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距离

    放学路上,江荻还是没怎么搭理陆是闻,只在经过小卖店时,给他买了瓶矿泉水。


    陆是闻道了谢,拧开瓶盖慢慢喝,看着也不像渴坏了的样子。


    江荻走了一会儿,借着偏头点烟,状似不经意问:“那什么,你朋友要是强行不应战,会怎么样?”


    “他开台球厅,社会上的人欺软怕硬,会默认他怂,日后少不了来寻衅闹事,台球厅很可能经营不下去。”


    这点江荻能想到,这里的环境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恶狗服粗棍。


    “输了呢。”江荻又问。


    “把台球厅抵给对方。”


    “…操。”


    “现在没有那边伤人的证据,只能先认。”陆是闻默了下,“比赛在这周末,我想过替他上,但对方应该不会同意。”


    “废话,当然不同意。”江荻说完,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看向陆是闻,“你还会打台球?”


    他先前一直觉得像陆是闻这样的书呆子,就算人高马大,应该也不怎么擅长运动。


    陆是闻喝了口水,咽下,喉结轻轻滚动:“还行,偶尔在家打。”


    “……”


    在,哪儿打?


    当江荻站在陆是闻家影音室旁边的屋门口时,再一次感慨起“人”和“有钱人”就特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


    偌大的空间摆放着两个台球桌,靠墙位置是一排擦的锃亮的球杆。


    陆是闻打开其中一个球案上方的顶灯,光唰的照下。


    “左边是中式台球,右边斯诺克,球桌和袋口的尺寸会有区别。”陆是闻边挽袖边走向墙边,熟练地拿起一支杆擦拭,“之前玩过么,来一局。”


    江荻和吕科他们打过几回台球,基本规则都懂,技术凑合。


    但他不怎么爱打,主要是吕科他们太骚,打球装逼成分居多,不是下腰撅屁股就是坐球桌,姿势扭曲还觉得自己贼拉帅,江荻嫌丢人。


    “玩过,没什么兴趣。”江荻嘴上说,但也没急着走,往墙上懒懒一靠。


    不得不说,陆是闻握球杆的样子倒不难看,先前在台球厅他就这么觉得了。


    陆是闻个子高,球杆拿在他手上很合谐,姿势也优雅。


    不像有些人,往那儿一杵,像霍比特人。


    陆是闻闻言点了下头,又把球杆放下:“那不打,去看电影。”


    “都把我带来了,不就是想装一把?”江荻冲陆是闻递递下巴,“装呗。”


    陆是闻没说话,片刻后将球杆重新拿起,来到桌案前。


    当白色母球被一杆击中,嗖地撞向台上的彩球,又啪得炸开时,江荻就知道这人并不是在装。


    他是真会。


    陆是闻换了个位置,再次俯身弯腰,手掌顺势放在球案上,整个身体拉出一道漂亮有力的线条。


    江荻的目光不由落在他分开的五指间,陆是闻掌心微拱,拇指抬起贴向食指关节,做出一个标准的手架姿势。


    他的手指似乎比普通人更长,作为支点时,指节也比平时更加分明。


    江荻不知为何就想起那天他用这只手揉虎哥肚皮的样子。


    江荻揣在兜里的手默默收拢又放松,在心里跟陆是闻比了比大小。


    在此之前,江荻一直认为台球就是种流氓运动,毕竟平时在台球厅遇到的都是些叼烟泡妹子的精神小伙。


    平生还是第一次觉得它贵气。


    又是接连几个球被击打入袋,清脆有力的声音不断回荡在房间里。


    当最后一枚“黑八”进洞,陆是闻将腰直起,偏头往江荻这边看。


    江荻忙把视线收了回去。


    陆是闻的姿势一点也不花里胡哨,不像其他人一会儿踮脚尖一会儿上球桌,比起打球更像演杂技。


    陆是闻把球杆立在一边,静了几秒:


    “装到了么。”


    江荻没想到他会开玩笑,愣了一下后哧地笑出声。


    很短促,接着像意识到自己人设崩了,又迅速把脸绷回去,略一点头:“还行。”


    “你要不要试试。”


    江荻其实是想试的,刚看到陆是闻一通solo,心里难免发痒,不羡慕是假。


    他倚墙立起,边朝球桌走边冲陆是闻伸手。


    陆是闻用下巴指指杆架:“换一根。”说着替江荻另选了一支球杆。


    江荻一看不乐意了。


    凭什么自己这根比陆是闻那根短?


    嫌他矮?!


    陆是闻:“这支杆头更好打。”


    江荻:“……”


    算你小子会说话。


    江荻握杆来到桌边,拿起一旁的巧粉摩擦杆头。


    打台球时为了防滑,需要事先在杆头涂一层。


    “不要使劲钻,用四个角擦。”陆是闻轻声道,“沾杆不好清理。”


    江荻嫌他事多,但还是听话地改用巧粉边角。


    当陆是闻帮他重新摆好球,他弯腰趴在球桌上时,原先的跃跃欲试瞬间就被无数杂念取代了。


    这特么该怎么打来着?


    自己现在的姿势蠢不蠢?


    为啥觉得哪儿哪儿都别扭?


    ……打不进去就丢人了!


    陆是闻并没催,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江荻咽了口唾沫,握杆的手紧了紧,用杆头指向母球。


    啪!


    母球飞了出去,彩球应声而散,其中一个纯色球直接被他击打入洞。


    江荻松了口气,只觉得手心都在微微冒汗。


    还好,没拉!


    他下意识就朝陆是闻看,嘴角忍不住上扬。


    陆是闻轻轻鼓了下掌,江荻并不知道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个急着讨表扬的小孩。


    江荻直起腰,沿球桌寻找下一个角度。


    然而当他再次挥杆打向目标球时,幸运之神并没继续眷顾他。


    起初江荻心态还算稳,但到接连造成几次失误后,他原就不多的自信心一点点破防了。


    第一次入袋的是纯色球,照规则他需先将所有纯色打完才行。


    但手里的杆仿佛不听他使唤,明明看的是纯色,一杆下去母球却朝着花球跑了过去。


    最后不是目标球狠狠撞向库边,滚向更刁钻的角度,就是连边都没碰到。


    在眼睁睁看着母球以一道华丽抛物线飞出球桌,在地上狠狠滚了几圈,停到陆是闻脚边后,江荻黑着脸把球杆一撑。


    特么,不好玩。


    陆是闻弯腰将球拾起,放回球案安慰:“没关系,你球打的少。”


    嗯,我人打的多。


    陆是闻又看了他片刻,朝江荻走去,站在他身后。


    “脚分开,与肩同宽。”


    陆是闻声音贴得很近,低沉温缓,“右腿尽量绷直,左腿弯曲,身体不用太往前,会干扰你挥杆。”


    江荻想说不打了,但又有点不甘心,听从陆是闻的指示调整了姿势。


    “这样?”


    “屈膝。”后背被一只手掌贴住,力度不重:“往下趴。”


    江荻不习惯跟人靠这么近,被一碰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机械弯腰。


    像是注意到江荻的紧绷,陆是闻主动将身体向后撤开,在两人间拉出些距离。


    江荻稍微舒口气,但由于这个姿势,陆是闻的胳膊不得不支在一旁的桌案上,将江荻半圈在球桌和他之间。


    那股若有似无的檀木香又幽幽钻进江荻的鼻子里。


    被体温中和,少了木质原有的辛冷,温和沉醇。


    陆是闻:“右手垂直地面,把重心放在两腿间,不要只看母球和目标球,将杆头、母球、目标球、球袋看作一条直线。”


    “手架姿势对么?”


    “再分开点,指根要贴着桌面。”


    “对么?”


    陆是闻犹豫了下,将撑球桌的手挪向江荻的手背,虚虚搭在上面。


    手指嵌入江荻的五指指缝,撑开。


    “放松。”


    江荻照做。


    “球杆挨着你的第二指节,手腕不要外翻或者内扣,打的时侯腰部发力,用惯性击球。”


    啪!


    白球冲了出去,纯色球撞向边库反弹,精准落入球袋。


    “漂亮。”


    陆是闻撤开身的时候,连带着那股淡淡的檀木味也一起消失了。


    空气又开始流通。


    江荻遵循陆是闻说的要领,一连进了好几颗球。他球感不错,很快便找到感觉,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兴奋。


    两人又打了几局,江荻有点饿了,问陆是闻:“下楼夜宵?”


    陆是闻点头。


    江荻煮了一大盘速冻饺子,是放学时路过超市买的。


    肚子填饱,他就有点犯烟瘾,但害怕把陆是闻家熏臭,只拿了根没点着的搁在鼻子下吸味。


    陆是闻给陆易倒了碗狗粮,江荻看着他喂狗,问:“你待会儿要干嘛?”


    “复习。”陆是闻道,“下周月考了。”


    江荻从来记不住这些,乍听陆是闻一说还挺陌生。


    陆是闻跟他那些傻了吧唧的同学不太一样,江荻总忘了他也得考试复习。


    “你可以再打会儿球,或者看电影。”


    “不看了。”江荻把玩着烟,沉默了会儿,“其实……你要真想替你朋友比赛,也不是不行。”


    陆是闻抬眸。


    江荻:“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遇事先把水搅浑?”


    没等陆是闻回应,他又自言自语道,“算了,你肯定没听过这种下三滥招数。”


    江荻换了个坐姿,往椅背上懒散一靠:“当然,我还是更建议你朋友直接买凶,把对方手也打断。”


    ……


    *


    深夜,陈大宝跟几个跟班撸完串回家,突然接到个陌生电话。


    他接通,粗声粗气问:“谁啊?!”


    “江荻。”


    “操!”陈大宝下意识捂住电话,捏起嗓子用方言回,“撒么荻?尼打错咧~”


    江荻冷冷啧了声:“少废话,就问你要不要帮拎北?”


    “拎你大爷北!”陈大宝恢复本音骂,“当老子没看过湾湾片?!拎北(尼爹)是骂人的话!”


    电话那头细窣了阵,像有人在低声纠正江荻。


    几秒后,江荻重新凑近听筒:


    “哦,说错了,是廖北。”


    陈大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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