容雅澜留下的证据,判定姜敛走私、绑架、杀人,罪名全部成立。
被告席上,姜敛仍然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无论法官问什么,姜敛都只会一脸呆滞,朝着没有人的地方喊“权宇”。
在警方出具的精神鉴定书里,姜敛好像是真的疯了,可温时熙真的不懂,姜敛到底为什么会疯。
直到法官宣判,姜敛将会被处以死刑,且立即执行。
姜敛终于从疯癫的尽头,弄懂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崩溃与癫狂,从一个疯子的双眼中露出,带着常人无法看懂的混乱。
姜敛疯癫着哭喊,却只被人一路拖行着,离开众人的目光。
庭审结束,温时熙离开法院,和顾助理一同回到车上。
陈家乐今天回国,顺路来法院找温时熙,一起去公司开会。
路上,顾助理坐在副驾驶,一边看手里的文件,一边对后排的温时熙说道。
“温先生,下午的季度会议,您只要露面就可以,什么也不用说。”
温时熙点点头:“好。”
陈家乐还沉浸在刚刚庭审的场景中,坐在一旁,漫不经心道:“姜敛只是死刑啊,有些糟粕文化还是不应该废弃,像什么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之类的。”
温时熙闻言,看向车窗外,淡淡道:“反正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论是被姜敛杀死的那些人,还是姜敛自己。
只要死去,就什么都会消失,什么都找不回来了。
陈家乐闻言,转头看向温时熙,停顿片刻,莫名问道:“你今天晚上要在贝朵斯特剧院演出?”
温时熙:“你怎么知道?”
陈家乐都气笑了:“从机场进城区的路上,广告牌一个接一个,新闻网页里的宣传版面也大的离谱,你说我怎么知道?”
在维也纳有过一面之缘的莱森交响乐团,托程轩联系到温时熙,想和他一起演出。
演出的交响乐曲目,就是那首温时熙在网上发表的曲子。
温时熙答应了乐团的邀请,反正他也不会一辈子不弹琴。
抵达公司前,几人一同在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
典雅的餐厅内,温时熙有条不紊地吃饭,陈家乐看了,表情有点新奇。
陈家乐托着腮,对温时熙问道:“我以为你见到姜敛,心情会很差,没胃口吃饭。”
温时熙沉默片刻,咽下口中的饭菜,反问道:“为什么会没胃口?”
他说过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没有死掉的自由。
他要照顾好自己,不管多沉重,也要这样的活下去,直到姜权宇醒过来。
阳光肆意倾斜,照在青年的肩膀上。
陈家乐闻言,微微耸了耸肩。
陈家乐还记得,那天在ICU门口,温时熙冷冷说不要管他的样子。
陈家乐很欣慰:“看来,你的确不用我管。”
下午的季度会议,温时熙取代姜权宇,坐在会议室最尊贵的位子上。
特意换上的精致西装、手上的腕表,处处彰显着与姜权宇一脉相承的贵气。
身边,顾助理一直紧跟其后,圆桌一侧,高桥洁、陈家乐依次而坐。
可在场的合作商,似乎是一同约好,对他的出现并不买账。
就算所有人都称温时熙是姜权宇的弟弟,可其实众人心知肚明,温时熙被姜家赶出来,只是姜权宇幽居偏宠的omega。
不多时,会议渐渐吵起,有人提议,希望由今日在场的各大世家分别入资,从合作商变为合伙人,一齐开发乐园项目。
争论中,有人甚至开口威胁,如果温时熙不点头,就取消所有正在商讨中的后续合作。
陈家乐被气得半死,恨不得站在桌子上骂人。
最后,温时熙还是开了口。
他转头,询问顾助理,刚刚几个话里话外想要入资的人,都隶属哪些企业。
继而,在顾助理一一解答后,温时熙看着在场所有人,漠然宣布:“刚刚提到的企业,从现在开始终止一切合作,由陈家乐负责,重新寻找其他合适的合作商。”
他一句话说得格外淡然,可会议室一时鸦雀无声,连顾助理都顿住了。
安静中,温时熙缓缓从椅子上站起。
他那张漂亮的脸微微扬起,在这样的场合,透着一股无所顾忌的轻蔑。
温时熙回头,看向顾助理,平静交代道:“我不是哥哥,什么也听不懂,所以不用告诉我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损失,只要哥哥的乐园项目正常进行,什么损失我都可以承受,所以就按我说的做,今天就到这里吧。”
温时熙说着,迈步朝门口走去。
哗然顿时响起,众人脸色各异。
几人实在没想到温时熙会这样说,连忙拦住他离开的身影。
“你怎么能这么草率做决定?!”一人道:“你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温时熙微微侧目,看向一张张慌乱的面容。
“我不需要知道。”温时熙重复道:“我说了,我什么也不懂。”
他说着,面色淡然,口吻格外平静。
“可哥哥说了,这里我说了算。”
一场会议进行得鸡飞狗跳,温时熙淡然离开,剩下陈家乐被刚刚口出狂言的合作商们团团围住。
姜权宇的乐园项目是一块巨大的蛋糕,收益可以维持数十年,所以每个人想趁姜权宇昏迷不醒,切一块吃进肚子里。
可不能切蛋糕是一码事,要是连建设期的合作项目都被取消掉,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陈家乐被那些合作商拉拉扯扯,众人刚刚还针锋相对,现在立刻变得格外谄媚,要陈家乐帮忙说些好话,最少也要保住来之不易的项目。
直到温时熙从公司离开时,陈家乐还没从会议室里脱身。
轿车里,温时熙与高桥洁坐在汽车后排,一同离开姜氏大楼。
高桥洁的中文发音仍然蹩脚,夸奖道:“做得不错。”
温时熙倒是觉得,他也不是做得不错。
他只是像所有人说的那样,冷漠、不长心、为所欲为罢了。
温时熙与高桥洁在车上聊了一会,将高桥洁送回酒店后,一路来到贝朵斯特剧院。
正式演出前,他会和莱森交响乐团一起进行最终排练,然后在今晚正式登台。
排练厅中,程轩见到温时熙,朝他一路走来。
简单的寒暄过后,温时熙来到钢琴前。
时隔许久,温时熙的指尖,再次轻轻抚摸在钢琴上。
可一时间,他的指尖,没有反馈他任何触感。
面前的钢琴,就像那些他无法感知的和煦海风、温暖阳光、清甜花香,和所有属于春日的一切美好。
程轩见到温时熙微微停顿,问道:“时熙,怎么了?”
温时熙摇摇头,沉默着坐下,双手抚上琴键。
特意准备的博兰斯勒,只为了今晚的钢琴家。
恍惚间,温时熙抬头,看向一旁正在准备的交响乐团。
属于他的未来,在这一刻,似乎无比具象。
首屈一指的交响乐团与指挥家,都将为他的作品,加冕属于他的金色皇冠。
排练格外顺利,温时熙数日没有弹琴,水准却仍然高超。
更何况,这是属于他的乐章。
表演开场前,程轩与温时熙一起来到化妆室,分别换好上场演奏时要穿的黑色礼服。
温时熙坐在明亮的镜子前,程轩站在他的身后,帮他上发胶。
温时熙的头发长了许多,程轩指尖轻柔,把那些碎发拂到耳后,片刻后,微微俯身,凑到温时熙的脸颊一旁。
程轩看着镜子里,温时熙那张清冷的脸,开口道:“弄好了,我们的王子殿下。”
温时熙微微歪头:“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程轩:“你不知道吗,上学时,很多人议论你,都会说王子殿下。”
温时熙:“那我当然不知道了,谁会在正主面前议论。”
安静的化妆室里,程轩微微一笑。
继而,程轩缓缓问道:“紧张吗?”
温时熙觉得程轩问得很多余:“我有很多演出经验。”
“可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奏自己的曲子。”程轩说着,轻轻拍了拍温时熙的头:“别紧张,有学长在,看好我的指挥棒,不会出错的。”
火灾过后,重新修建的贝朵斯特剧院,到处金碧辉煌。
高朋满座的演奏厅里,坐满了不远万里而来的各国观众。
随着演出开场的时间终于到来,场内渐渐安静下来。
明亮的灯光中,乐团成员渐渐登场。
温时熙走在最后,一路走到钢琴前。
朝观众台行礼时,温时熙望着最前排正中的空位,静静停了片刻。
还未抵达的来宾,不知是迟到,还是在前来的路上,不小心迷了路。
片刻后,随着指挥棒摆动,已经演奏过无数次的旋律,在温时熙指间流淌而出。
属于温时熙的交响乐,钢琴声与各个乐部曼妙交织,就像属于他的每一个瞬间,都有那样一道人影,经停在身边或心中。
乐章华丽又优美,像温柔的回忆,弥漫在轻缓的节奏中。
随着旋律,温时熙忽而发觉。
原来,时间真的会因为一个人停下来。
他无数次安静端详姜权宇的脸,什么也不做,只是呆呆地看着。
那些时间,就像不复存在,消弭在无法触碰的纬度。
他曾经贪心,觉得这样,好像也可以拥有姜权宇的每一个瞬间。
可属于他的今晚,姜权宇还是缺席了。
演奏中,温时熙一时失神,余光看向观众席,那张空白的软椅。
就在这个瞬间,高音轻轻落下。
恍惚中,温时熙突然看到,那个本该空白的座位上……坐着那道他日思夜想的人影。
姜权宇的双眼,仍然充满他最熟悉的执着和欣赏,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他特意预留的座位里。
一时间,明亮的大厅,好像浩渺的宇宙。
对望的星粒,只剩下眼中的彼此。
双手停住的瞬间,钢琴声戛然而止。
程轩渐渐发觉声音消失,转头看向温时熙。
在程轩的视线中,温时熙动作停下,望着观众席中的空位,整个人一动不动。
下一秒,两颗滚烫的眼泪,从那双静望的眼眶中流出。
弦乐声中,温时熙从琴椅上站起。
众目睽睽下,他突然朝着观众席走去,却又在一个晃神间,静静停在原地。
软椅上……是空的。
温时熙连忙转头,朝四面八方看去。
他与一张张迷茫不解的脸对视,却没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慌张中,眼泪渐渐不受控制,变得混乱起来。
温时熙嘴唇微微颤抖,喃喃道:“哥?”
在他身后,程轩见温时熙突然走向观众席,连忙朝交响乐团打出终止手势。
继而,程轩飞快朝温时熙跑去。
恍惚中的温时熙,见找不到人,继续迈步,朝着刚刚看到人影的方向跑去。
继而,在舞台的边缘,程轩拉住温时熙的手,一脸焦急,问道:“时熙,怎么了!?”
温时熙被人拉住,挣脱不开,回身看向程轩。
布满泪痕的脸回头望来,猝不及防,带着心碎的绝望。
程轩愣在原地,他从没想过,温时熙也会哭。
“学长……”
如同游园惊梦,在幻影消失的那一刻,击碎温时熙的所有感官。
“我见到哥哥了。”温时熙哭着,看着面前的程轩,不停道:“我真的见到了,他醒过来了——”
姜权宇会来的,姜权宇答应过,他不会离开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姜权宇还不醒过来。
程轩看着温时熙痛哭的脸,心痛到无以复加。
“时熙……”
“学长,是真的……”温时熙眼中一片红痕,刀割一般的心痛中,喃喃道:“你放开我,让我去找他。我在弹琴,他不会不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程轩手臂用力,拉回温时熙的身体,把人牢牢抱住。
在哭泣中抽搐的身体,呜咽声格外失控。
温时熙可以一个人面对一切,无论什么样的疯狂,还是任何人的刁难。
可他真的好想姜权宇。
他想像从前一样,和姜权宇一起生活,听到姜权宇的声音,得到姜权宇的夸奖。
他想和哥哥好好在一起。
想得几乎快要窒息,连一刻也无法再等下去。
哭声中,程轩的手轻抚在温时熙脑后,不断摩挲。
“时熙。”程轩声音晃动,一点点轻哄道:“我知道,冷静点,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温时熙的声音,掺杂在哭声里,细弱道无以复加。
筋疲力尽的哭泣,大脑像要裂开,只剩回荡的残音。
“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温时熙轻轻闭起眼,泪痕转瞬滑落。
“姜权宇,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