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朋友…还是女朋友?”
池牧白似乎丝毫没觉得这话有问题, 垂着眸子专注看她,眸光里似藏着世上所有的柔情。
那双懒散眸子边的黑色小痣,似天然的吸铁石, 看一次,就能蛊惑一次人心。
可一边轻敲的手指又能看出他这话说的并不认真。
他总是这样,坏得坦荡。
坦然而浪荡。
还没等喻楠开口,一边的航航开了口:“姐姐, 什么叫女朋友呀?”
喻楠:“……”
池牧白视线移到他身上,伸手揉了把他毛绒绒的脑袋, 笑着说:“就你对你班里最漂亮那个妹妹的那种想法。”
航航恍然大悟,他拍了拍小肉掌,“我答应过小美,我要娶她的!”
“娶她?”
池牧白扯唇,看着喻楠,吊儿郎当地解释道:“那我可没想这么深。”
喻楠伸手捂住航航的小耳朵, 低声警告面前的人:“你别说话了,把孩子带坏了。”
这警告的语气在池牧白看来轻飘飘, 就像奶猫伸出的猫爪, 挠的人心里发痒。
伴着喻楠伸手的动作,宽松的卫衣下滑,露出一截精致白嫩的锁骨, 池牧白眸色深了几分,而后笑了,他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现在小孩儿都思想超前, 你该担心他把我带坏了。”
喻楠:“???”
航航悄悄扒拉开喻楠的手,他朝池牧白眨眨眼, “哥哥,你准备怎么追喻楠姐姐啊?”
“追?”
池牧白啧了声,语气很狂,“哥哥这样的,还用追人?”
喻楠已经阻止不了他们了,她看见刚刚面对作业还痛苦万分的航航明显来了兴趣,他托起小肉脸,“那你们自己是夫妻了,有…亲亲过嘛?”
在小孩儿的眼里,在一起都是要结婚的。
说到亲亲的时候,航航小脸儿通红,他上次吃饭饭时,还幻想过嘬一口小美的肉脸脸。
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是怎么联想到的,喻楠突然想起有天晚上时恬评价的:“池牧白那样,肯定又会亲又会做。”
不受控的,喻楠耳根子飞上一抹微不可见的红,她捏了捏航航的肉脸,故作严肃,“好好写作业去。”
说完看向“罪魁祸首”,淡淡道:“你要买什么?”
池牧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勾着脖子靠近,盯着嫩白小脸儿上那抹红,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还没亲呢,你脸红什么?”
赶在喻楠发火前,他手撑着柜台,讨好似的站直,仔细挑烟,“拿包1916。”
几人正说着话呢,王姨温柔的声音传了进来,“楠楠,我来接航航下课。”
看到王姨过来,航航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妈妈。
喻楠看向对面墙上挂着的钟,这才注意到时间已过了九点,她帮着一起收拾,夸奖道:“航航表现蛮不错的。”
听了这话,身边的小鬼挺直了小胸脯,一点不记得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那就好。”
王姨才注意到旁边一身黑的人,嘴巴张大惊讶道:“这…这不是老刘家的小孙孙嘛,回来啦?”?
喻楠一口水呛到嗓子眼,池牧白,老刘家的小孙孙??
池牧白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称呼,敛了几分懒散气,“王姨好。”
王姨笑得花儿一样,拍拍池牧白的胳膊,“好好好,真帅啊,比群里传的还帅。”
池牧白笑,“航航以后比我帅。”
这话成功取悦到了王姨,哼着歌带着航航就走了。
屋内,喻楠将小鬼吃剩的零食袋一样样丢到垃圾桶里,池牧白看着面前乖乖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奶奶住这边,之前警校封闭管理,不常过来,现在大四才有点空了。”
这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喻楠点头,“知道了,不是跟踪我。”
这姑娘逮住机会就挠他一下,偏偏池牧白还挺受用,他意味深长地拉长尾音,“我说了不是跟踪你了?”
喻楠:“?”
自知踩到了猫尾巴,池牧白见好就收,付了钱就往外走,“这么晚了,早点锁门休息。”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黑夜衬得他身上那股子劲儿愈发有味儿。
池牧白回头,露出线条流畅锋利的半边脸,眼皮耷拉着,看上去有些困了,懒懒招了招手,“晚安,课代表。”——
喻楠的作息一向规律,哪怕是假期,第二天七点不到就自然醒了。
晨间温度低,她找了件外套披上,走到窗边,白嫩骨感的脚踝和褐色的木地板形成强烈的视觉差。
头一天有雨,整个小镇雾蒙蒙的,颇有味道。
喻楠用木棍撑开窗,慵懒靠着窗边,望着不远处的清澈溪水,手托着下巴懒懒打了个哈欠。
楼下的小院儿传来扫地的沙沙声,喻楠低头,看到了正在扫地的杨翠林,她弯弯眼角,唤了声奶奶。
杨翠林连忙诶了声,仰起头看着喻楠笑,“怎么不多睡会?”
喻楠说睡不着了,收拾收拾就下来帮忙干活。
杨翠林笑着说好。
刚准备离开窗边,她忽然看到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
喻楠视力好,一眼看出是池牧白在晨跑。
明明是初秋雨天,他却只穿了件深灰色短袖,宽肩窄腰,身上的肌肉结实有力却不过分,往那儿一站,就是这座水一般小镇上张力的来源。
许是有感应似的,池牧白突然偏头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隔着雨雾,两人的视线好像撞了个满怀。
喻楠立马转身,换好衣服去楼下帮忙。
小镇的一天过得悠闲自在,陪着奶奶逛逛集市、修剪花草,不知不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吃晚饭时,杨翠林主动问起昨晚的事,“听王姨说,你昨天见到老刘家的小孙孙了?”
喻楠咬着筷子回想,才反应过来说的是池牧白,她点头,“见到了,就是我说的那个代课老师。”
杨翠林惊讶,“这么巧?那能理解为什么你们这些小姑娘都说老师长得好看咯。”
喻楠被逗笑,昨天这人还要她承认刘家小孙孙更帅呢,今天就改了。
望着院外的小桥流水,杨翠林忽然叹了口气,“这孩子啊,命苦。”
喻楠不以为然,“有钱大少爷有什么好命苦的。”
杨翠林诶了一声,“这些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老刘家十几年前操办了一场葬礼,后面才知道,是他的儿媳妇抑郁自杀了,就在他们家里。”
喻楠皱眉,“他的儿媳妇…”
“对。”
杨翠林接她的话,“就是他的妈妈。”
喻楠蓦地想到池清帆那晚说的话,他们不是亲兄弟。
杨翠林说:“老刘家作孽,他们的儿子不是个东西,早早的有了外遇,甚至比正经媳妇怀孕还早…”
难怪池清帆比池牧白大。
喻楠心里一阵发闷,突然就想到了苗听亦。
也是一样的,早早有了外遇,记得对方家里喜欢吃什么,却不记得自己女儿对黄豆过敏。
“据我了解,这孩子可不是不学无术的大少爷,他早早就不靠他爸了,早早自己挣钱,又凭借自己的努力进了警校。”
“老刘那老头经常吹啊,说自己家的孙孙特别优秀,年年先进,现在还没考试呢,市局已经向他提出邀请啦。”
喻楠小口抿着牛奶,消化着杨翠林刚刚说的话,意识飘忽间,她脱口而出:“那倒是跟我有点像。”
察觉到杨翠林夹菜的手腕顿了一下,喻楠意识到这话说的不好,她撒着娇解释:“奶奶,我开玩笑的。”
杨翠林当然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她深深叹了口气,“楠楠啊,你爸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事,就让他过去吧。”
喻楠睫毛轻颤,没说话。
剩下的吃饭时间,喻楠岔开话题,始终没接这话。
小镇的夜晚静谧又舒服,吃完饭,喻楠提出去散散步。
杨翠林看着自家孙女离开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自己唯一的儿子去世,她又怎么不懂她心里的难过呢,只不过,她的喻简简还小,绝对不应该纠缠于过去的痛苦。
这也是她主动提起老刘家过往的原因,喻楠该往前看了。
今晚月色很好,银河般的月光洒在湖面上,看着粼粼波光,喻楠感觉酸涩的眼睛缓解几分。
她顺着河边往前走,伴着河水的潺潺声,过去的一幕幕场景电影似的在眼前浮现——
十岁时,她和同学买教辅资料时,发现自己的母亲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手牵着手,回家后她立马告诉父亲,喻柏嵩却选择低声不语。
第二天她被全校同学疏离,大家都说她妈妈是个浪荡的坏女人。
无论她表现得多好,苗听亦从来没有在意过她。
还记得初中她考了全校第一,苗听亦那天好心情地答应带她去买公主裙,小喻楠特别开心,捧着成绩单在家门口从白天坐到晚上,等来的确是带着另一个男人回家的苗听亦。
“公主裙?”苗听亦一脸媚相,勾着身边人的脖子,“那是妈妈骗你呢。”
那天,喻楠听着屋内娇柔的呜咽声,在门外坐了一晚上。
喻柏嵩性格懦弱,被苗听亦压制得很死,因为工作原因常年在外,将所有的工资上交,就是希望家里能和和睦睦的,没曾想另一半早就生了别的心思。
喻楠曾经问过,为什么不和妈妈分开呢?
喻柏嵩叹了口气,说他舍不得。
他是真心爱护喻楠,成为了她并不快乐的成长生涯里微弱的一束光。
但成长过程中很多的敏感和难过,喻楠不说,喻柏嵩也不会注意到。
实际上,除了奶奶,她从未在家人那儿得到偏爱。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直到她踢到了路边的石墩,喻楠才发现她已经向远离家的方向走了很远很远。
身边似乎有熟悉的薄荷味道,她抬眸,看到了坐在桥边打电话的池牧白。
对方伸手摆弄着身边的花花草草,正垂着眸子说话:“再去案发现场看一次…嗯…都仔细点。”
零星几个词中,喻楠知道他在说案子,她知趣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被他叫住,“巧呢,课代表。”
喻楠回头:“怎么了?”
池牧白挂了电话,将手里的玩意儿弄好后才起身走过来。
晚上光线暗,等走近喻楠才发现,他手里拿了个花环,蓝白色小花在翠绿色藤蔓上交替出现,还挺好看。
池牧白递过去,“送你了。”
喻楠疑惑:“为什么?”
“理由啊…”
池牧白弯腰看着她,懒懒勾唇,笑得很蛊,“想跟你走走。”
“拿来贿赂你的,行吗?”
他没说,喻楠走过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这姑娘穿着奶蓝色针织衫,下面一条白色褶皱款长裙,银灰色长发随意搭在肩上,一张好看的小脸儿不知道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皱在一起,像只流浪三花猫。
一只好看的猫。
好看到让人想欺负的猫。
池牧白当时打电话的语气顿了两秒,等反应过来时他在心里骂自己越活越回去。
但他还是第一次觉得,有姑娘这么好看。
真他妈像公主。
不远处的河水潺潺,阵阵晚风,吹散了喻楠脑海里的路思乱想,却丝毫没吹散池牧白眼里的情绪。
黑夜模糊了几分,但好似泛着痞气的温柔。
他的眸子是很纯的黑,专注看你时,仿佛能腻到心里。
偏偏气质偏浪,两种极致的反差糅到一起,危险又迷人。
这一瞬间,喻楠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这样一个人在懵懂的青春期出现,她也一定会心动。
但是现在,她不会。
没等喻楠拒绝,池牧白伸手帮她带了上去,还特意给花环挑了个好的角度。
他后退一步,认真看了两眼,而后扯唇笑道:“这玩意儿还是配公主最好看。”
喻楠垂眸看向湖面上自己的倒影,蓝白色的小花缀于银发之上,宛如漫漫银河上闪耀的几颗星。
确实很好看。
喻楠张嘴的时候却没给他面子,“多大了还公主,幼不幼稚。”
池牧白朝不远处的小路抬抬下巴,“贿赂收下了,走吧?”
月光柔柔地洒在两人身上,难得的,没有互呛。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了段路之后,池牧白才开口,“喻楠。”
这还是少有的,池牧白正经叫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懒散,像是研钵研磨细腻前最后几粒沙砾,带着特别的细碎颗粒感,顺着耳边滑入,有些磨人。
揉碎在这寂静的夜里,带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暧昧。
喻楠低声:“嗯。”
在喻楠看不到的地方,池牧白单手插兜的手指小幅度揉捏着口袋里烟盒,直到盒边变软,他才说:“之前的事儿,我做的有问题,我跟你道歉。”
他猜到了喻楠上次在赛车场说那些话的原因,也猜到了是谁跟她说的那些话。
他找她来解释,没有说池清帆的任何不好,更没有为自己的错误辩解。
他就是这样,焉儿坏得堂堂正正,让你无法拒绝。
喻楠始终和他保持合适的距离,听着他清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因为我的原因把你扯了进来,我很抱歉,今后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我不知道池清帆对你说了什么,但是喻楠,有些事我不屑于去做,也不会去做。”
他偏头看她,“喻楠,我池牧白要是追你,一定堂堂正正。”
喻楠踢小石子的动作一顿,没接这话。
她没法接。
过了好久,喻楠才说:“我知道了,没事。”
池牧白眯眼,顺手将烟盒扔进前面的垃圾桶,他笑,“没了?”
喻楠:“没了。”
一张小脸儿乖的要死,水润的红唇微张,脸上满是疑惑,像是在问他应该还有什么一样。
池牧白绕到她前面,慢悠悠地倒着走,背脊微塌,垂眸盯着她,“不问我为什么跟你解释?”
喻楠心里门儿清,却还是说:“不想知道。”
池牧白懒懒笑了声,“成,我们课代表说不想知道,就不想知道。”
随心所欲过了二十多年,池牧白从来不在乎别人对他什么看法,就连最难的那几年,他也都是如此。
这还是头一遭,池牧白起了跟人解释的心思。
潜意识里,别人都无所谓,但他不想被她误会。
就这么晃荡了一路,等看到门口熟悉的灯笼,喻楠才反应到了家。
她回头,抬眸看着面前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人,“我到家了。”
池牧白懒懒嗯了声,他就这么看着她,想看看这人还能不能说多几句话。
得到对方回应,喻楠转身就要走,一个字都没多说。
“……”
池牧白啧了声,看着她进门的背影,无奈眯了眯眼,“晚安。”
等到二楼的灯亮起,池牧白才转身离开,他给江叙初回了个电话,对方接的很快,他点了支烟,解释道:“刚有点事就挂了。”
“靠。”
江叙初骂他,“谁把你魂儿勾走了?”
刚两人还说着案情呢,池牧白突然把电话挂了,连个声儿都没有,这还是头一次,他因为别的事耽误案子。
池牧白闷笑了声,“鬼啊。”
江叙初:“你给我老实交代,案子都没说完,刚刚跑哪儿去了?”
池牧白回头看着河边那户亮着灯的人家,懒懒地笑,“跟人道歉去了。”
江叙初不信地操了声,“我认识你第一天?你他妈还会干这事呢?”
池牧白看着路边的蓝白小花,漫不经心道:“以前没干过,现在可以学啊。”
江叙初嘴上不信却还是配合他,“怎么,怕人跑了?”
池牧白笑。
还真是,怕人跑了——
好好的假期,沅水村却连着下了几天雨。
第三天终于停了雨,太阳透过层层白云,完整地露了出来。
阳光顺着白色的纱幔透了进来,有几缕落到了喻楠瓷白的小脸儿上,柔顺的银灰色长发随意铺在枕头上方,白色睡裙的肩带顺着肩膀滑落,露出白嫩的半截锁骨,再往上是修长的脖颈。
乖又欲。
在家完全放松下来,难得的,喻楠睡到了九点,直到早饭的香味飘了进来,她才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
楼下,杨翠林正在做早饭,是喻楠最爱吃的肉丝鸡蛋面。
黄澄澄的鸡蛋往辣椒炒肉丝上一盖,香味怎么都挡不住,就连门外路过的陈爷爷都笑说又给孙女儿做好吃的啦。
喻楠收拾完从楼上下来时,杨翠林正好把碗端上桌,“阿楠,来吃饭,先把蜂蜜水喝了。”
喻楠弯唇,梨涡里都漾着笑,“好。”
昨晚睡得不错,气色比往常好了不少,小脸儿染着健康的红润。
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下肚,喻楠这才感觉手脚暖和了起来,她跑去厨房帮忙拿筷子,还专门给了奶奶一个夸夸,“这面都把我香醒了。”
杨翠林笑,“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劲道的挂面携带着土鸡蛋独特的香味,再配上酸辣的肉丝,每一口喻楠都吃得十分满足。
杨翠林递过去一包抽纸,“快擦擦,油快滴到裤子上了。”
喻楠笑,“又不是小孩儿。”
饭快吃完时,杨翠林提醒道:“今天要带航航出去玩,没忘吧?”
这是王姨昨儿晚上临时加的活儿,她今天得去市里的医院看航航爸爸,就把这小子暂时交给喻楠了。
“没忘呢。”
话音刚落,航航抱着小怪兽抱枕走了进来,喻楠刚准备打招呼,视线却落在了跟在他身后的池牧白。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航航走他旁边,跟小挂件儿似的。
注意到喻楠眼里的疑惑,池牧白懒懒耸了耸肩,“路上碰到了,这小子非要把我拉着一起。”
航航也护食似的拉住池牧白的手,“一起吧一起吧~”
杨翠林笑,“走吧,一起出去玩玩儿。”
这三人一人一句,喻楠被逗笑了,“我有说不一起?”
喻楠将东西简单收了收,牵着这小鬼往外走,池牧白懒懒扯唇,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还很乖巧地和杨翠林打了招呼,“奶奶您放心,我肯定把他俩照顾得好好的。”
杨翠林也笑,“去吧,晚点回来都行。”
喻楠:“?”
今天天气确实不错,航航撒欢儿似的在前面跑,头上还带着王姨给他织的毛线帽,像只萌萌的小兔子。
喻楠怕他摔了,叫他跑慢点儿,结果这娃娃小短腿蹦跶的频率越来越快,故意作对似的。
喻楠:“…?”
池牧白欠欠儿地说:“放心吧,摔不坏。”
喻楠:“……”
等上了公交车,航航开心地坐在两人中间,好奇地东张西望,明显对即将进行的游乐场之旅非常期待,他搓搓小肉掌,“姐姐,你们以后有孩子了也会带他去游乐园吗?”
“?”
喻楠表情淡淡,纠正道:“不是我们,是我。”
航航疑惑:“姐姐一个人就可以生宝宝嘛?妈妈说要两个人。”
喻楠故作淡定,没接这话。
池牧白脖颈微扬靠在窗上,一条胳膊懒懒搭在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虚掩住嘴唇,笑得肩膀都在抖。
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伸手捏捏航航的小脸儿,“挺聪明啊小鬼。”
喻楠:“……”
好在这一茬很快就过去了,因为航航已经看到了不远处游乐场的大门,下了车,他兴奋地嗷嗷叫,“崽崽们,统治你们的爸爸回来啦!”
池牧白将他一把拎了起来,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不能瞎说,不然下次喻楠老师让你多写一张数学卷子。”
航航闭嘴QAQ。
喻楠:“?”
小孩儿爱玩的游戏就那么几样,为了安全,大多是喻楠陪同,池牧白找个附近的地方坐着等他们。
这人长得本就惹眼,还偏偏很有耐心地帮他们提包拿饮料,又痞又暖的样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就连旋转木马上,坐在喻楠前面的俩女生讨论道:“你看到了吗,我要是钓到这种极品,死而无憾。”
另一人搭腔道:“直接把他女朋友扔了不就完了。”
虽然事实不是如此,喻楠还是觉得背后一凉,航航在旁边笑嘻嘻:“姐姐,她们要把你…”扔了耶。
剩下的话被喻楠伸出的手掌封在嘴里,没给他机会说出口。
喻楠:“别瞎说。”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还没来得及和池牧白汇合,航航一眼瞄到了旁边的鬼屋,他眼睛一亮,“姐姐,要不我们一起玩这个吧!”
站在这儿,喻楠都能感受到那里飘出的冷气,她张嘴想要拒绝,结果下一秒航航就从她眼底下溜走了。
喻楠大声叫道:“航航!”
一边游行的马戏团歌声震天,将喻楠焦急的声音完全淹没。
鬼屋门口客流量大,没有任何犹豫的,喻楠拔腿跑了进去,她甚至来不及跟池牧白说一声。
进去的瞬间,呼呼的冷气将她包裹,喻楠完全被黑暗吞噬。
这片鬼屋是真实山洞改造形成的,地形复杂,喻楠呼喊着航航的名字前进,回应从四面八方而来,喻楠很快和大部分游客走散。
洞顶冰凉的水滴时不时掉落在地,小水洼溅起的水渍扑到细嫩的脚踝上,冷得刺骨。
周围昏暗不清,为效果逼真,只有零星几盏灯在闪,作用聊胜于无。
许是误入禁道原因,喻楠感觉周围空气都稀薄几分,她能坚持的时间已接近极限。
汗水湿湿地黏在背后,粘腻感顺着皮肤而上,喻楠下意识就想到了车祸那晚狭小的空间和满脸的血。
她扶着石壁缓慢向前,期待下一秒就听到航航稚嫩的回音。
混沌的记忆中,她仿佛再次被拖回了那个夜晚,周围的各种声音早已模糊不清,她被锁在车内,亲眼目睹喻柏嵩被货车碾压在地,她大力拍打着车窗,哭喊着叫爸爸的名字,直到嗓子嘶哑都没有一个人听见。
她眼睁睁看着货车司机逃跑,眼睁睁看着红色的鲜血流了半边马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许是那晚的窒息感过于强烈,自此之后,她得了很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她害怕黑暗,害怕一切的封闭感。
黑暗中,喻楠感觉到呼吸声越来越重,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感觉快要倒下时,一只温热的手抚上她的眼睛,这触感太清晰了,喻楠甚至能感受到因经常握枪在手指上留下的一层薄茧。
她感觉到有人牵住了她的手,懒散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她听见他低低笑了声,“喻楠,就这么点儿胆子?”
第17章 藏匿
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 大肆洒在地面的每一个角落,大摆锤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反射的光不偏不倚打在喻楠布满汗水的小脸儿上。
惨白得过分。
喻楠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记得刚刚鬼屋里刺骨的冷意。
“进去找刺激?”
视线里多出一双黑色板鞋,顺带着落下一句略带嘲笑的话。
喻楠知道是池牧白来了,但她不想理, 她没力气去应付了。
她弓着腰坐在长椅上,头垂得很低, 手臂用力撑着,银灰色的发丝紧贴在早已湿透的脖间。
像一只失魂落魄的猫。
池牧白看出喻楠不舒服,在她旁边坐下来,递过去一杯温水,没再说别的。
喻楠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知道这是他特意去饮料店请店员给她装的。
条件有限, 但池牧白还是细心地拿了个可以封口的塑料杯,甚至还套了被套。
他怕这人傻乎乎把自己烫了。
温水入喉, 伴随着几阵微风吹过, 喻楠慢慢从久违的窒息感里解脱。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忽然问:“航航呢?”
池牧白正在看新闻,闻言掀起眼皮看她, “你十二点钟方向,卖奶茶的门口,正在和两个小姑娘玩游戏, 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
怎么这话都能被他说的这么不正经。
喻楠抬眸看了过去, 这小鬼果然玩的很开心,还很绅士地帮人家整理被风吹开的裙子。
她后知后觉:“他没去鬼屋?”
池牧白懒懒嗯了声, “知道这小鬼怎么描述你的吗?”
他绘声绘色地将刚刚的场景重现一遍,懒懒的、掐着嗓子道:“哥哥,喻楠姐姐疯了,她居然大喊大叫地冲进鬼屋了。”
喻楠:“……?”
池牧白说话没个正行,语气很欠,他假装疑惑道:“你跟里面的鬼认识?”???
喻楠彻底缓了过来,她面无表情:“跟你认识。”
池牧白笑地得意,失魂落魄的猫终于伸爪子挠他了。
他敛了几分懒散气,认真道:“下次遇到这事跟我说,不要自己往里面冲,危险。”
在鬼屋找到喻楠时,这小猫像濒水的鱼,整个人泛着空,呼吸声不自觉地加重,牵她出来后才发现她脸颊染着不正常的红。
整个人仿佛被拉进了无法逃脱的梦魇,又像是被千斤重的重物紧紧压着,喘不过气来。
他猜她回想到了不好的过去,但他没舍得问,怕她再度沦陷。
喻楠疑惑:“什么?”
池牧白扯唇,漫不经心道:“这么着急进去找他,刚以为这小鬼丢了吧。”
喻楠表情淡淡:“我是进去找鬼。”
池牧白懒懒抬了下眉骨,还他妈挺记仇。
他说:“找鬼也得把我带着,哪天被叼走都不知道。”
声音清沉又带着独特的颓,像是恋人间的亲密呢喃。
刚刚腕间传来的温热感似乎还未消散,她不适应于这种亲密触碰。
喻楠偏头看向一边,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没一会,航航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他撒着欢儿扑进池牧白的怀里,而后看向喻楠,“姐姐回来啦?鬼屋好玩吗?”
他原本是想去鬼屋的,结果跑到一半看到了游行车旁站着的两个软糯妹妹,几乎没有犹豫的,他放弃了鬼屋,结果再一回头,看到了疯狂冲过去的喻楠姐姐。
他想,喻楠姐姐一定很喜欢鬼屋吧。
喻楠:“……”
池牧白将他的小脸儿转了过来,诱惑道:“吃个棉花糖,然后就回家,成吗?”
甜甜的棉花糖!
航航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池牧白破天荒的有耐心,陪航航玩了一路,喻楠乐得轻松。
她大脑放空,慵懒靠在窗边,感受着发丝随风擦过皮肤的酥麻感。
等下了车,池牧白自觉将送航航回家的任务包揽了,分别时,他还提了嘴让她好好休息。
喻楠回到家时,杨翠林还没回来,听隔壁王叔说,她跟着李婶儿去集市了。
喻楠在小卖部的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木牌,而后从货架上拿了瓶桃子味的果酒。
上楼时,棉拖鞋踩在台阶上发出吱呀声,她关上房门,搬了把木椅到窗边,食指用力,拉环拉开的瞬间,泛着桃子味的泡沫溢了出来,喻楠送到嘴边小幅度嘬了两口。
她盘腿坐在椅子上,看着满是烟火气的小镇,脑子里却被过去的事填满。
果酒入喉,鬼屋的场景再次浮现,她清楚的记得被人拉出深渊那一刻的感受。
池牧白聪明得过分,他明明猜到她肯定遇上什么事儿了,但他不问,他也知道她不会说。
喻楠自认为是看人很清的那种人,但和这人相处已经一月有余,她看不透他,她甚至分不清他做这些事出于何意。
他像是战无不胜的将军,按照自己的排兵部署,一步步进攻。
粉色的酒随着喻楠轻轻晃悠的动作漾出一圈圈水波,果酒见底,喻楠轻轻笑了声。
管他什么意思呢——
和孙女过了几天闲散日子,等喻楠上学那天,杨翠林特别舍不得。
一大清早就起来做了碗肉丝面,还比平时多放了两个鸡蛋。
还是和回来的那天一样,她借了辆车,把喻楠送到了汽车站。
怕喻楠一个人不安全,到了车站杨翠林还念叨说怎么不和老刘家的小孙孙一起。
喻楠笑,“不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杨翠林拗不过她,叮嘱她在学校照顾好自己,自己多买点漂亮衣服,不要总往家里寄钱,她够花的。
喻楠拉住奶奶的手轻晃,“知道啦。”
杨翠林正说着一些琐事,忽然想起这次回来没做她爱吃的牛肉包,“你看我这记性。”
喻楠俯身抱住她,“下次假期再回来吃。”
两人依依不舍地拉着家常,一直等检票时间快截止,喻楠才提着行李进去,她叮嘱:“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杨翠林笑着说好。
等喻楠的背影再也看不到,杨翠林转身抹了把眼泪,找了个花坛坐下,拨通了医院的电话,“医生,我今天来复查。”
上了车,喻楠找消毒湿巾时才发现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来一包她爱吃的梨花酥。
她笑,因为她也在杨翠林的房间抽屉放了钱和新衣服,她猜到奶奶舍不得买。
快到学校时,喻楠收到了时恬的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喻楠:[我刚回来你就要骚扰我?]
时恬一个电话拨了过来,风风火火道:“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喻楠看了看物流信息,没看到有待收包裹,她问:“什么礼物?”
时恬咯咯笑,“我这不是送你了五天清净?”
喻楠没忍住弯唇,确实,这人放假期间忙着追人,都没联系她。
两人瞎扯了几句闲话,顺便约了今晚一起吃饭。
回宿舍简单收拾后,喻楠给杨翠林发短信报了平安。
今天傍晚的天空被晚霞染成粉色,非常治愈,喻楠出门就见很多人站在阳台上拍照。
时恬就是本地人,在家里野了几天,她妈终于忍不住给她赶回学校了。
见面第一句话,时恬就在哀嚎又回了这个破地方。
喻楠啧了声,“我明天带你退学去,今晚先填表。”
时恬哼哼道:“你喻楠太狠了。”
两人找了个火锅店坐下,点完菜时恬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瞟着手机,连跟喻楠聊天都有些分神。
好不容易等来了消息,她兴奋地拿起手机,等看完后又垮下小脸儿,闷闷道:“怎么不是他啊…”
喻楠像是想起来什么,她问:“真在追人?”
林陌随那张游戏人间的脸闪现在她脑海里,她后面想起为何对这人有印象。
大概半年前的一个深夜,她在便利店兼职时门突然被打开,她抬眸,看到了林陌随搂着个女生走了进来,举止十分亲密。
买完烟后,他把女生堵在街对面的巷口,吻了好久。
而那时的他,外表清爽干净,奶奶的感觉,与几天前在车场见到的他完全不一样。
时恬点头,“我发现我真的挺喜欢他的,和以前的三分钟热度不一样。”
“但是我发了那么多消息…他都不怎么回…”
“倒是江叙初天天来骚扰我…”
喻楠把之前遇到过林陌随的事跟她说了,时恬听后并不奇怪,“他长那么好看,有前任很正常。”
喻楠怕她陷得太深,只说不要太在乎对方的情绪,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才最重要。
时恬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看完之后她明显开心起来,用力点头:“楠楠我知道啦!”
喻楠摇摇头,无奈道:“时恬,口水快流了。”
等吃的差不多,时恬说自家司机给她送了行李过来,她爸妈也在,喻楠了然说自己先回宿舍。
十月初的天气还算舒服,喻楠将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只露出一双精致的眼,饶是如此,一路上都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慢悠悠在路上晃着,等看到了不远处的蓝白色建筑和警徽,她才知道宜城市局搬到了这边。
警局于她并不是什么伸张正义的地方,刚想绕路走时,她听到了一声林局。
她下意识转身,看到了那抹许久未见到的身影,曾在她无数个悲痛欲绝的梦境里都出现过的身影。
林毅。
苗听亦的新婚丈夫,林宜唯的父亲,喻柏嵩案件的负责人。
苗听亦为攀上高枝,放弃了当年那些皮条生意,一心只想获得林毅的心。
林毅爱上温柔如水的苗听亦,因为自尊心,他不想苗听亦过多掺和此事,即使苗听亦根本不曾关心案情。
但因为苗听亦是家属,必须要跟进案情,惨烈的车祸后没几天,林毅早早就将此案以酒驾结案了。
只有喻楠明白,喻柏嵩从不喝酒。
但她也无法解释为何父亲体内的酒精浓度会那么高。
在出事后,喻楠偶然听到苗听亦和林毅打电话,让他把这件事处理的干净点。
那一瞬间,喻楠如坠冰窟。
她提出过申诉,但无人理睬,她什么办法都试了,但最后却得到了被退学的通知。
原因是扰乱公共秩序。
喻楠这才明白,在权势面前,她过于渺小,甚至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思绪缥缈间,她看到一辆警车稳稳停在大门口,池牧白从警车上下来,男人身穿警服,身材高大挺拔,意气风发,等看到面前的人,他敛了几分懒散气,尊敬地叫了声什么。
喻楠看着明明昨天还一起去游乐园的人,有片刻的恍惚。
恍如隔世。
她听清了。
他叫了一声师父。
她早年间听说林毅有一个爱徒,陪他侦办了不少案件,是林毅的心头好,人人都说他徒弟将来大有作为。
池牧白就是林毅的徒弟——
短暂的假期过后,喻楠的生活再次步入学习和兼职的两点一线。
直到那天要去上军事理论课,喻楠才发现已经很久没见池牧白了,时恬听江叙初说他们最近有个大案要办。
喻楠想到昨晚在微博同城榜上看到的词条——#宜城市局林毅副局长就912要案发表重要讲话#
同时发布的还有记者会上林毅的发言视频,画面里的人正派又极有责任感,一副纯纯的人民公仆模样。
喻楠看了一秒就关掉了,她觉得虚伪。
与此同时,她还注意到视频里一闪而过的挺拔身影——站在队列之中的池牧白。
一身警服,一身正气,眉眼和骨相皆是最好的,再加上身上那股子似有若无却玩世不恭的味道,仅仅一秒画面都挡不住的特别。
不仅是她,就连网上很多网友也注意到了,都在扒这个帅气哥哥是谁,大家都吵着要把自己前男友打折了然后被池牧白抓走。
时恬还在想如何回林陌随消息,她问喻楠:“他最近回我消息的速度明显快了,之前都一天都不带回的,现在半天就能回,我和他是不是有戏?”
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小公主第一次追人,一点都摸不准对方的想法。
喻楠迟疑两秒,斟酌了一下用词,“应该…没太大关系?”
时恬哀嚎一声,“啊…我以为自己有希望呢…”
喻楠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开心点,不要过多关注于他的想法。”
她最近明显感觉到时恬的情绪完完整整地被另一个人牵着走了,她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的状态。
时恬神情愀愀,淡淡嗯了声,“我尽量。”
时恬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下一秒,她又开始琢磨起来对方的喜怒哀乐,想从只言片语里试图找到对方对自己有好感的地方。
喻楠无奈揉了揉她的头,有些东西别人说没用,得自己多撞几次南墙才会回头。
而她要做的,就是陪伴。
时恬嘤嘤嘤地扑倒喻楠怀里,“我今年一定不挂科!”
喻楠耸耸肩,“我不信。”
说完自己都笑了。
时恬也笑着去打她。
两人正说着话呢,手机突然传来收到微信的声音,时恬满怀欣喜去查看,却发现是喻楠的手机,她叹气,“阿楠,你手机。”
喻楠瞥了眼,倒是没想到是池牧白,他问她在哪儿。
喻楠:[有事?]
池牧白:[杨奶奶说给你做的新衣服忘给你拿了,托我带给你。]
喻楠无奈,奶奶完全就是故意的。
她私心里并不想见到他,所以只说今天没空,下次再约。
许是有案子要办,这次池牧白很久没有再回。
喻楠没把这事放心上,一转头就对上了时恬八卦的眼神。
刚刚她就靠在喻楠身上,不小心看到了两人的对话。
喻楠若无其事地关掉手机,“走,吃饭。”
时恬挂她身上,哼哼道:“好你个喻楠,告诉我不要上头,你居然在这跟帅哥玩!暧!昧!”?
喻楠:“你去查查字典,看看暧昧这词是什么意思。”
时恬说不过她,只提刚刚捕捉到的几个关键词,“你奶奶给你的衣服在他手上,所以…”
她瞪大眼睛,得出结论:“你俩在一起了?!还见家长了?!”
“……”
喻楠:“你学有机化学的时候脑子怎么没转这么快?”
她说俩人老家一个地方的,她之前一直不知道,这次才巧合碰见。
还说一个村子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每家每户都很熟悉,两人并没有其他关系。
时恬这才放过她,不过她说:“阿楠,不开玩笑,池牧白这事儿做的也不单纯,他大可以给你放到门卫那儿你自己拿。”
——“这样做,就是想约你见面。”
喻楠垂眸看着满地的银杏树叶,良久也没说话。
时恬问:“阿楠,如果他追你,你会喜欢池牧白那样的人吗?”
那晚少年站在她面前,漫不经心地笑说如果追她一定堂堂正正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紧接着,是他一身警服出现在林毅身边的样子。
恰好秋风起,卷起喻楠裙边一角时,也吹散了她的回答——
“我不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十月末尾,喻楠终于完成了她负责的科研项目,下午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她给便利店老板发了个微信,说今晚可以去上晚班。
对方回得很快,说刚好今晚缺人手。
回宿舍的路上,喻楠听到遥远路边传来的警笛声,她才发觉自那天后,她和池牧白谁也没再说起见面的事。
他说的新衣服,她也没有再问过。
晚上十点,喻楠准时到达便利店,夜班一直要上到凌晨,她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拉开序幕,晚上来便利店买各种东西的人都不少,连轴转了两个小时,喻楠才有空坐下。
等到下一道欢迎光临的声音响起时,她看到了推门而入的江叙初。
目光相对时,两人都愣了愣,还是江叙初笑着打了招呼,“这么晚了,值夜班?”
喻楠点头,问他要什么。
他随手从旁边拿了个口香糖,问起最近时恬怎么样。
喻楠扫码结账,抬眸说:“怎么不自己问她?”
江叙初无奈扯唇,“那也得她有空才行。”
喻楠了然,也没藏着掖着,“她最近确实在追人。”
“成。”
江叙初垂着眸掩去情绪,换了个话题,“池牧白这几天心不在焉啊,老是发呆,不知道想什么。”
他看着她,意有所指的。
喻楠装听不懂:“可能想案子吧。”
江叙初笑,“确实,他工作狂一个。”
他看着街对面的面馆,开玩笑道:“哪一天就来个人给他把魂都勾走了。”
说完也没等喻楠回应,拿着口香糖就走了,还提醒她注意安全,这片儿最近治安不行。
喻楠道谢说好。
等指针划过一点时,喻楠起身收拾,准备离开。
刚把卷帘门锁好,转身时遇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池牧白点了支烟,像是很累了,对上喻楠的视线,他轻轻抬了下眉骨,“听江叙初说你今天在这。”
喻楠点头说是。
许久未见,池牧白比之前瘦了几分,结实有力的小臂上缠了一圈纱布,隐约可见渗出的血迹,高大挺拔的身影立于这夜色,多了几分嗜血的温柔。
两人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好聊的,喻楠错身就想离开,池牧白叫住她,“装不认识?”
嗓音倦且低,染着烟草独特的哑。
喻楠抬眸看他,“没有。”
池牧白挑眉,“当时不是说好了一起回来?”
喻楠抬眸,“没有吧。”
池牧白笑,想要糊弄她还真挺难。
他问:“怎么不找我拿衣服?”
喻楠实话实说:“没什么必要。”
天色晚了,喻楠想早点回去,这人察觉到她的动作,没有阻拦。
秋天的夜比平常都萧瑟几分,晚风卷起残叶,枯败的树叶在地面上发出刺啦声,衬得这夜愈发寂静。
喻楠压低帽檐,将大衣外套拢紧几分,也冲进这寒风里。
在她的身后,池牧白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高大的影子将喻楠紧紧护住。
无声的保护。
路过某个巷口时,喻楠果然听到了地痞流氓的挑逗声,她心里一沉,这条路是她经常走的。
对方也很快发现了她,刚想有所行动时,看到她身后站着的人,立马没了动作。
凛冽干净的味道逼近,池牧白与她的距离更近了些,他将她护在安全位置,凉薄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他说:“走吧。”
一直到学校门口,喻楠还心有余悸,她知道是池牧白保护了她,却想装死不知道。
身后的人明显不想给她这个机会,他开口:“对救命恩人这么冷漠?”
喻楠无辜,“什么意思?”
今天很晚了,池牧白想就这么放过她,他撞进她淡淡的目光,懒懒道:“等你休息好了,我们一笔笔算。”
似势在必得的。
喻楠没多停留,转身就进了校园。
池牧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中情绪复杂。
她在躲他。
回宿舍路上,江叙初忽然问:“对那姑娘有意思?”
这段时间案子多,每天就在局里泡着,今天好容易逮到机会出来吃个夜宵,这人一听喻楠在便利店,立马找了过去。
池牧白咬着烟笑,“哪个姑娘?”
江叙初让他别装死,“时恬那朋友。”
池牧白懒懒扯了下嘴角,没否认。
两人多年好友,江叙初了然,“来真的?”
池牧白闷笑了声,“我什么时候做过假的?”
确实,这人姑娘都没追过,更谈不上真不真。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每次看喻楠时的眼神,谁见了都不会觉得清白。
不知道想到什么,江叙初笑得蔫儿坏,“不怕你哥说你撬他墙角?”
池清帆?
池牧白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势在必得,“这墙角,老子撬定了。”——
十月底的时候,喻楠的导师又接了个项目,整个课题组又开始了三班倒的生活。
化学实验中最复杂的就是机理研究,涉及大量的数值模拟和理论计算,喻楠几人熬了几个大夜,收获的效果却微乎其微。
这周开组会时,脸上一向没什么笑容的导师破天荒心情不错,他看了眼微信消息,随后拍了拍手,示意大家看过来,“我给大家请了一位高手,帮大家处理机理问题。”
底下一片哀嚎,大家都在抱怨又要加班了。
导师清了清嗓子,“这小子年少有为,很多人都应该认识…”
后面的话喻楠没太听了,她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在她放空的那几秒,身边响起一阵惊呼声,她抬眸,看到了门口那道清隽挺拔的身影。
池清帆。
池清帆温柔的目光直直落在喻楠身上,他小幅度弯了弯唇,算是打招呼。
喻楠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跟着大家一起鼓掌表示欢迎。
导师还在夸奖池清帆,说自己怎么怎么克服困难才请到了他。
手机连续震动,喻楠垂眸,看到手机屏幕上同时跳出的两条消息——
池清帆:[阿楠,好久不见。]
时恬:[我靠还没开完?别忘记彩排啦!]
大三选修了一门电影鉴赏课,老师安排大家分成几小组排练节目,美其名曰锻炼大家的艺术鉴赏能力,实际上是想挑出一组出来送上校庆的舞台。
这活儿可以加综测分,喻楠几人商量着好好弄,可以评奖学金。
这段时间除了泡在实验室,就是去公教的多媒体室排练。
时恬的消息跟自带bgm一样,喻楠都能想象到她说这话的语气,她无声弯唇。
这笑带着喻楠特有的魅力,完完全全落在了池清帆眼里,他的眸色深了几分。
喻楠选择性回复了时恬的消息:[快了快了,马上就来!]
在这场情景剧里,喻楠饰演一个为梦想付出一切却被逼入绝境的冷艳歌手,按时恬的话说,这角色只有喻楠能撑得起来。
回复消息时,池清帆已经开始了他的自我介绍,喻楠始终低着头,不想在这种公共场所和他有太多牵扯。
对方明显不这么想,在末尾突然提到了她。
池清帆一身衬衣西裤,银制镜框下一双桃花眼多情却温柔,他笑说:“喻楠师妹我们之前就认识,她很厉害…”
老师连忙应和,“这姑娘确实不错。”
身后几位同门却是交换眼神,满是玩味。
喻楠起身道谢,淡淡道:“有幸和师兄一起参加过比赛。”
不动声色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拉开。
池清帆笑容一顿,而后笑道:“师妹谦虚。”
身后几人的讨论声很小,但喻楠还是听到了,或者说,是故意让她听到——
“喻楠真有本事啊,每个师兄都能掺一脚。”
“羡慕?那你也得有她那张脸。”
“我羡慕,啧,小心玩火自焚。”
“果然啊,还是漂亮好,文章也有了,男朋友也有了,比不了比不了。”
每个项目和文章著作权,都要靠自己争取,喻楠进组一年,成果一个接一个,组里的人早就颇有微词,说她会拉拢关系,实际上花瓶一个。
这样的评价太多了,喻楠只当没听到。
组会结束,喻楠收拾东西准备去排练,路过老师办公室时却被叫住,老师招手让她进去,说有话说。
喻楠进屋,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池清帆。
老师一改往日严肃,笑说这个项目就交给她和池清帆对接了。
喻楠措辞拒绝,“老师这不合适,组里还有这么多比我资历更高的师兄师姐。”
这个项目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组里的人都默认谁能做出机理,这篇文章一作就是谁的。
老师诶了声,“没事,你池师兄亲自推荐的你,就你了,放心做吧。”
池清帆笑,“师妹,有点信心,有我呢。”
喻楠推脱不了,只得说今后得多麻烦师兄。
定下了初步实验计划,池清帆说请她吃个饭,喻楠以还要排练为由拒绝。
“排练?”
池清帆似乎很有兴趣,“我能一起去看看吗?不会打扰你们。”
刚刚暗地里,老师说模拟这部分青大找不出第二个比池清帆做的更好的,让她尽量满足对方要求,别把这尊好不容易请来的大佛弄丢了。
喻楠点头,“可以。”
去公教的路上,池清帆问起喻楠的近况,喻楠都规规矩矩地回答了。
每当池清帆想问点私人问题,都被喻楠巧妙地挡了回去,这么一来一回,喻楠后背都出了层汗。
她今天生理期第一天,身体比平时虚很多,现在更是心力交瘁。
“师妹,你最近…”
池清帆还想再问时,早就等在门口的时恬捕捉到了喻楠求救的信号。
她大剌剌跑了过来,挤在两人中间,自来熟和池清帆打了招呼,“师兄好。”
池清帆不动声色掩去不快情绪,热情回应。
时恬带喻楠上楼,聊起今天的排练,“隔壁也有人排练,你猜谁?”
到门口时,隔壁教室隐约传来了手□□拟声,喻楠捎抬眉梢,意外道:“池牧白?”
“诶,猜对了。”
时恬跟她隔空击掌,“听说也是要参加市里晚会的,‘为促进民警和谐,用这个节目来体现警察的日常,也想激发大家参警的热情’。”
时恬有模有样地拿捏住老师说话的样子,成功把喻楠逗笑,身后的池清帆表情却淡了几分,镜片下一闪而过的阴鸷。
喻楠进教室排练,抱歉说自己得先去忙了。
池清帆笑得温柔,十分善解人意,“师妹你去吧,我随便逛逛。”
转过身的瞬间时恬说他怎么阴魂不散,喻楠笑着让她小点声。
他们这个八人小组是临时组建的,虽然都很配合,但默契度明显不够,几个场景走下来,大家都累的不行。
这样行不通,时恬把大家召集起来一起研读剧本。
喻楠饰演的歌手是整部剧的中心,她从一开始对梦想满怀期待,到历经痛苦走上吸/毒这条不归路,后面再次选择梦想而站出来揭露这个社会的黑暗面,以及最后被权势打压选择自杀。
整个情绪一气呵成又荡气回肠。
这个过程中,一向话少的喻楠却成了带领者,大家发现她无论对情绪的拿捏或者是剧情的把控都非常到位,她耐心帮着大家一点点地去找切入点。
两小时之后,这部短剧终于初见雏形。
面对大家的夸奖感谢,喻楠不自在地说没事,白嫩的脸颊上染上一抹红。
趁大家排练的时候,她去书包里掏了片暖宝宝,今天生理期反应较大,穿的再多还是感觉小腹一片冰凉。
为了达到最好的演出效果,喻楠一遍遍地调整演出状态,清冷的、自信的亦或是疯狂的,一次次去代入。
池牧白路过的时候就看到这么副场景——
今天难得出了点太阳,橙黄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了进来,最柔的那一束打到了她纤瘦的背上。
长长的银发团成一个丸子头,露出的脖颈修长白皙,修身的黑色毛衣勾出曼妙的线条,再加上她小脸儿千变万化却又饱满的表情,还真他妈的可爱啊…
他懒懒靠在走廊边,掺杂了点温柔的目光就这么落在她的身上。
——“牧白,你怎么在这?”
明显带着冷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池牧白对上池清帆冷冷的视线。
池牧白的视线重新落在喻楠身上,嘴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他没搭理他。
池清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表情又淡了几分,“她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
池牧白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怎么,你也喜欢她?”——
太阳西斜,最后一抹光从教室移开时,喻楠结束了今天的排练。
后背早已湿透,更要命的是,等她去厕所简单收拾时,才发现白色裤子上沾了几滴血迹。
时恬晚上有活动早已离开,今天刚好又带的是斜挎包,根本遮不住。
喻楠往窗边看了看,现在刚好是准备上课的时间,楼下人来人往都是人。
教室约的时间就到七点,她收拾好东西走到楼梯间,准备等人少点再下楼。
打开楼梯间的门时,狭小的窗前早已站了个人。
昏暗的楼梯间,几抹残阳非但没有照亮,反而添了几分悲凉,池牧白就这么站在窗前,听到开门声,对上了喻楠略微窘迫的视线。
喻楠别无他法,只得先坐在这边。
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池牧白起身走了过来,他拎了罐冰可乐,食指微微用力,铁环拉开的瞬间传来气泡的噗呲声,一起落下的还有他不着调的嗓音,“蹲在这许愿呢?”
喻楠:“……”
喻楠原本不打算说话,却被池牧白微热的视线盯得很不自在,她问:“你不走吗?”
池牧白垂着眸笑了,“好像是我先来的?”
“对。”
喻楠点头,“所以你可以走了。”
池牧白:“?”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池牧白扔下一句“等着。”后就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他手上多了杯热水和一件外套。
他将水递了过去,“门口捡的。”
喻楠狐疑地抬眸看着他,没接过来。
见她没动,池牧白拖腔带调地啊了声,“怕有毒?”
喻楠:“……”
怕是你有毒。
池牧白:“怕不好喝?”
喻楠:“……”
池牧白:“还是说对水源有点要求?”
喻楠:“?”
排除了很多个可能性后,池牧白了然地笑了笑,他站在低她三阶台阶的地方,慢悠悠弯腰和她平视,他懒懒扯唇,像是在安慰她——
“还吃醋呢?放心,我就给你送过。”
喻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说什么?”
突兀的铃声在楼梯间响起,池牧白看了眼就挂了,而后起身朝门口走去。
路过她身边时,他将热水塞她手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泛着慵懒调子的话——
“路上捡了件衣服,这衣服太丑了,送你穿两天。”
第18章 藏匿
带着清凉薄荷味道的外套落在喻楠手上, 她呆呆看着手里多出来的水和外套,僵硬的手指微颤。
或许是知道明说一定会被拒绝,池牧白没给她这个机会。
时间渐晚, 楼梯间温度直线降低,小腹的也愈发明显,喻楠不敢耽搁,穿上池牧白的外套往出口走去。
池牧白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将她包裹, 衣服明显是他经常穿的,口袋里还有没吃完的半盒口香糖。
身高近一米七的喻楠穿上外套后显得小小一只, 宽大的外套将污渍完整遮住,她无意识的放松下来。
来上课的学生很多,喻楠穿梭在人流中,她甚至不知道池牧白是如何知晓她的尴尬。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池牧白骨子里有常人看不出的温柔。
回到宿舍,只有谭郁青在宿舍, 看到喻楠身上明显不合身的外套,她停下了手中的笔, 忽然问:“楠楠, 交男朋友了?”
“男朋友?”
喻楠忙着处理裤子,说了句没有就去卫生间了,外套随意搭在凳子上, 有卡状物品顺着口袋滑了出来。
谭郁青以为是喻楠的东西,等捡起来看到卡上信息的瞬间,她脸色变了又变。
等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下, 她才落寞地回了回神。
谭郁青最后看了一眼卡上模样俊朗的人, 而后才将卡放到喻楠桌上。
她回到座位重新写题,这次注意力却怎么也集中不了了。
从洗手间出来后, 谭郁青已经不在宿舍了,喻楠视线落到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忽然有些头疼,她要怎么还给他…
手机恰好在此刻滴了一声,她垂眸瞥了眼信息,而后背脊挺直几分——
池牧白来了消息:[课代表,送个卡?]
喻楠刚想问什么卡时,就看到了桌上多出的一张校园卡。
卡上的男人剪着极短的寸头,五官硬朗利落,许是摄影师抓拍的,右边眉毛微抬,深邃的眼微眯,照片都挡不住的痞气。
像是掐着点似的,池牧白又发了一条:[楼下等你。]
喻楠抓起外套和校园卡,出了门她才发现今天的走廊站的人格外多,以为发生什么时,她听到隔壁宿舍的女生说池牧白长得真他妈带劲。
“……”
喻楠下楼的步伐加快,瞬间明白了为什么。
果然,一楼站着的人更多,这人偏偏跟不知道似的,大剌剌靠在门口右边的榕树上,手里不知道提了杯什么,耷拉的眼在捕捉到喻楠的身影时懒洋洋掀了掀。
喻楠跟没看到他似的往人少的地方走,下一秒,池牧白收到了她的消息:[前面人太多了,来宿舍后面吧。]
池牧白的好心情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懒懒扯唇,朝后面走去。
瞥到墙角的那道身影,他漫不经心道:“故意挑个人少的地儿?”?
喻楠:“你喜欢动物园的猴子吗?”
她说:“你刚刚就跟它挺像。”
戏都挺多的。
池牧白笑,没跟她计较,看她穿的单薄,他说:“喜欢我这衣服?”
喻楠:“?”
池牧白抬抬下巴,“穿这么少,存了把我这衣服穿回去的心思?”
晚上温度低,喻楠搓了搓冰冷的手,把衣服递给他,“谢谢你的衣服。”
池牧白没接,“没了?”
喻楠说还有,然后打开手机鼓捣几秒,于是昨天在警局帮忙外卖费的池牧白手机发出一阵洪亮的响声——
[支付宝到账两百元。]
几个零星走过的人都投去讶异的目光,池牧白懒洋洋笑了声,应了这份感谢。
他的眼睛很好看,双眼皮褶皱深且薄,瞳仁是很纯的黑,专注看她时,夹杂了几分笑意。
他缓缓弯腰,与喻楠淡淡的目光对上,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声音懒散——
“喻楠,我先存着,这笔钱以后说不定还是你的。”
晚风吹过,话里藏着的深意揉碎在风里——
喻楠压根没把这句玩笑话放心上,一如既往地过着几点一线的生活。
随着排练的次数变多,情景剧成员之间的配合也越发默契,课程老师还将他们推荐给了市里。
这天刚结束完排练回到宿舍,等喻楠冲了澡出来,发现谭郁青正坐在她的凳子上,神情焦急,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被她浸满汗的手捏的满是褶皱。
见喻楠出来,她蹭一下站起来,跑过去拉住喻楠的手,“阿楠,我家有点急事,但我今晚有奶茶店的兼职,你能帮帮我吗?”
谭郁青焦急没控制好力道,喻楠白嫩的手腕上很快被抠出一圈红。
喻楠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可以,但是我不会做奶茶。”
前段时间谭郁青帮她去行政楼交过表,她刚好能还人情。
听到肯定的回答,谭郁青连忙说了好几声谢谢,她把今晚值班的另一个人微信推给了喻楠,“没事的阿楠,你有什么不会的就问她。”
说完就拿起书包出了门。
很快手机收到了兼职时间和地点,还好就在大学城附近,时间充足,喻楠换了身衣服才出门。
她平时不爱吃甜,除了给室友带过几次之外,自己没有额外关注过奶茶配料。
所以当进到店里,看到面前二十多种看似不同但又有共同点的小料时,喻楠有些绝望。
本想着有人在旁边帮忙不会太差,结果和她一起上夜班的女生导师突然找她,无奈塞给喻楠一本奶茶配方之后就离开了。
走之前还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加油。
连脆啵啵西米露都分不清的喻楠:“……”
老天偏偏要跟她作对似的,一边的外卖打单机提示有新订单了,她拿起来一看,有二十多杯。
喻楠:“???”
店里面就她一个人,她深呼吸好几次,硬着头皮去一杯杯和菜单上对。
第一次面对每个名词都不熟悉的情况,年年拿国奖的喻楠也非常力不从心,忙活二十分钟才完成一杯,还错把珍珠加成了椰果。
她抬眸看了眼时间,距离送货时间只有十分钟了,根本不可能完成。
没一会,店里面的公用电话响起,喻楠赶紧脱掉手套接起来,对面立马传来一声不耐烦的质问——
“怎么回事啊,拿脚做也该弄好了啊。”
怒气声夹杂着吃烧烤喝酒的嬉笑声,喻楠道歉:“对不起,马上就好。”
对面似乎是开了免提,听了这个回答,大家都笑起来,就在喻楠感觉脸颊一片臊时,又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吃还堵不住嘴?都他妈少说两句。”
喻楠看菜单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她听他说:“你慢慢来,不急。”
对面明显起了哄,说池哥这样的就是招妹子喜欢。
那头的人笑着让他们滚。
往常不着调的声音似乎夹杂了几分安抚,是这燥热的夜晚一抹淡淡的薄荷香,是紧绷一晚的第一份温柔。
喻楠手指轻颤,说了句谢谢就挂了电话。
做了几杯之后,她的动作明显熟练起来,速度也跟了上去,但可惜还是误了时间。
就在喻楠准备问谭郁青这种情况怎么办时,门外等候已久的骑手生气地推开门说客人等会自己来拿。
走的时候还骂了句晦气,说不会做来赚他妈什么钱。
喻楠垂眸看着订单上最后一杯无糖乌龙茶,说辛苦了。
池牧白来的时候,就看到喻楠木木地坐在高脚凳上,手上拿着大杯,眼睛却是看着菜单的。
她弓着背,脸上染满疲态,看起来很累了。
池牧白推开门的瞬间,懒懒喊了声老板娘,见喻楠没回答,他故意问怎么这么久还没做好。
今天排练了一天,已经掏空了喻楠所有的元气,突然帮了这个忙,但好像一切都在跟她作对。
刚刚接电话时喻楠就听出了池牧白的声音,他帮她说了话,就像是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以为他是体谅她。
但现在突如其来的质问再次把喻楠推进谷底。
她知道她做的不好,她知道她耽误了时间,她也不想的。
压抑了一晚上的委屈似乎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口,喻楠垂着眸,手指有些烦躁地绞在一起,缓了片刻,她说:“对不起,我在尽快做了。”
到底不想把自己的情绪推到他人身上。
银灰色的碎发有几缕垂到耳边,侧脸精致却瘦,白嫩的脸颊微鼓,嘴角下压,明显染了点委屈。
池牧白玩笑的嘴角弧度就这么淡了下去。
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呢?
真他妈心疼。
池牧白下意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迫使她机械性的动作停下。
他叫她:“喻楠。”
喻楠抬眸看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皱着眉,眼眶通红,像被人欺负惨了似的。
眼前的人语气放轻,像哄人——
“最后一杯不要了,别哭,好不好?”
可能是这句话太温柔了,喻楠压抑了一晚上的委屈开始咕噜咕噜往外冒,她垂眸定定盯着那杯乌龙茶。
直到眼眶变得酸涩,直到手腕的温度开始灼热,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谢谢,我会尽快做好奶茶。”
一两分钟的时间足够她收拾好情绪,她不动声色地将手腕抽出来,继续捣着杯中的柠檬片。
池牧白就这么看着她一系列动作,眉头轻皱着,不发一言。
倔得要命,明明眼眶都快红死了。
这期间池牧白接了个电话,应该是饭局那头打来的,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抬眸看了喻楠,然后才开口,“催个屁,奶茶能他妈长腿跑了?”
语气明显带着不耐。
然后说了句他等会提过来就挂了电话。
接电话这几分钟,喻楠已经把最后一杯做好的奶茶打包装袋,她清点完数量之后看向池牧白,“一共22杯,都在这里了。”
池牧白没什么所谓地嗯了声,目光还是落在她身上,“不是在便利店兼职?”
怕他觉得这奶茶不好喝,喻楠解释,“是帮室友代班做得慢了点,但味道应该还可以。”
他当然知道味道可以,就差把头埋菜单里,还真是学化学的,每一泵的量都非常精准,就差拿移液枪来测了。
池牧白没接这句话,只问:“什么时候下班?”
喻楠:“十一点。”
池牧白点头,“成。”
然后拎起了五袋奶茶,“商家那边不用担心,不会给差评。”
喻楠点头说好。
喻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因为什么呢?
走出店,池牧白伸手揉了揉眉心,长长叹了口气。
真他妈操蛋啊,这姑娘一点不懂心疼自己的吗?
明明自己累了一天,明明自己都一肚子委屈,明明一点都不开心。
却他妈还要硬着头皮往上冲。
这样烦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饭桌上,众人看到奶茶过来,都一窝蜂地瓜分了,唯独剩了那杯乌龙茶。
池牧白点了支烟,伸手将乌龙茶捞了过来,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太甜了,他不爱吃甜。
乌龙茶被放到一边,他眯着眼,眼神虚焦着,偏偏脸上清醒很冷,痞的不行。
饭局剩下的时间,池牧白始终冷着脸没说话,江叙初闻着味儿了,他搬了把凳子坐到池牧白旁边,笑嘻嘻地,“怎么整,表白被拒了?”
池牧白扯唇笑了声,坏到骨子里,“能他妈有这个可能?”
江叙初笑着操了声,“回来就这副表情,人家做奶茶怎么着你了?”
那通电话,明明喻楠就说了一句话,这人硬生生听出来了,还立马就去了。
还真是,魂儿都被叼走了。
想到喻楠那股子倔劲儿,池牧白吸了口烟,说:“实习至今,我们办了多少惨痛案子,说真的,多血腥的现场我都见了,但是第一次,我有了这种感觉。”
“我看不得她那样子,像被全世界丢了。”
“她心里藏着太多事儿了。”
“她就该是自由自在的。”
与此同时,喻楠收到了时恬发来的一段视频和一条语音。
小公主明显被气到了,气冲冲地控诉说自己约帅哥去吃烧烤还碰到了江叙初,真的晦气。
喻楠连发了几个安抚的表情包,而后点开了那段视频。
时恬本意是拍江叙初撒野的样子,池牧白却意外入了镜。
烧烤店橙黄色的灯光下,池牧白懒懒靠在椅子上,脸上表情很淡,面前还摆着那杯乌龙茶。
许是烧烤奶茶都吃腻了,有人玩笑着说乌龙茶打开给他喝一口。
说完伸手就要去拿,这人喝了一口后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他呸呸两下,表情痛苦地说:“我靠池哥,你不是不喝甜的吗?”
池牧白低低嗯了声。
这人看着已经喝过半的乌龙茶,吃惊道:“这茶这么甜啊,而且,这都是你喝的?”
池牧白算是默认,他只是说:“这杯不一样。”
视频到这里就停了,喻楠这才回想起因为慌张,她最后似乎多加了一大勺糖?
她看向比平时饭勺大了几倍的勺子,想着这不得齁死。
想着这个,抬眸就撞进了门口眼神玩味人的眼里。
手机里还在自动播放刚刚的视频,池牧白低沉的声音在店内蔓延,他朝手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安插眼线啊,对我有兴趣?”
刚好被他撞见,喻楠略慌地关掉手机,淡定否认道:“没有。”
池牧白盯着她看了会,突然说:“走吧,送你回学校。”
喻楠拒绝:“不用。”
意料之中。
池牧白漫不经心道:“我点的无糖的乌龙茶,但,你做的确实挺甜。”
喻楠懂了,这人威胁她,如果不让他送,他就会去投诉。
喻楠:“……”
她开始收东西,也没说别的。
池牧白知道她这是默认的意思,懒懒抱着胳膊等在旁边,还很好心地帮她拉下来卷帘门。
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一前一后走到了校门口,池牧白才开口,“喻楠。”
他叫住她。
喻楠本以为又要说什么不正经的话,不甚在意地转了身。
这一次,他站在月光下,敛了几分懒散。
他垂眸看着她,说:“做人,要开心一点。”
喻楠怔在原地,还没懂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人却已经转身走了。
这一夜,喻楠的梦里被各种场景充斥着——
车祸。新家。
苗听亦歇斯底里地控诉…
她孤身一人,禹禹独行,漂泊无依。
梦里的最后,却是池牧白牵起了她的手。
各种光怪陆离的梦穿插着,喻楠逐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一直这样睡到七点,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看到床边站着的人,她懵懵地揉了揉眼睛,“甜甜?你不是回家了?”
时恬着急的将手机怼到她面前,“别睡了阿楠!!!你看贴吧上把你骂成啥样了!!!”
喻楠接过手机,看到标题的那一刻,她眉间已经紧紧皱到了一起——
#清纯白莲花?某院校花劈腿脚踏两只船,将兄弟二人玩弄股掌,详情见贴内#
这是今早凌晨四点发布的帖子,短短三小时,楼内回复数量已经破万,热度还有向上蔓延的趋势。
楼主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简单po了几张照片和一行字:怕被说故意挑拨,大家自行解读吧。
第一张图是组会那天喻楠带池清帆去教学楼看排练,从拍摄角度看,两人挨得很近,手牵着手,喻楠脸上带着笑,池清帆伸手护在后面给她挡住人流,一看就是热恋期男女朋友。
第二三张图是她和池牧白的相处画面,一张是在奶茶店,她低着头,池牧白脸上带着心疼表情,像在哄人。
一张是凌晨他送她回宿舍,两人在校门口说话,同样是角度拿捏精准,池牧白像是把她护在怀里,眼里满是温柔。
楼主在旁边还很贴心地po上了时间线,前后就相差了四天。
照片一出,还在熬夜的夜猫子们都炸了,讨论热度一浪高过一浪——
2L:真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照片里的女主角是花园yn吧
7L:缩写能不能滚出去啊,说喻楠不就得了,干这种事还怕人说?
10L:这女的真牛啊,多少人想跟这两人拉上关系都不行,她倒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真见哈~
16L:早就说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装那么清高给谁看呢?指不定被多少人玩过哈
45L:喻楠出来说说呗,这俩人谁在床上比较猛啊,谁能把你玩的嗷嗷叫啊
68L:话题相关:我也是花园的,说实话,这姐平时就玩的很花,特爱挑逗男人,养鱼感受属于是,我亲眼见过!
…
120L:而且她刚拿了国奖吧,这样的人也配?
222L:学校都喜欢好学生呗,私下玩的再浪,成绩好就是一切~~~
…
喻楠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些,头脑彻底清醒,她这才看到微信上全部都是认识的人发来的问候信息。
她将手机还给时恬,说了句没事。
时恬比她还急,“阿楠,你得想想办法,对面说白了就是故意搞你,咱们不能这么认了。”
正说着话呢,宿舍门从外被推开,谭郁青一脸焦急地走进来,“楠楠,你别担心。”
时恬也点头,“当务之急是咱们现在想想该怎么解决。”
喻楠却显得很是平静,她说没事,让两人忙自己的去。
也不是第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了,她早已习惯。
喻楠一上午都在忙自己的事,本想着舆论借着这股劲儿就过去了,谁知中午一段视频的po出,将事件推向了高潮。
中午刚过,楼主再次发布一段视频,这次她说:某花脸真大哈,闹成这样了也不出来回应QAQ
视频里喻楠穿着妖娆,化着性感的烟熏,将某个看不清脸的男生推到角落,姿态亲昵。
视频一出,各种谩骂声快要将喻楠淹没————
[……人要脸,树要皮。]——
[第…第三条船??]——
[不是,校方不出来回应一下吗?这样的人能拿国奖?]——
[平时给她装的,私下里见到男人就贴?]——
[真他妈浪荡啊,跟鸡有啥区别,给钱就上是吧]
……
紧接着,辅导员的电话打了进来,要求喻楠公开解释一下。
喻楠看着满屏的谩骂,只是说自己没做过。
辅导员语重心长:“喻楠,我知道你心气儿高,但是墙倒众人推,咱们不得不低头啊。”
喻楠沉默片刻,说知道了。
她抱着腿坐在椅子上,下巴轻轻搁在膝盖上,碎发遮住了半张脸,淡的看不出情绪。
时恬伸手抚上她的肩头,而后感受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靠向自己的腰间,她轻轻拍着,“阿楠,就算不屑于理会那些诋毁,我们也要给自己清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喻楠才缓缓点头,“好。”
下午五点的时候,喻楠在贴吧发了声明——
大家好,我是喻楠,针对贴吧内楼主的指控,我有以下说明:
1、图一是我带着池清帆师兄去看排练,师兄为我们课题组提供帮助,当天他提出想去看话剧排练,我在导师安排之下尽了“地主之谊”,仅此而已。
[视频一为当天的监控录像,图1-3是我和师兄及导师的聊天记录]
2、图二图三是昨晚奶茶店兼职,我和池牧白师兄刚好碰到,照片拍摄角度有误而造成的误会。
[视频2为奶茶店部分监控,视频3为校门口部分监控]
3、视频3是我们小组正在排练的话剧某片段,欢迎大家正式演出时来观看。
最后,祝大家生活开心。
这条帖子很快被顶了上去,在证据证明下,大多数人选择相信,但仍有少部分揪着她不放————
[该说不说,你勾引池牧白是真的吧。]——
[对啊,我记得她还主动当了别人课代表吧,说不定是勾搭池清帆不行,又换了个人。]——
[不会吧。喻楠风骚爱勾引男人不会还有谁不知道吧?]——
[说实话,她那张脸真的够了,随便卖弄卖弄就有人上钩了。]——
[池牧白那里你没法解释吧,如果不是你勾引,人家能主动送你回去???]——
[yn滚蛋噢]
喻楠看完大家的回应,心里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
她像是被一张不透风的网困住了,拉扯不清。
人们总是会为了达到自己的预期目标,而去不留余力地歪曲事实真相。
反正与他们无关。
反正他们只是正常发表观点罢了。
没有人相信她的。
就和当年车祸的真相一样。
就像今天,就算解释了绝大部分的真相,他们还是会为了诋毁她去抓住她解释不清的那部分。
池牧白就是这部分。
他们不会知道,几张图,寥寥几句话,足以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她该怎么解释呢?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池牧白为何出现在奶茶店。
她也不知道他为何来了兴致要送她回宿舍。
网上的谩骂声还在继续,喻楠也无法控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喻楠无话可说时,一个新的ID浮现出来:
Chi.:[所以,大家是眼睛不好吗?]
Chi.:[没看到是他妈我主动贴的她?]
与此同时,喻楠收到了池牧白的微信:
[有空下来一趟吗?]
[我想见你。]
第19章 藏匿
喻楠盯着那两条消息看了很久, 直到眼睛盯得有些酸了,她才回:[现在见面恐怕不好。]
这宿舍楼盯着她的人不在少,要是被看到两人见面, 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池牧白回得很快:
[我们没做错什么。]
[我在校门旁边的面包店门口等你。]
没做错什么。
喻楠望着那五个字,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夜色下,男人穿着黑色的宽松夹克, 懒懒靠在面包店门边的柱子上,手里虚虚夹了支烟, 目光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边玩耍的小孩儿,有些路过的女生眼神不受控地往他身上瞟。
池牧白一眼看到从校门口走出来的姑娘,才一天没见,她好像更瘦了,宽大的外套将她牢牢罩住,鸭舌帽压得很低, 只露出一截瘦削的下巴。
喻楠走到他面前停下,淡淡的眼神透过压低的帽檐看了过去, 等走进了才发现他眉眼间藏了几分疲惫。
她开口:“有事?”
一说话又像是正常, 好像经历了一天校园暴力的人不是她。
池牧白盯着她仅露出的小脸儿看了看,“没钱吃饭?”
今天在宿舍呆了一天,胃里所有的部件都好像罢工了, 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
喻楠眉间轻皱,“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个?”
说完转身就要往校园里走。
池牧白伸手拉住她,将人拉到自己旁边来, “饿了没?”
喻楠情绪低到低谷, 一点想交流的想法都没有,她有些烦躁地想挣脱开, 发现没办法的时候,她恼的想发火,却在张嘴的下一秒又将所有的情绪硬生生掐断。
“池牧白。”
最终,她低着头,声音小的像猫,“你能放开我吗?”
池牧白心一软,却还是没松手,“今天连着赶了好几场审讯,又去了一趟案发现场,我六点才听江叙初说你的事。”
他在解释为什么没早点站出来替她解释。
喻楠摇头说没事。
她从来都不期望有谁能站在她的身边替她说话,除了奶奶,池牧白还是第一个。
想到这,喻楠最心底的柔软似乎被轻轻戳了一下。
有点酸,有点涩。
“喻楠。”
池牧白问,“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出来解释?”
喻楠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这话无疑是一根看不见的细针,将刚刚才建立起的一点柔软泡泡全部戳碎了。
她用力挣脱开池牧白的触碰,顺带着眼神都冷了下来,“这不关你的事。”
池牧白没给她逃脱的机会,“为什么不出来说,其实一开始说清楚就好了。”
他看过发帖记录,楼主明显是没等到她的解释才放出第二段视频的。
而她明明有机会解释,却放任这件事越演越烈。
喻楠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
池牧白明显也有点急了,“你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有事你可以找我。”
“找你?”
喻楠停住脚步,语气很冲,“我凭什么找你?”
池牧白望着她的背影,脱口而出,“因为我是警察,我他妈能帮你。”
“警察。”
喻楠低头笑了,带着讽刺,“我最不相信的,就是警察。”
紧绷了一天的低落情绪在这一刻硬生生被撕开一条口子,她大力摘掉帽子,转过身看着池牧白,眼眶通红,捏紧的拳头止不住颤抖,她低吼:
“警察有用吗?警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真的会站在正义那边吗?警察还不是都为了一己私欲就能乱判,警察还不是能简简单单地毁了一个人一辈子!”
喻楠明显被逼急了,胸/口因情绪激动大幅度起伏着,银灰色碎发胡乱搭在脸颊,眼里满是绝望。
她一点都不喜欢跟别人解释自己的事情,她也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没有人听的。
没有人。
她也曾经天真以为警察都会向着光明,事实却毫不留情甩给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池牧白站在原地,眉间紧紧皱着,下颌线紧绷,他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姑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态度不好了。
昨夜押送犯人一夜没睡,凌晨连续审了两个犯人,下午刚从案发现场回来时就听说了这件事,一口饭没吃就赶来青大,一路上把所有网友的评论都看了,心里像被无数只小猫抓似的。
难受又心疼。
但更让人心痛的是喻楠的态度,无论外面把她说成什么样子,她完全不准备出来为自己辩解,任由她们谩骂,这对一个姑娘名誉的损害太大了。
如果不及时解决,这在她们眼里就等于默认,那喻楠这辈子都要背上“乱搞”的罪名。
所以他第一时间联系了公安局和林亦尘,找出发帖人的同时去控制网络舆论。
还好辅导员及时出面,喻楠最终也发了声明,这件事才被控制了下来。
但是他还是要来问问她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明明她不是这样的。
因为家里事,池牧白不知道受过多少白眼,他一开始也是放任不管,因为没能力,长大后他就直接用拳头让他们闭嘴。
他受过多少侮辱无所谓,但她喻楠不行。
喻楠干干净净。
池牧白望着眼前的人,轻轻弯腰,目光与她平视,声音有些哑,他说:
“喻楠,我跟他们不一样。”
这世上坏人很多,公安系统里也有蛀虫。
但是喻楠,我跟他们不一样。
我永远向着光明。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于低沉有力,喻楠残存的负面情绪一点点地被吞噬掉。
她自知刚刚态度激动,面对眼前人灼热的视线,喻楠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池牧白看出她的小动作,低低笑了声,“这事我托朋友去查了,很快有结果。”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池牧白拿出来瞥了眼,说:“结果出来了。”——
那件事的处理,以给予发帖人留校察看处分,且向喻楠公开道歉为结尾。
出结果那天,时恬攒了个局,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吃火锅,说帮喻楠去去晦气。
这是一家刚开到宜城的网红火锅店,大家都慕名而来,几人到时门口拿号已经到二百多号了,时恬失望地啊了声,正愁吃不到时,江叙初从身后揪住她的耳朵,“傻了吧,不是有爸爸,你今天可咋办哟。”
时恬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她一胳膊恶狠狠朝后面怼去,“怎么说话呢?”
江叙初轻而易举将她制服,“还好我池子哥的师父认识这家老板,直接给咱们定了位,直接进去就行。”
时恬哼了声,“男女授受不亲哈,我最近可是快有主的人。”
她最近发现林陌随的态度转变了很多,回她消息的间隔时间变短了很多,有几次还会主动找她。
在时恬看来,这都是对方逐渐接受她的信号。
江叙初听了这话,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没几秒又面色如常地和时恬打闹着走进火锅店内。
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喻楠。
刚刚说这个位置是林毅托关系帮忙定的,她瞬间没了吃的欲望。
正想着,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发什么呆?”
喻楠抬眸,对上池牧白微挑的眼里,她垂下眸子,说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争吵之后,原本隔在两人之间的隔膜好像被撕开一道口子,喻楠慢慢地看他没那么不顺眼了。
但林毅,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死结。
池牧白今天心情明显不错,还是那套熟悉的一身黑,眼梢微微吊着,又恢复了往日的痞气,见喻楠懵懵的,他懒懒扯了扯唇,准备率先走进去。
等喻楠进去时,大家都已经玩开了,就是青大和警校两拨老熟人,大家谁也不让着谁,各种段子讲到飞起。
看到喻楠进来,时恬起身招了招手,喻楠浅笑回应,等坐下时,听到他们在说最近办的案子。
老王喝了两口啤酒,嘴开始飘了,“我靠池哥是真的牛/逼,连林局都敢怼啊,这小子真的虎。”
喻楠喝茶的动作一顿,准备继续听他说时,老王看到从前台走过来的人,“嘿,还是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池牧白去加了几个菜,回来时很自然坐到了喻楠旁边。
准确的说,是硬生生挤出来一个位置。
偏偏他还脸皮挺厚,懒懒往椅背上一靠,掀起眼皮看了过去,“又他妈说我呢?”
江叙初煽风点火,“把你骂的不是人。”
池牧白闷笑了声,“你他妈才不是人。”
老王嘿嘿笑,“这不是在妹子面前给池哥长长威风嘛。”
等接收到池牧白的眼神,他才继续往下说:“就前段时间一个案子,肇事者是林局一个亲戚。”
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林局私下想保下他,谁知道池哥直接刚上了,说什么都不可能干这事,硬生生闹到局长那儿,把人给拘了。”
老王竖起大拇指,“池哥真是这个,你们是不知道,林局私下可没面儿上看起来那么温和…”
许是他也意识到说多了,立马摆了摆手,“大家当个乐子听听得了。”
池牧白漫不经心笑说:“当警察还不能秉公执法,早他妈别干了,祸害人。”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喻楠听到自己冷寂已久的心重重跳了下。
她看着旁边一抹特别的黑,眼神落在他锋利流畅的侧脸,脑子里闪过了那天他说过的话——
“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似乎真的能站在正义那边。
那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他最尊敬的师父是那样一个人,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和林毅一样为一己私欲,抑或是,将他绳之以法。
脑子里有无数画面在闪,思绪飘忽间,身旁的水杯被碰落在地,听到清脆的响声,喻楠下意识地伸手去捞。
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摸到,正准备收回时,她胡乱摸索的手腕突然被一双温热有力的手紧紧扣住,喻楠下意识想挣脱,这人却没给她机会。
肌肤触碰间,喻楠还能感受到这人指腹上的一层薄茧。
身后是人间烟火,饭桌上的笑声还未停歇,甚至身边这人还在跟别人开玩笑,“谁喝不了谁他妈孙子。”
桌上一切正常,似乎只有喻楠弯着腰在找东西。
桌子下面,池牧白手指稍微用力,带着喻楠的手腕后移,喻楠手指不自在的蜷缩,这一次却意外触碰到了玻璃杯。
下一秒,池牧白就松开了手,还凑到她的耳边,“举手之劳。”
语气透着坏。
面前的火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手指尖的温热一触即离,池牧白率先直起身来,眼睛看向一边,漫不经心和江叙初说着什么,仿佛刚刚的动作真只是这么单纯。
喻楠垂下眸子,伸手捞了起来。
吃完饭后,还是老规矩先把女生送回了学校,回所里的路上,江叙初故意啧了声,“我可看到了啊。”
池牧白手指漫不经心地揉搓着烟蒂,他笑,“看到什么?”
“还跟我装?”
江叙初故意用肩膀撞他,“我他妈都看到了。”
池牧白懒懒道:“帮人捡个杯子而已。”
“?”
江叙初:“人他妈的都快摸到杯子了,你非要凑上去。”
他就坐在两人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路边橙黄色的路灯光柔柔的,他瞬间想起来了喻楠。
想到刚刚的场景,他眯眼懒懒笑了声,毫不掩饰的坏,“对啊。”
“老子就故意的。”
第20章 藏匿
晚上回到宿舍, 时恬兴奋地将手机屏幕推到喻楠面前,“林陌随答应跟我吃饭了。”
同样在看手机的喻楠抬头撇了眼,密密麻麻的对话框, 几乎都是时恬在说话,到最后,对方才姗姗来迟地回了个好。
这段时间时恬明显是陷进去了,心情随着对方的态度跌宕起伏地变化, 经常会因为一件小事来找她探究半天,分析对方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喻楠直觉时恬会受伤, 但抬眸对上她亮晶晶的眼时,到嘴边的话就变了,她说:“挺好,那就打扮的美美的去吧。”
有些事,是不撞南墙不会回头的。
时恬笑着大力点头,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 “那必须,肯定拿下。”
喻楠笑了笑, 又重新垂眸看手机, 界面停留在和奶奶的对话框,在学校的时候两人经常保持联系,但这几天, 她虽然会回复,但总是[好的]、[我知道了],喻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后面几天喻楠特意将两人联系的频率加快, 可对方依旧只回复这两句, 要是她打个电话过去,对方也是很快就挂断, 然后回复说[在忙,一切都好]。
这种不安在这样的情况持续的第五天被证实,在给奶奶打过去三个电话没接的时候,喻楠收到了镇上医院来的电话。
听到医生微凉声音的那瞬间,喻楠手脚都开始发凉,她着急忙慌地开始收东西,挂电话时甚至都忘了跟医生道谢。
时恬哼着歌走进来时就看到喻楠脸色发白地收拾行李,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问她怎么了。
喻楠打的顺风车已经到校门口了,她来不及解释,只说祝她今天约会一定顺利,有空再跟她联系。
说到约会,时恬脸上染上一抹红,虽然她给林陌随的消息对方还没回,但既然都已经答应跟她出来吃饭了,肯定就是对她也有好感呀,对吧。
思绪乱飞间,喻楠已经提着小包出了门,她满脑子都是医生刚刚说的,好几步台阶都差点踏空。
校门口,池牧白从警校门口走出来,他伸手揉了揉发僵的脖颈,外套懒懒搭在肩上,眉眼有些疲惫地耷拉着,几分发颓的性感。
他们小组刚结束了一件大案,前段时间连续熬了两周大夜,每个人都哭爹喊娘地说不行了,队里特地给他们批了三天假期。
池牧白也没跟队长客气,下令的那一刻就出了门。
可真正走出警局,去哪儿倒成了个大问题。
他伸手从外套里勾出手机,点开微信就看到了和喻楠的对话框。
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快一周,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鬼使神差地想来校门口碰碰运气。
许是老天眷顾,漫不经心的眼在对上门口那道身影时多了几分意外。
池牧白微眯着眼,轻轻嚼了几下薄荷味的糖。
还真他妈的巧。
没过多久,嘴角那抹懒洋洋的笑意在看清她脸上的痛苦表情时消失殆尽,他看着喻楠魂不守舍地坐上了车。
银发衬得她愈发脆弱,眼眶发红,像只被丢弃的猫,这姑娘连自己身穿的大衣溅上了地上的泥都没发现。
池牧白站在原地没动,车加速地从他面前经过,一闪而过的、苍白又脆弱的小脸儿。
车经过时,池牧白听到了导航报终点的声音——沅水村。
联想到刚刚她的异常表现,他皱着眉拨通了自家外婆的电话,接通的那瞬间,他沉着声问:“杨家奶奶怎么了?”——
喻楠刚到医院时,喻家那些人还没走,几个人守在病房外,虎视眈眈的,像几头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的恶狼。
她就站在几米外的楼梯口,冷声问:“你们在干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她的二婶婶宋芬芳,见到喻楠过来,她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这不是我们这有名的大学生吗?”
喻家男人普遍性子偏软,在家中属于被老婆紧紧拿捏死的,面对宋芬芳的出言不逊,喻楠的二伯也只敢在一边使眼色让她别说了。
宋芬芳靠近的瞬间,一股廉价香水的刺鼻味道将喻楠紧紧包裹,喻楠垂眸看着她,眼里的讽刺意味毫不遮掩,“就这么放不下那栋老宅?非要把我们逼死,对吧。”
这种平淡又刺人的调子瞬间将宋芬芳点燃,她叉着腰指着喻楠骂,“哟呵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你不在的时候是谁照顾老婆子?我们想把老房子要回来那是我们应得的。”
出声的瞬间整层楼的目光都汇聚至此,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劝,连周围的医生护士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象征性说了句别吵了就离开了。
很明显,效果甚微。
“你们应得?”
喻楠冷笑,声音冷到刺骨,“我看是你们儿子应得的吧?”
“你…”
杨翠林和喻楠住的老房子是几代留下来的老物件了,房子虽然有些破旧,但胜在方位好,又是村中心的位置。
喻楠早早答应奶奶,说等挣了钱第一件事就是把老屋翻新一下。
宋芬芳的儿子无能,在外打拼几年没个结果,现在到了适婚年龄,需要房子,两母子就打起了这老房子的注意。
前几次碍于二伯在家,两人没太过分,这次赶上二伯去隔壁村上工,宋芬芳直接带了几个人上门威胁,将老人的手机扣了不说,为了不引起怀疑还故意模范口气跟喻楠对话。
不给吃喝还言语侮辱,专门挑痛处去戳,杨翠林年纪大了又有高血压,几番刺激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宋芬芳原本以为她在装呢,直到看见杨翠林眼睛都翻白了才意识到重要性,立马哭着给自家男人打了电话,三言两语就将此事搪塞了过去,还说自己上门看望老人,正好碰见了她晕倒,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二伯瞬间心软。
喻楠是听隔壁家的老伯说起才知道完整的经过,宋芬芳面儿上一副好儿媳的模样,骗过了他们周围邻居,直到听见隔壁在哭喊了,李伯才意识到不对劲,说什么都要推门检查,这才将人送到医院。
想到这,喻楠眼神愈发凉,她惦记奶奶的病情,扔下一句“这笔账我会算回来的,你好自为之。”就走了进去。
“你看这不要脸的…喻楠你等着,这事没完!”
医院的木门将宋芬芳尖锐的喊叫声隔绝在外。
病房内,杨翠林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旁边的检测器上的各项曲线正在有规律的起伏,干枯的手背上插了一根很粗的针头,正在输液溶血。
一段时间不见,杨翠林看上去更加虚弱,嘴唇因为长时间未进水而干枯龟裂,喻楠走上前,伸手想触碰却又悬在半空中,她眨了眨干涩的眼,下一秒眼泪就滚了下来。
她拉起杨翠林没有打针的另一只手,放到嘴边贴了贴,喃喃道:“奶奶,阿楠来了。”
镇上医院环境简陋但胜在方便,杨翠林的身体经不起任何折腾了,运气不错,这间病房目前只有她一人入住,护士说没有新病人来之前家属可以睡那儿陪护。
喻楠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好,等室内光线暗下来她才发现窗外天色渐暗,她拿起奶奶病床边的搪瓷碗,准备去食堂打饭。
走廊外已重新恢复安静,只留下几袋儿还未收拾的垃圾和废弃烟头,喻楠垂眸,她深知他们还会过来。
凌晨刚过,喻楠基本没什么困意,一方面得每隔两小时起来检测奶奶的身体情况,另一方面她担心宋芬芳突然闹事。
凌晨四点,医生来看了看奶奶的情况,被告知恢复不错时喻楠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今夜月光柔柔的,廊外一片安静,喻楠去洗手间接了盆温水,热热的蒸汽拂上脸的那刻,紧绷许久的心终于有了久违的放松。
重新回到病房,得到允许后,她将虚掩的门关上,趴在杨翠林的病床边,竟也浅浅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天蒙蒙亮时,门外似乎传来一阵嘈杂,但她实在是太累了,背上似乎压了千斤重。
好在这阵喧闹没持续太久,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她似乎听到了熟悉的、低沉有力又带着懒散调子的声音。
第二天醒来时,喻楠会想起凌晨那阵喧嚣,猛地起身,惊慌的眼神在看到病床上安静躺着的老人时才放松下来。
喻楠拉起杨翠林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照例帮奶奶擦拭身体后才拿起饭盒出门。
连续的阴雨天后,今天难得出了太阳,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刚出门喻楠就感觉今天的住院部有些不一样,久绕的阴霾气仿佛一扫而空,连护士站几个小护士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每个人都笑得腼腆。
走得近了,喻楠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内容——
“呜呜呜好帅啊,跟动漫里的英雄一样,从天而降!”
“而且你们看到了嘛,那家人还没开始闹呢,就被制服了。”
“太他妈恶心了,欺负老人,还想半夜搞偷袭,真他妈的不要脸!”
“呜呜呜你们说,这次出警这么快,这个男人这么帅,不会是为了某个女生来的吧!”
“我靠不可能,小说看多了是吧?”
“……”
喻楠捕捉到了重要信息,脚步微顿。
意思是昨晚不是做梦,是宋芬芳她们真的来了,而且很快就被警察带走了?
小镇警力微薄,宋芬芳儿子有点势力,这也是为何一直在医院吵闹而未被制止的原因,但是昨天为何形势扭转?
半夜这么快出警,是谁?
不可控的,喻楠回想起似有若无的熟悉声音。
“欸。”
思绪乱飞间,喻楠被其中一个小护士叫住。
喻楠抬眸,问怎么了。
银色长发乖顺搭在肩上,不施粉黛的小脸儿精致又漂亮,没休息好的缘故,水润的红唇微微泛白,削弱了本身的清冷气,让人更多了几分保护欲望。
看清喻楠的长相后,小护士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和嫉妒,她双手交替环抱在胸前,打量着面前的人,说:“昨天来办案的警察,现在就在门外,说是要找你们了解情况呢。”
语气里难掩嫉妒。
她没说,人特意嘱咐了,自己在外面等就行,不用特意去叫她,让家属多休息会。
喻楠微讶,却还是应下,“谢谢。”
出了大门,是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喻楠穿着白色长裙,漂亮的和周围的暖意融为一体,昨夜的精神高度紧绷,大口呼吸几口后,她转身看向四周,却并未看到护士口中说的人。
寻找未果,喻楠继续朝食堂方向走去,想着等会再问问护士有没有联系方式。
正抬脚时,身后传来的声音几乎与昨晚梦境里的重合,喻楠回头,对上了一双微挑的眼。
池牧白穿着一身警服,眼睛半眯着——
“找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