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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目之所及,满目疮痍。大地如同被巨兽啃噬过,裸露着狰狞的伤口。

    太宰治安静地站在原地,身上的痛苦后知后觉地汹涌而至。

    全身每一寸骨骼、肌肉,乃至神经,都在尖叫着疼痛,几乎要碾碎他的意志,让他站立不稳。

    但他依旧站着。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倔强,将脊背挺得笔直。

    迎面吹来的风凛冽刺骨,仿佛置身寒冬,血液都将冻结。

    面前有什么模糊的影子。

    视野因剧痛而模糊,他用力眨动眼睛,目光艰难地聚焦。面前不远处的地方,一个白发青年,身着与这酷寒格格不入的黑色短袖,背对着他,屹立在废墟之上。

    那身黑衣几乎鲜血浸透,裸露的手臂和脖颈上满是各种伤痕,血液顺着肌肤蜿蜒而下。

    是五条悟。

    ……他怎么……伤成这样?

    疼痛像钝器持续敲打着太阳xue,让思维变得滞涩而混乱。

    为什么五条悟会满身是伤?为什么他会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只穿一件单薄短袖?更重要的是——究竟是谁,用什么方法,穿透了无下限,把他伤成了这样?

    凛冽的罡风骤然加剧, 发出撕裂布帛般的尖啸。

    就在五条悟的正前方,在那片被极致力量扭曲的空间里,一道无形的恐怖斩击,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正朝着白发青年劈来!

    那个瞬间, 太宰治混沌的意识里,一个认知如同冰锥般刺入,清晰得令人绝望——

    五条悟会死。

    ——不要!

    “喂,绷带精!白猫同学!——治!治!快醒醒!”

    焦灼的呼唤声猛地刺破了梦境。

    太宰治猛地清醒过来。

    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无比熟悉的一双苍蓝色眼睛,此刻盛满了担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五条老师?”

    五条悟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你做噩梦了你知道吗?真是的,吓我一跳,怎么喊你你都不醒。”他伸出手指,带着点不满和残留的担忧,在太宰治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啧,睡觉都不安分。”

    额上温热的触感把太宰治彻底拉回了现实。

    四周是熟悉的陈设,古色古香又简约大方,是五条悟在本家的卧室。白发青年穿着宽松舒适的黑色和服,坐在他旁边。

    “做什么噩梦了?”五条悟问。

    太宰治定定地看了五条悟好几眼,才道:“……被超级多的文件和报告追着跑,然后不小心从高处摔下去了。”

    “你别骗我。”五条悟道,“……你是梦见你受伤了吗?胸口受伤的那种。”

    太宰治垂眸:“那是你的梦,我才不会梦见我自己受伤,我最怕疼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五条悟低声道。

    他知道问不出更多了。这家伙不想说的时候,没有人能撬开他的嘴。

    房间里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也凝滞了几分。

    “既然醒了,要不要喝点水?”五条悟站起身,走到矮几旁,倒了杯温水,回床边递给太宰治。

    太宰治慢吞吞地撑起身体坐起来,动作间牵扯到不知是梦魇残留的幻痛还是现实中本就存在的酸楚,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五条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异样:“你确定你没梦见自己受伤?还是现在不舒服?”

    不等太宰治回答,他的手已经自然地搭上太宰治的手背,温和而稳定的咒力流淌过太宰治的四肢百骸。

    太宰治看不见,他全身上下已经被五条悟的咒力包裹得密不透风了。

    “被文件和报告追得摔了,”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接过水杯,道,“你觉得摔跤痛不痛?”

    “好吧,对你这样细皮嫩肉还娇气的家伙来说,摔一跤确实很痛。”

    “你摔一跤也会痛。”

    五条悟眨眨眼:“我有无下限哦。”

    太宰治忽然不说话了,只是小口啜饮着温水。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太宰治喝水时细微的吞咽声。

    五条悟坐回原处,好一会儿才停止输送咒力,收回了手,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抱着手臂,目光投向庭院的方向,像是在欣赏夜色,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安抚的意味:“噩梦而已。”

    他顿了顿,像是在强调,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苍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而明亮,嘴唇微微上扬,是熟悉的、轻佻而自信的笑容:“有最强在这里坐镇呢,安心睡你的吧,麻烦精。”

    太宰治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没有看五条悟,只是盯着杯中晃动的的清水。

    “……嗯。”良久,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将剩下的水喝完,把空杯子轻轻放在一边,然后重新躺下,拉高了被子,把自己裹紧,只露出半张脸和蓬松的黑色发顶。

    “晚安,五条老师。”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五条悟看着那个把自己裹成茧的鼓包,无声地笑了笑。

    “晚安,麻烦精。”

    窗棂之外,夜色依旧深沉,庭院角落的虫鸣,时断时续。

    ***

    太宰治蜷在副驾驶座上,鸢色的眼眸半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你昨晚真应该晚点休息,”五条悟靠在后座,长腿随意地伸展开,“我母亲后来不是让人送了一份甜汤来吗,喝了再睡应该会好很多,至少不会做噩梦?”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没搭理他。

    五条悟狐疑地看他:“困成这样,不会昨晚惊醒过后就没睡着吧?”

    太宰治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你觉得有可能吗?”

    “唔……虽然你的呼吸频率和心跳频率都没有任何异常,但我就是感觉你没睡着?”

    “……”太宰治无语道,“没睡着的人是你吧?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那看我睡没睡。”

    “我有反转术式,睡几个小时就够了。”

    “你不会是想说,你后半夜一直没睡着,光在那听我有没有睡着做噩梦了吧?”

    五条悟坦然道:“对呀,反正我也不困呢,昨天睡了五个小时左右呢,以前睡三个小时也精神百倍哦!”

    “你也知道你以前只睡三个小时。伯母特意给你带的汤,算是白费了。”

    “诶,那碗汤可好喝了!”五条悟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兴奋点,放下手机,身体前倾,胳膊搭在副驾驶座椅背上,凑近了些,“下次让母亲也给你带一份尝尝?红豆沙熬得又绵又糯,甜度刚刚好……”

    “不要,不喜欢喝甜的。”

    “少来,又在那嘴硬。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明明就挺喜欢甜食的,装什么大人味觉。”

    驾驶座上的伊地知洁高双手紧握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道路,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无限接近于零。

    事实证明他的努力效果卓越。最近这两个人已经能完美做到自顾自聊天而彻底忽略司机先生了。

    是的,五条悟就是如此繁忙,即使是在本家忙着各种各种事情,作为唯一还在认真上班的特级咒术师,他也还是必须要抽出时间出任务。

    五条先生和太宰君……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伊地知一边平稳地驾驶着车辆汇入车流,一边在心里默默思索。

    咒术界有关两人的各种流言五花八门,沸沸扬扬。

    特别是从五条悟带着太宰治,在五条本家一住就是大半个月之后,各种桃色绯闻更是什嚣尘上。什么“师生悖逆”、“六眼为情所困”……仿佛两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但伊地知洁高内心深处却始终存着一份疑虑。

    他无法想象,虽然行事不羁却始终坚守着某种底线的五条先生,会真的对自己的学生做出什么违背师德伦理的事情。

    流言里总说,反正六眼本来就行事猖狂,跟学生厮混到一起也很正常。

    可是……

    伊地知忍不住又竖起耳朵,捕捉着后座传来的只言片语。

    “偶尔吃点甜食心情会变好嘛,但像你那种三倍糖我就敬谢不敏了。”

    “你这算是承认自己其实喜欢吃甜的了?”五条悟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声音瞬间变得得意洋洋,尾音都上扬了几个度,“下次在蟹肉里给你加点糖好啦。”

    太宰治终于转过头,威胁道:“是吗?你的保温杯看起来也很适合装盐。”

    “诶诶诶?等等,我投降!”五条悟瞬间垮下脸,夸张地做出痛苦求饶状,仿佛已经尝到了那齁死人的咸味,“你真狠,真的,半点良心都没有!伊地知,你看他!”

    突然被点名的伊地知吓得一个激灵,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抖了一下,连忙含糊地应道:“是、是,五条先生……”

    内心却在疯狂呐喊:请不要把我卷进去啊!

    确实……非常亲密。

    这种毫无顾忌的调侃、威胁、甚至带点孩子气的斗嘴,是伊地知从未在五条悟与其他任何人相处时见过的模式。

    他一直都非常敬畏五条先生。这在咒术界是常态。真正了解五条悟力量的人,要么对他充满警惕和提防,要么就是要么敬畏害怕。

    因为在五条悟面前,任何存在似乎都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然而此刻,看着后视镜里那位被威胁后反而笑得更加张扬,乐在其中的白发特级,再看看旁边那个能用一句话就让最强瞬间求饶的绷带少年……

    千百种思绪在脑海中呼啸而过,伊地知洁高握着方向盘,想。

    五条先生,现在应该很快乐吧。

    ……

    车子最终在一个被黄色警戒线封锁的路口前稳稳停下。

    五条悟已经推开车门,而副驾上的太宰治也漫不经心地挪到了五条悟身旁。

    并肩而立——

    作者有话说:再开一个小小小副本,开完我就可以写到最想写的简介剧情啦,嘿嘿。

    为了这碟醋包了这盘饺子.jpg

    第32章

    仙台市郊,一栋伪装成普通生物制药公司的灰色建筑外。

    层层警戒线包围了这栋建筑。

    风见裕也站在研究所正门前,西装笔挺,面色凝重。他身旁站着一位女孩。

    太宰治认得她,她是五条千景,五条家近年来最出色的新生代咒术师之一。她扎着利落的马尾,甜美的眉眼与腰间悬挂的咒具形成鲜明反差。

    当五条悟站定的时候,五条千景立刻挺直腰背:“家主大人。”

    为了防止诅咒师或者藤原定通残存势力作乱,五条千景这段时间一直在跟随公安行动。

    “嗯,千景干得不错。”五条悟笑着,对五条千景的付出予以认可。

    太宰治慢悠悠地从副驾驶钻出来,目光在五条千景身上停留了一瞬。

    她是五条悟培养的新生代力量,在18岁就获得一级评定,算得上天赋异禀。

    五条千景迎着太宰治的目光:“太宰先生好。”

    太宰治总觉得五条千景眼里的尊敬有点……让他不太适应,于是一声不吭地挪到了五条悟背后。

    ……不对,怎么自己这个举动感觉更奇怪了。

    医院人来人往,并不适合作为藤原定通的研究基地。藤原定通藏得很严实,顺着资金流向和出行记录,公安花了近一个月才锁定这个地点。再依据之前搜集的违法证据,昨日正式查封此处。

    不敢轻易破坏现场,唯恐对咒力痕迹造成影响,公安在查封此处后,第一时间联系了五条悟。

    “现场保持得如何?”五条悟问。

    “完全原状。”风见裕也推了推眼镜, “考虑到咒术因素, 我们连一张纸都没移动。”

    绕过警戒线,电梯直达负一楼。随着金属门滑开,一股混杂着消毒水与某种腐朽气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惨白的LED灯管下,排列着数十台精密仪器,中央是一个圆柱形透明容器,内壁残留着可疑的黑色污渍。

    五条悟站在容器前,指尖轻触玻璃表面:“这里咒力痕迹又多又乱,应该就是关押咒灵的地方。”

    “治,”五条悟没转身,对着背后的某个方向指了指,“你看看那边。有点干净得过分了,不太对劲。”

    太宰治绕着容器缓步行走,突然在某个角度停下。他蹲下身:“唔……有意思。这不是单纯的防护涂层,可能是一个嵌套式的触发结界。”

    五条千景闻言立刻上前,蹲在太宰治旁边仔细查看。

    她双手结印,指尖泛起微弱的咒力荧光,小心地探向那片区域。几秒后,她眉头紧锁,语气凝重:“确实是结界。而且是极其复杂的复合型结界,嵌套了三层以上的反制术式……比常规结界麻烦五倍。”

    “大概需要特定咒力波动才能解锁。”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走到两人旁边,六眼聚焦在那片看似寻常的金属壁板上,“核心在这里。强行破坏……大概会立刻引爆内嵌的自毁术式,连带里面的东西一起炸成灰。”

    他转向太宰治:“麻烦精,你觉得……”

    话音未落,太宰治那缠着绷带的手已经触碰到了面板上。

    蓝白色的光圈在太宰治身上骤然炸开,带起的风吹乱了少年的头发。复杂的咒力锁层层瓦解,伴随着一声轻响,暗格完全打开。

    五条千景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站在稍远处的风见裕也更是惊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脱口而出:“我、我看到了!那个光……是咒力?!”

    作为一个纯粹的、没有任何咒术天赋的普通人,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咒力具象化。

    “你看见了什么?”五条悟猛地转头,苍蓝色的双眼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和探究,那股非人的压迫感让风见瞬间头皮发麻。

    “……咒力?蓝白色的光圈,就从太宰君的身上炸开。现在……现在又看不见了。”风见裕也回忆着刚才那转瞬即逝的景象,试图描述得更准确。

    五条悟的目光缓缓移向太宰治。

    后者已经收回了手,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腕上的绷带,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开了一个普通的柜子门。

    他察觉到五条悟的目光,抬起眼,鸢色的眼眸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无辜的询问:“嗯?怎么了?”

    好一会儿,五条悟偏头看向风见裕也:“这是他的术式'人间失格'的特殊作用。”他轻描淡写地解释,“能将一切术式都无效化。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无敌的。这不是什么秘密,但……”

    苍天之瞳里流转着危险的光:“我不希望你们太张扬。他的具体能力表现、发动形式,尤其是这种……能被普通人看见的细节,需要严格保密。明白吗?”

    五条千景深吸一口气,看向太宰治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只是听说,此刻亲眼见证,她才深切体会到太宰治那近乎规则层面的恐怖力量。

    不愧是未来的……总之家主大人的眼光果然厉害。

    太宰治总觉得五条千景的目光有点奇怪……好吧,他好像猜到是什么了。

    太宰治木着一张脸,想,都是五条悟的错。

    “我知道你一定会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你的上司,这是你的职责,我理解。”五条悟的目光落在风见裕也身上,“但是,不能让公安之外的人知道。最好连公安内部,也仅限于有绝对必要权限的少数几人知晓。”

    “这件事的保密级别,提到最高。明白了吗?”

    最后几个字,重若千钧。

    “……好的,五条先生,我明白了。”风见裕也立刻挺直身体,用力点头。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压迫感太强,他觉得自己后背似乎有冷汗渗出。

    太宰治定定地看了五条悟一眼。

    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闪过复杂的情绪。他似乎很意外,又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局。

    他将问题和质疑都明晃晃地摆在了五条悟面前,但对方……居然还是选择了信任他,为他打掩护。

    太宰治没有再多言,只是默默地从敞开的暗格中取出那个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特制U盘。

    屏幕亮起,复杂的密码界面映入眼帘。太宰治歪了歪头,没等风见裕也开口,手指在键盘上跳跃了几下,输入了几行字符后,屏幕上跳出一系列标注着绝密的加密文件。

    风见裕也:哇哦……果然是侦探啊,侦探就是不一样。

    太宰治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文件名和缩略图,手指在触摸板上精准地滑动,从中点选了数个标注着编号的视频文件。

    随着第一个视频文件被播放,实验室内的温度仿佛骤然被抽空。

    画面并不高清,但足以看清。

    冰冷的金属椅上,被束缚在特制椅子上的受试者痛苦扭曲,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被某种装置强行融入其体内。

    画面残忍地切换着不同的受试者,男女老少皆有,但他们有着相同的痛苦和相同的绝望。

    直到第十七个受试者。

    这一次,受试者剧烈的挣扎停止了。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僵直了片刻。然后,头颅缓缓抬起。

    镜头拉近。

    那个人类睁开的双眼里,已经看不到任何理智,只剩下纯粹而扭曲的恶意。它的嘴角咧开一个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

    “这……这是在做什么?!”风见裕也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作为公安,他见过不少黑暗面,但眼前这种将人类活生生改造成怪物的景象,依旧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

    他清楚咒灵无法被常规设备拍摄,那么画面中的……只能是……

    “他们在制造人形咒灵。”太宰治平静道。

    五条悟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六眼中倒映着视频里那张扭曲的脸,是伏黑津美纪任务中死去的三级咒术师,山田浩介。

    而类似的视频文件,在U盘里还有二十多个。

    五条千景紧握着腰间的咒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太宰治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五条悟身上。

    他能感受到,五条悟沉默的情绪之下,那愤怒的杀意……和深沉的悲悯。

    太宰治默默地将U盘从接口上拔下,金属外壳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没有将U盘交给风见裕也,而是直接递向了五条悟。

    “风见先生,这里所有的电子数据,包括监控记录,公安拷贝一份。但原件和所有涉及咒灵转化核心技术的物理证据,由咒术界接管。”太宰治道,“准确来说,由五条家接管。后续追查,希望我们能彼此紧密合作。”

    五条悟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包裹住那枚U盘。

    风见裕也压下翻腾的恶心感,点头道:“明白,五条先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眼镜之下,他的神情肃穆而沉痛。这些反人类的罪行,必须彻底清除。

    五条悟将U盘收进口袋,目光再次扫过那个空荡荡的圆柱形容器,以及太宰治刚刚解除结界的暗格区域,最后落在五条千景身上:“千景。”

    “你带人,”五条悟的声音冷冽如刀,“彻底搜查这栋建筑的每一个角落。任何的咒力残留与异常波动,哪怕是最微弱的线索,全部标记出来,封存带走。”

    “是!”五条千景领命,眼中燃烧着肃杀的火焰。

    她立刻转身,开始指挥其他五条家的咒术师进行更细致、更彻底的搜查。

    研究所的寂静被咒术师们行动时带起的风声和咒力探查的细微嗡鸣打破。

    五条悟的目光终于落回太宰治身上。少年依旧站在那里,神情淡淡的,仿佛刚才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不是他。

    ……

    彻底完成搜查之后已经是傍晚了。五条悟顺道处理了仙台当地的两个咒灵祓除任务,待他回到酒店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沉。

    太宰治约了松下真央见面,时间就在明天。

    今天似乎是跟以往别无二致的一天,他们照例拌嘴,随意吃了点宵夜,然后准备休息。

    但是不同的是,五条悟总在看他。

    安静地,试图等待太宰治的一个解释。

    他靠在窗边的时候,坐在扶手椅上的时候,或者干脆是走路的时候,视线总安静地落在太宰治身上。

    追随着太宰治在房间里走动倒水的背影,停留在低头翻看手机时垂落的发梢上,甚至在试图用书遮挡自己时,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穿透纸张的注视。

    太宰治觉得,自己像被大型猫科动物盯上了。他试图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似乎于事无补。

    翻书的动作更频繁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边缘,喝水时喉结的滚动带着一丝刻意的不自然,甚至破天荒地主动收拾了一下茶几上散落的零食包装袋。

    他的每一次抬眼,几乎都能撞进那片苍蓝的深海。

    五条悟的眼神里没有催促,反而是近乎纵容的等待,在太宰治心里泛起一层层的涟漪。

    ……这家伙好犯规。太宰治想。

    他知道,对方在等自己开口。

    时间在刻意维持的平静中流逝,夜色渐深。终于,在夜晚即将步入尾声,他们准备各自就寝。

    太宰治坐在自己床边,目光落在了几步之外的五条悟身上。对方刚换上了那身柔软的黑色睡衣,领口微敞,露出了线条清晰的锁骨。

    双苍蓝的六眼在昏暗中显得更加深邃,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在这样私密又放松的夜晚里,那份无声的等待显得更加清晰,也更加难以回避。

    壁灯的光线在两人之间流淌,太宰治毫无征兆地开口打破了这篇安静:“你想问什么呢?”

    五条悟支着头,轻笑一声:“这句话该是我问你?那个结界锁再麻烦,也不是解不开。以你的脑子,肯定有更稳妥也更不引人注目的解法。你突然使用术式,明明就是故意的。”

    “啊啊,”太宰治看着他,“你还真是了解我呢。”

    “我分明对你一无所知。”五条悟歪头,动作带着点孩子气的无辜,“除了知道你爱吃点蟹肉,喜欢绷带,爱喝清酒,不爱上班,总想自杀之外,毫无了解呢。”

    “明明知道我爱喝清酒,你却一口都没有让我喝过。”太宰治控诉道。

    五条悟全然一副监护人的模样:“你成年之后随便你喝,我不管你。”

    “我明明说过我二十二岁。”

    “看不出来,当十六岁处理了。”

    “独裁。”太宰治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飘落。

    “你去哪找我这么好心的老师?”五条悟嫌弃地看他一眼,“不识好人心。你讲不讲,秘密很多的麻烦精同学,不讲我睡了。”

    太宰治眨眨眼:“如果我不讲呢?”

    五条悟无可奈何地摊摊手,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纵容:“那就不讲咯。”

    他仿佛真的不在意,甚至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但下一秒,他蓦地笑起来。苍蓝的六眼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直直望进太宰治的眼底。

    “不过嘛,你现在是我的人。”他拖长了调子,笑容里掺进一丝危险的兴奋,“那些乱七八糟的秘密,我迟早会一件、一件、亲手把它们从你身上,全都扒出来。”

    “好啊,”太宰治迎着他的目光,同样绽开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我期待着那一天。”

    “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五条悟挑眉,六眼的光芒似乎更盛,专注地凝视着他,等待下文。

    太宰治身体微微前倾,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秘的蛊惑,一字一顿地宣告:“我呀,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哦!”

    第33章

    然而, 预想中的强势追问或兴奋的剖析并未立刻到来。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先是凝固了一瞬,随即缓缓化开,变成一种柔软的好奇。

    “哦?”他轻轻哼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一点点凑近,细细地打量着太宰治,“难怪……难怪你什么都查不出来。”

    “所以麻烦精同学,其实是个迷路的小王子?不小心掉进了这个……嗯,有点糟糕的世界?”他摸着下巴思索,调侃道。

    太宰治微微一怔。

    ……这个人好像总能做出他意料之外的举动,说出他没有预料到的话。

    “糟糕吗?”太宰治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觉得……还挺有趣的。”

    “有趣?”五条悟下床,慢悠悠走到太宰治身边,他伸出手, 揉乱了太宰治额前的碎发。

    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一个人背负着这样的秘密,在陌生的世界里游荡,还真是不容易呢。”五条悟大咧咧地挨着太宰治坐下,动作流畅得如同之前无数次并肩而行。

    他的六眼清晰地映着太宰治的身影,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现在不用一个人了。”他笑嘻嘻地,带着点欠揍的意味,这次非常用力地又揉了一把太宰治的头,道:“因为我刚刚说过,你是我的人了。”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抓着五条悟的手,毫不留情地狠狠掐了一把。

    “痛痛痛!快放手、放手!”五条悟夸张地龇牙咧嘴,试图抽回手,“我不揉了还不行吗?放手放手,给你个惊喜,你抓着我我怎么用苍!”

    太宰治这才高抬贵手,勉强松了力道。

    五条悟立刻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尖微动,苍蓝色的咒力光芒一闪而逝,精准地将不远处的背包吸了过来。他从里面摸出两个包装精致的纸杯蛋糕,递过去一个:“补充点能量?就当是对你难得诚实的奖励了。”

    太宰治看着那递到眼前的纸杯蛋糕,又看看五条悟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脸庞,道:“什么时候藏的蛋糕?”他问,“你就那么笃定我今晚会说些什么吗?”

    “那倒不是。”五条悟把其中一个纸杯蛋糕塞进太宰治手里,“你不说的话就当睡前甜点吃掉咯。”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太宰治这家伙嘴硬心软,何况这次本来就是他主动挑开的线头。

    一点都不坦率的麻烦精同学,一天到晚话里有话,做事总要绕好几个弯,嘴里也没几句实话。但只要肯锲而不舍地在他周围打转,总能在某个松懈的瞬间,撬开一点缝隙,窥见里面藏着的真实。

    五条悟想,他甚至都还没开始软磨硬泡呢,就是盯了太宰治一会儿,不坦率的家伙就率先展开话题了。

    太宰治没有拒绝那份甜点,也没有拒绝那个靠近的邀请。

    两人之间隔着礼貌却不再疏离的距离。

    “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五条悟咬了一口自己那份纸杯蛋糕,绵软的蛋糕屑沾了点在他嘴角。

    太宰治的目光擦过窗外的夜色上,仙台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

    “是一个没有咒力的世界哦。”太宰治说,“嘛嘛,但是也有特殊能力呢。”

    五条悟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睛微微眯起:“所以……你的人间失格不是术式,而是那种特殊能力?”

    “哇,五条老师好聪明。这种特殊能力叫异能力哦。”

    五条悟追问:“那你呢?在那个世界,你是什么身份?”

    抱着一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五条悟顿了顿,又问:“也会是某个组织的麻烦精吗?”

    太宰治眨眨眼睛:“什么嘛,我可是最值得信赖的优秀员工!”

    白发青年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回避,银白的眉毛挑了挑,但没有深究,干脆换了个更直接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总不会真是迷路的小王子吧?”

    太宰治咬了一口蛋糕,侧头看向五条悟。昏黄的灯光下,对方眼睛此刻正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

    “一个意外吧。我只是在例行入水,然后……嗯,被心爱的河流流放到了另一个世界呢。”

    “然后遇到了我。”五条悟极其自然地接过话题,亮晶晶的唇扬起,“所以,你就是我捡到的呀。”

    “哎呀,不小心从河里捞了只绷带精起来,整天给我惹事,还得管吃管住,真是亏大了耶。”

    他嘴上说着亏大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后悔。

    “你分明是走运过头了,”太宰治理直气壮,“我这么完美,一点缺点都没!”

    “噗,”五条悟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肩膀微微抖动,随即更加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不好意思啊,绷带精同学,最强就是最强的,连捡人这种小事都注定要捡到独一无二的。”

    他凑近了一点,肩膀几乎要碰到太宰治的肩膀。带着点甜味的独特气息再次笼罩过来,太宰治嫌弃地瞥了一眼。

    五条悟向来是个对人际交往没什么分寸感的人,他随心所欲惯了,此刻看着太宰治那带着点嫌弃却又默许他靠近的眼神,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在莫名的发酵了。

    总之他盯着太宰治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副明明不自在却强装镇定的样子,心底那点因对方坦白而产生的满足感,像被蛋糕的甜味催化了一样,悄然膨胀。

    “离我远点,”太宰治的嫌弃溢于言表,“我没有抱男人和被男人抱的爱好。”

    这话很熟悉,是他们交换姓名之前太宰治说过的话。

    “但或许你有喜欢被男人扛着走的爱好。”五条悟言之凿凿,“你看,之前你感冒我想把你抱回去你非要我扛着,刚认识的时候你也让我扛着你。”

    “……”太宰治无语,“你才有被男人扛着走的爱好。再说了,我不让你抱,你不还是把我抱走了?”

    “哇,明明是你先嫌我扛你走的时候肩膀顶得你胃疼,我又没办法用苍拎着你,除了抱你,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明明说过你可以背我啊!”

    “谁要背你啊,背人的姿势好逊,我才不要那个呢!”

    “那你问我的意义在哪里?你给了我选择权?”

    “拜托,我再强调一遍,是你说扛着走的时候会胃疼不舒服在先的。”

    “我明明最先说的是我没有被男人抱的爱好,我睁眼就说了!”

    ……总之,难得的温情,被幼稚的斗嘴彻底搅散了。

    ***

    第二天下午。

    五条悟和太宰治坐在一起,对面的松下真央衣着得体,妆容精致。

    “……其实,我想过很多次。我抓到幕后主使之后,我要如何报复。”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充满苦涩与自嘲的弧度,眼角的细纹仿佛更深了些,“想象过无数种让他们偿还罪孽的方式,每一种都该让他们在无尽的痛苦中忏悔。”

    “可是他居然就这么死去了,寿终正寝,真是讽刺。他的人体实验害死了那么多人,罪行累累,却死得如此轻易,如此……体面。”

    关于藤原定通可能是加茂宪伦的猜测,由于缺乏证据链,他们没有告诉其他人。

    “轻易?松下女士,死亡对他来说,或许确实是终点。但体面地死去,未必是他真正想要的结局。”太宰治微微歪着头,似乎有点天真的残酷。

    他轻轻地笑起来:“他这样的人,追求的从来不是安详的落幕。他渴望混乱,渴望超越规则的力量,为此,他付出了无数心血,在阴暗的角落里编织他的美梦。”他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又略带恶意的表情,“说不定呀,他就是被活活气死的呢?在得知最强咒术师一分钟就把他的毕生心血毁掉之后,气急败坏的死去了呢。”

    “……是吗,这样也好。”松下真央垂眸,声音像叹息,“健太郎,和无数因他而死的无辜人,也勉强能有点微不足道的慰藉吧……”

    五条悟静静地听着,指关节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松下真央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翻腾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深处。她挺直了背脊,目光重新聚焦,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其实这次冒昧约见二位,也是为了完成跟太宰君之间的交易。”

    她拿起放在身旁的精致手包,从里面取出两张制作考究、烫着暗金色纹路的卡片,轻轻推到矮几中央。

    “九月中旬,铃木财团将在其旗下的邮轮上,举办一场为期三天的私人宴会。”她的声音恢复了干练,“届时,政界要员、商界巨擘、文化艺术界的名流……相当一部分对日本社会有深远影响力的人物都会出席。”

    “其中不乏一些立场相对中立,但对咒术界一直保有潜在兴趣,甚至能施加影响的重要人物。”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洞察后的冷冽,“更重要的是,根据我这些年的秘密调查来看,蛛丝马迹,这场宴会中不少名流都曾与藤原定通密切来往。我个人觉得,这场宴会绝对不简单。”

    五条悟闻言,悄悄看了太宰治一眼。

    你什么时候又达成了什么交易?

    太宰治没搭理他,只是伸出缠着绷带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拿起两张暗金色的邀请函,随便看了看,就丢给了五条悟。

    “感谢您的告知,松下女士。”

    ***

    “说,”五条悟拿着车上的抱枕威胁太宰治,“你背着我又干了什么交易。”

    太宰治一时间有点后悔昨天跟五条悟的那场谈话了,这家伙以前根本不会问他这些问题,也不会……幼稚到拿抱枕当凶器来逼供。

    “松下女士把理奈小姐送到了高专,成为了你的学生,这能说明什么?”

    五条悟抬抬下巴,骄傲道:“说明最强是最值得信赖的优秀员工!”

    太宰治:……这不是我昨天说的词吗?

    “说明她是能被拉入我们阵营的存在。”太宰治道,“她主动选择了将女儿托付给你,这本身就是一种信任和站队。我们用揭露藤原定通的人体实验真相作为回应,与她建立合作关系,互通有无,各取所需。”

    五条悟眨眼睛:“哇,绷带精好强!捡到白猫同学真是太幸运啦!麻烦精不惹麻烦啦!”

    ……我原来有这么多外号吗?这家伙真的好烦。

    第34章

    九月流火,阳光却依旧带着夏末的余威。

    五条悟站在操场边缘,身旁的太宰治照例懒洋洋地趴在那张专属躺椅上,像一只晒化了皮毛的猫。

    一白一黑的猫咪玩偶安静地在椅子另一边,并排坐着。

    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玩偶,又看了看太宰治毫无干劲的后背, 五条悟伸出手,把两只猫咪玩偶拿了起来,稳稳地放在了太宰治的背上。

    “……你好无聊。”太宰治嘟囔着。

    五条悟摸着下巴欣赏自己的杰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哎,我可真是艺术杰作的天才。”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操场。

    晴朗的碧空之下,乙骨忧太和伏黑津美纪等人正挥汗如雨,刻苦地进行着格斗技术与体能训练。跟某个只知道偷懒的学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乙骨忧太、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的一招一式都透着力量感,即使放了一个月的假期,动作也未见丝毫生疏,显然在假期里也未曾懈怠。

    “真是好学生啊……”五条悟欣慰道。

    有风吹过, 卷起操场上细微的尘土。不知怎的, 五条悟的目光又落回了身旁的太宰治身上。

    浑身绷带,身形单薄,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吹走,透着一种与这充满活力的操场格格不入的脆弱感。

    “……治,你要不要去跑两圈步?”五条悟忽然提议道。

    太宰治:?

    他连头都没抬,声音斩钉截铁:“不去。”

    “你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耶, ”五条悟开始循循善诱, “多锻炼锻炼,说不定就身体好了。虽然不是武斗派,但总得有点基本的自保能力吧?”

    而且健康的太宰治,他看着也舒心。

    五条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好!就这么说定了,我陪你一起跑吧!”

    “我才不去,”太宰治把脸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地传来,“那种要流汗的笨蛋事情,我才不干。”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晃眼。他利落地把太宰治背上的两只猫咪玩偶拎起来放到一边,然后伸手精准地揪住了太宰治后颈的衣领:“由不得你。”

    太宰治被迫抬起头,满脸阴沉,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光:“你试试?我看你是对加盐的甜食情有独钟是吧?”

    “你加啊,”五条悟笑容不变,凑近低声道,“你越是在我的甜品上撒盐,我就越要拉着你锻炼身体。”

    太宰治:“……”

    于是,在太宰治持续不断的“独裁暴君!”“暴力笨蛋!”“绝情老师虐待生病学生!”的背景音抗议中,操场上训练的学生们纷纷停下动作,一脸震撼地看着五条悟以一种轻松又霸道的方式,硬生生把太宰治从椅子上扛起来,慢悠悠地走过来,还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然后,五条悟把太宰治轻轻地丢在了高专操场的地上。

    乙骨忧太擦了把汗,满脸茫然:“五条老师跟太宰君……吵架了?”

    “……这两个人居然是会吵架的吗。”Panda有些不可思议。

    狗卷棘:“鲑鱼。”

    松下理奈歪头思索了一下,捅了捅旁边的伏黑津美纪,小声道:“我觉得,太宰君接下来应该会顺势在地上打滚耍赖。”

    完全不出她所料,被丢在跑道上的太宰治,非但没有站起来,反而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直接任性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伏黑 津美纪点点头,冷静分析:“一般来说,五条老师看到太宰君这样,很快就会心软妥协。但今天……”她看着抱臂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容的五条悟,“感觉五条老师格外坚定,太宰君这次……怕是跑不掉了。”

    两位女性的判断非常准确。五条悟欣赏了一会儿太宰治的表演,心里推测着太宰治差不多也玩够了,然后果断上前,精准地抓住太宰治滚动的空隙,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好啦,麻烦精,撒娇时间结束,乖乖跑步吧。”

    “……你给我等着。”太宰治站稳身子,咬牙切齿道。

    从来都只有他太宰治悠闲地看着别人挥汗如雨、狼狈不堪的份。就连以前在港口Mafia的时候,森鸥外也默许了他的肆意和任性,要流汗的工作丢给下属和搭档。跳槽之后,那些繁重的体力工作也丢给了搭档和捡来的孩子。

    “那我就等着咯。”五条悟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声音轻快,“请吧,治同学。”

    于是,当夜蛾正道像往常一样路过操场,习惯性地朝那张躺椅方向寻找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没看到人。

    他疑惑地环顾四周,接着瞳孔微微放大。

    只见五条悟姿态悠闲地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陪跑在侧。而旁边,太宰治额前柔软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浸透,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和强烈的抗拒。

    风衣下摆随着他踉跄的步伐无力地晃动着,整个人散发出浓重的怨念气场。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夜蛾正道喃喃自语。

    要知道,悟那孩子,自打把太宰治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称不上百依百顺,但也有些纵容得毫无底线。虽然他对自己的学生一向包容,但对太宰治那种明目张胆的偏爱,毫无掩饰。

    居然会拉着治跑步?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欣慰。夜蛾正道想。

    可能是因为悟这孩子已经被传成“为爱所困的五条家主”、“冲冠一怒为蓝颜,血洗家族长老会”了吧……

    太宰治终日病怏怏的,动不动就生病发烧,脸色常年苍白得像没晒过太阳,确实需要好好锻炼一下。之前是悟惯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请假理由都给通过,现在悟终于幡然醒悟了,知道给太宰治强制进行健康管理了。

    他带着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复杂心情,向跑道上的五条悟投去一个肯定的目光:干得好,悟!是该好好管管了!

    跑道上的五条悟似乎心有所感,嘴角咧开一个更灿烂也更欠揍的笑容,剪刀手高高举起,像只骄傲的大猫。

    不对,夜蛾正道想,他为什么会觉得五条悟像猫,难道真的被什么白猫同学黑猫老师的称呼洗脑了?

    就在夜蛾内心天人交战,努力驱散脑海中五条悟长着猫耳朵摇尾巴的诡异画面时,怨念深重的太宰治敏锐地捕捉到了校长大人的视线。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极快地眨动了一下。

    时机正好。

    于是,在夜蛾正道和五条悟的注视下,太宰治猛地一个趔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精准无比地向五条悟身边倒去。

    他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看似无力地虚扶了一下额头,眉头痛苦地蹙起,脸色在汗水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透明,呼吸也变得急促而艰难。

    “五条老师,”他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吹散,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感,“我好累……好像要晕过去了。”

    五条悟的六眼瞬间就看穿了这家伙拙劣但十分具有观赏性的表演,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自然地把那个倒下的身体稳稳地揽进了怀里。温热的掌心极其自然地贴住太宰治的后背,精纯的咒力无声无息地流淌过去,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五条悟夸张地震惊道:“哎呀呀,治,你怎么了?别吓老师啊!是不是跑太猛了,心脏不舒服?”

    他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探了探太宰治的额头,趁机又揉乱了他汗湿的头发,然后转过头,对着夜蛾正道的方向,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对方听到的音量喊道:“校长,快叫硝子!治好像跑晕了,急需抢救!”

    太宰治立马配合地晕过去了。

    夜蛾正道看着那边瞬间变得手忙脚乱的五条悟,以及那个靠在五条悟臂弯里、仿佛随时会香消玉殒的太宰治,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最终,夜蛾正道决定眼不见为净,背着手,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操场。

    五条悟目送着校长那几乎带着点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才彻底绽放开来,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气。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太宰治,对方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呼吸均匀轻浅,仿佛真的陷入了沉睡。

    “喂,麻烦精,观众走了,戏该收场了哦?”

    怀里的人毫无反应,只是那靠在他颈窝处的脑袋又往里蹭了蹭,试图找一个更舒适的位置靠着。

    “哎呀哎呀,原来是真晕了。”五条悟故意拖长了调子,收紧了环抱着对方的手臂,让太宰治靠得更稳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的小本本上愉快地记了一笔:嗯……才五圈就晕了,明天必须加到十圈!健康管理刻不容缓!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臂稳稳用力,干脆把怀里装晕的太宰治打横抱了起来。那身体在他臂弯里轻得过分,风衣下摆和纤细的腿自然垂落。咒力依旧温顺地流淌着,熨帖着对方可能确实有些疲惫的筋骨。

    五条悟抱着他,目标明确,大步流星地走向操场边缘那张备受太宰治宠爱的椅子上。

    然后,五条悟脸上那点虚假的担忧立刻被狡黠取代。他手臂一松,毫不留情地将怀里的人往柔软的躺椅垫上一丢,动作随意得像是在丢抱枕。

    紧接着,再把两只猫咪玩偶扔到太宰治身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转过身,双手叉腰,对着远处的学生们,声音洪亮道:“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反面教材!不要学他,跑几圈就晕了!要引以为戒,加强锻炼啊!”

    晕倒的某人掐了五条悟一把。

    “……你们看到了吗?”乙骨忧太缓缓道。

    “如果你说的是晕倒的太宰君突破无下限掐了五条老师一把的话,”伏黑津美纪冷静道,“我看到了。”

    而被掐的五条悟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夸张地呼痛,然后大惊小怪道:“硝子,大家!快来看,我们的太宰同学在爱的呼唤和猫咪的陪伴下,奇迹般地苏醒了!”

    太宰治闭目装死,甚至还微微侧了侧身,心安理得地继续昏迷。

    “诶诶,大家刚刚是不是看到病号君醒了呀,怎么一下又晕了,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五条悟准备拉他们当证人,松下理奈明智道:“我们快继续训练吧,被迫掺和进去可就不好了。”

    ……

    体训课结束。

    大家满头大汗地在阴凉处集合,太宰治则打着哈欠坐起来,一副乖学生听老师讲话的模样。

    “京都交流会期间,老师有其他事情,没办法亲自带队护送大家去京都啦!”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大家要跟京都校的孩子们好好相处哦,输赢不重要啦,享受青春才是头等大事!”

    “诶——?!”松下理奈的失望几乎是脱口而出,“五条老师不在吗……”

    白发青年笑容灿烂:“就知道大家会想我想得不得了!所以,贴心的五条老师特意为大家准备了充满老师爱意的临别礼物哦!”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礼品袋,得意地在手里晃了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像分发糖果的圣诞老人,给大家一人分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奖牌。每个人的款式都独一无二,显然经过了精心设计。

    伏黑津美纪的是一朵精致的向日葵,松下理奈得到了一只可爱的小狮子,乙骨忧太捧着盾牌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你前几天神神秘秘的是在准备这个。”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五条悟手里的空袋子,“那我的呢?”

    “你又不去参加交流会,你哪来的礼物?”五条悟笑嘻嘻地问。

    “太宰君不去吗?”伏黑津美纪有些惊讶地问,其他人也好奇地看过来。

    太宰治恹恹地回答:“一起出任务,我是被强迫的。”

    被太宰治当面造谣了也不恼,五条悟权当没听见,对着大家眨眨眼睛,俏皮道:“老师精心挑选的礼物,虽然说输赢不重要,但是,老师当然还是希望我最可爱的学生们能赢啦!把京都校那群家伙打得落花流水,有没有信心?”

    “有——!”乙骨忧太和伏黑津美纪等人积极地回应了。

    就在这时,松下理奈像是鼓足了勇气,高高举起手声音清脆又带着点紧张:“那个!五条老师!”

    五条悟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带着温和的询问:“嗯?理奈同学,怎么了?”

    松下理奈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雀跃:“我和津美纪……也有给老师准备了礼物!”她说着,不好意思地拉了拉旁边伏黑津美纪的袖子。

    伏黑津美纪温柔地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不过……”松下理奈的声音小了一点,带着点羞涩,“我们放在教室里了,本来想等晚饭的时候再送给老师的……”

    五条悟愣了一下,很不明显,太宰治却看得分明。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学生的回礼……吗?

    “真的吗!”脸上的笑容如同被点亮的星辰,灿烂得几乎要灼伤人眼。他一个箭步就跨到了松下理奈和伏黑津美纪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扑面而来的热切,苍蓝的六眼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巨大惊喜和期待。

    “津美纪和理奈居然给老师准备了礼物!”他双手合十,受宠若惊,“老师我太感动了!呜呜呜果然没白疼你们!是什么是什么?现在能去看看吗?老师等不及了!”

    他这副夸张又真诚的兴奋模样,瞬间冲淡了理奈的紧张,也逗笑了津美纪。

    松下理奈用力点头,小脸红扑扑的:“嗯,可以的!就在教室我的抽屉里!”她拉起津美纪的手,“我们现在就去拿给老师看!”

    “好好好,走走走!”五条悟迫不及待地应着,长腿一迈就要跟着两个女生往教学楼方向冲,像个要去拆圣诞礼物的小孩。

    反正下节课也该轮到理论课了,其他学生也掰开步子,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五条悟抬脚离开的瞬间,手腕不着痕迹地向后一甩。

    墨镜啪嗒一声落在坐着的太宰治腿上,连带着一个用深色包装纸裹得方方正正的小包裹。

    太宰治毫不意外:“果然还是有我的份啊。”

    坠在人群尾巴,太宰治慢悠悠地站起身。把墨镜随意地揣进风衣口袋,这才不紧不慢地拆开了那个小包裹。

    是一只黑猫挂坠。

    猫咪的姿态慵懒而优雅,蜷缩着身体,一双用金色细线点缀的鸢色眼眸半眯着,尾巴绕在身侧,尾巴尖尖还裹着洁白的绷带。

    “……我到底哪里像猫了。”——

    作者有话说:有读者宝宝想看跟名柯剧情联动,我决定后面再多加一点点名柯戏份(加了也只有一点点>_<)

    但我追了名柯十多年,坚定不移支持酒厂只能由柯导解决,所以小五和宰宰不会跟酒厂有牵扯啦。

    第35章

    松下理奈几乎是跑着冲向自己的教室,伏黑津美纪紧随其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五条悟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个女生后面,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到底是什么呀?给点提示嘛!是吃的吗?还是可爱的玩偶?不会是恶作剧道具吧?老师很期待哦!”

    “老师, 请有点耐心!”松下理奈忍不住回头笑道。

    她拉开教室门,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旁, 蹲下身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把盒子放在课桌上,松下理奈跟伏黑津美纪一起齐齐看向五条悟,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丝紧张和更多的期待。

    “五条老师,这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松下理奈的声音清脆又带着点羞涩,“请收下!”

    五条悟的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盒子包装纸前停了一下,像是怕碰坏了什么稀世珍宝,随即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盒子。

    “我可以……现在打开吗?”五条悟的声音放轻了,目光在松下理奈和伏黑津美纪之间来回。

    伏黑津美纪笑得有些腼腆:“当然可以,五条老师。”

    得到许可, 五条悟轻柔而小心地解开蝴蝶结,一点点剥开包装纸, 当盒子被完全打开时,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手工制作的……晴天娃娃?

    主体是柔软的白色棉布,圆圆的脑袋上用蓝白色毛线精心绣出了六眼的轮廓,虽然线条略显稚嫩, 但特征抓得非常精准, 活灵活现。

    娃娃穿着高专制服,衣襟处还点缀着金色亮片作为纽扣。银白色的丝线编织成柔顺的头发,甚至还有一簇翘起的白色毛线,生动地模仿了他的发梢。

    “哇——!”五条悟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他小心翼翼地把娃娃从盒子里拿出来,捧在手心,仔细端详着那小小的自己。指尖轻轻拂过那簇白毛,又点了点娃娃脸上那对六眼。

    就在这时,伏黑津美纪微笑着指了指盒子的另一个角落:“老师,这里还有配套的小道具。”

    五条悟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只见那里还躺着一截小小的绷带。

    松下理奈连忙补充:“为了能让这个绷带裹眼睛的时候让头发竖起来,我和津美纪做了很多努力!”她眨眨眼,“所以这是特制的绷带!”

    “谢谢理奈和津美纪!”五条悟抬起头,笑容灿烂得晃眼,“太像了,太厉害啦!你们怎么做到的,老师太喜欢了!”

    他把娃娃举到眼前,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太可爱了!太可爱了!这绝对是老师收到过最棒的礼物之一!”

    他甚至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娃娃圆圆的脑袋。

    松下理奈和伏黑津美纪原本的紧张彻底化成了喜悦和成就感,脸上都绽开了明媚的笑容。

    “老师喜欢就好!”松下理奈开心地说。

    “手工是理奈做的得多,眼睛是我绣的。”伏黑津美纪温和地补充道。

    五条悟越看越喜欢,立刻掏出手机,对着娃娃就是一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狂拍。

    拍完还不满足,直接点开聊天软件,选中家入硝子的头像,把照片一股脑儿发了过去,手指飞快地打字:

    【图片】【图片】【图片】

    【硝子,快看!我的学生给我做的!独一无二,可爱炸裂!羡慕吗?你没有吧!哈哈哈哈! 】

    【是不是超级像本尊!还有这特制的绷带! 】

    发完信息,他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小心翼翼地将娃娃和那条特制的小绷带重新放回盒子。

    他没有立刻合上礼盒,而是又低头欣赏了好几秒,嘴角扬起的弧度就没落下来过。

    他抬起头,那双苍蓝的六眼里流转着碎钻般的光芒:“谢谢你们,津美纪,理奈。老师超——级喜欢的!”

    伏黑津美纪眼神清澈而认真:“是我们要谢谢你,五条老师。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恐怕……”她顿了顿,“嘛,总之,没有五条老师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我们的命都是五条老师救回来的,”松下理奈接过话,“有时半夜惊醒,还会梦见那天……死亡的气息好像还缠绕着。但只要在梦里看到五条老师的身影,所有的恐惧就都消失了。”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那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更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

    他伸出手,动作难得地带了点小心翼翼的郑重,轻轻揉了揉两个女生的发顶。

    “嘛嘛,都过去了。把那些噩梦都丢掉吧!老师我可是最强,保护可爱的学生是理所当然的!以后也要继续这样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待在高专,知道吗?”

    “嗯。”两个女生对视一眼,“都听五条老师的。”

    ……

    晚上,太宰治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圆的墨镜,踩着夜色回寝室。

    路灯古朴的造型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又寂寥。

    今天所有的课都该翘掉的。太宰治想。真是无聊透顶。五条悟出任务去了,连拌嘴的对象都没有。

    古朴造型的路灯照亮了前方的路,视野里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似乎专门在等他。

    太宰治脚步微顿,唇角习惯性地弯起一个弧度:“哦呀?两位美丽的小姐,是在此专程等候我吗?夜色已深,有何指教呢?”

    伏黑津美纪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浅淡笑意,像静谧的月光。松下理奈则显得有几分紧张,深吸一口气,双手捧出一个用深蓝色丝绒布包裹的礼盒,递到了太宰治面前。

    “太宰君,”伏黑津美纪的声音轻柔而清晰,“这个,是我和理奈送给你的。”

    松下理奈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块深蓝色天鹅绒布。

    露出来的,是一个极其精巧的微缩场景音乐盒。

    一架钢琴,一架小提琴。一只黑猫,一只白猫。

    两只猫咪的眼睛,用极细的笔触点上了颜色,深邃的鸢色和冰透的苍蓝。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似乎凝滞了。墨镜遮挡了他的眼神,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在那个微缩场景上,尤其是那两只猫。

    空气安静了几秒。

    “这是……”松下理奈的声音带着点紧张的解释,“我和津美纪一起做的底座和场景,猫猫是我们一点点雕出来然后上色的……音乐盒的机芯是买的,旋律挑得是……”

    太宰治轻轻道:“《月光奏鸣曲》。”

    “对……果然对太宰君来说很好猜嘛。”松下理奈挠挠头,笑得有些腼腆。

    伏黑津美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同学。

    太宰治就站在她们面前,但似乎又离她们很远。

    那天太宰治弹奏《月光奏鸣曲》的时候,伏黑津美纪感受到一股浓厚的绝望。它顺着琴声流淌,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四肢百骸,恍若溺毙。

    起初,她以为那是自己完全被琴声营造的氛围所吞噬。

    直到某个和松下理奈一起逛街的午后。商场中央,一支小型乐团正在演奏。清澈明亮的钢琴声流淌出来。

    恰好,又是《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

    她和理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为旋律驻留。琴声优美,却少了那份直抵骨髓的冰冷。

    就在某个音符跳跃的间隙,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击中了伏黑津美纪。

    ——五条老师说过,是太宰君的人间失格为她们带来了咒力。

    伏黑津美纪后知后觉地想。

    ——如果不是单纯地因为琴声而共鸣呢?

    ——如果说,那天她所感受到的、几乎要将人冻结的绝望……是因为她因太宰治而觉醒的咒力,对本源无意识的感知呢?

    她恍惚的时候,松下理奈忽然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我想好了。送太宰君的礼物,就定成音乐盒吧。”

    伏黑津美纪愣了一下,望着挚友的双眼,道:“好。”

    ……

    五条悟几乎是哼着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到寝室的。

    他怀里抱着几个礼盒,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连推门都是用肩膀撞开的。

    “治!”人未至,那清亮又带着点亢奋的声音就穿透了门板,“你猜猜我刚刚经历了什么!天呐!简直不敢相信!”

    太宰治躺在沙发上,只是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阵聒噪的风。

    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五条悟的倾诉欲。

    白发教师旋风般卷到沙发上,挨着太宰治坐下:“都十二点了!你猜怎么着?忧太居然还在等我!”他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巨大的满足感,“他说看到津美纪和理奈给我送了礼物,就一直在走廊那儿等着我回来,也想亲手给我一份心意!”

    他拆开了那个礼盒,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顶级草莓大福:“忧太特意去排了四小时队买的限定款!”他立刻又把另一个盒子也拆开,“还有一个马克杯,你看,蓝天白云的图案很漂亮吧!哼哼,忧太说看到我的眼睛就会想到天空,所以买了这个!”

    太宰治凑过去看了两眼:“哇呀,还真是投其所好的礼物呢。”

    “你羡慕就直说啦,麻烦精。”五条悟得意洋洋,“还有还有,没完呢!”

    他兴致勃勃地把晴天娃娃拿出来,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娃娃脸上那对用蓝白毛线绣成的六眼,对着灯光左看右看。

    “还有这个!你看这个细节!”他献宝似的把娃娃凑近太宰治,“这眼睛,绣得太像了!还有这头发!这特制的小绷带!啊,太可爱了!治,你说是不是超级像本尊?是不是超级厉害?”

    太宰治被他吵得有点头痛,扫了那个咧着嘴笑的晴天娃娃一眼,又落回五条悟那张过于灿烂的笑脸上。

    “嗯,”太宰治点评道,“这娃娃笨笨的样子很像你。”

    五条悟才不在乎他说什么,继续沉浸在自我陶醉中:“啊,有学生真好!被学生惦记着送礼物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太宰治看着他这副毫不掩饰的得意忘形,微微叹了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手中的书页,指尖却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

    ……礼物吗。

    护身符、挂坠、音乐盒……他居然收到了三份不同的人送的不同的礼物。

    陌生到,几乎有些荒谬。

    “决定了!我要去买那种最高级的防氧化展示柜!带恒温恒湿和咒力防护系统的那种!”五条悟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把这些宝贝礼物全部供起来!”

    太宰治终于从书中抬起头,鸢色的眼眸在床头灯的暖光下泛着琥珀般的色泽。

    他静静地看着五条悟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兴奋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然后呢?再建个神社每天参拜?”

    “诶诶,这个提议不错!”五条悟眼睛一亮。

    “你是笨蛋吗,会被夜蛾校长痛骂一顿的。”

    “那我买块地下来专门放礼物好啦……”——

    作者有话说:小悟发的消息我本来精心挑选了两个超可爱的颜文字,但是jj乱码了呜呜呜呜

    第36章

    停泊在港口的船只气势恢宏。

    太宰治一身剪裁完美的雪白西装纤尘不染,在周遭深色系的人群中,像一道突兀而矜贵的亮色,吸引着若有若无的目光。

    他微微侧头,一缕被海风拂乱的鬓发被他漫不经心地撩至耳后,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颈项。

    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动他额前未被束起的碎发,也吹得他白色西装的衣角轻轻翻飞。

    他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拢一拢领口,指尖却在触碰到光滑面料时顿住,最终只是虚虚地搭在胸前。

    “你这是冷了?”五条悟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他同样穿着正装,纯黑的高定西装完美勾勒出他肩宽腿长的优越身形,银白的发丝在灯火的交织下,闪耀着近乎嚣张的夺目光泽,成为人群中另一个无法忽视的焦点。

    墨镜后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太宰治身上,将他那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

    “这么怕冷吗?本来我还疑惑,你穿这套西装已经够花枝招展了,难怪在九月份的天气里还非得披一件大衣呢,原来是只畏寒的绷带猫。”

    太宰治终于慢悠悠地侧过头:“是谁硬要让我穿白色, 自己倒是挑了件黑西装。”

    五条悟反而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这你就不懂了吧,绷带精。”他伸出手指,煞有介事地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这叫视觉冲击力!黑白配, 永恒的经典!你看, 我们站在一起, 是不是特别和谐?”

    “再说了,你穿白色多好看啊,像……嗯, 像落在黑夜里的一捧新雪?或者月光?”他试图找出更贴切的比喻,但似乎不太成功,干脆放弃,“总之就是非常完美!最强看人的眼光和搭配的品味一样,都是顶级的!”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这什么表情?”

    “看笨蛋的表情。”

    五条悟挑眉:“你真觉得我不会收拾你吗?”

    太宰治兴致缺缺:“扣出行时间还是扣蟹肉罐头?”

    五条悟粲然一笑:“两个一起扣。”

    太宰治:“……”

    五条悟对他的眼神控诉视若无睹,反而心情大好。

    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银白发丝在港口灯光下划出耀眼的弧线:“走了,进去了。感冒了我可不会管你哟。”

    “啊啊,真希望宴会厅里的食物只有蟹肉。”

    五条悟不认可地摇摇头:“你让那些海鲜过敏的人怎么办?”

    太宰治淡淡道:“饿死。”

    “哇,你真过分。”

    穿过气派的舱门,瞬间从微凉的海风港口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脚下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头顶是璀璨夺目的巨型水晶吊灯,将整个挑高数层的主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低声谈笑。

    然而,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骤然撕裂了这份纸醉金迷。

    人群的谈笑戛然而止,随即而来的是一片混乱和嘈杂。原本优雅的舞池边缘,一小块区域迅速空了出来,形成一个令人不安的真空地带。

    圆桌旁,一个穿着考究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歪倒在扶手椅里,一只高脚杯摔碎在他脚边的地毯上,暗红色的酒液如同凝固的血液般洇开一片。

    五条悟穿透纷扰的人群,锁定了那个失去生息的躯体:“有人死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敏捷地穿过人群缝隙,冲到了尸体旁。

    五条悟定睛一瞧:“这不是那个叫柯南的孩子吗?”

    太宰治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不远处一个角落。

    那里,一个金发褐肤、面容英俊的男人穿着合体的服务生制服,正端着托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混乱的中心。

    “不只呢。”他微微侧头,几乎是以气音在五条悟耳边补充,“还有一位沉迷cosplay的公安先生。”

    五条悟顺着太宰治的视线望去:“这艘船上是会发生什么大事吗,这位小哥的职位应该不低吧?这是在执行伪装任务?”他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太宰治,“这就是你要来这个宴会的原因?”

    “未卜先知是神才能做到的事。”太宰治道,“我们是来结交权贵的,别去掺和那些事。”

    金发褐肤的男人察觉到他们并未遮掩的视线,带着职业化得体的笑容转头看过来,看清之后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礼貌地点了点头以示友好。

    五条悟和太宰治也默契地回以微笑颔首,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其实是个好机会呢,”太宰治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低语,“这位公安先生的出现,本身就说明这场宴会的水比预想的更深。趁此机会多接触一下,若能将他背后的资源……或者说,将他本人,拉近一点距离,对你未来的布局会很有好处哦。”

    “嘛,结交的事稍后再说。我大概能直接指出谁是凶手了。”

    太宰治侧头看了他一眼。

    “那位受害者身上攀附着一股不属于他的咒力,恶意挺浓的,应该就是凶手了。”

    “交给那位侦探吧。”太宰治看着那个穿着蓝色西装的小小身影,“除非你想让咒术界成为明天东京的头版头条,否则,你打算怎么向那群警察解释你的证据?”

    警戒线已被迅速拉起,训练有素的警员开始疏散人群、封锁现场。短短数分钟,命案中心已被严密控制。

    “你不去帮忙?”

    太宰治懒洋洋地说:“不是有那么多警察,而且还有那位小侦探哦。”

    “你对那个柯南倒是莫名其妙地很信任。”五条悟说,“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不熟。”太宰治恹恹道,“他打断了我的火灾自杀法。”

    五条悟立刻鼓掌:“哇哦!英雄事迹,必须表彰。回头我就给这位见义勇为的小侦探写封表扬信送到他学校。”

    “送吧。米花市米花町帝丹小学1年B班学生。”

    “果然从头到脚地把人家查了一遍。”五条悟道,“那你查到这里有这么多警察的原因了吗?警力部署得这么快,这艘船上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还没打算直接黑进警视厅的网络查消息。如果政府的……”太宰治顿了顿,“唔,像是猎犬之类的部门反追踪回来,IP地址一路查到高专,夜蛾校长会暴跳如雷也说不定呢。

    “猎犬?你还挺会比喻。”五条悟道,“你不是很擅长这些事情吗,区区藏个IP的小事还能难倒你?”

    “设备。”太宰治言简意赅,优雅地朝五条悟摊开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掌,掌心向上,“你出钱,我出力。”

    五条悟拍开他那只讨债的手:“想得美。谁要跟你一起违法乱纪黑进政府网络。”

    他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太宰治身上,太宰治也全程没看他。

    两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不远处。

    几个便装但行动间流露出明显训练痕迹的男人正低声交谈,指挥现场的似乎也并非普通刑警。更远处,两名穿着特殊黑色制服、佩戴着通讯耳麦的人员正守在通往邮轮更核心区域的VIP通道入口,神情冷峻。

    “那位公安先生走过来了耶。”五条悟忽然道。

    太宰治的目光淡淡扫过安室透手中盛满琥珀色酒液的酒杯,语气波澜不惊:“经典剧本,服务生意外失手,酒水不慎泼湿了难缠客人的昂贵礼服,制造混乱与近距离接触的完美借口。”

    安室透的步伐精准而稳定,仿佛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向两人靠近。就在他行至太宰治身侧,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地一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手中托盘倾斜——

    五条悟不着痕迹地将太宰治带离了原本的位置,巧妙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那泼洒的酒液之前。

    在两人身体接触的刹那,无下限泡沫般消散。带着浓郁香气的酒液,尽数泼洒在五条悟纯黑的高定西装前襟上,深色的酒渍迅速洇开。

    “啊,先生!真是非常抱歉!”安室透立刻稳住身形,脸上瞬间布满惊慌失措与深深懊悔,声音拔高,充满了服务生该有的惶恐。

    他迅速掏出洁白的手帕,作势要上前擦拭。

    “没事没事,”五条悟大咧咧地挥挥手,仿佛被泼湿的不是自己的天价西装,“不用在意。只要没弄脏我家这位娇贵的白猫同学就行,他可是很挑剔的。”

    安室透借着靠近擦拭的动作,身体微微前倾,将声音压缩:“两位先生,事关重大,能否单独见一面?一小时后,两位的客房见。”

    说完,他立刻直起身,恢复了那副诚惶诚恐的服务生模样,连声道歉后退。在五条悟“没事没事你去忙吧”的背景音中,消失在忙着处理命案后续或围观的人群之中。

    太宰治抬眸看向远处,警戒线内,江户川柯南似乎已经完成了关键的推理拼图,正用一种孩童特有的天真口吻,引导着警方的注意力。

    空气仿佛在安室透消失后凝固了数秒。

    五条悟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缓缓敛去,墨镜后的苍蓝眼眸深处,冰封的锐利一点点渗透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胸前那片散发着浓郁酒香的深色污渍,指尖随意地捻了捻湿透的昂贵面料。

    太宰治没有说话,鸢色的双眼平静地扫过人群。

    千百种可能性在他脑中飞速拆解、重组。

    他微微侧头,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守在VIP通道入口的黑衣守卫,又掠过远处几个频频看表或暗中交换眼神的宾客——那是曾被松下真央标注过的名字。

    第37章

    奢华的水晶吊灯悬挂着,空气里弥漫着人工的馥郁气息。

    短发和八字胡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带着一副眼镜,那是这场宴会的主办方,铃木财团都董事长,铃木史郎。

    他正在与人攀谈, 对象刚好是那份名单中的一个人,一家能源会社的社长,叫山田健次郎。

    太宰治忽然抬起手,动作自然地摘下了身旁五条悟鼻梁上的小圆墨镜。

    “嗯?”五条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 银白的睫毛眨了眨。

    他看向太宰治,太宰治却已将墨镜随手塞进了自己雪白西装的口袋里,没做任何解释,只是步履从容地朝着铃木史郎和山田健次郎所在的方向走去。

    五条悟站在原地思索了一秒,抬脚就跟了过去。

    一声不吭摘了墨镜就跑,他倒是要看看太宰治又要闹什么。

    精致的餐台上,摆放着一碟点缀着金箔的抹茶慕斯。

    太宰治的目光似乎被那抹清新的绿色吸引, 他伸出手,指尖优雅地悬停在蛋糕上方。

    “咳咳…咳咳咳……”

    指尖即将触碰到抹茶蛋糕时,太宰治突然咳嗽起来。

    他的身体微微佝偻,肩膀轻颤,苍白的面色在灯光下更显透明。

    似乎是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那件与季节略显不合的白色大衣,领口微敞处, 缠绕在脖颈上的洁净绷带边缘清晰可见。

    铃木财团的大小姐, 铃木园子就在这旁边, 这突兀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看到太宰治痛苦不堪的模样和那醒目的绷带,铃木园子瞬间担忧道:“天啊!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太宰治勉强直起身,露出一抹虚弱却依旧得体的微笑,声音带着咳后的微哑:“失礼了,这位小姐。让你见笑了。”

    姣好的面容总能惹人怜惜,更何况铃木园子向来对美丽的存在格外热心。

    “我们船上配备了最专业的医护团队!我现在就让人请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她立刻展现出财阀千金的行动力,说着便要招手唤人。

    落后几步的五条悟将这场戏尽收眼底,干脆抱着手臂,姿态闲适地靠在一根廊柱旁选择追直播。

    装虚弱这招都玩了好几遍了,高专从学生到校长全部骗了个遍,居然还没换个新招数。

    不过太宰治外貌出众,装模作样起来倒也算得上赏心悦目就是了。

    “不必了,这位小姐。我一直这样,身体不太好。总是……”太宰治苍白着一张脸笑了笑,“嘛,请过很多医生都不见好。”

    铃木史郎也看过来,脸上浮现出关切:“这位年轻人,要爱惜身体才行啊。我看还是听园子的,叫医生来看看吧。”

    “啊,原来是铃木财阀的园子小姐吗?那您就是铃木先生了吧。”太宰治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恍然,向两位颔首致意,“感谢二位的好意,不过不必麻烦了,医疗团队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一旁的山田健次郎不赞成地摇摇头:“都咳嗽成这样了,说不定是感冒了呢?还是找医生看看吧。”

    太宰治微微欠身,姿态虚弱却依旧保持着疏离的优雅:“不瞒您说,其实我这是老毛病了。咳嗽、疲惫,经常觉得浑身无力,甚至偶尔会无缘无故感到全身剧痛……去了好多次医院都不见好呢。”

    山田健次郎面色微微变化:“你说你偶尔会无缘无故感到剧痛?”

    “是呀。”太宰治笑着说,“我之前还想过,怎么都查不出病因,也许是被诅咒了说不定。”

    正义感强烈的铃木园子立刻道:“怎么会!怎么会有人舍得对您这样的美好的人下诅咒呢!”

    山田健次郎皱起眉头,有些欲言又止。

    太宰治笑了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猛地爆发出一阵更强烈的咳嗽,他一只手捂住嘴,指缝间溢出痛苦的咳嗽声,另一只手则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而在他蜷缩着环抱身体的瞬间,指尖触碰到了口袋里的墨镜,一股微弱而精纯的咒力泛着波动。

    这股咒力波动荡开的前一秒,倚靠在廊柱旁的五条悟就已经动了。

    他像一道迅捷的黑色闪电,几步便跨到太宰治身边,遮挡了部分投来的视线。

    伸手扶住了太宰治,手臂巧妙地支撑着对方大部分的重量,让太宰治得以将虚弱扮演得更加淋漓尽致。

    “啧,说了让你别逞强!”五条悟皱着眉,面色焦急,询问道,“医生,医生在哪里?”

    铃木园子立刻开口,指着不远处:“那里,医务室在那边!我已经让侍者去……”

    五条悟根本没给她说完指示的机会,也完全无视了匆匆赶来的侍者和闻讯靠近的安保人员。

    他以一种半搂半抱的强势姿态,直接拉着太宰治大步迈向医务室的方向。

    确认脱离了所有视线范围,刚才气若游丝的太宰治也立刻直起了腰。

    他脸上那副随时要咽气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略带嫌弃地推开了五条悟半搂着他的手臂,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襟和绷带。

    “呼……差点真把自己咳吐了。”太宰治清了清嗓子。

    “谁让你演那么投入,这叫活该。”五条悟说,接着又严肃道,“那个大叔是山田健次郎吧,是那份名单上的人。你跑去演这么一通,是那个山田体内也有咒灵吗?”

    太宰治把衣服上刚刚弄出来的褶皱一一抚平,说:“八九不离十咯。”

    “有什么办法把他体内的咒灵弄出来吗?”五条悟顿了顿,又说,“不过,他是藤原定通的势力来着,结果藤原定通的实验波及到了他,这算自食恶果吗?”

    想到这里,五条悟戳了戳太宰治:“你说,这些人对藤原定通在做的事情有察觉吗?”

    “毫不知情的人成为了帮凶,算得上无辜吗?”太宰治淡淡道,“嘛,那种事情交给法院比较好。不过,这位山田绝对称不上无辜。”

    ***

    去医务室转了一圈,太宰治花言巧语蒙骗医务人员,逃避了乱七八糟的检查后跟着五条悟一起潇洒离开。

    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套房门口。

    五条悟正要开门,却动作一顿,像是忽然陷入了思考。

    “绷带精。”五条悟认真道,“那位金发小哥好像没说到底在谁的套房里见面。”

    “他会看监控。”太宰治说着,一把拍开五条悟的手,干脆直接地开了门,“而且另一间根本就没住人,他进去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了。”

    房间简单奢华,空间充足,跟早上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太宰治悠闲地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这才坐了下来,在果盘上挑挑拣拣,选了颗最漂亮的葡萄塞进嘴里。

    “你刚刚在干嘛?野生猫咪巡视领地?”

    “排查房间内是不是有窃听器。”

    五条悟抓葡萄的手似乎都有点迟疑:“你回房间第一件事是检查窃听器?流浪到异世界之前过的什么日子。”

    “不要把我形容得像什么异世界漫画的角色一样。”太宰治懒洋洋地反驳,顺手又往嘴里塞了颗葡萄。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闲散。

    太宰治眼皮都没抬:“去开门。”

    “惯的你。”五条悟吐槽道,“已经懒到连这几步路都不愿意走了。”

    太宰治一把抓住五条悟的手;“你少在那试图用苍开门,门外的监控会以为发生了灵异事件。”

    五条悟被他拽住,只好放弃动用术式,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向门口:“我怀疑这只是你想让我开门的借口。”

    “你离门口近,开个门怎么了?”

    门应声而开。

    门外,安室透推着酒店服务生的银色小推车,脸上挂着标准得体的职业微笑:“晚上好,先生。我是酒店客服,为您送……”

    他话未说完,就被五条悟的冷笑打断:“看吧,我就说是借口。”

    安室透:“……?”

    借口怎么了?不找借口怎么来找他们?

    五条悟似乎才意识到门外站着个大活人,敷衍地摆摆手:“噢,不是说你。”

    而安室透职业素养非常完美,面对这明显跑偏的开场,笑容纹丝不动,甚至更真诚了几分,流畅地接上了被打断的话:“……为您送来了客房补充的果盘和饮品。请问现在方便送进去吗?”

    他微微侧身,展示推车上摆放精美的水果拼盘和冰镇饮料。

    “行啊,送进来吧。”

    安室透推车入内,目光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过整个套房。

    太宰治依旧半倚在沙发里,指尖捻着一颗葡萄。

    将推车停在客厅中央,转向两人,安室透笑容不变,声音却压低了几分:“两位先生,为了表达之前的歉意和打扰的诚意,这些饮品点心,请务必收下。”

    “哇,这块三明治和这份小蛋糕看着好美味!”五条悟眨眨眼睛。

    那盘奶油蛋糕淋着一层颜色漂亮的焦糖,蓬松的戚风层间隐约透出香草籽,边缘缀着糖霜。

    太宰治了然地挥挥手:“不跟你抢蛋糕,自己吃吧。”他又看向安室透,“客服先生要介绍一下配料吗?能做出这种水准的蛋糕,公安先生退休之后可以考虑开一家店哦。”

    安室透笑容丝毫未变:“您过奖了。只是打工时在甜品店学过几年。”

    五条悟对着两个人的暗流涌动并不不怎么在乎,只是问了一句:“那我现在能吃吗?”

    太宰治嫌弃地看他一眼,抬眸看着安室透问:“你这蛋糕里有加酒精提香吗?”

    “没有。”安室透温和道,“听说最强咒术师先生滴酒不沾,所以避免了一切酒精。”

    “哦?那还真是周到,多谢啦。”五条悟语调轻快,仿佛对安室透可能把他仔细调查了一遍这件事无甚在意。

    他拿起切刀,把蛋糕分成均匀的三份,递了一份给太宰治,又想把另一份递给伟大的厨师先生以表分享。

    安室透却轻轻摇头:“我就不用了,赶时间。”

    五条悟闻言,自然地将多出来的那份蛋糕又平均分回了自己和太宰治的碟子里。

    “行,我分蛋糕,你先跟他谈。”他朝太宰治的方向随意地扬了扬下巴。

    安室透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专注于蛋糕的五条悟,最终落回到沙发上半倚着的太宰治身上。

    “好的,五条先生。”他笑道。

    绛紫色的眼睛对上那双平静的鸢眸。 (注) ——

    作者有话说:——

    注:透子眼睛的颜色越画越蓝了……不管了,我就要定成绛紫色。

    第38章

    安室透脸上的职业化笑容淡去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公安警察的锐利与凝重。

    “太宰君,”没有交换姓名,安室透却直白而干脆地呼唤出对面绷带少年的姓氏, “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沙发上懒洋洋的太宰治,以及旁边看似专注于蛋糕的五条悟,这才继续道:“七天前,警视厅收到预告信。发信人扬言,将在本次铃木财团的豪华邮轮宴会上进行恐怖活动。”

    “收到这种预告,最稳妥的做法自然是终止宴会。”安室透说,“但是,这次宴会聚集了日本乃至国际上举足轻重的政商名流、财阀掌舵人、科研机构核心成员……其安保等级本身就代表着国家形象与国际信任。临时取消,引发的连锁反应和外交风波,是各方都难以承受的。”

    五条悟吃了一口蛋糕:“所以你们选择将计就计,布下天罗地网,试图在恐怖分子动手前将其揪出来。”

    “计划确实如此。”安室透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锐利的紫灰色瞳孔直视着太宰治,“然而今晚的氰/化/物毒杀案,现场某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细微痕迹,让事态性质发生了根本性转变。”

    太宰治斜倚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葡萄梗:“你突然找上我们合作,是因为本次案件的威胁,已经从普通的恐怖分子,转向了非科学领域。是与咒灵有关,还是跟诅咒师有关?”

    安室透的目光扫过五条悟:“这要感谢五条先生之前在交流中分享的部分关于咒术界的情报。”

    “结合我们公安部内部封存的关于超常事件的特殊档案, 我们得以初步确认,本次罪犯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恐怖分子,他们的核心成员,或者说主导者,极有可能就是你们口中的诅咒师。”他说。

    五条悟吃蛋糕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随意搁下叉子,银白的发丝在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

    太宰治却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微微歪头:“那么,那位死者恐怕并非表面上的氰/化/物中毒吧?”他语气平淡,“他真正的死因,是体内被植入的咒灵,在某种外力催化下,突然失控并反噬宿主,对吗?”

    安室透的身体绷紧了一瞬。他迎上太宰治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紫灰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震动。

    以一种凝重的姿态,他缓缓点头道:“如你所说。”

    “明明只是站在不远处的旁观者,”鸢色的眼眸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太宰治看着安室透说,“却能如此迅速而果断地向我们提出合作商议……你和那位忙碌的小侦探之间,想必存在着某种高效的即时联络方式吧?”

    他语气轻松:“比如说……精巧的窃听器、或者说微型耳机?嘛嘛,具体是什么不重要。只要它能确保你们两个即使身处不同位置,也能流畅地交流信息就好,对吗?”

    安室透瞳孔骤缩,心中瞬间掠过一丝被彻底看穿的寒意。

    然而,这股寒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甚至是如释重负的激赏。

    绛紫色眼眸深处亮起锐利的光。

    这才是他想要的合作伙伴。跟他的小小协助者一样,聪明伶俐到让人几乎感觉心惊胆战的存在。

    “真不愧是太宰君。”安室透抬手,调整了下领口并不存在的褶皱,指尖在衣领内侧一个隐蔽的位置轻轻按了一下。

    下一秒,一个稚嫩的童音,清晰从安室透领口隐蔽的微型扬声器中传出,直接加入了这场秘密会议:“好久不见,太宰哥哥。”

    五条悟来了兴致,他饶有兴味地挑眉,目光在安室透和太宰治之间来回扫视:“绷带精,你什么时候成了小朋友的哥哥了?人缘不错嘛。”

    他甚至还故意学着柯南的腔调,拖长了尾音:“太宰哥哥!”

    安室透:“……”

    通讯器那头的江户川柯南:“……”

    最强咒术师这跳脱又欠揍的性格,果然跟传闻中一模一样。

    太宰治看都懒得看五条悟,干脆没理会他的调侃,对着声源方向回应:“啊,是柯南君啊,真是好久不见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可以考虑求助太宰哥哥哦。”

    “是的,太宰哥哥!”江户川柯南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而急促,背景隐约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和远处人群的嘈杂。

    “情况紧急!我在追踪一个形迹可疑的服务生,他刚才在死者饮用过的吧台附近鬼鬼祟祟,动作非常可疑!而且……”他停顿了一下,“他身上的给人的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让人很不舒服,我怀疑可能跟咒术有关……啊,他拐进C区下层的员工通道了,方向是轮机舱备用入口!”

    “ C区下层、轮机舱备用入口?”安室透脑中瞬间调出邮轮的详细结构图,脸色变得极其凝重,“那个区域结构复杂,管道密布,监控死角众多,柯南君,务必小心!不要贸然接近!我立刻……”

    “位置确定了?”五条悟脸上的戏谑瞬间消失无踪,根本没等安室透说完部署,直接打断,声音斩钉截铁,“小侦探,盯紧入口,别让他溜了。我现在就过去。”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套房。

    五条悟偏头看了一眼太宰治:“你……”

    他本来想说你安分待着,小心一点,别乱跑。但话在嘴边,却又没能说出口。

    亮晶晶的唇上下一动,五条悟只是说:“你等我回来。”

    在哪里等,怎么等……都可以。

    太宰治微微一愣,随即鸢色的眼眸弯起,甚至还象征性地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安室透猛地踏前一步:“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那个区域我熟,而且……”

    他必须亲眼确认诅咒师的力量和手段,评估威胁等级,同时确保行动符合公安的底线。

    必要时,还需要清理某些不能见光的痕迹。

    五条悟刚打开门,听到安室透的话,他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看着安室透坚毅的脸庞,接着抬眸扫过走廊天花板的几个隐蔽监控探头位置。

    “啧,麻烦。来死角这里,别被拍到了。不过就算拍到了也没事吧,监控应该被你们公安把控着?”

    五条悟嘴上抱怨着,却还是抓住了安室透的肩膀,甚至贴心道:“吐了不怪我哦。”

    苍天之瞳中,冰蓝色的光芒璀璨地亮起。

    下一刻,安室透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了恐怖的扭曲。

    出发点与终点之间的距离被无限压缩,眼前看到的事物像幻灯片一样快速闪过。

    前一帧还是套房的角落,下一秒就是光洁空白的走廊尽头,然后是楼梯间的拐角,又变成了布满管道的狭窄通道……一次又一次地点的切换,视觉完全失效,空间快速切换导致的眩晕感一点点涌上大脑。

    安室透彻底站稳的时候,惯性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安室透没忍住按了按太阳xue。

    “哇,居然没晕也没吐。”五条悟稳稳地站在安室透身侧,点评道,“看来小哥你的体质和意志力相当厉害耶。”

    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的空间折叠之旅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只有五条悟自己知道,在如此短距离内进行如此高频次、高精度的空间压缩,对他精密操控无下限术式的要求极高。

    即使是身为最强的他,在连续压缩空间的同时,精准避开所有监控和障碍物后,大脑也难免被庞杂空间坐标信息冲击的有点晕。不过这点晕眩对他来讲很无所谓。

    毕竟非要说的话,还是小时候因为六眼信息过载而导致的大脑疼痛更难受一点。

    六眼穿透昏暗的光线和纵横交错的管道,落在远处鬼鬼祟祟的身影上。

    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咒力波动在六眼的视界中清晰刺目,毫无疑问,这家伙是个诅咒师。大概二级,其实也不算很弱了……吧?

    从那股咒力流动的细微变化和对方肢体蓄力的姿态分析,这家伙的下一个目标,赫然是藏在角落的江户川柯南。

    啧,对小孩子出手?

    五条悟懒洋洋地伸了懒腰,甚至还夸张地打了个哈欠。

    “真是的,二级的实力居然用在一个普通的小孩身上。”

    话音未落,他在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残影,没有风声,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呃啊——!”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从诅咒师喉咙里挤出。

    只见那个刚刚还凶神恶煞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双脚瞬间离地!

    五条悟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不费吹灰之力地掐着男人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悬空提起。

    男人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双脚徒劳地在空中乱蹬,肺部的空气被瞬间榨干,发出“嗬嗬”的窒息声。

    耀眼的白发,冰冷的蓝色双眼……超规格的实力。

    是咒术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最强。

    男人手中紧握着一个金属盒子,上面有着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因为窒息而剧烈颤抖,男人手中的那个盒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五条悟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捏着对方脖子的手指微微收紧,男人立刻发出更痛苦的呜咽。

    “你想干嘛?”他语气轻佻,嗤笑一声,“欺负小孩子?也是,弱成这样的二级,除了小孩子谁也打不过吧?”

    异变陡生。

    落在地面上的金属盒子,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猩红光芒!

    盒子剧烈地嗡鸣,仿佛内部有某种粘稠的怪物在疯狂挣扎。

    “糟了,那东西被激活了!能量反应指数级飙升!”安室透在后方厉声示警。

    面对这种超出常理的超自然现象,他深知手中的枪械可能如同玩具般无力。但多年训练形成的本能让他举枪瞄准的动作稳如磐石,黑洞洞的枪口死死锁定那个盒子。

    “五条先生,小心那盒子!”追踪眼镜的分析界面被那狂暴的能量读数刷得一片猩红,江户川柯南甚至来不及消化五条悟匪夷所思的瞬移和碾压级力量带来的震撼,立马喊道。

    被掐在半空、濒临窒息的诅咒师男人,看到盒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在痛苦中挤出一丝狞笑。

    五条悟淡定地低头瞥了一眼。

    盒子上杂乱汹涌的咒力痕迹在他眼中无所遁形,庞大的信息涌入大脑。

    他甚至没有松开掐着诅咒师脖子的手,另一只手只是随意地抬起,指尖对准盒子。

    “术式反转——赫。”

    非术师看不见五条悟指尖微小但能量庞大到恐怖的暗红色光球。

    在安室透和柯南的视野里,只看到五条悟指尖微动,前一秒还散发着刺目红光的盒子,后一秒突兀而彻底地湮灭了。

    原地只留下一个似乎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像是被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因能量碰撞而掀起的气流,吹动了安室透的衣角和柯南的头发。

    五条悟对着面如死灰的诅咒师,轻笑了一声。

    “你和这个盒子一样,都好弱哦。”

    第39章

    套房内恢复了安静。

    太宰治握着银质小叉,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着蛋糕。

    清脆的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叉尖悬停在唇边,太宰治缓缓抬眼,视线投向那扇厚重的房门,眼神里没有意外。

    “客房服务,先生。”门外传来一个年轻、恭敬,甚至带着点程式化热情的男声,“为您补充一些餐后水果和饮品。”

    太宰治慢条斯理地将叉子放下:“进来吧,门没锁。”

    门把手转动, 房门被推开。

    出现在门口的,是两位穿着邮轮标准深色制服的服务生。推着一辆同样制式的餐车,他们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微微躬身:“打扰了,先生。”

    太宰治慢悠悠地将最后一口蛋糕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后,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他像是在点评蹩脚的舞台剧, 两位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硬。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位服务员上,那个人的手正伸向制服口袋内侧:“那位小哥,不用费心去摸你的麻醉剂或者别的什么小玩意儿了。”

    他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露出一个近乎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很怕疼的,只要说一声,我就会跟你们走啦。”

    这句话炸得两位诅咒师瞳孔骤缩。

    他们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为了对付能被五条悟留在身边的咒术师, 准备了很多方案, 唯独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主动地提出配合。

    “别那么惊讶嘛。”太宰治好心地解释道,“动动脑子想想,走廊随时可能有服务生或客人经过,四处遍布监控,就算你们有能力处理一部分,但想完全不留下一点强行闯入和搏斗的痕迹,把一个昏迷的大活人悄无声息地带走……”

    他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又略带嘲讽的表情:“难度系数太高了,对吧?而且,万一弄脏了地毯,清理费可是很贵的哦。”

    他站起身,动作闲适地整理了一下雪白西装的袖口:“所以,最省心省力的办法,当然是我自愿跟你们出去咯。这样大家都轻松,场面也好看。”

    太宰治走到两位僵在原地的诅咒师面前,甚至还友好地拍了拍其中一位的肩膀:“走吧,带路?别让你们的老板等急了。”

    两位诅咒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疑虑和一丝被彻底牵着鼻子走的屈辱感。

    这……这是不是有点诡异?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依仗?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五条悟随时有可能回来,目标主动配合,确实比强行掳走风险小得多。

    其中一位诅咒师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侧身让开,声音带着一丝干涩:“……这边请,先生。”

    太宰治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居然连敬语都用上了,入戏太深还真把自己当服务员了。

    另一位则迅速推着那辆空餐车跟上,目光紧紧锁在太宰治身上,戒备到了极点。

    太宰治微微一笑,步履从容地率先走出了套房,甚至还体贴地回头提醒了一句:“记得把门带上,谢谢。”

    ……

    这艘庞大的邮轮足有十五层高,太宰治所住的套房就在最顶层的第十五层。

    电梯平稳下行,最终停在了第十二层。

    两位诅咒师一前一后,将一身雪白、气质卓然的太宰治夹在中间。

    太宰治却仿佛置身事外。太宰治甚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走廊墙壁上的抽象画,仿佛只是在散步。

    他们来到一处客舱,灯光是冷调的白色。房间内,一个梳着油亮背头的男人站在门内。他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精明而刻薄。

    他身后还站着两名体格健壮的男人。

    背头男人看到太宰治,眼睛立刻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扫描着,在他缠着绷带的脖颈和手腕处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他那张过于年轻漂亮却毫无惧色的脸上。

    “太宰治君,久仰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川崎信一郎。”

    “你好呀。”太宰治回以一抹同样漫不经心的微笑。

    川崎信一郎这个名字,他在五条悟提供的内部资料里见过,是高层的一员。

    咒术师本就稀少,偏偏还总有些不安分的家伙选择叛逃,投身诅咒师的阵营。眼前这位前高层,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川崎信一郎对太宰治轻浮的态度颇为不悦,但并未发作。只是看着他身上缠绕的绷带,刻意放缓语调问:“呆在五条悟身边,感觉怎么样?”

    太宰治微微歪头,露出一抹纯然无辜的笑容:“唔,有吃有穿有住,过得还不错。”

    “舒坦?据说自从他把你带回高专,就像对稀世珍宝那样,无论走到哪里,都必须把你带在身边寸步不离。你不觉得这更像囚犯吗?”

    鸢色的眼里似乎闪过什么情绪,太宰治微笑着,刻意暧昧道:“确实呢,他什么都管,蟹肉吃多了也管,连衣服穿什么都要管,真是苦恼。”

    川崎信一郎眼中闪过不屑,仿佛在看一个被驯服而不自知的玩物。

    “唯我独尊,目中无人。这就是他的本性。”

    “嘛嘛,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毕竟五条老师有这个实力呢。”

    不同的人评判事情标准和角度不同,在流言蜚语上,更是千人千面。

    显然这位高层对那些风言风语的评价相当独断专横。也不知道咒术界的高层,又有多少人这么认为。

    看到太宰治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川崎信一郎摇摇头,摆出一副长者对晚辈的教导模样:“你还年轻,跟他相处的时间也比较短,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五条悟的本质。你以为你能在他身边呆上多久?你对六眼认识多少,又能在六眼身边呆多久?”

    太宰治似乎有所触动,垂眸道:“五条老师的……本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川崎信一郎苦口婆心:“你大概不知道吧?六眼高专时期也曾经有一个所谓的挚友,并称最强。但结局又如何呢?那个人最终叛逃了咒术界,成为了最恶诅咒师。夏油杰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过吧?”

    “这就是六眼。”川崎信一郎说,“五条悟的存在本身就会扭曲周遭的一切。六眼生来与众不同,是高高在上俯视我们的怪物。而你的术式虽然万中无一,但与六眼相比,任何人都会无比逊色。”

    川崎信一郎看着太宰治沉默垂首的样子,话锋一转:“但是,太宰君,你不一样。”

    太宰治轻声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的人间失格是规则之外的力量,它不该被六眼的光芒掩盖,更不该成为他掌控下的工具。”川崎信一郎盯着他,说,“咒术界保护那群一无所知的废物太久了,弱小的普通人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平静的生活,身负咒力和术式的我们却要为这群一无是处的人奔波劳累。”

    “你的力量能成为我们创造新世界的钥匙,和我们一起,我们将赋予你真正的自由和力量!”

    房间里的气氛因川崎的煽动而变得灼热,其他诅咒师也纷纷投来期待和施压的目光。

    “真正的自由……”太宰治喃喃重复着,声音很轻,仿佛在咀嚼其中的意味。然后,他看向川崎信一郎,眼中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

    “川崎先生,您的理想听起来确实很诱人。可是,我有一个疑问。”

    “请说,太宰君。”

    太宰治微微偏头,像一只好奇的猫:“为什么不干脆闹得更大一点呢?”

    “更大?”川崎信一郎没能理解这跳跃的思路。

    “是啊。”太宰治的声音平和,甚至称得上轻柔,“人类罪孽深重又愚蠢至极,迫使我们这些拥有力量的人被迫在背后里默默付出,正是因为人类一无所知,那些源于他们自身的怪物,诞生自负面情绪的咒灵才勉强得以控制。”(注)

    他稍稍停顿,问:“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一切呢?”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每一个阴暗的念头、每一次无端的憎恨、每一刻放纵的恐惧,都在无形中孕育着足以撕裂他们血肉的怪物……那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我一直很讨厌祓除咒灵呢,我不想为那些与我毫不相干的人去拼命。”太宰治的声音带着厌倦,“所以拜托五条老师,让他帮我拒绝了所有任务。”

    太宰治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川崎信一郎,像温室里的学生询问长者那样,询问川崎信一郎:“川崎先生,我们咒术师为什么要替他们维护这个虚假的和平假象,对我们……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川崎信一郎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盯着太宰治那张过分年轻的脸,某种根深蒂固的认知壁垒被这句话撬开了一道缝隙。

    房间里另外的两个男人,也受到了触动。

    他有些恍然:“……对啊,我们为什么要替无关紧要的非术师维系和平假象呢?”

    太宰治将视线移向窗外,鸢色眼眸深处毫无光亮:“有时候我在想,那些愚不可及的人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模样。是惊惶呢,崩溃呢,还是彼此撕咬?”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回川崎信一郎身上:“川崎先生,要不要试试将真相公之于众?”

    “就在这艘汇集了社会名流的邮轮之上,让他们亲眼目睹这个世界的疯狂本质,让恐慌蔓延在普通人之间,让旧世界的基石崩塌。”

    太宰治的话语像某种咒语,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川崎信一郎内心。

    他想起,藤原定通死后,那些曾经依附于他们的权贵名流们,在嗅到警方追查的风声时,是如何瞬间将他弃如敝履的。

    他忍不住去想象太宰治口中的未来,那些所谓的名流显贵们在真相面前粉碎,整个上流社会的优雅假面被撕下,露出底下因恐惧而扭曲的真正面孔。

    是啊,凭什么要替这些愚昧自私的蝼蚁们遮掩真相?凭什么让他们继续心安理得地活在无知带来的安逸里,享受着用咒术师血泪换来的和平?

    “崩塌……对,就该彻底崩塌!”川崎信一郎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让那些蠢货好好看看,看看他们赖以生存的世界底下藏着什么怪物,让他们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太宰君!你——”

    “还是算了吧。”太宰治突兀道,带着近乎任性的转折。

    “……?!”川崎信一郎所有的情绪卡在胸腔,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才勉强挤出声音:“……为什么?”

    “因为五条老师上课说,大规模的恐慌会催生特级咒灵。”太宰治面色忧虑,“我虽然很讨厌普通人,但是特级咒灵太多,五条老师会很累的。”

    川崎信一郎:“……”

    “……我刚刚,”川崎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是才跟你解释过六眼的本质吗?他不是人,是怪物!他累不累关你什么事?”

    “……可是,”太宰治垂眸,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五条老师他……对我挺好的呀。普通人死了就死了,五条老师累了,我会心疼的。”

    川崎信一郎:“……”

    两个背景板保镖:“……”

    房间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该死的,这家伙被六眼下迷/魂/药了?——

    作者有话说:——

    注:“人类确实罪孽深重又愚蠢至极,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武侦宰原话。

    川崎信一郎:淦,愚蠢的恋爱脑。

    宰:嘻嘻。

    第40章

    接下来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让川崎信一郎明白了,什么叫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太宰治说,他讨厌那些非术师。

    他说,他曾经被一个矮小愚蠢的非术师莫名其妙施展了一招蛞蝓飞踢,被头发花白、年老体衰的非术师提着镰刀追着砍,最后还被一个奉行利益最大化的非术师骗进了某个组织打工……

    “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太宰治委屈地说,“后面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五条老师把我捡回高专, 管吃管住,还允许我不出任务……”

    “停。”川崎信一郎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打断道。

    他感觉自己所有的盘算和野心,都在对方神奇的思维逻辑面前,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太宰治这个家伙,不管怎么聊,最后都会落在“五条老师对我好”这个点上。

    他们开展的对话, 包括但不限于如下:

    川崎信一郎问:“你这么讨厌普通人,甚至不愿为他们出任务,为何在高专安分待上整整一年?”

    太宰治答:“因为五条老师在高专当老师啊。他在这里,我当然也在这里。”

    问:“正式成为咒术师后,对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非术师,难道就没想过报复?”

    答:“可是五条老师应该不希望我这么做吧,惹他不高兴就大事不好了呢。”

    “你身上这些绷带……是某种特殊的咒具还是术式媒介?藏着什么秘密武器吗?比如对付六眼的后手?”

    “啊, 这个?只是普通的医用绷带哦。硬要说秘密武器的话……嗯, 我口袋里倒是有两颗糖,不过五条老师不让多吃。您要来点吗?”

    川崎信一郎太阳xue突突直跳:“不必了,你自己吃吧……”他顿了顿,又问,“……那为什么这么配合,跟我们到这里来?你就不怕我们对你不利?”

    “因为五条老师不在啊。他要在的话,肯定不让我跟陌生人走。而且,”太宰治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你们看起来挺想跟我聊聊的,配合一下也无妨嘛,毕竟五条老师不怎么让我跟别人讲太多话呢。”

    川崎信一郎:“……”

    对方的世界似乎完全围绕着五条悟运转,普通人死活、世界颠覆与否,都得给五条悟会不会累让路。

    川崎信一郎只觉得太宰治这副样子让他胸闷气短,这副满心满眼都只有五条悟的痴迷模样,跟之前那个大谈特谈要对普通人公开咒术界秘密的太宰治,简直判若两人。

    川崎信一郎,曾经作为五条悟口中烂橘子的一员,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OOC,不然他就能找到最适合的词来形容太宰治现在的状况。

    试图跟一个恋爱脑讲道理简直是自取其辱。

    这巨大的认知鸿沟让川崎信一郎连生气都觉得多余。

    眼前这个人,思维异于常人,根本无法沟通,更无法预测。

    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他抱怨蛞蝓飞踢和黑心老板和该死的五条悟,不如让太宰治直接滚蛋。

    但是,在那之前,出于一种近乎自虐的好奇心,川崎信一郎还有一个憋了很久的疑问。

    “你……到底看上五条悟哪里了?就他那个唯我独尊的性格,单单只是因为他对你好,随便给你花点钱,在你身上消磨一点时间,施舍点廉价的关心,你就爱上他了?”

    太宰治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纯然道:“因为他帅。”

    川崎信一郎:“……”

    太宰治仿佛觉得不够,又认真地补充道:“因为他又帅又强。”

    川崎信一郎:“……”

    太宰治还道:“放心吧,川崎先生,我不会把我们今天见面的事情告诉五条老师的。我可不能让五条老师知道我对非术师意见那么大,万一五条老师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川崎信一郎觉得自己失去了语言能力。

    如果是其他人说自己不会泄密,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对方闭嘴。恐吓、威胁,咒术界更多选择束缚,甚至干脆物理清除。这些才是保守秘密的铁律。

    但当这个见鬼的离谱理由从太宰治嘴里说出来……川崎信一郎绝望地发现,这个理由居然该死的有极高的可信度!

    因为它完美契合了眼前这个恋爱脑的核心行为逻辑!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不是输在力量或智谋上,而是输给了对方那坚不可摧的恋爱脑逻辑。

    “……你走吧。”川崎信一郎沧桑道,“回去找你的……五条老师,别让你的五条老师等急了。”

    太宰治说:“好哦,川崎先生,下次见。”

    他转身,肩上白色的西装大衣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又忽然停下了步伐,偏头看过去。

    那个瞬间,川崎信一郎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洞穿了一样,仿佛整个人被血淋淋地切开,一切想法都无所隐藏。

    他定了定神,却只看见太宰治乖巧地看着他,补充道:“那个,如果你真的要把咒术界的存在公之于众,可以不把我供出来吗?”

    “我怕五条老师知道了会不喜欢我。”

    川崎信一郎:“……”

    ***

    爱是一种复杂的情感体验。

    是多巴胺、苯/乙/胺、血清素等化学物质的驱动下,生理基础与心理需求的共同作用的结果。

    是情感欲求,是无数疯狂的总和。

    任何不合理的事情、任何匪夷所思的抉择,只要冠以爱的名义,都能被世界理解。

    如果有人说,我愿意将生命奉献给另一个人,人们会觉得这个人是个疯子;可只要那个人说出一句我爱你,人们的不解就会升华成对深情的赞颂。

    但不管爱的光环和头衔有多么光鲜亮丽,都不过只是一种纯粹的生理反应,是人无数情绪中的一种。

    普通又平常。

    可在川崎信一郎看来,太宰治的行为无异于是飞蛾扑火的愚行,是荒诞的独角戏。

    他根深蒂固地相信,五条悟是承载着六眼诅咒与荣光的怪物,不会和爱扯上关系。

    不仅仅是爱,怜悯、同情、热忱……他是与这种凡俗情感绝缘的存在。

    五条悟所拥有的,只有高高在上的漠然、对弱者天经地义的俯视,是对自身那毁天灭地力量自私般的掌控。

    咒术界的傲慢,和多年来的偏见,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说来也巧,收到五条悟信息的时候,太宰治刚好在十二层随便找了个书架翻书,手指漫无目的地滑过一排排书脊。

    指尖最终停在一本深色封皮的书上。是《脆弱的力量》,布琳·布朗。

    手机的震动在贴身西装内袋里闷闷响起。他不紧不慢地摸出来,屏幕亮起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备注为五条さん的信息正以劈里啪啦地轰炸对话框:

    【你在哪儿呢? 】

    【你怎么不在房间里? 】

    【要出去玩也得把蛋糕和三明治吃完吧? 】

    【喂喂,绷带精? 】

    【猫猫疑问.jpg】

    【猫猫好奇.gif】

    信息发得又快又密,各式各样的猫咪表情包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

    他指尖轻巧地滑动屏幕,精准地无视了那一片毛茸茸的猫山猫海,点在输入框上:

    【背着你在十二层玩。 】

    对面的人终于停下了用表情包轰炸的无礼行为。

    【你回消息速度好慢。 】

    【你在十二层哪儿呢?我来找你吧。 】

    太宰治看着屏幕上那句“我去找你”,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慢悠悠地敲下了自己所在的区域:

    【书廊,B区。 】

    最强的速度也是最强的,五条悟就算不用任何术式,凭他那双走路带风的长腿,一步就能抵普通人两步。

    他没用多长时间就赶到了目的地,身上的黑色高定西装依旧笔挺如刀裁,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出众身形,仿佛刚才疾行穿过半个邮轮的并非是他本人。

    看到太宰治的瞬间,五条悟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太宰治全身,面色玩味。

    他径直走到太宰治面前,微微偏头,皱眉道:“你去哪儿惹了一身咒力痕迹?”

    虽然沾得不多,也快差不多消散了。

    但是……还他干净的白猫同学。

    太宰治仿佛才从书页间回过神,慢悠悠地合上手中那本《脆弱的力量》。

    “我怎么知道。”他说,“五条老师,只有你能看见咒力的痕迹吧?”

    “那也不是你搞一身别人的咒力痕迹在身上的理由。”五条悟说着,后退一步,又仔仔细细地太宰治打量一番,“嗯,倒是没缺胳膊少腿。”

    确认太宰治没什么问题的同时,把太宰治身上其他人的咒力痕迹记住之后,五条悟才在旁边坐下。

    “这个波动,最少有二级的实力了。”

    “咒术师那么稀少,但我出个门就能遇到一个二级咒术师,我还真是运气不赖。”太宰治说。

    “你还整天跟特级咒术师呆在一起呢,”五条悟抓住了太宰治翻书的手,指尖触碰到太宰治手背未被绷带遮住的皮肤,咒力顺着那一点肢体接触流入太宰治身体里。

    “什么整天呆一起,你回高专一趟我也没跟着去啊。”

    “你这都能看出来?”五条悟主动解释道,“柯南那孩子追踪的二级术师可不是手铐就能困住的东西,我就回高专拿了点咒具关他。”

    他又外泄了一点咒力,把太宰治裹起来,直到沾了点灰的白猫同学重新变得顺眼起来,他才停下咒力的释放。

    “那个人应该只是被推出来挡刀的,”太宰治说,“让公安去调查刚好。”

    五条悟却没再接话。

    他思索着,目光灼灼:“我怎么觉得这个痕迹有点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太宰治知道,身上的咒力波动应该是来自川崎信一郎,毕竟他们进行了一场……嗯,精彩绝伦的对话。

    “……你别告诉我你一会儿要四处找这个咒力的主人。”太宰治无语道,“萍水相逢,路过而已。”

    五条悟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太宰治:“真的?”

    太宰治偏头:“不信我就算了。”

    “……干嘛。”五条悟说,“信你信你信你,信你还不行吗?麻烦精。”——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今天没有的,被评论感动到在地铁上库库码字。

    普通人是没办法跟恋爱脑交流的,哪怕是诅咒师也不行.jpg

    这就是恋爱脑的风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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