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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原著” 他醒了

    滴滴滴……

    啪——

    白逸耳边很安静, 仪器的细微声响便分外明显。

    他感觉自己醒了,却控制不了肢体移动。

    “有些决策还是要白总来做,他要是醒不过来,我们也不能一直瞒着……”

    “还有乘方, 白总这边是给您放了长假, 原先的事务都转移给白先生处理了,如果他昏迷的事情曝出去, 乘方这边可能也会陷入一点麻烦。”

    “那天的媒体全部封了口, 但是这个诱惑太大了, 不能保证他们什么时候就捅出去, 您知道的, 有一些人是为了利益才从事的这一行。”

    ……

    “宁先生又梦惊了,说是梦见白总推开他。”

    ……

    滴嗒。

    或许是意识被困住了, 半梦半醒间, 幻觉里的事往后走。

    白逸像飘在半空中,看见飞机冲入大海,眼前的一切随湛蓝海水模糊——模糊——水天顷刻倒转, 白茫茫的墙壁映入眼帘。

    有点眼熟。

    贺乘逍是被通知来认领遗物的。飞机失事后, 他们找到了后半截残骸, 经过幸存者的辨认, 整理出来一些可能属于白逸的东西。

    “这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了。”

    “是他勾三搭四在先, 他根本不是你的见到的样子,你被他骗了。”

    “他根本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白月光, 他都是演出来的,他不爱你,他只是享受所有人爱慕的目光。”

    一个童声打断他:“你们是在说这位白叔叔吗?”

    小女孩的父母很快捂着嘴把她抱走了, 并向贺乘逍道了句“节哀”。

    宁惟新酝酿起来的感情被打碎了一半,以至于再开口时显得有些用力过猛:“他这是畏罪潜逃!罪有应得!他应该为自己弄垮的家庭付出代价!”

    贺乘逍下意识反驳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

    “他逃跑就是最好的证明!”宁惟新飞快地打断他,声音被拉长变形,在安静的环境里,像一把锥子在脑海中乱搅,“如果不是他做的,他为什么急着逃出国呢?如今葬身大海,也是咎由自取。”

    “可——”

    “学长。”说完一长串,宁惟新的语气再次平稳下来,用一种怜悯的宽慰的语气接着道,“他黑心,他早就想着踹开你跑了,他身边根本不缺追求者,他只是为了利用你,你……别找他了。”

    “环亚那群人和他一丘之貉,乘方捏在他们手里,你拿不回来,也玩不过他们。白逸就没想过还给你,他自私自利,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环亚不够好,他就借你的名义扶一个乘方。旁人都骂你吃软饭,可我知道,他这是一直在为权力过渡做准备。”

    “他连自己的婚姻都能牺牲,这种人死有余辜。”

    “环亚和乘方现在就是两条大吸血虫。而新河——需要你。”

    白逸听得直皱眉,疑心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对宁惟新过度调查了,以至于连这种荒谬的猜测都梦得出来——

    等等。

    宁惟新……

    新河?

    未曾想过的角度。

    这二者有什么关联吗?

    还真有,陈允绉和宁惟新有过目的不明的私下会面。难道今天的幻觉是从这里衍生出来的?

    反正阻止不了幻觉继续,白逸索性安下心来慢慢分析。

    有些梦是没有逻辑的,比如刚才这一点,就有一样很明显的bug——倘若宁惟新是新河的人,那新河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向贺乘逍求援?

    一个国际认可学者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交给一个远离学术圈多年的总裁来完成?

    白逸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果然是梦,逻辑都不通顺的。

    或许是今天看了太多宁惟新的资料,潜意识里产生幻觉了——

    “还好你们离婚了,否则他的恶名一定会连累你的。”

    “学长,你一定要在大众面前和他保持距离,不能为了他再脏了自己的名声了。”

    离婚?

    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动过这种念头吗?还是——

    ……

    时间线不因他的意志而停留,他看见新河上市,在贺乘逍和宁惟新的携手推动下,以摧枯拉朽之势收割乘方曾经的版图,接着碰上了环亚。

    环亚后劲不足。

    白逸掌舵,对自己的劣势很清楚,环亚版图大,但产品单一,发展至今,迟迟未能转型。他在的时候尚能强行推着朝一个方向走,现在他不在了,权力很快就被瓜分,决策层各执一词,转型的事再次耽搁下来。

    他连带着有些生气了,飘过去捶贺乘逍,问他为什么就这么轻而易举把他们俩联手稳固的事业放弃掉了,但是拳头穿过了贺乘逍的身体。

    对哦,这是幻境,他在这里面没有实体。

    宁惟新手里牵了很多人脉,白逸死后,不少爱慕者移情于他相似的脸,把当年未宣之于口的心意化作对他的明暗支持,与此同时,备受针对的贺乘逍选择退居幕后,一心帮他发展事业。

    后来是宁惟新在某次采访时开玩笑地提起贺乘逍的“前夫”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人们对他们的关系的猜测重新被翻出来,“白逸”则被翻出来钉在耻辱柱上。

    “资本家果然不能共情人民,要是宁和贺先相遇,他们会是很合适的一对吧?”

    “每日一问,什么时候官宣?我从未如此关心过企业家的感情状况,但是他们相互扶持一路走来真的太好嗑了!这才是患难见真情啊,比那个翻车跑路的前夫强太多了!”

    “前夫哥的爹躺在医院里,贺宁有时候还会去看望,什么叫不计前嫌啊!就这样的人,才活该发财!”

    不是

    对哦!我爹还躺着呢!

    白逸试图飘去看看意识世界里的白父,但是他飘不过去,只能跟随这两人的视角看到一些报道。

    “听说了吗?宁投了个基金会对点扶持贫困山区!这是反哺吗?不得不说前夫哥虽然不行,但他爹是个好人,以前资助过宁,还陪他报警,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宁真是苦尽甘来,不忘来时路,太不容易了。”

    “宁是个孤儿吧?也算是有自己的家庭了,太感动了,还是好人有好报啊。”

    白逸仗着自己没有形态,发不出声音,终于能酣畅淋漓地破口大骂了。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怎么翻车的,但是你不能连我爹也抢吧?

    他自认为小打小闹有,伤天害理无,怎么就因为死了就无人发声了?贺乘逍呢?前几个月还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呢,现在怎么不吱声了?

    他绕着贺乘逍一顿暴打,气鼓鼓地飘到了房间里。

    不行,光生气了,梦都梦了,总得给他个前因后果吧?他到底怎么翻车的啊啊啊啊——

    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像有一只无形巨手在他眼前缓缓拂过,将书页拨动向前。

    书?

    一行行文字针扎般往他的脑海里闯,白逸疼地缩成了一团,贺乘逍开门进来,看不见他,只是寻常的宽衣解带,在他身边躺下。

    宁惟新敲门进来,贺乘逍半支起身,问他有什么事。

    “学长,隔壁市有个调试,需要我们俩去一个。我在准备……可能不方便缺席,你有空吗?”

    贺乘逍揉了揉太阳穴:“行,我去一趟。”

    宁惟新还没走,他现在已经搬进别墅了,美其名曰方便和贺乘逍聊工作。他一毕业就官宣了新河总裁的身份,高调邀请贺乘逍加入,把他们俩对外的名声牢牢绑定住了。

    他主外,贺乘逍主内。

    有了个新河要管,宁惟新彻底脱离了学术圈,即便穆振荣有所挽留,他也坚定拒绝了。

    “老师,我学有所成,想要回报社会。”

    “白先生的父亲我想要养,可他的医疗费太贵,我不得不走出这一步。”

    有了贺乘逍,他几乎不再需要亲自上手做事,转向规划全局。

    在他的带领下,新河迅速占据了新兴领域技术高地。

    ……

    宁惟新……贺乘逍……白逸……

    文字……

    文字?

    白逸翻身坐起,眼前豁然开朗。

    书。

    他生活在一本书里,宁惟新和贺乘逍是主角。

    他们势均力敌,本该是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一对,偏偏宁惟新迟来一步,贺乘逍已经爱上了旁人。

    此后隔着一段不美满的婚姻,他们若近若离,只敢在学术上心神合一,拘于世俗,不敢在现实中过分接触。

    后来宁惟新厌倦了这种偷情般的交往,狠下心来不再贪求偷来的片刻温存,决定抛下贺乘逍去攀登学术的高峰,贺乘逍才幡然醒悟,认清真爱,痛痛快快和白逸离了婚。

    而他……是个反派。

    前期占着夫夫的名义,连累贺乘逍错过不少评选;后期仗着环亚对乘方的实际掌控,想要逼迫贺乘逍“回心转意”,却被“意外”撞破和别人不清不楚的暧昧,导致摇摆中的贺乘逍最终倒向了宁惟新那方。

    夫夫同心后,身为他们追求真爱路上的最大绊脚石,环亚的机械故障造成重大伤亡,白逸因事受累被扒出偷工减料、谋求暴利的不齿行径,在转移财产潜逃出国时,遭遇空难,机毁人亡。

    或者说……主角烂掉的白月光?

    哈,有意思。

    不可能的,白月光不会轻易翻车。

    且不说他要逃跑,不至于连个私人飞机都舍不得配。

    贺乘逍和宁惟新?

    真爱?

    主角是吧?

    亲爱的乘逍,你完蛋了。

    ……

    “贺先生?”

    贺乘逍回神:“让医生给他看看。”

    “宁先生这种情况呢,最好是有亲近的人在旁边安抚……”

    贺乘逍头脑清醒:“你方才说小白这种情况,最好也是亲人多喊喊。”

    “……行。”

    白逸的手指动了动,贺乘逍猛回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宝……宝宝!”

    他站起身,以一个三角形的姿势一手摁上了床头铃-

    在这个大环境下,普通人对抗资本最主要的手段就是利用舆论。

    倘若“幻觉”真预示着某种可能,那宁惟新无疑深谙此道。

    把自己从幕后借他人之口推向台前,泼了白逸一身脏水后及时收手,这种潜移默化的东西,无人刻意追究,也就无人大张旗鼓地为白逸正名。

    也许这也是幻觉里他牵制贺乘逍的原因之一。

    不管怎么样,好歹是一个“自己”,某种维持形象的本能在骨子里蠢蠢欲动。

    白逸确信“自己”被陷害了。

    他想看看现在的情况,才用了一点劲,酸胀就顺着席卷全身。他反应很快,在车撞上来的时候就地蜷缩护住了要害,身上主要是强震带来的后遗症。

    抢救的时候昏过去了没感觉,现在醒来,刚动了一下就麻得直抽气。

    “宝宝你别动,有什么事我来。”

    “我躺了多久?”

    “一周。”

    有这么久?他半梦半醒间还感觉画面走得挺快。

    “有什么紧急事务要处理的吗?我昏迷的消息封锁了吗?”

    果然,贺乘逍一听眉头皱起来。

    “我和方时以你休息为由,帮你推了一些不必亲自出席的聚会,确实……有一些文件需要你签字,但是——”

    白逸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拿来吧,翻给我看。”

    贺乘逍憋了一会:“宝宝,你现在最好是先休息……”

    白逸神色苦恼:“可是我好担心环亚,你知道的,我好不容易才拿回来,要是——”

    车祸?

    又是车祸?

    父亲也是车祸。

    他是真瘦了,本来就刻意维持了体脂率,这下突然昏迷,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整个人又清减了一圈,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

    再配上问起环亚,瞬间黯淡的眼神,让人半点不愿见他失望,恨不得把月亮星星都摘给他。

    贺乘逍的嘴比脑子快:“那我念给你听?”

    第102章 读书(上) 他是渣男!

    高价聘请的团队不是白拿工资的, 环亚离了白逸并非不能转,只是方向上需要听从他的意见。

    白逸让贺乘逍举着白纸练了练手,确保自己的笔画看不出脱力,才正式签在文件上。

    “肇事司机找到了, 他是外地来的, 对本地路况不熟悉,不知道医院门口有条暗巷, 宁先生突然闯出来吓到了他, 路面有事后刹车痕迹, 也是他找的救护车。”

    司机看起来胆子不大, 发现自己撞了人, 吓得一点没敢逃,这边把白逸送上救护车, 那边就去自首了, 认错态度良好。

    “查查他和宁惟新的交集。”

    “好。”

    白逸不认为车祸想要撞死他,因为死去的白月光比白月光本人更有杀伤力。

    如果真的是人为,那很有可能……宁惟新想撞伤他自己。

    “那天宁惟新道歉的事处理了吗?”

    “我放了一些娱乐言论转移视线, 引导风向往贺先生和宁先生的友谊上。”

    贺乘逍和宁惟新的友谊?

    白逸立刻联想起了梦里面他们携手共进退的一幕, 望向贺乘逍的目光变得不善, 贺乘逍不明所以, 端正了姿势等他吩咐。

    “书”是第三视角,倘若不是身处其中知道内情,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还真隐隐有些契合上了。

    比如, 确实是白逸做主中止的乘方与Astray的合作,也是白逸停的贺乘逍的职。与之对应,宁惟新陪着贺乘逍获奖, 又在“低谷期”搬进露华苑。

    包括现在,白逸住院,但并未对外公开此事,宁惟新也在住院,很容易就会被猜成贺乘逍在医院照顾宁惟新。

    从上帝视角来看待自己和这两人的行为,着实有些新奇,倒给白逸提供了新的思路。

    ——如果这其实是他潜意识的一种示警呢?

    长期以来,他关注自己在身边人眼中的形象,关注环亚的发展,忽略了和他从未直接接触过的人眼中的自己——兰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出于个人成见,先入为主地认定了白逸在“装”,导致即便真正相处过后,他也一直持有怀疑的态度。

    社交圈内白逸把自己的形象树的差不多了,那社交圈外呢?

    要是环亚出了点什么事,先一步毁了他的口碑,他再以不沾纤尘的白月光的姿态露面,便会被视作虚伪。

    最近一次的危机——其实就是那个下跪视频。

    舆论同情宁惟新,他站在“欺压者”的位置,即便能够澄清,也逃不了“仗势欺人”的刻板印象。宁惟新现在的口碑太好了,没有人认为他会“故意”陷害旁人,即便是跳出偏见,也最多认为双方都有问题,而不会站在白逸的角度觉得他的行为源自个人缺陷。

    头顶国际认可,宁惟新的污点不值一提。

    他那一番欲盖弥彰的澄清,要是再配上车祸,恐怕自己还会染上一些杀人灭口之类的污名。

    还好自己提前下车把他推开了。

    还好现在躺着的是自己。

    自己躺着,自己就是弱者,当白逸比宁惟新更“弱”的时候,就是白逸扭转大众印象的时候。

    “道路监控和医院监控调取了吗?”

    “调了。”

    白逸沉吟一会,如非必要,他是不愿意出现在人前的。

    “传我一份做备份。”

    “还有,我住院的事继续瞒住,乘逍复职,但是暂时不去公司。”白逸强调道,“宁惟新也不许说。”

    他现在身体没好,精力不足,要是有人针对这个做文章,还真不一定有精力应付。不说别的,万一闯进来几个记者,都没人能帮他拦。方时得上传下达,留个贺乘逍应急。

    方时离开后,贺乘逍问:“为什么也不告诉小宁?他知道你昏迷了,这些天很自责,觉也睡不好。”

    听听!

    这就护上了!

    白逸暗自磨牙,就你俩是主角对吧?婚姻失败所以另寻真爱对吧?

    哼。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有些事情他还得求证一下。

    “你不是一直让我休息吗?这段时间就当放假了,小宁口风不严。”

    “好。”

    “……再帮我找几本书念念。”-

    “……她说,我爱的不是你的,你不要再强迫我了,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要去追求自由!”

    “不,我不会让你走,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你了……”

    “我们到此为止了,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想过我也会心痛,我已经再也不会对你产生什么期待了,让我们结束这段畸形的关系吧。”

    “你的身份证户口本护照银行卡手机卡都被我扣下了,你还想逃去哪里?你现在乖乖跟了我,我可以不计较你这几日的小调皮……”

    贺乘逍艰难地念完了一段:“宝宝,你……要不再做个检查?”

    白逸懒懒地扫他一眼:“你不想念了吗?”

    用对方做主语,强调事件发起人为对方,化解落在自己身上的责任。

    白月光才不会喜欢看狗血文,一切都是贺乘逍的原因。

    “没有。”贺乘逍认命地继续往后翻,“就算你能得到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白逸笑弯了眼睛,牵扯着胸腔有些疼,连忙进行了表情管理。

    贺乘逍跟着心疼:“不念了吧,这种强拧的爱情不甜的。”

    “可是乘逍……”白月光有些失落,“我第一次爱人,我也很想知道我会不会哪里做的不好……”

    不要自责啊宝宝!

    贺乘逍心提到嗓子眼,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念:“少爷,不好了!夫人她出事了——”

    “学长?”

    病房门被敲响了,读书声戛然而止:“什么事?”

    “夫人他怎么样了?”

    夫人,夫人。

    贺乘逍脑子打了个结:“她怀……哦不是,他还在昏迷。”

    宁惟新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看看他吗?”

    “不必了。”白逸交代过不能告诉他,贺乘逍坚决履行职责,“我来照顾就好,他太累了,需要休息。”

    闻言,宁惟新话中的情绪低落了几分:“对不起,我不该乱跑的,都怪我……”

    白逸安静地闭着眼,像是精力不足在休息。他在床上躺着的这一个星期,快把贺乘逍逼疯了,他见过白父毫无生机的样子,在黑暗里抱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白逸,却忍受不了他也一动不动躺着的样子。

    他想过,都是车祸,白逸会不会也变成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

    他鲜活的漂亮的老婆,就只和他分开了不到十分钟!

    要不是就在医院门口……

    他急着站起身,去摸白逸的角度呼吸,白逸睁开眼,有些疑惑地回望。

    “我好担心你。”

    书里面的男主不长嘴,次次错过和女主交心的机会,他不能学,他得时时刻刻把心意说给小白听。

    门口的宁惟新自我检讨了一阵,才发现屋内毫无回应。

    “学长?”

    贺乘逍回神:“你回去吧,让我陪他一会。”

    白月光瞬间抬眼,期待地等后续。

    贺乘逍下定了决心,继续往后念:“——她不见了。”

    “这是刚刚在她房间找到的化验单。”

    “男人错愕,什么?孩子是谁的?”

    “管家沉默地望着他,这个钢铁一般的男人怔住了,眼眶充血,怒斥道,还不快把她找回来!”

    ……

    白月光眨了眨眼睛,眼圈泛红。

    “她怀着孩子一个人走了吗?”

    “这个男的怎么就知道怪她?这是正常人表达喜欢的方式吗?他平时不说话怎么跟属下沟通工作?就是跟女主不聊天是吗?”

    ……

    贺乘逍往后翻了翻:“男人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然而此时女人已经乘上了出国的飞机……”

    飞机。

    跟随飞机一同被海水淹没的无力感太糟糕了,骤然听见这两个字,白逸心跳加速了几分。

    对了,还有这个飞机。

    他要逃跑是不会坐民航的,所以梦里面自己出国的真实原因绝对不是逃脱法律责任。

    他现在得知的情况有限,因为“白逸”在“书”中只是一个占据小小篇幅的炮灰,并不会细致描写“他”遇到的问题,至于两位主角的遭遇,也更多着墨于他们违法违德的禁忌爱情。

    虽然他不爽,但他也不会逃避问题,他静下心来回忆自己看到的细节。

    其中最精彩的部分无疑就是“贺”迟迟下不定决心离婚,“宁”失望决心抽身,进行了一系列拉扯,而后“贺”幡然醒悟,认明真心。“白逸”也是在这个阶段翻车的,变相助推了一把。

    眼下距离那个时间点还有一段距离,按理说应该到了“贺”和“宁”借项目偷情的戏份。

    “渣男!”

    贺乘逍:“……”

    贺乘逍:“渣男!”

    坏了,宝宝怎么对这个剧情这么真情实感?一定是我平时对他的关心太少了。

    书中女主跑路了男主才知道她怀孕了,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小白做完检查了,他才知道小白身体不舒服……还好小白没有选择离开……现在的情况是小白因为车祸住院了,暂时没有办法离开自己,可他好了以后呢?他有那么多选择,他还会坚定站在没有保护好他的自己这一边吗?

    白逸指桑骂槐地爽了,催促道:“然后呢?”

    第103章 读书(下) 他有潜力

    贺乘逍俯下身来亲他, 言简意赅道:“然后色令智昏。”

    很好,高度概括。

    色令智昏!

    好像某人也挺馋自己的。

    “要不要换一本?”

    “我腰有些疼,帮我换个姿势。”

    贺乘逍的掌心比较温暖,贴着他的后腰, 让白逸靠在自己身上。

    他主要就是腰部淤堵, 揉完酥酥麻麻的,稍微舒服了一些, 贺乘逍调了一下床的高度和角度, 帮他调整了一下坐姿。

    老婆瘦了好多, 因为腰腹受伤, 连带着胃口也变差了。

    白逸攒着一口气长长吐出, 显然方才是在忍痛,脸色又白了几分, 和床单被子几乎要混到一处去, 鼻尖冒出细汗,看着无比脆弱。

    贺乘逍顺带检查了一下输液袋,针口落在白逸的手背上, 青青紫紫一大片, 他都舍不得弄出这样惨的痕迹, 偏偏现在无能为力, 替他分担不了。

    ……

    老婆很好捏,像劲道的面团。

    ……

    按摩结束, 白逸冷酷无情地道:“休息时间结束,该工作了。”

    贺乘逍开始工作, 白逸闭目养神。

    他现在恢复了很多,但情况仍不适合下地,只好继续躺着。

    自己躺着, 很容易就想起另一个躺着的人。

    他爹。

    他比父亲好太多,他的意识醒过来了,也没有撞出什么大的损伤,他爹就不一样,身上用药恢复了不少,就是大脑相关的东西无法控制,一众医生束手无策。

    方时照例把需要他过目的部分发过来,他一连接近半个月没有露面,真真假假地放了点风声,顺便探了探董事会的底,其中有几个心思活络的试图找方时套话,聊天内容也被打包发过来了。

    自己还是太年轻,一时半会镇不住这么多人,要是真离开了,环亚的下场未必能比梦中好多少。

    梦里面有几个人和他的主张背道而驰,白逸犹豫了片刻,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

    不能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就发配人家,试一试,如果他们真的按不住野心再说。

    宁惟新也是同理。

    得给他找点事做,省的一天八百趟来自己这边串门,他还真有点担心这人莽撞地冲进来。

    “兰迪和裴知意说要来看望小宁,他们来了吗?”

    “没有。”贺乘逍戴了眼镜,这个角度有些冷峻,“我怕他们发现你的事,做主让小宁推辞了他们的探望。”

    “你帮他一下,重新提一提这个事。”

    “小白,你是想见他们吗?”

    贺乘逍这反应一看就是误会了,但白逸不打算解释:“他们是小宁的朋友,你拦着有些越俎代庖。”

    好气。

    还得亲自邀请他们来。

    贺乘逍一面给宁惟新发消息,叮嘱他不要把白逸入院的事说出去,一面忍气吞声地给“情敌”发消息,周身醋味盈天。

    【助理方时:您安排的检查已经布置下去了,暂时没发现偷工减料的问题。】

    梦里白逸口碑滑铁卢的最大原因就是环亚发生的重大事故,白逸醒来之后就交代了方时去仔细排查隐患,现在结果安全,他却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距离梦境发生的节点还有一个月,如果不是内部问题,难道还会有什么外来因素?-

    入夜,贺乘逍在旁边睡着了,白逸睁眼开始放空。

    白天睡眠太长的后遗症就是晚上睡不着,他一时无事,心里抓耳挠腮贺乘逍说的那个结局,瞥了一眼他确实像是睡熟了,伸手从床头拿过手机,对着书名搜了一下。

    搜索引擎商业化的后果就是广告变多,一个关键词搜出了很多类似的小说。

    ……原来这是一类文。

    他顺着链接点进去,被简介震惊了。

    虽然贺乘逍活一般,但是自己也可以不顾他死活啊。

    都是总裁的话……那是不是可以……

    打住。

    他的腰现在完全受不住。

    白逸飞速浏览,这类文的套路他大概熟悉了,男主爱上女主,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认清自己的心,导致二人一再产生误会,最后女主离开,男主幡然醒悟,一路狂追。

    ——和他梦见的那本“书”十分相似,只不过女主换了个性别。

    但实际情况又有不同,比如宁惟新的目标似乎不只是贺乘逍,他和新河的交集……他真的是新河的幕后总裁?

    自己知道陈允绉背后还有人,却怎么也无法把这个神秘对象和宁惟新联系起来。

    三个项目,第一、二名他参与,第三名和他相似,就算宁惟新是天才,要用一个人的思路来包揽一个比赛的前三,这主角光环未免也开太大了。

    以至于连一个炮灰都没有。

    按钱氏目前的规划来看,他们虽然风评受累,确到不了衬托主角的地步。

    现实果然还是不能坚定用一本书来概括,书是讲逻辑的,现实……也是有逻辑的。

    如果他瞒下自己是新河总裁的身份,就是为了包揽前三呢?

    他到底是广撒网,还是算准了这三个项目能登顶?

    梦境真实性有待考究,他最在意的一点的最直接的验证方式就是查证宁惟新和新河的关系。

    背后有光亮起,贺乘逍拧开了床头灯:“宝宝,你还不睡吗?”

    白逸自然地放下手机:“有些睡不着。”

    刚看的,小说里就是这样,女主睡不着,男主还要怪她为什么大晚上折腾。

    “书”里面“贺宁”就是走的这个路线,乘逍后面要打脸追妻的。

    等等……他如果有这种潜力的话……

    白逸心动了一下,于是理直气壮地追加道:“不舒服,帮我捂。”

    与其便宜别人,不如造福自己。

    这人现在脾气太好了,给他上点强度!

    贺乘逍起来了,钻进他的被子里,把手合在他小腹上:“这里吗?”

    闲人有闲人的好处,可以围着自己转。

    呼吸相闻,白逸能清晰感觉到某些精神抖擞的反应。

    又一个关键词在他脑海中浮现。

    ……色令智昏?

    贺乘逍自己总结的。

    得到了就不珍惜,圈子里顶顶好看的小白花他都不珍惜!那就不要怪他照葫芦画瓢了。

    他动了动手指,直接刺激他了一把,贺乘逍一个激灵彻底醒了:“怎么了?”-

    (您好,因为我删不掉,所以改成跳舞,无不良影响)-

    “我想跳舞。”白月光理直气壮,语气正直仿佛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但是我身上没力气。”

    他在贺乘逍怀里翻了个身,沐浴露的清香在鼻尖萦绕,贺乘逍忍了一下:“我扶你起来?”

    “不要。”老婆声音绵软,“现在是睡觉的点了。”

    他睡不着,贺乘逍得哄他!

    贺乘逍一个头两个大,他这段时间跟着心急,自己没有疏解,现在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白逸还要刺激他。

    但他不能说,是自己让老婆不舒服在先。

    “哪怎么办?”

    “你跳。”

    他认命从床上爬起来,老婆兴致勃勃拿起手机放了首儿歌,他随便晃晃手脚,满脸无奈。

    白逸笑得眼睛弯弯,腹部肌肉有些发颤,察觉到贺乘逍又要停下来了,连忙催他:“快点。”

    这玩意怎么快。

    ……

    白逸心满意足,头往后贴着他的下颚,语气染上点困意:“新河那边有没有联系你?”

    贺乘逍在放空:“嗯?有,我和陈董约了后天见面。”

    “……怎么不说?”

    贺乘逍捞过手机,给他看聊天记录:“是你出车祸当天约的时间,一时忘了。”

    也就是宁惟新住院的时候联系的。

    白逸一目十行,他们的聊天记录很简单,基本上还是围绕那个项目。

    但是陈允绉的态度就很奇怪了。

    重逢时他表现得对自己比较关心,甚至因为下半年的评选名额,让自己重新考虑和贺乘逍的婚姻关系。其中暗藏的意思不外乎陈允绉不太看得起贺乘逍。

    现在居然主动约他见面,转变的原因是什么?

    他因为贺乘逍开除了一个小组长,而贺乘逍充其量只是一个外援,他的取舍也相对奇怪。

    ……就像是明明对贺乘逍观感一般,却不得不请他留下来一样。

    “他们的问题那么麻烦吗?”

    “有一点麻烦,一是看不到他们的东西,二是我拿自己的项目做实验,发现在底层改动一点逻辑就能覆盖……但要是新河也有相同的问题的话,恐怕有些棘手,毕竟他们已经对外公开了。”

    他们不仅公开,还把自己置于大众监督之下,这个时候推翻重来,无疑直接宣告自己的不足。

    “书”里说,宁惟新和贺乘逍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他们享受灵感相通的瞬间。

    灵感相通?

    又不是共用一个大脑,那有那么多巧合。

    以及……如果新河是宁惟新的,那背后的主创会不会也是他?

    两个成长环境完全不同的个体,思维方式能这么相似吗?

    “你和小宁合作起来是不是很顺利?”

    “还可以,他和我的想法能连上,有时候还能提一些很新奇的点子。”

    “我记得你们谈过你的废项,他有没有什么建议?”

    “不方便给他看,他没有给出什么建议,主要是帮我捋顺思路。”

    白逸心底浮现一种可能——如果他是解决不了呢?

    对啊,新河自己的主创迟迟不解决问题,反而把任务托付给贺乘逍,陈允绉对外说是生病,但病了十天半个月还不好——会不会就是自己做不出来呢?

    宁惟新和贺乘逍合作过,他或许认为贺乘逍有这个能力,所以才交代陈允绉来请贺乘逍?

    可惜宁惟新对自己的行踪遮掩的太好了,虽然惹人怀疑,却也确实叫人无从下手。

    贺乘逍接着道:“我打算见面跟他提一下推迟或者解约的事。”

    “再加一件。”白逸有了主意,“你把宁惟新推给他。”

    第104章 画展(一) (已修)他有经验……

    白逸以为贺乘逍会问他为什么又扯宁惟新, 等了一会没有等到,重新睁开眼,对上贺乘逍心事重重的神情。

    “宝宝,对不起。”

    因为刚刚?

    白逸兴趣起来了, 老夫老夫了, 不会还在心里搞纯爱吧?

    “如果我有哪里让你不开心了,我可以改。”

    贺乘逍没有什么让他不开心的, 让他不开心的另有其人。

    找不出原因时, 保持沉默能调动对方的情绪。

    贺乘逍的手臂肌肉绷紧, 却克制着没有挤压他的空间:“我知道我起点低, 也很难追上他们……”

    “你的起点不低。”白逸打击他, “你的资源已经很好了。”

    他的资源已经很好了,换作宁惟新, 才真是一穷二白走出来的, 这人果然是生活的太安逸了不思进取。

    “或者说,我揠苗助长。”

    “别多想,睡吧, 晚安。”

    ……

    这下轮到贺乘逍睡不着了。

    虽然他们在床上依旧和谐, 但这段时间以来, 白逸不仅对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对其他爱慕者的态度也在转好,他会不会是真的在思考是否要放弃自己?

    小白……小白事业心重-

    “……综上, 在无法得到源文件的情况下,我认为无法继续推进这个项目。”

    陈允绉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反应, 把话题移到他的生活上:“最近有听到些传言,说小白很久没有露面了,我给他发的消息, 也没有回复。”

    因为打算隐瞒白逸的真实情况,所以贺乘逍在推辞时并没有提到白逸,他突然把话题引过去,引起了他的警惕。

    陈允绉还联系了小白?不过白逸没有告诉他,他的疑惑恰好作为佐证。

    “他最近在休假,您知道的,小白总是惦记着工作,所以我干脆不让他处理相关事务了。”贺乘逍斟酌着说,“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猜测,我们就没有公开这件事。”

    “原来如此。”陈允绉的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个角度,“我还以为小白出什么事了呢。”

    “劳您关心。”

    “不知道小白在哪里休假?这段时间新河没有进展,我也想带员工放松一下。”

    “不大确定,难得闲下来,他想去哪都可以去。”

    “好吧。”陈允绉或许是在观察他,“传言上的问题,小白比较在意,现在他没有管,贺总也要学着处理。”

    贺乘逍点头,他还急着回去守着白逸,把话题又扯了回去:“我会的。方才我说的情况——”

    “别急,贺总。”陈允绉手指在桌上交叠,“是和那个员工有关吗?”

    “无关。莫非陈董是认为我接触了新河的东西,所以不希望我离开?我可以签保密协议。”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允绉笑道,“我从来不怀疑贺总,倘若不是没有把东西给您,想必您也不会如此困扰,我向您道歉。我已经给他办了停职,如果贺总愿意,我希望贺总能接手他的位置。”

    贺乘逍直截了当地道:“我暂时没有脱离乘方的打算。”

    他看出来了,陈允绉确实是需要一些思考的时间,才会一直和他兜圈子。

    听起来对面的主创确实生了很严重的病,否则小半个月过去了,不至于一点进展都没有。他联想到白逸的情况,神色柔和了几分:“新河的主创身体还没好吗?如果是他的东西,等他亲自来,应该会更快。”

    “多谢贺总的祝福,不过情况确实有些特殊,我们也迫于无奈。相信小白当初推荐贺总来帮我们,也是带着好意的。”

    贺乘逍疑窦顿生。

    陈允绉这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了,因为小白最近暂停了一切社交,他这话从白逸的方面入手,变相指出贺乘逍不顾白逸的意愿,而贺乘逍要跳出这个指责,最理想的就是让白逸本人来与他沟通——他还可以顺手试探一下白逸的情况。

    “比起大包大揽,及时认清自己的不足,避免耽误陈董的后续安排,我认为也同样重要。”

    “是么……本来我还想和乘方再开一些合作的。”陈允绉不接招,把文件夹推给他,“看看?”

    贺乘逍翻了几页,陈允绉的诚意确实到位,想来这才是今天特地面谈的目的,不过被他截胡了。

    新河是贺乘逍自己能接触到的比较优质的合作方了,他危机感上来,自知白逸或许不满于他安于现状,对他有些失望,陈允绉的橄榄枝伸得恰到好处。

    他们合作过,有一点基础;新河还未定项,贺乘逍若能挂名,能摆出来招投资的项目就又多了一个。

    他是有机会解决的,而且帮新河解决问题,他收益巨大。

    怎么看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以上就是我的诚意,不知贺总考虑得如何?”

    陈允绉或许是有自信自己能说服贺乘逍,才特意带了提前打印好的合同前来赴会。贺乘逍合上合同,递回去:“抱歉。”

    他看得明白,陈允绉要合作的是自己,而不是乘方。

    和乘方合作是好事,和他个人合作,他暂时分身乏力。

    陈允绉目光随之落在封皮上:“贺总有什么顾虑吗?陪小白休假?”

    “不全是,但我确实很希望花更多时间来陪他。”

    “我知道了。”陈允绉感叹一声,把合同留给他,“话虽如此,但我是真心希望与你合作的。我的邀请依然有效,贺总这几天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合作的事,有机会我登门拜访。至于这次——”

    陈允绉正色打断他:“我们可以等。”

    等?

    身处相似境地,贺乘逍自然明白时间紧迫,只把他的话当作客套,继续阐述自己的看法:“我给出过一些思路,但是看不到源文件,能做的确实有限。”

    他不能一直盲人摸象般的浪费时间。

    “好吧。”陈允绉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说起来,我有一个私人疑问。贺总做这个选择,是不是和小白吵架了?”

    贺乘逍:!

    “陈董为什么会这么说?”

    成功勾起了他的兴趣,陈允绉再次端起了打太极的门道:“实不相瞒,圈子里不少人在觊觎小白,贺总要是想地位稳固,还得从自身努力啊。”

    贺乘逍:!!!

    他心里知道也许这又是陈允绉的拖延战术,但是却忍不住追问:“还请陈董明说。”

    “小白太好了,别人的想法我们无法控制是不是?我只是听说,听说啊,前段时间贺总被停职是小白做的主?”

    贺乘逍明面上松了一口气,嗓音却没有完全放松下来:“这是我们商量后的共同结果。”

    陈允绉察觉到了:“但是乘方现在的地位很尴尬,环亚高层应该都盯着贺总的错处吧?要是不能给出一点有力的东西,小白身上背的压力也太大了。”

    这话……没错。

    他想到的却不是乘方,而是宁惟新。

    宁惟新也是自己惹来的麻烦,后果却让小白承担了。

    小白嘴上不说,心里疙瘩难免。

    虽然这次和新河解除合作,也是征询了小白的意见,可是把手上的责任全都卸掉,固然可以不出错,却也挣不回半点功劳。

    陈允绉一看就知道他听进去了,不紧不慢地煽动他:“所以贺总再考虑考虑吧。比如——有时候的意见一致,会不会是小白太失望了呢?”-

    “白总,这是您要的东西。”方时来汇报一周的工作,顺便去了趟露华苑,把那张损坏的邀请函拿来了,“一张特殊邀请函,一张空白邀请函,您打算带人出席么?”

    贺乘逍无声地望过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说出的人解决掉一样。

    白逸生了点逗他的心思:“你最近忙么?”

    方时警觉退让:“这段时间确实有点忙,如果可以,我计划周末休息。”

    好遗憾,惺惺相惜的打工搭子决定休息。

    “秦晟有一张邀请函了,要不这一张拿去给卓深吧。”

    方时一点头,眼看就要执行,贺乘逍整个人乌云罩顶,笔在纸上留下一个重点。

    “——你先问问秦晟去不去。”

    他这段时间为了避免自己回复休息,暴露醒来的事情,干脆退了社交平台,把联系的事全分给了贺乘逍和方时,于是贺乘逍的目光随着落在方时的手机上,看他敲敲打打,一转屏幕。

    “秦先生说想和您一起去。”

    贺乘逍:!

    你自己没有老婆吗!要跟别人的老婆出门!

    他还没想好怎么在小白面前证明自己呢,这些人跟雨后的蘑菇一样,怎么到处冒?

    白逸故作思考:“下周……那我带个护工吧,万一走累了,推个轮椅休息一下——”

    “我陪你。”贺乘逍打断他,“我照顾你有经验了,我来。”

    第105章 画展(二) 他“醒”了

    比起他们俩私下里通过其他通讯媒介交流, 裴知意和宁惟新在医院接触还是更好监视。

    在白逸面前表示过对宁惟新的重视,即便心里对宁惟新的自作主张稍有不满,裴知意还是来了。

    贺乘逍叮嘱宁惟新不要把白逸受伤的事说出去,并按照白逸的要求留下来监督执行。

    “小宁气色确实好了不少, 看来贺总的付出有成效。”他夸张地表示了羡慕, “贺总对小宁这么好,也不知道对小白得多好, 真让人好奇。”

    踩一捧一, 老手段了, 百用不厌。

    贺乘逍对上他天然战力翻倍:“小宁情况特殊, 如果可以, 我并不希望小白生病。”

    裴知意几次交锋都没有讨好,越挫越勇:“是么, 怪不得贺总连小白生病都赶不上。”

    这事也快成一根刺了。

    前有检查结果无异常, 后有受累车祸住院静养,贺乘逍离得明明那么近,硬是一个都没赶上能负责任的时候, 自知事后再怎么努力陪伴, 也填不上心底对差点失去小白一事的后怕。

    车祸对白逸的身体造成了新伤, 和前一天的报告结果一起交给了专家比对, 得出的结论却是身体素质很好、否则可能被撞得更惨。

    开玩笑,白月光特意保留的薄薄肌肉不是吃素的, 关键时候起了一点点□□作用。

    他车祸前的结果非常正常,专家建议他去试试脑内部的诊断, 看看是不是幻痛。

    “现在的小年轻啊,抗压能力和遭受的压力不成比例,很容易就会出现问题。”

    ……

    “裴哥你别说了, 学长这些天照顾……已经很辛苦了。”

    伤哪里不好,偏偏伤在膝盖。

    裴知意兴致缺缺:“你在贺总家受伤,贺总总不会不负责吧。小白在哪旅游呢?你要是没精力,我这个当哥哥的,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帮你一把。”

    谁跟你哥哥弟弟。

    “不用了,小白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裴知意找到了发力点:“小白再怎么样也是自己一个人,他习惯了扛着担子往前走,难道你就能默认他不累?”

    宁惟新纠结一会:“裴哥……”

    裴知意不耐烦:“你休息,别上赶着护他。”

    宁惟新识趣地不吱声了。

    车祸与他脱不了干系,贺乘逍愿意承接火力,他也没必要拉回自己身上。

    “从没听他请过这么久的假,看来前几年跟着你是真的累坏了,贺总,你要是没这个能力,可以让出来。”

    “不让。”贺乘逍毫不犹豫,“我努力对他好。”

    笃笃笃——

    有人敲门。

    剑拔弩张的氛围一松,贺乘逍问道:“谁?什么事?”

    秦晟的声音传进来:“小白醒了。”-

    白逸醒了。

    来之前,他明明交代过自己不要把事情说穿,怎么秦晟——

    是他说漏嘴了,还是小白故意要告诉裴知意?

    小白是不是想见他?

    听说人在受伤生病之类无助的情况下,很容易会向亲近的人求助,小白莫不是想要依靠他,所以才会……

    容不得贺乘逍细想,裴知意大步走到门口开门:“你在说什么?”

    秦晟摆出一副“说漏嘴”的逃避模样,作势扭头就走,裴知意紧追几步:“你刚才说谁醒了?”

    “一个病号,跟你没关系。”

    “和贺总有关?”

    秦晟半真半假地道:“对,是贺总的亲人。”

    “贺乘逍有什么亲人我还不知道?他不就是——”裴知意一把扣住他的肩膀,“那天就听见你们说小白不舒服,所以是小白在医院吗?”

    秦晟拍开他:“男男授受不亲,你和我保持距离。”

    他顾左右而言他,一看就是有鬼,裴知意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在哪里?我就说他不可能这么久不露面,他在哪?”

    ……

    贺乘逍本来想追出来,被宁惟新抓住了衣角:“我……我没听错吧,夫人醒了?”

    贺乘逍确实很激动,不过不是因为白逸“醒”了,而是因为他和秦晟行事不告诉他,他压抑着情绪:“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不行,万一只是秦晟说漏嘴了呢?

    贺乘逍转过身来阻止宁惟新:“我先去看看情况,你别跟着。”

    ……

    他进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反手锁上了门,白逸调整好了角度,上午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皮肤又白又透,眼睫毛都闪着光,抱着枕头静静地望向窗外,听见声音回头,黑眸对上形容冷峻的贺乘逍。

    差点破功。

    不是说引裴知意来嘛,怎么又把贺乘逍引来了。

    “乘逍?”

    贺乘逍看他坐着,就知道是和秦晟商量好了,心头无名上了点火:“你想见裴知意?”

    他语气有些冲,白逸缓缓眨了眨眼,猜测他是不是生气了。

    “我想了想,这周要去画展,可能还需要裴哥行点方便,你急什么?”

    贺乘逍瞬间哑火。

    白逸的理由是正当的,也符合他见过秦晟、商量了画展的事后改变主意的行为逻辑。

    白逸观察着他的眼神变化,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我听见你锁门了,不过你别担心了,去让他们进来吧,我叫一下医生,秦晟安排好了。”

    “他很重要吗?”

    “什么?”

    “没什么。我现在去。”

    “等等。”白逸喊住他,“抱歉,我临时起意,没有提前告诉你。”

    贺乘逍:!

    我自己调节一下就好了你不用跟我道歉!

    他心底剩下的火气也压下去了,飞快地重复了一遍:“我现在去!”

    白逸自己按铃,贺乘逍几乎是一开门,裴知意就闯了进来——他看见贺乘逍进这边了,只是顾忌自己不了解情况,没有贸然打扰白逸休息。

    “小白!”

    白逸揉了揉眼睛,拙劣地演了一下——不能让贺乘逍看出他演技很好,又不能没骗过裴知意:“裴哥?”

    裴知意关心则乱,站在床边干着急,看医生忙碌:“你这是什么情况?我以为你出去休假了,你——”

    秦晟晚来一步,担起解释的任务:“小白出车祸了。”

    “什么!”

    前因后果真假掺半,隔断门后“扑通”一声,宁惟新不住地道歉:“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

    白逸虚弱地道:“小宁快起来,如果没有躲开,躺着的就是你了。你也是半个受害者,别这样。”

    他今日叫秦晟来,就是怕自己一个人遗漏这两人的细微反应,秦晟眼神不错地观察宁惟新,见他只是一味地道歉:“快起来吧,你现在这样,等下被拍到,又要惹人误会了。”

    裴知意的脸色很难看了,他是今天才知道白逸出车祸,原因还是为了推开乱跑的宁惟新,一下接受的信息量上去了,又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刚才怎么不说?”

    话里有脾气,是冲着宁惟新的。

    秦晟打岔,一边扶宁惟新一边抱怨道:“小宁也是被吓到了,要说还是媒体无良,要不然小宁怎么会跑出来呢。”

    他们两个都知道宁惟新根本不像时常表现出来的这么怯懦,不可能因为几个媒体就逃走,不过现在,很显然,裴知意也知道。

    他知道宁惟新有小动作,却不知道车祸的事,说明宁惟新和他也不是全然齐心,最多是合作关系。

    他们合作什么?

    白逸和贺乘逍?

    “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事的,我睡了多久?”

    “两周!我快到了吓死了!”秦晟真情实感地演下去,“我真怕你和白叔一样,还好你醒了。”

    检查都是安排好的,医生发话把一行人都清了出去,宁惟新这下不好跪了,不得不踉踉跄跄被拽着一起退了出去。

    秦晟把他扶到椅子上,按着他坐下:“你可别跪了,你的膝盖才刚好,贺总可没法同时照顾两个人。”

    “所以贺总……这段时间是在医院照顾小白?”

    贺乘逍没给他们商量好了,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小白那边我不太帮得上忙。”

    宁惟新挣扎着为自己辩解:“都怪我,躲不快……”

    秦晟不让他解释,神色黯淡:“医生说让我们多跟小白说说话,我刚刚在跟他说他再不醒来,就赶不上裴哥的画展了,然后就见他手指动了动——”

    裴知意猛抬头:“真的?”

    秦晟语气带上些自嘲:“是吧,正好今天裴哥来了,你们是青梅竹马,关系好,也正常。”

    裴知意:!

    贺乘逍:!

    小白果然是在对裴知意示好?

    可是……可是!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乘逍心拔凉,觉得自己像刀板上的肉,伸头缩头抖躲不过头顶一刀。

    裴知意激动中夹了些茫然:“我……贺总,你要是照顾不过来,那就我来吧。”

    宁惟新直觉节奏被打乱:“白先生刚醒,是不是要静养——”

    医生退出来,和秦晟耳语几句,表示白逸虽然没有醒,但是身体一直在自我修复,检查过情况已经稳定了,他们可以进去呆一会了。

    他的话被扔在地上,咬咬牙跟着一起回了房间内。

    白逸身上原先插了些管子,现在换了一批,看着让人心疼。看见他们进来,自然地衔接上了秦晟的话:“两周……我是错过裴哥的画展了么?”

    他看上去有些自责,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在为别人着想。

    “没有!”裴知意抢先道,“画展不重要,你先休息好。我可以延期。”

    白逸适时地露出几分希冀:“医生方才说我恢复的还不错……”

    他话到一半,有苦恼起来:“我现在这样,是不是会给裴哥添麻烦?”

    第106章 画展(三) 万一他累了

    如果白逸没有记错, 裴知意的画展是“书”里的一个重要剧情点。

    裴知意这些画,摆着展览固然赏心悦目,但裴家出身商贾,裴知意归根结底也是要用它来提高自己的名气的。

    书里提到, 这次的重头戏被陈允绉以两千万拍下, 帮助新河获得了银柏的青睐,从根本上形成了利益共同体。

    情感左右的偏爱都很脆弱的, 利益的联盟才能让他们目的一致。

    傍上大船, 新河踩着银柏的跳板, 身家再次上翻, 首次拿下了国际层面的合作。

    新河事业越旺, 后期宁惟新摆脱“地下情人”身份时的打脸效果就越好。

    书里提到的那个价格他暂时压不下来,那他为了以防万一, 就只能在银柏上做文章了。

    “裴哥既然回国了, 能得官方认可肯定是好的。”白逸把相关文件转给他,“本来应该早些告诉你,可惜我昏迷了……就是这邀请函上, 还需要裴哥补一份。”

    他隐瞒了自己醒来的消息, 在这之间打了个时间差, 相当于提前了一个星期开始规划这件事, 今天正好拿来做人情。

    裴知意粗略翻完,脸上多了几分动容:“小白, 你好好休息,你怎么刚醒就忙着——”

    他根基浅, 在国外是有些名声不错,但国内国外毕竟是两个市场,他这个画展就是奔着打开国内市场来的, 白逸给他递了一份官方的合作宣传邀约,用于下半年的城市文化窗口规划。

    互联网确实发达,但在信息纷杂的时代,官媒盖章定论依旧是一种权威的宣传手段,裴知意回国并没有完全接手家里的东西,人脉更是寥寥无几,自己弄也可以,但是大画家显然还没有找对门路,白逸顺手推舟推了一把。

    “我知道银柏那边……裴哥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但有些时候,跳板同样重要,裴哥既然把我当作亲人,还请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都是跳板,新河想踩着银柏上去,他就让裴知意也踩着银柏上去。

    想合作不要紧,利益对冲就可以了。

    白月光温温柔柔噙着笑:“所以裴哥好好回去准备画展,我很期待。”-

    白逸不方便,秦晟自告奋勇代劳把裴知意送出去,拐了个弯又回来了,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道:“你什么时候做的?”

    “思前想后裴哥什么都不缺,我能送的也不多。”白逸轻描淡写地概括,“乘逍,刚刚惟新脸色不太好,你去看看他。”

    这话明显是在支开他,要和秦晟谈事情,贺乘逍心里有些不快,倒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好。”

    宁惟新和裴知意前后脚离开,他们谈话他插不上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祸和他有些关系,一直有些坐立不安。

    贺乘逍进来的时候,他匆匆方向手里的东西:“学长,我想出院。”

    白逸躺了两周,他就跟着住了两周,膝盖几近愈合,气血补了一点回来,却急不得一时半刻。

    “老师和Astray那边都没有催你,你先休息吧。”

    “不是的。”宁惟新自责道,“连累夫人出车祸,我……我实在良心不安,我不想再分担学长的精力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学长你就……专心照顾夫人。”

    “行,那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必,我……我也不需要护工了。”宁惟新攒着一口气说完,“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不能再增添不必要的开销了,我知道学长你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在乘方复职,要是又惹白先生不开心了——乘方是你的心血啊。”

    前有陈允绉,后有宁惟新,都提醒他小白可能对他有所不满。

    他又没有赶上小白看病,又没有阻止小白出车祸,小白对他不满是正常的,他现在应该提升自己,而不是胡思乱想——

    “学长,夫人和我们好不一样啊。”

    “他有没有……责怪你?”

    “没有。”这点贺乘逍很确定,白逸心里肯定有不快,但他不对自己表现出来,他不指责,也不发难,就是默默把事情收尾,反过来还能安抚他的情绪。

    太让人安心了,好像发生什么天都不会塌下来。

    “那天我说错话……是夫人压下去的吗?”

    “对。”

    “也就是说,夫人在回来之前,还抽空处理了这件事……”

    贺乘逍:!

    被他一提醒,连着几天提心吊胆抛之脑后的事重新被提起。那天小宁被拍到在医院出没,澄清了腿伤是自己造成的,但免不了有人猜测他遭受了特殊对待,被媒体围堵,想要抓住这个互联网宠儿造势。

    白逸坐在副驾驶,偶尔扶着头,听环亚的汇报。

    他喜欢引导,如果没有出车祸,事情的解决应当不会只是简单粗暴地压到底。

    要么是他那天精力有限,要么是他想要以最快的方式摆脱影响。

    宁惟新就是在把他往这个方向引导,停了一下,观察到他跟上了自己的思路,接着道:“会不会是他太累了呢?”

    “有一个环亚已经很辛苦了,前段时间还分担了乘方。”

    “学长离职也有董事会的施压吧,这些都是夫人在承担。”

    “所以……我想帮助学长一起,把乘方建设起来,这样夫人就不用那么累了,不是吗?”

    贺乘逍问:“怎么了,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我记得学长和我提过和新河的合作,不过现在搁置了。如果能推进下去,肯定是个很好的成果。”

    ……

    新河吗?

    可是小白让他暂停合作,还说要把宁惟新推给陈允绉。

    自己前几天赴会,陈允绉带了新的项目邀请,表示愿意给他几天思考时间。

    现在宁惟新又提起来了。

    不得不说,在现在的处境下,这对他很有吸引力,可是——要违背小白的意思吗?

    “乘方一直听从环亚的调度,再怎么发展也受环亚的约束,夫人这次撑住了,可无缘无故消失两周,醒来要做的汇报肯定不少。”

    “万一……万一真出了什么事……”

    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比如说昏迷的时间再久一点,别说乘方会被收回去,环亚估计也要内部易主。

    乘方得扩张。

    乘方不能单单跟着环亚的调度来。

    “我知道了,你先休息,让我想想。”-

    #新锐艺术家Peri个人画展

    “小道消息,听说有大量新作展出!”

    “在外待久了,还得是国内提供灵感啊?要比怎么脱胎于华国传统绘画呢。”

    ……

    “裴哥可以啊,平时该出门出门,该娱乐娱乐,一点没耽误他的灵感。”

    秦晟话音刚落,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小范围的惊呼。

    “是人像?Peri的画作中很少出现人像!不少业内人士猜测这或许是他的短板,没想到Peri这次展出了大量人像,高调地打脸了相关人士的唱衰!”

    白逸这才回忆起裴知意画廊里那些阴森森的石膏像。

    玩归玩,闹归闹,真本事该拿出来的时候,裴知意也不会手软。

    “正中间尚未揭幕的这一幅就是今天的重头戏,据说它的成交金额将会投给银柏的基金会——前段时间在网上热度很高的青年学者榜样宁惟新,就是接受的银柏的投资。”

    ……

    “优秀的人惺惺相惜!”

    “没想到Peri和宁还能联动!两个都好厉害啊,果然优秀的人都和优秀的人玩吗?”

    “Peri到底被关了哪一扇窗?”

    ……

    “这位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白逸拿出两份,其中那份特殊的过于特别,安检人员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您好,请随我们这边来。”

    白逸虽然恢复的很好,但逛画展还是有一点超负荷的,干脆也弄了个轮椅。贺乘逍在后面推,这俩组合凑在一块,加上前排解说员无心的说词,立刻让某些群众想起了一些事情。

    “坐轮椅!他是不是宁惟新!”

    白逸留给他们一个高冷的背影,进去之后,果然看到方时汇报说,有人创建了相关词条。

    真的有这么像吗?

    “阿逸,你来了。”

    白逸把手里的礼物递给他:“恭喜,回国第一个展览。”

    裴知意的人像作个人风格依旧浓烈,他几乎没有使用写实配色,用颜料冷暖来对比明暗。

    画展的正中间摆着一幅盖着红布的小画作,从门口就能顺着中轴线一眼望见——白逸在门口听见解读的也是这一幅。

    白天是对外公开展览,下午有一场内部拍卖,他今日的押宝估计就是正中间这一幅了,自然要吊足大家的胃口。

    秦晟搭话:“不知道是谁有幸被裴哥选做这幅大作的模特?”

    “这个得保密。”

    “裴哥你去忙吧,我们自己转转。”

    “阿逸,乘逍?秦公子?”

    才进内场,就有人打招呼。

    裴知意为了这次亮相,请了不少A市名流,白逸一眼望见许多熟面孔。

    白逸现在对陈允绉的观感有些复杂。一方面,他曾经是母亲留下的基金的代理人,在她离世后继续打理资产,直到因病离开。另一方面,梦境里,他的公司新河和宁惟新有关,而宁惟新又是“白逸”身死的主要推动者。

    他既然选择了顺着梦境查下去,就不能放过陈允绉这个“书”中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

    “阿逸怎么坐着轮椅?是受伤了吗?”

    “嗯,腿上的小问题。”

    轮椅目标太显眼,四周顿时挤上来不少关心,白逸一一对答。

    “乘逍,我想喝水。”

    贺乘逍拧开了盖子递给他,紧跟着不少话题被引到了他的身上。

    “乘逍可得多努力啊,乘方发展势头这么好,不能浪费了。”

    第107章 画展(四) 古董戒指

    “在画作之前, 我们还有一些开胃前菜,来自我们的友方。”

    这场拍卖对外是慈善性质的,除了裴知意的画,还有不少友商提供的拍品。

    大致的目录和心理价位都交给代理人, 他坐在休息室吃了些茶点, 倒是秦晟兴致勃勃地跟拍了几样。

    门被敲响了,得了准许, 工作人员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秦先生, 这些是您可以直接带走的。”

    秦晟挑了几样拿着玩:“我留了地址, 直接送过去。”

    “好。”

    工作人员却没有急着离开, 招呼跟在队伍最后的侍者上前, 走到白逸面前,恭敬地道:“白先生, 这枚古董戒指, 对方说送给您。”

    托盘中央,一个打开的小首饰盒,其中一枚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白逸恍惚了一下, 浑身寒毛竖起。

    书中有一个很小的细节, 里面“白逸”“出轨”的证物之一, 就有一枚古董戒指。只不过书里的白逸是配角, 戒指的来龙去脉并不明晰,只是被宁惟新拿出来, 说服贺乘逍自己有二心。

    他没把这一段当回事,尤其是他对贺乘逍还有兴趣, 自认为不会在书中的节点做出违背婚姻的事,因而更在乎的是前面的推论,想要求证新河和宁惟新的联系。

    不过很快他就稍觉安慰, 因为在拍卖会开始前,各家的添头大多透明,或许自己就是提前听说了这样一件拍品,又一直惦记着戒指的事,才会把它投射成梦的一环。

    古董戒指躺在绒布上,中间镶嵌整石,内闪如流液,款式古朴大气。如果没有前提,或许他真的会对它感兴趣。

    爱情要有,外在也要有。

    秦晟原本在把玩自己买回来的东西,闻言缓缓把脖子拧过来,端详了一阵,语气沉重又不失幸灾乐祸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拍下这个的,是钱靳。”

    小托盘已经摆在茶几上,白逸身边的视线炽热起来。

    怪不得,这样就说通了。

    有些人明明当时不在场,却能以回旋镖的形式出现在续集中。

    白逸笑容冷了下来:“不用了,退回去吧。”

    他有夫之夫,又不是真要和贺乘逍拆伙,玩归玩闹归闹,怎么可能去接别人的戒指。

    工作人员为难道:“我们也是按规定来,拍下他的那位说,您要是不收,就当作流拍,他赔违约金。流拍倒是不要紧,就是传出去……可能要影响裴家的颜面。”

    好一个曲线救国、以进为退,上升到道德绑架来了!

    他不想和银柏对上呢,架不住钱靳玩阴的。

    钱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不在意,但今天白逸还想截胡陈允绉的目标,可不能提前得罪人。心念电转之下,就听贺乘逍用一滩死水般的语气询问:“收吗?”

    白逸:“……”

    要平衡这些人,有点累。

    都怪他太好看了,一个个对他感兴趣的点都偏了。

    白逸问工作人员:“这个是一对吗?”

    工作人员也很紧张,额角冒冷汗:“不是,是孤品。”

    白逸小小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孤品,只有一只比有一对好接招。

    贺乘逍目光灼灼望着他,肌肤相贴处,白逸却能清晰察觉到他的心跳明显快了几拍,无声地向白逸传递他内心的不安。

    戒指……不该收,即便书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有这种可能,就应该断绝。

    贺乘逍不安是因为自己,他的不安却来源于未知。

    不过,把未知送归未知并不是优解,电光石火间,白逸忽然有了新的主意:“随我处置么?”

    任务完成有望,工作人员喜出望外:“是的,您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处置,手续费钱先生那边已经结过了,我们有银柏在中间担保,这点您不用担心。”

    “好。”白逸冲工作人员一点头,“那我先保管了,帮我转达我的谢意。”

    贺乘逍:!

    室内陷入死寂,贺乘逍抓住他的手指收紧了一瞬,眼神里刻意维持的平静被打破,流露出些许愠怒。

    小白接别人的戒指。

    这不是小白的问题,这是怪他不能为白逸遮风挡雨,才不得不顺着对方的意愿走——

    手指被轻轻勾了一下。

    任务完成,几个侍者像是生怕白逸后悔,脚步稳健如飞地出去了,同时不忘关上房门,确保空间的隐私性。

    秦晟一动不动,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眼神不错地看他们互动。

    贺乘逍眼珠黑沉,白逸先发制人,神情苦恼:“我们上半年丢了一些合作,下半年银柏和呈德都是重点争取的对象,我得分清主次——”

    他的手反握住贺乘逍,目光落在一旁,似是出于愧疚不忍与他对视:“我想再争取一下,你能给我一些理解么?”

    坏了。

    上半年丢了一些合作,白逸说的委婉,贺乘逍却不能回避自己的问题。

    “宝宝,对不起。”他顷刻被自责淹没,眼神一黯,“我没能给你更好的。可是——”

    接着,贺乘逍的语气狠厉起来:“戒指戴在不同手指有不同寓意,比如挂在脖子上可以表示未亡人。”

    “我觉得我们家门口的小狮子缺一个对象。”

    白逸:“……”

    感觉一年的功德都要没了。

    他没有被带偏,无奈地托出自己的想法:“既然这是古董,那就捐给市博物馆吧,捐赠人写我们俩。”

    贺乘逍和他十指交握,周身寒气散的干干净净,仿佛刚才的阴霾全是错觉:“好。”-

    小锤敲过几轮,终于轮到重头戏。

    裴知意已经在国外小有名气了,但是要打开华国市场,还少不了运作,这幅神秘画作被蒙上红布抬上来,聚光灯落下,场内无声。

    拍卖师热情洋溢地解说道:“我们都知道Peri的画作脱胎于华国水墨,景和绮丽幻想交融,色彩的大胆对比分层,兼具东西方美学。但今天这一幅有所不同。”

    她小小卖了个关子,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抓牢后,才不紧不慢地揭晓:“想必大家已经猜到了——这是一幅人像画。”

    “Peri第一幅公开售卖的人像画作?”

    “搞这么神秘?今天确实有看见他的一些作品,感觉还是值得入一下的。”

    “不过谁也没看过,把期待值拉这么高,Peri一定是对自己很有信心。”

    ……

    “稍安勿躁。”拍卖师稍作安抚,“鉴于题材的特殊性,我们这次将稍微改变一点拍卖形式。”

    “在正式成交之前,画布不会揭开。”

    满座哗然。

    “盲拍?”

    “虽然Peri名声在外,但是他并未有过人像画流入市场,无人知晓他在这个题材上的起价,这表面上是在卖画,实际上是在拍卖业内对他这个名字的认可度啊。”

    “到底是年轻气盛,这么大胆,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满意于现场的争议,拍卖师再次扔下一个重磅炸弹:“起拍价,0元。”

    “什么?不设置起始金额?”

    立刻有人询问:“加价门槛呢?”

    拍卖师微笑回应:“没有门槛。”

    ——也就是说,还可以一块两块的向上加。当然,他们中应当也没有人这么无聊。

    “太大胆了,他就不怕成交价格低栽跟头吗?”

    “咋可能让我们捡漏?我跟你说,这个门槛其实就是给我们一个示好的机会……”

    “买不买不重要,主要是态度!”

    ……

    “如果没有其他疑问的话——”

    小锤子一敲:“起拍价0元,本次拍卖开始。”

    场内迅速有一些活络的小企业抢先起价——在场这么多人,不会让这幅作品在七位数以下成交的,第一个出价的企业耍了个小聪明:“九十万。”

    “一百一十万!”

    “一百三十万——”

    ……

    “五百万!”

    卡得不错,白逸松了口气,数字一下翻了接近四倍,又狠狠装到了。

    书中的成交价是两千万呢,可不能让他们五万十万的加。

    涨到这个数字,不少原本有意投诚的小公司讪讪地放下了牌子。

    白逸并没有完全相信书中内容,一是他早知情早准备,细节必然不会完全一致;二是他不满意书的结局,即便要验证,也绝不愿看见事情顺着书中脉络发展。

    谁想看见自己的死局啊。

    他带了秦晟,本来想口嗨一把直接一千万起步的,考虑了一下节奏拉太快,影响裴知意的成就感——他选择排卖这种形式,说明骨子里比较享受被争夺、被很多人认可的感觉,如果一下子把门槛抬得太高,参与者排除的太多,让场内大多数人参与不进来,多影响体验。

    “五百五十万!”

    “六百万!”

    “六百三十万——”

    ……

    有人带头,断断续续开始有人加价。外行人看热闹,同圈的人一眼明白这是铁了心要捧人。不少和环亚交好的企业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有眼力见的跟着把门槛往五十万以上端。

    ——明面上什么限制都没有,但白逸帮他开好了头,后头有人出手自然不好意思往抠了去。

    【裴:谢谢。】

    【白兔子:裴哥值得。】

    拉好感呢,谁不会啊。

    即便他要维持和裴知意的感情,却也不必真就简单粗暴像书里一样,靠买下画作来示好。细节上的铺垫,书里没有提,他却可以做到。

    保底三十万起加,五百万起步,经过几十轮加价,很快就翻到了一千万以上,举牌的频率明显降低。

    能拿这些钱来做敲门砖,须得是有一定规模的企业,否则即便傍上了,也未必能回本。

    陈允绉还没有下场——

    白逸手指轻轻敲击扶手,其实心里也有几分紧张。

    他真的会买吗?

    书的前半段和他们的经历相差无几,只是换了个视角——也有可能是自己记忆加工出来的。他们做这行的,消息必须得灵通,书上提到的下半年的大事件,白逸仔细思考下来自己都略有耳闻——没道理宁惟新知道,他确实不知道。

    果然,把一个幻觉当真实,还是太扯了——

    前面因为戒指被安抚住了的贺乘逍,正襟危坐直视小屏幕,把眼神当雕刻机,试图在上面刻出形状。手里却捏着白逸的手,也不用劲,却存在感十足。

    “乖一点,我需要这个。”

    贺乘逍深深看了他一眼,松开手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白逸动作一缓,眨了眨眼,他刚刚余光瞥见贺乘逍看手机了,不知道是谁找他-

    “学长,我把人家的车剐了,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向谁求助——”贺乘逍刚到门口,宁惟新受惊睁大的圆眼满是无措,看见他像看见了主心骨,直接扑到他身侧。

    “哟,这不是贺总嘛,怎么,要为他出头?”上次被按在地上,孙钊心里一直憋着气,好不容易抓到了贺乘逍的把柄,当场狮子大张口,“八十万私了,不然有你赔。”

    对他来说不多,但对于宁惟新一个学生而言确实是一笔巨款。宁惟新眼圈都红了,眼泪要掉不掉,急道:“就是碰了一下,要不是你突然转向,本来是不会撞到的!”

    孙钊抱臂:“是么,那论责也行。”

    宁惟新不吱声了,求助地望向贺乘逍。

    “让律师来谈,我们先走。”

    “别急啊……哦,拍卖会是吧,也不知道贺总急着买什么?手里的钱够不够啊?”

    “不劳孙总关心。”

    “可别。”孙钊挪着身子挡住他们的去路,“来都来了,事情解决了再走呗?不是要叫人验伤?现在就叫。”

    只是个小剐蹭,本来没必要闹大。

    “你欺人太甚!就这么一点点痕迹,拍一下就没了!”

    “暗伤。”孙钊伸手指着他,“别碰!你别碰!碰坏了翻倍!”

    贺乘逍本来就有些烦躁,眼下更是不欲因此纠缠:“我们愿意赔偿。”

    见他愿意吃亏,孙钊眼珠一转,得寸进尺:“刚才说私了你不要,现在我就要等着验伤,你看着办吧——”

    第108章 画展(五) 空白画作?

    拍卖师经验丰富, 一面有条不紊地报价,一面将手势递了一圈,确保所有人都能被她的话所吸引。

    “好的,一千一百万。”

    “这位先生出价一千一百二十万……”

    “来自……的女士, 现在我们的价格来到了一千一百六十万……”

    “还有更高吗?一千二百万。”

    “看到了, 这边一千二百三十万,请问您还要加价吗?”

    ……

    “哦, 天哪, 一千三百万!”

    秦晟捧着手机坐到他身边:“诶, 小白, 他们在猜裴知意这画最后的成交价呢。”

    他们这群人年龄相仿, 平日里秦晟和他们打成一片,白逸离得远些, 裴知意则是因为出国几年, 和大家的联系淡了,回来后才重新拾起。

    这次竞拍,他们自己人也有喊着玩。

    “有人想买, 大伙说干脆收手不投了, 下个注看看谁离成交价近。”秦晟一边翻聊天记录一边道, “你看看群, 帮我估个数字呗。”

    白逸不发言,但会偷偷水群, 很快就爬完了楼:“你押个两千万呗,应该能到。”

    “还差五六百万呢, 他们还没下完注,还在乱叫,待会一下子全撤了……押个一千八靠谱不?好几个人押这个数, 我也觉得差不多。”

    “我看看。”

    规则很简单,押注最终金额,全池的钱归最近的人平分,白逸直接在他的屏幕上翻了一下,秦晟没说错,现在涨势减缓,大多数人在一千六和一千八之间摇摆。

    “快快快,你想一下,要截了。”

    白逸伸出一根食指,在他屏幕上敲下“两千万”发了出去,秦晟收回来看:“我觉得会不会太高了?刚刚一千二百万都叫了两次——”

    “——一千四百万!再来一位。”

    群里飞快滚动的消息停了,押注了一千五百万的人开始疯狂刷屏。

    “都不准抬价!”

    “买定离手!开盘了不准下场了!”

    “我在现场看着呢,谁偷偷抬价谁一人送辆车!”

    “一千四百五十万一次,还有人想要加价吗?一千四百五十万两次,Peri首幅公开拍卖的人像画作——”

    “一千五百万!来自A市的陈先生!”

    白逸精神一振,来了。

    他感兴趣的不是画作,全场只关注了陈允绉的代理人,见他终于举牌,神情愈发凝重。

    陈允绉还真的对它感兴趣,并且挑在后期下手,摆明了态度,就是奔着拿下画作去的。

    真能忍,居然这么晚才下手。

    一千五百万,离书中的价格还有差距,会有人继续吗——

    “一千五百四十万!”

    “一千五百八十万——这个价格已经来到了全场最高!还有人想要继续吗——一千六百万!很吉利的数字!”

    ……

    “书”中说,这是一幅空白画作——拍卖的不是画作本身,而是裴知意的名声。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他吊大家胃口,可没有哪幅画的受众是所有人,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的画就能安稳收场。

    而留一幅空白画作,恰好可以达到戏剧化的效果,让行为本身成为一种艺术。

    ——即便如此,那也是一张白纸一千六百万!小裴还是太赚钱了。

    “还加价吗?”耳麦中传来白逸的代理人的询问,“应该快到收尾了。”

    “喊一千八——”

    秦晟扑过来捂住他:“我家底会被你掏没的。”

    白逸老神在在:“可是我们压了两千万哦。”

    “你就不怕真买了,一千八就扔给他了?”

    那还是别了。

    辛辛苦苦赚的钱,还是在自己手里比较踏实。

    白逸敲了敲耳麦:“再抛五十万就停手。”

    “一千六百万!再来一位——一千六百三十万!”

    他们的小群消息滚动停滞了一瞬,紧接着各种表情包开始花式输出。有祈祷一千八的,有哀嚎打水漂的,页面刷新得很快,一时间群情激动。

    【还差一百七到一千八,还差三百七到两千,还有没有人来啊——”】

    “——一千七百万。”

    这个数字一出,原先嘲笑一千六的那群人也老实了,短短一百万,要是卡在中间可就无输无赢了。

    【是钱二吧?他一晚上买了这么多,还这么有钱。】

    【@钱靳,出来发红包。】

    【钱哥别投啦,我们要输没了!】

    【@秦晟,是不是和白逸在一起!他怎么也没停?】

    【秦晟:老白不投了,来来来最后一搏!】

    “一千七百万!线上这边有没有高价?”拍卖师环视一圈,“一千七百万一次——一千七百万两次——一千七——”

    “一千八百万!”

    陈允绉的代理人卡着最后几秒举牌。

    【停手停手,都停手!还有押两千万的赌徒不能再加了!】

    【@钱靳,别抢了别抢了,白哥想要就让让他!】

    【@白兔子,钱哥让了,你也退一步!】

    【秦晟:楼上干嘛呢!】

    【破案了,秦晟押了两千万,他是内鬼,把他拖走!】

    ……

    一千八百万,还差两百万,会不会再涨取决于有没有人竞价——

    “一千八百五十万!”

    “一千九百万!最后关头了,还有没有加价……有!这边,一千九百五十万!”

    不会吧——

    耳麦一闪一闪,陈允绉的代理人落笔飞速,手中的牌子高高举起——

    “两千万!”

    白逸一口气提起来,目不转睛看着屏幕上的数字。

    “两千万一次!”

    “这边?还有更高价吗?好,两千万两次——”

    秦晟开玩笑道:“我还说加不上去呢,不会真被你押中吧?上面还有押两千一百万的,咱们能不能押得最准——白逸?”

    白逸捂住耳麦:“加十万。”

    “还加啊?你真花两千万买这个画?你跟裴知意说一声,他估计都会送你——”

    小屏幕里,他的代理人疑惑地敲了敲耳机,电源的红光瞬间暗了下去。

    与此同时,拍卖师喊出了最后一遍:“两千万三次!成交!恭喜!”

    小锤落下,金色的彩带从天而降。

    ……

    他们押中了。

    群里开始一致讨伐秦晟,他手指噼里啪啦一通输出,感慨道:“怪不得我爹让我跟着你学,你怎么押得这么准?”

    白逸没回应秦晟拿下赌局的兴奋,他正被另一件事困扰住了——耳机为什么有问题?他的分屏是分别对准代理人和展台的,因而最后关头耳机突然掉线,他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红光已经恢复了。

    他斟酌着问耳机另一头:“你的耳机还有电吗?”

    “有的,先生。”代理人摘下耳机检查了一下,“电量充足,请问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事。”

    还真是两千万。

    他最后那十万,其实也是怀着试一试的心态加的。

    梦到了两千万,且数字真的在这附近,说不好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某种暗示。但这种巧合让人不舒服,有种被约束的错觉。

    十万而已,陈允绉绝对会追加——

    偏偏没加上-

    “请问您是否选择现场揭开画布?”

    群里画风一变,纷纷开始猜测画作的内容。

    秦晟的好奇心也跟着被勾起来了:“他们还想押画的是什么呢,你猜不猜?”

    白逸:“……”

    “刚才收了多少钱?”

    “可能到手三四百万,和你对半分。”秦晟估算了一下,“还是坑兄弟来钱快。怎么说,入不入?”

    有点心动。

    毕竟画布后面真的有可能是一幅空白的画作。

    如果梦境和现实能有所对应——岂不是相当于提前知晓了现实世界某些事情的发展?其中可以利用的机会很多——

    可惜了,“书”围绕贺宁的感情线展开,在这之外留下来的能用的细节太少了。

    “你押个空白吧。”

    时间不等人,秦晟手疾眼快把消息发出去,才翻回头来问原因。台上的拍卖师也向陈允绉的代理人确认完了细节,台上光线集中,落在画作之上。

    它在外展览了一天,连拍卖的过程中都没有露面,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了。

    “不管画什么都有可能让人不满意,裴知意第一次拍卖人像就敢担上自己的名誉,可见信心十足。里面画的东西,但凡有一个人不喜欢,都会让人产生落差,而什么都不画,反而让这个成交价格成为了他这个名字的标价,变相抬了自己的身家。”

    “挺有道理的。”群里有人@他,秦晟顺便念了出来,“裴知意问是不是你猜的。你不又猜中了吧?你们俩心有灵犀?真的假的?”

    哪有什么心有灵犀,不过是提前知道了内容——

    提前知道了内容?

    像是有道灵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把世界比作一本写好了结局的书,那么结局不好的人——比如他自己,在求证过某些事件的真实性后,一定会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如果他不身败名裂,和贺乘逍感情不破裂,那么贺宁整个感情线就不复存在了。这直接和书的基点相悖。所以“他”作为炮灰,就应该蒙昧地顺着剧情走下去,不该提前知道某些可能。

    甚至不说身败名裂,只需要勾住贺乘逍,让他不去“追妻”,“书”的后半本内容就几乎完全被废了啊。

    不容他细想,主持人已经接管了展台:“接下来,就是画作的揭晓时刻——”

    裴知意和陈允绉都在现场,多出来的这段时间就是在等他们上台。裴知意拎起画布的一角交到陈允绉手里,示意他亲自揭开。

    秦晟为了那个“赌注”一直盯着屏幕,此时眼尖地瞧见了一点底色,讶声道:“不是白的,小白,底下有颜色!”

    第109章 画展(六) 他的画像

    红布跌落, 画作内容一览无余。

    这幅画和裴知意一贯的极简色调全然不同,用暖色填涂一片春意——中间有一片模糊的大色块,像摘了眼镜视物,只有朦胧的影子。

    那是一个青年的模样, 希顿之下肌肤大面积裸露, 他微微侧身,却没有露出正脸, 脚趾陷在绿茵和斑驳花点之间, 纤长脚踝被留下一笔粉色作为底色, 点上嶙峋高光。

    “这是……这……”

    “画里的人真实存在么?”

    ……

    【这是谁啊?有没有人认识?能不能介绍给我?】

    【插队!给我!】

    【@裴, 金屋藏娇?】

    台上, 裴知意的神情瞬间凝固了,陈允绉手里拿着红布也愣在了原地。

    主持人打圆场:“毫无疑问, 这是Peri在风格上的大胆尝试, 与场外展示的人像画风格迥异,充满了温馨、浪漫的春天气息。画中的少年像是池水中的精灵……”

    她专业素养过硬,即便呈现的内容和她提前准备的完全不同, 她也没认出画作的主角是谁, 但敏锐地意识到了这幅画一定有别的含义, 自己必须先一步给它定一个冠冕堂皇的性。

    拍卖出了两千万的高价, 而原本准备的稿件是为了另一幅画准备的;众目睽睽,在场有一些邀请来的国内画坛的嘉宾代表, 他们本该应邀和“这幅画”合影。

    事情已经发生,事后再去替换画作, 就表演痕迹过重了,

    她的发言给了裴知意提醒,他接过话筒, 顺着她的话道:“这是我内心对于美的表达。他可以是任何一种美好的模样……”

    场上众人神色迥异

    【不信,建议把模特交出来。】

    【我有一个朋友。】

    【欲盖弥彰了裴哥,给人家一个名分吧!】

    “不是空白的啊……”秦晟痛失五十万,有些遗憾,“不过小裴挺厉害的,真画得蛮好看的——”

    【钱靳:@裴,是白逸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

    【你要这么说的话……】

    【@秦晟,是不是白哥让你猜‘白’?我就说怎么会有人猜画是白的!】

    秦晟倒吸一口凉气:“小白,你你你——神了?”

    旁人或许对自己的背影不熟悉,但白逸为了呈现最好的一面,对自己的身体非常了解,第一眼下意识挑剔了一下取景角度,紧接着意识到了问题。

    裴知意画了他,还放在了拍卖会上,他亲手助推这幅画爬到了两千万的高价。

    梦里面不是空白画作吗?两千万对上了,但是画作内容没对上?

    “你说让我猜个空白,我就打了个白上去,然后……然后……”秦晟磕绊道,“也不是,等等……你……他……是你吗?”

    “不是。”白逸矢口否认,“是宁惟新。”

    “你不要蒙我,我知道他对你有好感,但是他就这样拿出来拍卖,会不会太张扬了?”

    “会。”白逸一面低头联系裴知意封锁消息,一面提醒他,“所以画要么是虚构的,要么画的是宁惟新。”

    秦晟冷静下来,很快明白了他的顾虑。

    不管有些东西再如何心照不宣,白逸毕竟是有夫之夫,他一对外性子冷淡,二没有离婚,这个画一旦和他挂上钩,他多年营造的形象可就塌了。

    【秦晟:我猜裴哥放了张白纸呢!而且这小孩……啧啧,裴哥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大伙见见?】

    【有情况?老秦见过?】

    【秦晟:你们问老裴,是他的小朋友。】

    ……

    当务之急是封口,具体的处理方案得跟裴知意商量着来,毕竟这是他的画展。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就是直接替换掉原定所有的宣传内容,可这幅画,白逸不想让它过度曝光在众人面前。

    裴知意即便画了自己,也不可能拿出来拍卖,况且他和主持人的反应都不似作伪,可见他们准备的确实不是这一幅,所以这幅画来历肯定有问题——是有人换了?

    是谁,这么大胆?-

    另一头,孙钊骂骂咧咧地往回走,贺乘逍带着宁惟新全当听不见。

    他想要八十万,定价出来抹了个零,自觉丢了面子,自己找的人又说不过贺乘逍,一肚子火发不出来,反而憋回去了。

    好巧不巧,钱靳和白逸的休息室在同侧,他还得捏着鼻子和贺宁一起上楼。

    晦气。

    楼下拍卖师一声比一声报价高,就纸上写写画画的东西居然价值上千万,果然这种艺术品就是有钱人的玩具,他狠狠踢了一脚栏杆,被虎视眈眈的保镖盯怕了,这才往里头退了点。

    公司不在自己手里,每个月多出来的开销还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就指望从这里掏一点零花呢。八万——八万够什么用!白逸不是有钱吗,拿个八百万啊!可见贺乘逍就是个废物。

    他越想越气,余光瞥见台上的动静,站着不动了。

    裴知意这幅画搞得神神秘秘,他倒要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贺乘逍本来是想绕开他先一步回去的,看他神色有异,看着拍卖厅不知道在想什么,脚步放缓,跟着脚步放缓,多留意了一会。

    “接下来,就是画作的揭晓时刻——”

    ——孙钊眼尖,喃喃道:“怎么有些眼熟?”

    宁惟新跟着望过去,小声惊呼:“这不是——夫人吗?”

    什么?

    贺乘逍停下了。

    “……这是我内心对于美的表达。他可以是任何一种美好的模样……”

    孙钊看看他,又看看画,不知道明白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目光怜悯道:“贺乘逍啊贺乘逍,难为你头顶上端端正正——冒绿光!哈哈哈哈!”

    冒、绿、光。

    贺乘逍这段时间快应激了,两眼一睁就觉得白逸不要他了,今天陪他参加裴知意的拍卖会,更是严防死守寸步不离,说推轮椅,真就老老实实推了一路,半点自己的社交都没参与。现在把白逸一个人搁在贵宾室,心里仍然惦记着,要不怎么刚开始他开价八十万也能接受。

    “孙总,有些话不能乱说,传出去可是诽谤。”

    孙钊自顾自笑了一阵,捂着肚子缓了一会:“怪不得都说贺总大度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孙总的幽默我也会转达给小白的。”

    孙钊方才还有些得意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呸!吃软饭的东西,八万块私了,贺总不会还要刷白逸的副卡吧!”

    贺乘逍占了便宜不卖乖:“存五十万就能转了,孙总难道没有吗?”

    “我*!”

    保镖一步上前:“还请几位保持安静!”

    孙钊怂下去,指着贺乘逍的鼻子大喘气,平复了一阵:“好好好……受教了,贺总还真是个贤内助。就是不知道这画,你忍不忍得下去!”

    “裴哥的画作自有他的寓意。倒是孙总,要是想在A市继续混下去,嘴和眼睛可都得管好了。”

    “你!”

    贺乘逍防着他做小动作:“和钱氏的合作,孙总捞了不少吧?要是钱赚够了,就当我没说。”

    他语气暗藏威胁,孙钊被他一激,冷静下来。

    是了,这群人蛇鼠一窝,钱靳和白逸不是什么好东西,明面上是生了嫌隙,私下里指不定什么关系呢。

    他瞥见展台上要收画,连忙掏出手机来拍,被早有防备的贺乘逍仗着身高优势几步上前挡住了摄像头,等他急匆匆再找角度时,红布已经重新盖上。

    他还想骂,对上贺乘逍的眼神,没来由打了个寒战。

    ……能跟那群人混的好的能是什么善类,自己刚刚才在他手里吃了亏。

    “孙先生,手也要注意。”

    “注意什么?”

    白逸是准备去找裴知意的,他倒也不是站不起来,只是站久了会累。考虑到轮椅太明显,眼下让秦晟扶着就出来了,正巧听见贺乘逍最后一句话。

    宁惟新仿佛没有察觉到走廊上的暗潮汹涌,主动解释道:“裴哥不是给夫人画了画像吗?孙总想拍照呢,被学长拦下了。”

    白逸:!

    什么画像?台上那一幅吗?贺乘逍看见了?

    贺乘逍看出来不要紧,关键是这个孙钊,心里憋着坏,让他认出来——好在乘逍拦住了,这画绝对不能和自己扯上关系!

    贺乘逍伸出去扶白逸的手悬在半空中,眼底神色变幻。

    他也看清那幅画了,第一眼本没有多想,可宁惟新一提,确实越想越像,再联想到白逸伤没好全都要坚持来画展……

    裴知意什么心思贺乘逍还不知道吗?那是自己的老婆!

    白逸却是一瞬间锁定了宁惟新。

    “说起来,今天一直没见到小宁,怎么和孙总碰上了?”

    第110章 画展(七) 他生气了

    宁惟新往他身后缩了缩, 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贺乘逍道:“他刚剐了孙总的车,已经解决了。”

    措辞简单,语气生硬, 他生气了。

    贺乘逍生气了!

    宁惟新见缝插针:“对不起, 我是不是又添麻烦了?”

    ptsd了,感觉听见这个句式就能脑补出宁惟新的表情了。

    他不有鬼谁有鬼?

    贺乘逍还帮他回答!他还对自己生气!这画……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

    “怎么剐上的?”

    “嗯……我帮裴哥挪车……”宁惟新神情无助, 语气沉重地像是在发誓, “我会还的!”

    “还什么?”

    有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循声望去, 裴知意大步走近, 瞧见他们一群人都在这里,隐约有些烦躁, 目光落在宁惟新身上, 重新问了一遍:“还什么?”

    裴知意的语气有些冲,宁惟新垂头低眼,拳头捏在身侧, 难为情地道:“我会把钱还给白先生的。”

    白逸:“……”

    好熟悉的配方。

    贺乘逍一听就皱眉:“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裴知意道:“你凶他做什么。”

    贺乘逍:“……”

    宁惟新眼圈一红, 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语气坚定起来:“我知道我这段时间给学长添了很多麻烦, 不过夫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欠学长的!”

    白逸苦读归来, 脑中下意识对这种行为进行了挑刺。

    第一,他从头到尾没有叫过宁惟新还钱, 不知道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扯到自己。

    第二,退一万步来说,贺乘逍垫付, 宁惟新还钱天经地义,他为什么能把自己表现得这么委屈?

    ……

    值得思考和学习。

    “你们这是赔了多少?”

    “八万!”孙钊嚷嚷,“就这么点你还要告状?”

    宁惟新嗫喏着认下:“我……我知道不多,可是……我一定会还的!”

    他环视一圈,最终委屈并哀求地望向白逸:“我……请给我一些时间。”

    白逸:“……”

    这不对吧,他就算要还也是还给贺乘逍,跟自己没有半分钱关系。

    他兴致起来了,顺势摆出一副好意被辜负的无措模样:“小宁,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这些日子相处,已经把你当成亲人了,你不用把事情分得这么清……”

    宁惟新反应很快:“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不能一直倚靠你们,我会努力成长的!只是……只是夫人可以多给我一些时间吗?”

    “好。”白逸似乎有些受触,感动地安抚他道,“我知道小宁是个自立自强的好孩子,既然你执意要还,那我等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都是自家人。”

    宁惟新两眼泪光闪动:“夫人……谢谢你……”

    白逸神色冰雪解冻:“小宁,你一个人出门在外独自求学,真的太不容易了。”

    喜不喜欢白月光的关心?嗯?说话。

    眼见裴知意和贺乘逍浑身气压越来越低,孙钊连忙打断他们:“八万!才八万!又不是八十万!”

    宁惟新瞬间自责:“我……我……”

    白逸不赞同地反驳:“小宁是个学生,孙总这是说的什么话!”

    孙钊不可置信,急于自证清白:“他一个搞项目的,这点钱都没有吗?”

    宁惟新缩了一下:“可是……可是都没有结项啊……”

    “学生能有多少钱!”白逸一副被蒙蔽了双眼的样子,语气带上警告,“看来孙总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忘了自己的来时路了。”

    孙钊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

    白逸给他递台阶:“各退一步,孙总见好就收吧。”

    孙钊不情不愿地闭嘴了,眼神阴恻恻地盯着他们。裴知意几度张口欲言又止,碍于某种顾虑却迟迟没有说出,神情之间有些挣扎。

    白逸主动cue流程:“裴哥怎么在这?”

    裴知意这才斟酌着开口:“小宁,我的画是不是你换……拿错了?”

    白逸这下跟着愣住了,听他继续问:“我检查过的,后来让你帮我盯着。”

    宁惟新小声道:“盖着红布的画呀,我记得很清楚,我还检查了是您的作品。”

    “作品?”裴知意咬牙,“我准备的是一张白纸。”

    “白……白纸?”宁惟新看起来懵了,“怎么可能?上面是有画的,我刚刚从这还看见了……您是要拍卖一张白纸?两千万?”

    裴知意:“……”

    刚刚看过了宁惟新因为八万块心疼,忽然对自己两千万卖白纸的行为感到些许愧疚:“这是一种行为艺术。”

    “我听说过,给观众留以对名利裹挟认知一事的反思,是么?”宁惟新站的笔直,只有头低着,“我……我怎么当时没想到?我……我真的以为是这一幅!”

    他眼泪汪汪地抬头:“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裴知意咬了咬牙,一句“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小宁性格很好,即便家境不好,也从不愿意亏欠别人。自己这次举办画展,邀请他参加,他坚决不要免费的门票,提出想要帮忙来换,自己考虑他是朋友,才让他帮忙看着画作,算是给了个轻松的活。

    也是,自己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画作”是张白纸,小宁刚开始看到的时候指不定多慌张呢,然后才找到了同样蒙着布的这一幅。

    可是……这是他打算自己私藏的画作。

    小白还在一旁,自己不该表现出过多的占有欲,否则就过界了。

    他嗓音艰涩地道:“没事……这幅……也行。”

    ……

    宁惟新私自换了画,还就这样被轻拿轻放了。

    白逸在心里梳理了一遍他的行为逻辑,顿觉佩服。

    先借事表现自己对钱的郑重,绝不是轻易欠人人情的性格,给自己强化了一遍品格高尚的小白花形象;再暗示自己对画作内容有误解,属于好心办坏事,把自己放在道德高地,以至于裴知意不能多指责,否则寒了朋友的心。

    其三……还有自己在场。白逸眼神波动,画作的内容是自己无疑,他们都认出来了,裴知意想来也看了群的消息——他要是执意为难宁惟新,那么他对画作的重视程度就超过“朋友”的界限了,无疑会让夹在中间的自己为难,所以他大庭广众之下,只能先认下吃亏。

    又巧,又妙。

    他却不能不多想。

    画作被换了,始作俑者是宁惟新。

    又是宁惟新。

    他是“书”的主角,也是自己多次差点翻车的推手。

    他会不会……也知道什么?

    他知不知道画作的真实内容?裴知意肯定是交代好了,才会放心离开去接待嘉宾,留他帮忙看着画作……可他看到白纸,就自作主张去拿了另一幅吗?

    他既然看过另一幅,那他有没有认出来画上的人是谁?有没有想过裴知意把它盖住……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它呢?

    如果这些他都知情,如果他是故意的……那他是临时起意,还是……提前知情?

    再者,自己作为故事里的恶毒炮灰,都能提前知道故事内容,他身为“主角”,会一无所知吗?

    ——小说不是现实,人的行为都是多面的。

    书里的宁惟新从一而终的纯洁、无辜,受了情伤也只会选择默默离开,而不会争夺什么。

    可白逸也同样不认为自己就是书中那样片面的、虚伪的模样。自己是会装,却不是为了害人。相反,反倒是书中的“宁惟新”插足了他的感情。

    还有贺乘逍。

    他们的感情会无缘无故“破裂”吗?

    贺乘逍不是见异思迁的人,即便因为工作上的合作,对宁惟新另眼相看,自己身为有夫之夫,倘若双方都刻意保持社交距离,哪里就会像磁极一样,不管什么情况,就直愣愣地相互吸引?

    ……

    裴知意把被换画的愠怒强行压住了,转而从另一边宣泄,他目光挪向孙钊,语气冰冷:“你还想要八十万?”

    孙钊:“……”

    他冷汗冒出来了,与白逸不同,裴知意明面上和钱靳还是朋友呢,银柏和钱氏同时施压,他那个小破公司能顶住什么?

    “没……没有!我一开始确实是糊涂了,但是验伤以后,也认了!”

    “是么。”裴知意朝一旁吩咐,“既然孙总糊涂了,那以后就不必亲自出席银柏的活动了。”

    此话一出,孙钊几乎要瘫坐在地上。

    银柏!本地根深蒂固的家族企业!他们今天表了态度,明面上只是不让自己出席银柏的活动,可实际上和他们交好的企业、想要搭上银柏的小公司,哪个还敢继续和自己来往?

    “裴……裴哥,你再考虑考虑?”

    一声“哥”再次冒犯了裴知意敏感又脆弱的神经,他正好当着贺乘逍的面指桑骂槐:“谁是你哥?滚!”

    孙钊在保镖的帮助下滚了,裴知意发泄了一通,冷静了些许,把他们邀请回会客室:“画的事……它其实还未完成,我在作画的时候确实找了参考,毕竟……外形上的优秀我们有目共睹。”

    他的手指蜷起,逼迫自己把心思缩回“朋友”的界限之内:“群里的事我会澄清。小白,你不用担心。”

    “宁惟新……”裴知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勉强道,“虽然你私自换画,但是……如果是别的画,我可能还真要丢脸。这幅……算是新的尝试吧,姑且说的通……就这样,我去给画添几笔完工,还要麻烦你们不要把此事外传了。”-

    画作出了问题需要处理,原定的庆功宴提前结束,画展的事告一段落,回去的路上,贺乘逍一言不发,白逸坐在后排,给秦晟发消息。

    【白兔子:我有一个朋友……】

    【秦晟:?你还有其他朋友?】

    【白兔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总之就是,贺乘逍生气了,我怎么办?】

    【秦晟:祖宗,你造的孽你问我?我都要同情他了,摊上你这么个能折腾的,换个人高低冷你几天。】

    【白兔子:裴知意自作主张,小白很无辜很可怜。】

    【秦晟:停,打住,再说就吐了。】

    朋友关键时刻不靠谱,解决问题还得靠自己。

    前狼后虎的白月光无奈叹气。

    他不能直接解释,白月光是不屑于解释自己的行为的——或者说,白月光是一种若近若离的形象,直接把事情摊开来说明白,就太接地气了。

    到了露华苑,贺乘逍把他推上电梯,自己摁了三楼回房间。白逸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假装自己也很受伤,于是没有跟着他回去,转而按了一楼。

    听见电梯门重新合上、而走廊上没有出现轮椅的声音,贺乘逍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一瞬。

    叮。

    到了一楼,白逸慢悠悠地摇着轮椅去小会议室,准备顺手处理一点环亚的文件。

    他今天在画展露面,关于他的行踪的传言不攻自破,方时那边压力骤减,一些被有心之人按下的汇报加塞递了上来。

    白逸没事,他们还是暂时不敢造次的。

    关于他坐轮椅,白逸交代方时对外说他出了车祸,腿脚不便,隐去了救人的经过。

    他和父亲都是车祸,虽然父亲的车祸查出来是意外,可是……他还有些好奇,那些人听说自己也因为车祸受伤,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反应。

    处理完这些,夜已经深了,他出来的时候,吴姨正准备离开这边去隔壁的住处,瞧见他,多提了一句:“白先生,门口有您的快递。”

    快递?我没买东西吧?

    她离开后,白逸取了快递架在腿上,面单上看不出信息,掂了掂是个盒子,有些份量。他没多想,直接就在客厅拆开来,才看了一眼,就脸红心跳地一把把盒子重新扣上了。

    秦!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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