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麻烦

    江荻收起手机继续遛狗。


    越遛心越乱,脑子里全特么是吕科刚发的那张有陆是闻的照片。


    ……都让他上下学别一个人乱走,听不懂人话?!


    活该被劫!


    长个教训也好!


    沿街的小卖部里有新闻声传出——


    “近日我市发生多起暴力事件,受害人小张(化名)因脊椎受重伤导致瘫痪,后半生只能卧病在床,孤苦无依,现面向广大热心市民询求帮助,爱心热线134564……”


    江荻默默停住,透过小卖部的窗扫向电视。


    病床上的那位小张浑身缠满绷带,杀猪似的鬼哭狼嚎,看着是够凄惨。


    江荻看着,不由就代入了陆是闻的脸……


    ……应该不至于吧。


    他家那么有钱,就算后半生瘫痪在床,也不至于孤苦无依…吧。


    江荻喉结微滚,咽了口唾沫。


    他低头看了眼路易,见路易也正仰头望着他,颇有耐心的样子。


    “抱歉,改天再带你散步。”


    ……


    *


    天黑了,小街的路灯亮起,因为接触不良忽明忽暗。


    从阴影里走出一道身影,手上握着根钢管,在转角的台球厅外站定,淡淡看向关闭的卷闸门。


    钢管是江荻在途经的工地随便捡的,不太衬手,但也能用。


    他将袖口捋起,轻轻活动了下手腕,钢管碰地划出“锃”地一声。


    “荻哥!”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探来,摸向江荻的肩。


    江荻本能转身就要把钢管往对方脑袋上招呼。


    对方连忙抱头,压着嗓子喊:“卧槽,是我!”


    江荻这才看清是吕科。


    吕科把江荻拉到墙后,很紧张还带着点兴奋地说:“我猜你就得来,一直在这儿等你!我是不是也还行,起码没跑,要是换马超他们早他妈没影了!”


    “里面几个人?”江荻问。


    “八、、九…十来个?”吕科其实也没看清,他全程都没敢离太近,“不过刚刚出来了一群,可能上厕所去了。学霸没出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江荻一点头就要往前走,吕科连忙将他拽回来,从身后变出一块砖头,又摸出一盒烟,真诚道:“荻哥,砖头你拿来拍人,烟你留着事后抽。”


    江荻乍一听还有点感动,掂了掂手里的钢管:“不用,我有,你拿着防身。”


    “拿着。”吕科强行把烟和砖头都塞给江荻,“我待会儿抄小路走,他们应该发现不了。”


    他说着,又郑重其事望了江荻一眼,替他整了整衣摆:“哥,你能来我就放心了。兄弟相信你的实力,咱们明天学校见!”


    话毕还没等江荻反应过来,吕科已化作一道龙卷风,消失在巷口。


    江荻:“…………”


    这逼。


    江荻把那块碍事的砖头扔在墙根,将烟揣进兜里,钢管一甩大步迈向台球厅。


    手拉着卷闸门用力往上一抬,门“唰”地开了。


    室内的光流泻出来,江荻被晃的眯了下眼,待视线变清晰后朝里看去——


    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倚在球案前,背对他擦一支台球杆。


    空气中烟味弥漫,眼前像蒙了团雾。


    陆是闻一手撑杆,另只手拿着绒布,袖扣被他解开,规规矩矩挽起,露出骨节分明有力的手腕。


    听到动静,他微微侧身向后看,整个人逆于灯下,表情很淡。


    看清来者,陆是闻擦杆的动作略停,就这么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与江荻对视。


    明明身处杂乱的环境内,却又好像置身事外,带着种格格不入的矜贵。


    江荻握钢管的手悄然松了松。


    还行,没被打残。


    后半生不用卧床了。


    他把钢管扔到一旁,一言不发朝陆是闻走近。


    薄窄的眼皮半耷着,脸上是惯有的冷漠。


    到了跟前,江荻的目光在陆是闻和他手上的球杆间打了个来回,回到陆是闻脸上。


    “他们留你打扫卫生?”


    语气不咸不淡。


    陆是闻迎着江荻的眸子,顿了下:“不是,我自己主动…”


    “至于这么害怕么。”江荻见陆是闻不敢承认,以为他怂了,心里莫名窜起鬼火。


    他将陆是闻手上的球杆夺过,往旁边一丢,冷声道,“长这么高个子,为了晾衣服方便?”


    陆是闻不语,他猜到江荻大概误会了什么,但也没急着反驳。


    江荻还在数落:“告诉过你我们这儿乱,让你放学喊你妈来接,偏不听!被劫了纯属活该。”


    “……”陆是闻稍稍垂眼,片刻再次掀起,平和地说,“我妈出差了。”


    “你家司机呢。”


    “也出差了,跟我妈一起,家里只有我自己。”


    很好,一个浑身名牌的外地独居仔,你不被劫谁被劫?


    “你怎么在这儿。”陆是闻问。


    江荻不屑跟他讲太多,随口答:“路过。”


    陆是闻颔首:“那好巧。”


    巧个屁!


    要不是因为那条手绢,老子心里过意不去,谁稀罕管你!


    江荻把陆是闻放在球桌上的书包拎起,往他怀里一塞:“走了。”


    “去哪儿。”陆是闻抱着书包。


    江荻头也不回:“送你回家。”


    ……


    许是老城的路况太差,出租车不愿往里来,两人走了很久都没拦到一辆车。


    夏夜空气潮湿闷热,像是憋了场大雨要下。


    江荻摸出吕科塞给他的烟,刚想抽一根解闷,忽然起了阵黏稠的风,一股混合着淡淡檀木香的烟草味飘进他鼻子里。


    前者的味道很熟悉,跟陆是闻给他的手绢一样。


    那股烟味……


    江荻确认了下,发现并不是自己散发出来的,他的烟都还没点着。


    江荻站住,陆是闻也跟着停下。


    “他们逼你抽烟了?”江荻皱眉问。


    见陆是闻不答,他粗鲁地扯过对方的领口凑近了嗅。


    陆是闻脊背微僵了下,随即慢慢放松,乖乖配合。


    “手伸出来。”江荻命令。


    陆是闻垂在身侧的手指屈起,上抬。


    江荻一把抓过,在陆是闻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间仔细闻了闻。


    很干净的肥皂味。


    “可能是刚才在台球厅染上的。”陆是闻解释。


    江荻松开他的手,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刚的样子特像教导主任。


    陆是闻有没有被逼着抽烟关他屁事?


    江荻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莫名,想了想大概因为对方现在毕竟是他同桌,被欺负也是在折他面子。


    打狗还得看主人!


    江荻重新撤开距离,继续往前走,指尖在手里的烟盒上摩挲了下,终是将原先打算抽的那根烟塞了回去。


    路口,两人总算拦到一辆出租车。


    江荻本想把人送上车就走,又怕再出什么意外,索性跟着一起坐上去。


    司机发动车子:“上哪儿?”


    陆是闻报了串地址,司机听后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瞄他。


    桐城人都知道,陆是闻口中的目的地是他们这里最贵的别墅区,在里面住的人个个非富即贵。


    三十分钟后,车辆抵达。


    “进你们小区要刷门禁卡吧。”司机说,“还是你跟保安打声招呼?”


    “在这里停就可以。”陆是闻扫码付钱,拉开车门,却没急着走,扭头看江荻。


    “我不下了,你明天直接叫个车送你到学校门口。”


    江荻全程都在玩游戏,手指在屏幕上划动飞快,“师傅,去苍南街32号。”


    “要下雨了。”陆是闻提醒。


    江荻还是没抬头:“那你还不快走?”


    陆是闻沉默了下,这才又礼貌交待前面的司机:“辛苦您把他送到家楼下。”


    “行!”


    陆是闻下车把门关好,车辆再次起步,江荻被手机照着的脸隔着玻璃窗一闪而过,融入夜色……


    回程路上,司机自然而然把聊天对象换成江荻:


    “刚刚那是你哥吧?”


    江荻正在塔下与敌方刺客残血互殴,闻言眉心稍稍一挑:“我要有这么一哥,还会住苍南街?”


    司机想想也对,苍南街是出了名的脏乱差,偏偏又离城隍庙近,四周有不少古建筑,拆不得、毁不得,如今彻底沦为三不管。


    “我就是看他还挺关心你。”司机边开车边道,心里多少有点替江荻不是滋味儿。


    同样都住桐城,都打一辆出租车,活的却是天差地别。


    江荻全然不知司机丰富的内心戏,在一举攻下敌方水晶,成功拿了把mvp后,才后知后觉咂摸出不对味来。


    “不是,你怎么就觉得他是我哥了?”


    “哎,那气质一看就更成熟稳重。”


    “??”


    江荻气笑,自己看着是有多轻浮?


    ……


    *


    夜里路上不堵,车子很快驶入苍南街。


    司机相当信守承诺,一直把江荻送到他家楼下后才离开。


    江荻付钱下车,走入逼仄昏暗,散发着阵阵霉味的楼道。


    在二楼停住,掏出钥匙。


    头顶的灯泡烧了,他还一直没顾上修,只能摸黑凭感觉把钥匙往锁孔里插。


    也不知怎么搞的,连插几次都没成功。


    江荻皱眉,打开手机电筒照,这才发现自家门锁长得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样。


    一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江荻冷着脸敲门。


    “关逢喜,你又搞什么鬼?”


    屋里静悄悄的,半天没人来开。


    江荻敲门的力道又加重了些,脸色越来越沉。


    ……死老头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就在他默默后退一步,打算强行破门时,屋内忽然发出扫帚倒地的动静。


    下一秒,传来关逢喜得意洋洋的声音。


    “嘿嘿,打不开了吧?”


    “……”


    江荻重重闭了下眼,觉得刚才还在担心他安危的自己活脱就是个傻逼。


    屋里的人嗤笑:“让你小子换抽屉锁,老子这回把门锁给你换了,叫你也尝尝滋味!”


    江荻深吸口气压下满肚子怒火,压低嗓音:“开门,别吵到邻居。”


    “不开!”关逢喜果断拒绝,“除非你先答应不找我麻烦。”


    “关逢喜!”


    “手绢我没要回来,你发誓不追究我才放你进!”关逢喜贴着门板威胁,“快点,我睡觉了啊!”


    两人的动静闹到隔壁的人,在屋里骂得很脏。


    关逢喜一听也来了劲,隔着走廊和对面激情互骂起来。


    这里,像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有发生。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漆黑的楼道短暂亮起又重新陷入黑暗。


    江荻从兜里摸出烟盒,在楼梯口坐下来,取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有点。


    他忽然觉得很累,连带着的还有一种总在试图回避的无措感。


    他不知道该如何改变现状,也不知该怎么改善和关逢喜之间的关系。


    记得小时候,他也曾坐在关逢喜腿上,跟他说等他老了自己一定会孝顺他,那时关逢喜笑得很开心。


    他也记得爸妈临出差那天,再三嘱咐他要照顾好姥爷,等他们回来,自己也向他们保证了。


    可后来爸妈再也没回来,自己也没能把关逢喜照顾好。


    反之,生活被他搞得一团糟。


    屋里的人像是终于骂累了,这才突然想起江荻还被锁在外面。


    他悄咪咪拉开一条门缝,鬼鬼祟祟探出头。


    目之所及处只剩空荡荡的楼道。


    关逢喜“哐当”摔门怒骂:


    “兔崽子,有种一辈子别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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