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 贺乘逍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面前原本是两条路,一条是在宁惟新来之前拆穿他,这样损也是损乘方,火烧不到环亚身上, 就能把损失降到最低——可是证据不足。
另一个条是放宁惟新过去, 然后用他初来乍到的身份压住他,争取时间——宁惟新能撬动的利益链比自己大, 自己现在手里也没有可以弥补损失的风险预案, 很难压住他。
即便是他已经从宁惟新的态度上认识到宁惟新对自己不友善, 可这里是环亚, 他只要演出对白逸友善, 就能获得绝大多数人的支持——怪不得他到了这里态度突变,原先在自己手下, 自然不会暴露出来和自己唱反调。
“此来,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汇报。”贺乘逍握着笔没有落下,声音绷紧,“关于杰出青年企业家名单, 乘方有幸入围, 但排名在名额之外, 有些危险, 我想争取一下。”
宁惟新笑容骤然消失。
方才还一边倒的说法再次摇摆不定起来。
“乘方还是很优秀的,要是咱们今年能出两个, 这可是很大的门面啊。”
“是啊,这可是官方荣誉, 乘逍这孩子真是闷声发大财,真沉得住气,憋着到现在才提呢。”
“自家人, 大家有点什么人脉相互托举一下……”
贺乘逍诚恳道:“我想以乘方的名义主持这次合作,也借机对外澄清我们和钱氏的摩擦。一点点流言蜚语不该影响两家关系。”
不揭穿宁惟新又如何?他还没有自己的优势了吗?
“若是能借上钱氏的东风,想来我们的排名也会更有优势……”
他说着话,在所有人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时,提笔留下自己的签名:“小宁在环亚,正好也避免空降引起的不必要猜测——之前在乘方是我没有处理好,但这值得作为借鉴。”
想去环亚就去吧,这个字签下去,宁惟新短时间内就别想回乘方了。
至于小白为什么会和自己意见相左,他自己会弄清楚。
“除此之外,小宁,我对环亚的部分产品确实有所涉猎,我正好了解清楚,你介绍给新河的哪一款?”贺乘逍在宁惟新插话之前,给他施压,“两家有合作,知己知彼才好匹配需求,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介绍一下?”
完了。
宁惟新讪笑:“这个……还没有定下来呢,要等陈董来考察一下。”
“书”中“贺宁”的剧情一直围绕着乘方和新河展开,对于“白”的环亚他其实知之甚少。后来又没有直接入职环亚,对于一些产品信息也是入职这几天才开始了解。尽管他强行背下来了,但真要直接找出那个可行的方案,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排除。
实在是他的权利太小,初来乍到,还没找到机会上手。
旁人不知道,觉得他答不上来情有可原,可贺乘逍已经在怀疑新河那边和他有关,在他眼中,无异于自己用了环亚的接口却不记得是哪一台。
只能先推给陈允绉。
“难道你没有想法,就直接答应了吗?”
“……”
“据我所知,新河这次采购,是用于他们在WE上呈现的那个项目的落地。他们时间紧迫,恐怕没有那么多可以干耗的时间吧?”
“……”
“这么说来,主动权目前在我们这,其中可以争取的地方就很多了。不知道小宁有没有把握为环亚争取一半的署名权?”
在场有股东反应过来:“小宁倒是还没提过应用场景,要真的像乘逍所说,这其中利润可大了。”
“可以适当让利,争一个联合开发的署名。”
“这是到手的肥羊,小宁,好好做!有什么需求,大家可以配合你!这边可以先放一放。”
“咱们这么大公司,不缺人,你可以好好负责手上的项目,我们让别人配合乘方。”
不可以!
贺乘逍手太长了,还想把新河的东西分一半给环亚?
休想!
可是……可是自己现在还没有把握双线并行。
新河这个自己没把握做好!钱氏那个自己确实已经有完备方案,宁惟新心里知道自己可以两个一同推进,可他答不上来贺乘逍的提问,在这个情况下,在场的股东也不会放心自己大包大揽!
要舍一个有把握的去赌一个没把握的?
他心中惊疑不定,总觉得贺乘逍肯定知道了更多的东西,但他表现出来的也不像猜到了那一层,况且自己一路走来,还有国际会议背书,他不可能猜到自己手里这些东西的源头。
但现在想这些都没有办法应对现状。
他可以糊弄旁人,可他还真没把握糊弄贺乘逍——这也是他耐着性子走老路,从学弟、助理、搭档,一步一步坚持留在贺乘逍身边的原因。
因为那是他的思路,是自己无法一比一复刻的东西。
宁惟新支支吾吾开不了口,贺乘逍却不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小宁不用太谦虚,既然新河点名要你,肯定是你说服了他们。”
“……”宁惟新直接承认不足,“我确实经验不足,听说学长对环亚的产品很了解,不知道学长能不能给我一些建议?”
这可是你自己挑的话题,就别怪我抄作业了。
贺乘逍报了一个系列名,意味深长地道:“我对新河有所了解,觉得这个系列或许与他们匹配,不知道你怎么看?”
是挖坑吗?
他今天的提问太密集了,逼得太紧,宁惟新没有相关知识储备,短时间内不仅找不出答案,就连简单的辨别真伪都做不到。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套话:“……感谢学长的提醒,会后我会了解一下这个系列的产品。”
“小宁还是太年轻了啊,不过,好好专注手里的事,不用着急。”
“是,我会注意的。”宁惟新知道,自己刚来,贺乘逍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要是今天掰不回一局,他不能靠着手里这几个项目离开研发部,拖久了必会露馅。
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他明明已经做了很多的准备,可……
偏爱。
这是偏爱。
自己抢不走他的优势。
都怪——白逸!
他突然离开,直接拖垮了原本望梅止渴的几位的耐心,才会把自己的时间线全部打乱。
还怪“贺乘逍”,他应用最广的项目,为什么是个半成品!
“白逸”出轨了!死了!时隔三年!为什么还会藏着他的东西!
“惟新?”
不能让自己的布局给白逸捡便宜!
宁惟新回神,重整思路,把矛头对准贺乘逍:“我记得白哥和陈董关系很好,如果这也是他的意思,陈董应该不会拒绝这种双赢的事吧?”
宁惟新话到一半,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饱含歉意道:“学长……学长和白哥和好了吗?”-
寂静。
宁惟新身上的压力一轻。
目光中几分挑衅没有压住,被贺乘逍收入眼底。
会做事有什么?他要是和白逸离婚了,在场可没有人能保证贺乘逍能一直服务环亚。
贺乘逍本身,就不是一个安定的因素。
又凭什么担当大任。
“这……”
“乘逍啊,有些误会呢,该解释解释,做错了什么就认错,小逸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场面有些尴尬,在座几人神色各异,宁惟新连声道歉,装出无措,轻声问:“抱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学长不是那种人,不会因为感情因素影响工作的。”
“虽然白哥说不回来,但是肯定只是气话——”
贺乘逍忽然有股无名火在心头升起。
他一字一句强调:“我和白逸感情很好,出不去是因为受到了出入境限制。”-
奈何只有他的单方面说辞还是太单薄了。
甚至到目前为止,白父都没有偏袒过他。
“那就好啊。”
“年轻人,做决定没必要太冲动……”
…
“二位确实没有像外界猜测的那样,各位股东可以放心。”方时的话像颗定心丸融化在紧张的气氛中,“这是小白总签署的发展规划,各位请看最后这一部分。”
——“环亚转型?”
“对。”白父神色终于和缓,流露出几分欣赏,显然他也知情,默许了这一行为发生,“看看吧,小白留下的。”
贺乘逍翻开,一份环亚下半年的发展规划草稿映入眼帘,其中把乘方列入了重点发展对象。
里面提到,乘方已经得到了官方的认可,有发展空间。同时提出,贺乘逍当年带来的项目,经过几年发展和完善,已经纳入环亚核心规划……
——乘方,是环亚转型的试点!
这才是白逸执意推动乘方发展的原因!
他一路走来,最知道环亚内部制衡有多影响发展,所以他用自己微妙的偏爱,以乘方的名义开辟了一块以贺乘逍为核心的发展试点!
他……
他不是对自己失望了,也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
贺乘逍要喜极而泣了,拿着这几张纸,一时喉中梗塞。
…
即便身在异国,他依然在……为自己保驾护航。
第142章 回国(上) 天气状况不佳
“尊敬的旅客, 我们抱歉地通知,由于天气原因……航班延迟……”
“请您在候机厅耐心等候,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
“要晚点两个小时,看来是赶不上他们约的时间了。”
白逸压了压帽檐:“也不差这两个小时。”
“哎, 不是我说, 你说不回去,真就在国外藏了三年, 真狠心。”闲着也是闲着, 秦晟和他闲聊, “回去想好怎么面对你家那位了吗?”
“一声不吭跑出去, 人家给你下跪都不认, 架子摆这么大,不怕收不了场?”
“听说乘方靠你投的那个项目翻身了, 现在已经从环亚独立出去了——你怎么敢哦, 不怕他带着项目跑路?”
白逸戳穿他提起这个话题的用意:“不用担心我的婚姻。倒是你,我可听说卓深登堂入室,联合你家里人一起逼婚?真想不到, 你还有今天。”
“啧, 谁让你当时要带他投资……”
这三年来, 要说A市最引人注目的变动, 当属乘方靠政府合作翻身,规模迅速扩大, 强势占据市场一事。他们提交的线上系统,经过三年迭代, 在几家联合推波助澜之下,已经大面积铺设,深入百姓生活。
其中最重要的应用类产品自然是联合钱氏开发的自简化模型, 在城西一经铺设,以流畅的性能和极简的压缩模型深入人心,硬生生将几乎饱和的软硬件容量从多维度再压出新空间,通过主动简化缓解被动“断舍离”。
于此同时,城西试点一带的繁荣发展,在经济推手的作用下,打造出一城两个中心点的联合发展态势。
当年那个项目,是白逸借卓越的名义投资的,落地之后,卓越跟着一跃上市,总裁卓深身价上亿,成了联姻对象里的香饽饽,秦家人也逐渐转变了对他的印象,从卓家的弃子变成白手起家、前途无量的年轻企业家。
不得不说,卓深性格确实执拗,认准了秦晟一个人,就死心塌地追了三年——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回顾起来一笑而过的小波折,白逸也不吝给他们送了不少“调剂”。
不过,话又说回来,别人如何想不重要,秦晟本人的意见自然是第一位的。
毫无疑问,他是喜欢卓深的,但真要走到稳定关系那一步,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他上一次带回去“见家长”的还是白逸——他们还只是配合演戏,所以在他心里,真正意义上被带到家人面前的“对象”只有卓深一个。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也明白,要不是靠着那个项目跟着做起来了,自己家人肯定没有那么快能认可卓深,因此,对于白逸三年前的“提携”,他和卓深都怀着感激。
——最大的进步就是,他来找白逸的话,卓深都不会像之前那样追得步步紧逼了。
种种原因,他在三年之末,选择飞来S国投奔白逸,还顺带蹭上了白逸的毕业照,让白逸一度怀疑他是故意的。
彼时秦晟美滋滋地拍了发朋友圈,美其名曰帮他放风声,搅动一下死水一般的生活。
白逸:……
他还不知道秦晟打什么注意?
不过他也默许了,毕竟走得太决绝,没有合适的台阶可不行。
他们正聊着天,工作人员过来:“请问是白逸先生么?”
白逸止了话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嗯,怎么了?”
“有位先生给您留了一份惊喜,请问您现在是否方便领取?”
给他的?
白逸起身,独自跟着工作人员去了服务台。
“您乘坐的航班是Astray公司的联合航线,这是弗兰德公子留给您的。”
白逸接过那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月亮造型的驳头链。
虽然之前有意引导过旁人误导自己和弗兰德的关系,但这三年的相处,他们确实是守在友谊的界线之内。
白逸拿起那个链子,别在了自己的领口上。
此时是夏末,坠子垂在胸前,将视觉重心直接上移,引向他的脖颈。他的脖颈裸露在外,搭配亮眼的月型钻,二者浑然呼应,精致的弧度在白肤下起伏,随呼吸时而透出淡粉。
工作人员咽了口口水,磕绊道:“还……还有一件,是我们小公子送的。”
兰迪?
他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尤其是在白逸刚入学的一个月,本来真的是打算潜心学习的,却险些被他弄坏了形象。
不是好相处、好利用的,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小公子说,寄存在华国的机场了,麻烦您联系那边的工作人员领取。”
“好,谢谢你。”
美人望过来,眼神专注地看着某人道谢,好似一笔水墨桃花为某人纤纤晕开,叫人不自觉的心猿意马起来。
偏偏他守着社交距离,也没有任何暧昧的措辞与举动,因而一切都是旁人的绮想,不沾他分毫。
“您好,请问我可以要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工作人员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语,连忙找补,“抱歉,我是说……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有什么缺漏,也方便我们联系您……”
白逸扫过他手中的意见登记表,没有多想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秦晟的电话号码。
“先生!这位先生,请留步!”
他刚写完,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呼唤,惊讶地回头。
“您……您看起来一点没变啊。”
离得近了,女孩的下意识感慨道。
“你是——”
她的母亲连忙道:“三年前,您在这里,送了女儿一块手表……抱歉,我拿去换成医药费了,没办法物归原主……”
白逸想起来了。
“是你啊。不用还,它是你们东西了,你们可以自由处置。”
女孩举起登机牌:“我们是同一班飞机,不知道我这次能成为华国境内第一个夸您好看的人吗?”
一些被抛开几年的东西像被打开了某种开关,再次席卷心头。
书,贺宁,白。
他只是片刻恍惚,思绪便重新串起。
他不仅记得这些,他还留了东西在国内,一步一步借贺乘逍之手,把环亚推着往前走。
“书”的剧情终结在三年后的夏天,也就是说,从这往后,连一个参照都找不到了。
或许还有其他的“书”在往后书写,但他看到的那一本已经结束。
秦晟说的没错,读书的生活还是太安逸了。
“如果可以的话,这是我的荣幸。”
…
他们不是一个休息室,短暂地交谈后就分开了。白逸回到座位上,却见秦晟神色凝重:“抱歉,我这趟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卓深跑来国外了,我有些事,想在这边处理完再说。”
能让他这么着急,恐怕是出了问题。
白逸表示理解,关切道:“我陪你多留几天吧?”
“不用。”秦晟摇头,“我和他自己解决就好。”
毕竟是他们两个人内部矛盾,白逸没有追问:“环亚在S国也有分公司,有需要随时联系他们。”
秦晟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不得不说,和你相处真的很舒服。”
匆匆道别,他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
还有一个多小时。
白逸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思考着要不要改签。
他急着回国,是因为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
呈德和新河因为不知名原因解约了,他要亲自去为乘方争取这个合作。
三年前被新河截胡,三年后他可不能再错过了。
好在预留时间宽裕,延迟两个小时,也能堪堪赶上饭点——再之前是学校那边补交材料,临时让他回去了一趟,现在的机票已经是改签过的了。
一缕阳光穿过浓厚的云层,落在停机坪上-
“乘坐……的旅客,请您尽快前往……登机,航班将于10分钟后关闭舱门。”
或许是有谁迟迟没有登机,这个广播连着播了好几遍。
白逸取出眼罩,拿出小毯子,准备正好趁这个过程倒个时差。
“先生,需要叫醒服务吗?”
“不用。”
眼罩遮住上半张脸,那浆果般红润的嘴唇便占据了视觉的中心。
…
机身猛一个颠簸,广播随之响起。
——“由于天气状况不佳,飞机可能会经历较强烈的颠簸。请您立即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并确保随身物品已妥善固定。乘务员将暂停客舱服务,待情况稳定后恢复。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白逸摘下眼罩,发现舱内氛围有些沉闷。
不过头等舱的乘客之间本就不常交流,各自安静地处理手头的事务,似乎并未对此感到意外。
然而,很快机身又是一次剧烈抖动,白逸下意识抓稳了身边的扶手稳住身形,还有些昏沉的神志瞬间清醒。
——不会吧?
第143章 回国(下) 他的“朋友”
……
…………
白逸猛地站起身, 才到过道处,就被乘务员拦下。
“先生,请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白逸无意给他们增添麻烦,于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毕竟时隔太远, “书”里一些面孔已经模糊不清, 为数不多能辨别的就包括在机场碰到的那一家人。
因为他们与“白”有交集。
一些不好的猜测席卷心头,三年前他仗着天时地利人和成功跑路, 不会现在回国还要历个劫吧?他就非死不可吗?
但飞机在天上, 信号被搅弱, 他除了焦急地等待, 一时也做不出什么有效的应对措施。
…
机身的抖动越发剧烈, 窗外乌云翻涌。
白逸茫然地放空,觉得头疼得厉害。
“哥哥——”
…
“白逸!你……你……”
“你……”
…
“先生?这位先生?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白逸睁开眼,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双目失焦了一瞬。
广播声同步响起:“女士们、先生们……刚才我们经历了一段较为强烈的颠簸……”
“目前飞机已经脱离不稳定气流区域,飞行恢复正常。我们的乘务员将很快恢复客舱服务。如果您有任何不适或需要帮助,请随时联系我们的乘务员。再次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祝您接下来的旅途愉快。”
他的手无意识将扶手抓出几个深深的指印, 指关节迅速充血, 迟来的酸软侵袭手腕。
胸前的驳头链不知何时掉出了衣领外, 雾蒙蒙地反着光。
“结束了?”
“已经离开那片区域了,您不必紧张。”乘务员担忧地询问, “您看起来很不舒服,是否需要医疗上的帮助?”
“不用。”白逸的脸色依旧苍白, 只是唇边习惯性露出个安抚的弧度,“我想去经济舱见一个朋友,不知道现在方便吗?”
“可以的, 请随我来。”
他跟着乘务员进入经济舱。
这里明显热闹很多,显然方才的异常天气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惊吓,此刻处处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白逸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一些关注的,他循着记忆一排一排扫过去,很快看见了小女孩一家。
“哥哥!”
白逸此行的目的却不是他们,而是在他们附近寻了一圈,落在一个空位上:“请问……这个位置上的人,去哪里了?”
小女孩回忆道:“就刚刚离开的,可能去洗手间了吧?”
洗手间没有锁住的状态,显然这不是那个人的真正去向。
“哥哥,那是你的朋友吗?”
白逸思忖着落地以后要一份乘客名单,敷衍着点了点头。
“哎?哎!”
他才往回走了没几步,就被人叫住了,那是个看着脾气不大好的青年人,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一瞬,在看清他的脸时,愤懑的神情褪去了不少,至少恢复了正常的语气,问他:“你是不是宁惟新?”
宁惟新这三年也没有停止发展,他确实进入了环亚,却没有像白逸想象的那样大动手脚,相反,根据方时的汇报,他表现得中规中矩——甚至有些乏善可陈,似乎入职时带来的项目就是职业生涯的高光。
他也毕业两年了,早就官宣脱离了穆教授的实验室,成了无数打工人中的一员。
他不是“主角”吗?怎么这么低调?就甘心守着手头几个项目,一直吃老本?
——不过有他和白家的关系在,即便他什么方案都不提,也不影响他在环亚的地位。
他的贡献和荣誉,对比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照拂后半生。
可白逸知道他是“主角”,对于他泯然众人的表现,难免生出几分疑惑。
自己不回来,他就安安心心在环亚藏了三年,期间也没有公开他和新河的关系。
“不是。”
“好吧,我认错人了。”青年挠了挠头,“可以认识一下吗?”
白逸:“……”
他们的交谈引起了一圈关注,吃瓜的乘客竖起耳朵朝这边张望。
青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方才那一下,我连遗言都想好了。横竖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所以,我可以得到你的联系方式吗?”
白逸察觉在投向自己的视线中,又一道尤为炽热。
来自——他的背后。
他回过头,方才还空着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人,戴着帽子口罩墨镜,捂得严严实实——在白逸回头的瞬间,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
白逸心里剩余的不安顷刻烟消云散,冲青年莞尔:“当然,我的荣幸。”
贺乘逍:“……”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白逸,看他对别人微笑,加别人好友,在众人的注视下和青年挥手道别。
——天塌了!!-
另一边,白逸加那个青年却不是为了私情,他开门见山地询问:【抱歉,方才留意到你有些生气。请问我能冒昧询问一下,你把我认成谁了么?听起来挺巧的。】
对面很快发了个链接过来:【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
【[链接]我觉得你和他长得有些像,不过细看你真的很漂亮。】
【生气是因为,我刚才路过休息室的时候,听见他们说这次误入积云区是因为遭到了一瞬的信号干扰,偏离了航道。据我所知,这家航空的通信技术当时还上过热搜,说就是这位宁惟新提出并完善的!】
——!
新河确实一直在专攻加密传输方向,自然有航空领域的应用。只是明面上,这次的合作是新河和环亚联合完善,所以他一时并未往宁惟新身上想。
会和他有关吗?
【不过这次能在强干扰磁场中迅速恢复通信,是因为乘方的技术!听说那个宁惟新也在乘方干过……我一看见你,就难免往他身上想了。】
时过境迁,乘方的压缩传输技术也全面开花,飞机上的信号问题早就得到了解决,这也是他们现在能够联网交流的前提。
【白兔子:谢谢你为我解惑。】
【不客气。你的id很可爱,你也很可爱。】
白逸:“……”
一些蝴蝶翅膀引起的变动好像越来越多了。
这些都是“书”的后期没有提过的细节,他一时也不清楚是否在那时也有这样的应用。
只不过,居然是乘方的备用通信线路发挥了作用,这一点让他心里有种冥冥的回环之感。
就好像,自己身处其中、推动的东西正在影响着“剧情”的走向。
倘若三年前,他只能捕捉到宁惟新一个变数,那么经历了三年的演变,这一点点变数积累起来,已经成了一股影响更广的力量。
是新河的加密通信出了偏差——总不能真是宁惟新干的吧?
而更巧的是,与这股莫名的力量“对抗”的是乘方——贺乘逍,另一个“主角”。
不得不承认,成长了三年,他在白逸这里也勉勉强强有了点“主角”影子,至少不再是那个跟着自己的决策走、在商业上毫无主导权的新人总裁。
啧。
偷偷摸摸跟着算什么本事。
有些内核还是没有改变的。
行程还有大半,白逸重新阖上眼,舒舒服服地把时差倒了-
飞机顺利落地。
兰迪说在这边给他留了“礼物”,白逸还挺好奇的。
尤其是……他余光扫了一眼身后不远不近、欲盖弥彰跟着的身影,心中逗弄的心思顿起,阻止了保镖的探查,快步走向服务台。
“是的,是有一份来自Astray的小礼物。”
工作人员抱出一个小盒子,白逸接在手中掂了掂,直接拿在手里拆开了。
里面是一个小巧的八音盒,一些微妙的预感破土而出,但他还是拧动了发条。
叮叮咚咚的旋律随之响起,白逸听了开头,就感觉头又疼起来了。
——是他送给弗兰德的那首,过不去了是吧?
大厅嘈杂,他不太确定身后跟着的人有没有听出来,于是借着给兰迪回消息的间隙,悄悄让八音盒多放了一会。
【兰迪:喜欢吗?】
有点惊吓。
不过,是一个他需要的东西。
白逸托着八音盒,缓步和全副武装的贺乘逍擦肩而过,确保他至少能听到一两句旋律,这才加快了脚步,带着人朝机场外走去。
他还赶时间呢。
…
“白逸!这里!”
严泊枫直接在停车场等他,看那意思是有话要对他说。
“好久不见啊,学长。”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三年前你帮我引荐,我才有今天——老先生年纪大了,不仅眷恋故土,对于故人也愈发怀念,你们又是这么久没见面,可以打打感情牌。”
白逸微讶于他会提醒自己,却并没有因为客套浪费他的好意:“谢谢。我还有一点疑惑,学长知道和新河解约的内情吗?”
严泊枫眼底划过一丝为难,很快被压下:“是新河主动提出的,似乎是无法承接呈德的新规划。”
无法承接,以至于主动解约?
他从自己手里撬资源,总不能就用三年吧?这也太守时了。
等等。
三年……
一些猜测生根发芽,还需求证。他们谈话之间,已经到了停车场门口。
方时也到了,白逸毕竟这几年都在国外,白父不放心,还是决定让方时过来从旁协助。
“白先生,名单已经发去您的邮箱了。”
“乘方这次有没有派人来?”
“听说邀请函是直接发给了贺总。”
乘方因为特殊规划,从环亚独立了出去。结束了“上下级”关系,方时那边也不再同步贺乘逍的行踪,因而也只是“听说”。
哦?
他没记错的话,某人好像刚才没有跟上来吧?
第144章 重逢(上) 全回来了
“……大体情况是这样, 乘方确实很有优势。但董事会那边的意思是,等您的态度。”
以前的乘方体量小、依附于环亚,没有威胁,环亚也乐于倾斜资源。现在发展起来了, 贺乘逍和白逸手里的占比完全可以避开环亚做决策, 他的立场就变得很重要了。
环亚高层和贺乘逍的利益不完全一致,乘方会不会继续留在环亚名下, 双方都在静观其变。
对于环亚高层来说, 白逸三年前以转型为由, 强行给乘方放权, 导致后三年乘方的发展与环亚脱节, 能不能重新磨合到一处,最简单的自然是利益交换, 为难人一些的就是这夫夫二人的感情状态。
“乘方那边来的估计不是他……”
白逸脑中过了一遍名单, 有了人选:“应该是安然。”
严泊枫在一旁听完,好奇地追问:“贺总不亲自来吗?会不会……听说钱氏是二公子来呢。”
这是一个遗留问题,三年前通过合作, 两家都靠着城西赚了不少;捆绑发展带来的后遗症就是, 他们一个广, 一个深, 在非精尖领域,两家竞争优势相近。
钱靳出席, 显然也是动了打人情牌双管齐下的心思,乘方这边只是安排一个副手的话, 对外的诚意相比有些小。
不过上述外界猜测都是基于他们关系的未知而做出的。白逸身为当事人,轻易猜到贺乘逍的用意。
白逸微微一笑:“乘逍的意思是……交给我。”
他认可乘方对环亚的归属,服从白逸的决策, 所以让安然来协助白逸即可。
他们两个,有一个到场,就能做下决定。
辛辛苦苦教出来的性格,一朝回到解放前。
思及飞机上躲着自己的身影,白逸忽然好奇起来,他这般藏着掖着,总不能是还等自己去主动找他吧?
不应该啊。
给他留了那么多东西,不说来接他,怎么也不该是这样躲起来。
指定有鬼。
严泊枫反应过来,眼底压下一些莫名的情绪,感慨道:“都说你们婚变,我估计是我们这群人里第一个确定你们感情状态的了。”
…
“白哥回来了?”
“一声不吭就跑,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不得喝几杯?”
“这个烈这个烈。”
白逸推辞:“刚下飞机,有些头晕,恐怕不胜酒力。”
话虽如此,他还是选了一支,拿在手里,全当自罚。
酒精是把双刃剑。过量了冲昏了头,容易失态;可若是摄入适量,为肌肤适当添色,在眼底留一层朦胧醉意,则是个示弱的好工具。
他向来精致到细节的,只是抿了一点,两腮染上薄晕,眼神露出片刻苦恼,好像在为自己的失神感到无措,因而连带着蹙起眉头——这微妙的恼意又不是对外,而是对着自己,叫人轻易怜惜他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像温室的花顾影自怜,恼自己开得不够艳丽。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又重了几分。
“白逸。”
人群中走出一个人,径直走到他的面前与他碰杯:“欢迎回来。”-
白逸对钱靳是特殊的。
他们两个有龃龉,钱靳知道他不会对自己有十足的耐心,偏偏就是这一分特殊的不悦,让他更添兴致。
不怕他生气,就怕他眼底没有自己。
“刚回来就来赴宴,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许久未沾国内的事,还有劳二公子提点。”
杯壁碾过唇瓣,钱靳的视线越发古怪起来。
彼此都知道来的目的,表面上的和气不过是客套。
钱氏很有实力,白逸很想要从他们手里分东西。可他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在被钱靳害过一次后,就应该保持清高地划清界限,没有快刀斩乱麻地解除所有合作,已是因为钱氏送来的补偿金。
他不会、也不会表现出原谅,所以要拿他们的东西,最好的方案就是让别人替自己去“拿”。
他抽身国外,也有意在这些默许的东西中脱身。
现在回来了,态度还是要摆起来的。
方时短暂地离开了一会,回来后,低声向白逸汇报:“来的确实是安然。”
白逸的视线越过人群,和安然对上,默契地找了个借口避开人群,去往僻静处。
“好久不见。”
“长话短说。”安然气质又干练了不少,她在两年前升任乘方的管理层,主要负责乘方对外接洽,代表个乘方其实也绰绰有余,“贺总说,钱氏有一个很致命的弱点。”
她的嗓音有些激动:“——城西全部铺设的是环亚的设备,他们自己推出的产品分了新线——意味着和之前的部署不兼容,导致他们走了弯路,并且存在批次差异。”
不兼容?
白逸知道这件事,但贺乘逍自己不来,还特意让安然来提一句,肯定有他的目的——
“——和新河是同一个情况?”
钱氏原来的发展中断,新河停滞不前,这也是乘方迅速壮大的契机。
“不止他们,我听说Astray的国内生产线也出了点问题——”
“白。”
白逸错愕抬头,金发碧眼的身影闯入视线,来人斯文贵气,同样金发碧眼,却和安然见过的兰迪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弗兰德款步上前,离得近了,眼底露出歉意:“很抱歉打扰你与这位女士的交谈,但我好像听见你们在说Astray?”
不用多问了。
会让他亲自来一趟,Astray必然出了问题——而且问题恐怕与上一位来访的决策者脱不开干系。
“请坐。”白逸大方邀请他,“是的,你在S国帮了我很大的忙,如果在华国境内有什么我能做的,请不必跟我客气。”
“让你看笑话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想,我希望登门拜访。”
“扫榻恭迎。”
弗兰德提起他领口的月牙:“我第一眼看见它,就觉得很衬你,感谢你的喜欢。”
带着他的礼物出席这个宴会纯属意外,在场没有媒体,这又是私人物品,别人未必会打探出处,加上白逸自己照了镜子,戴着确实好看,就干脆没摘。
安然挑眉梢。
白逸轻咳,示意她保密:“很漂亮,我很喜欢。不知道你回国住在哪里?”
弗兰德指了指头顶:“就在这栋楼,钱家的公子邀请的我。”
自己刚从S国回来,居然都被钱靳截胡了!
白逸心里不爽,面上没有表现出来:“那请务必给我一个招待的机会。”
“我本来想邀你同乘的,不过……”弗兰德摊手,“我们的另一个合作伙伴也要回来,捎了他一程。”
另一个合作伙伴?
白逸心头隐有预感:“你说的是——”
“怎么都在这里?”
正式场合,裴知意换下了他那一身叮叮当当的服饰,一身正装,头发用发胶向后梳,让习惯了他个性化打扮的白逸感到有些新奇。
人靠衣装马靠鞍,小裴确实蛮不错的。
就是和他喜欢的方向还稍微差了一点。
他有点想某个满衣柜黑西装的木头脑袋了。
理智上知道他不出席,是表示乘方对环亚的服从,可情感上不能原谅他宁愿偷偷摸摸跟着,都不肯坦荡露面。
他不主动,难道要白月光主动吗?
裴知意和弗兰德已经聊上了,单这么看过去,关系还挺密切。
到现在为止,几个对他感兴趣的人都齐活了吧?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要关心一下他的婚姻问题吗?
白逸正想着,就听裴知意把话题转向自己,语气带着浓浓的不满:“怎么不见贺乘逍?他没来接你?”
“白刚下飞机,就直奔酒店这边,你的丈夫不能替你分忧吗?”
安然的眼神越发炽热起来,打工人的操守固然重要,但老板的感情生活着实精彩,她挪到了边缘,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感,实际上一直竖着耳朵在听。
好熟悉的配方。
裴知意就算了,怎么弗兰德也……
白逸眼中划过片刻黯淡:“他今晚有些工作要处理,可能……确实是比较忙吧。不说他了,裴哥回来也不说一声,怎么都瞒着我?”
他忙个锤子!
他从华国到S国,又尾随自己从S国回华国,还是太闲了。
裴知意连忙解释:“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你可别误会了。倒是他,一回来就压榨你的劳动力,这没有天大的惊喜,你可不能轻易原谅他。”
白逸神色无奈:“裴哥……”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能用的“借口”这不就有多了一个?
他们没有多聊,今天的重头戏无疑是呈德的抉择,能在这里相聚,彼此的目的溢于言表。
联络感情固然重要,但打铁依旧还需自身硬。
白逸记下贺乘逍留的分析结果,向侍应生问路:“我有一份礼物想要当面交给张先生,不知道是否方便?”
第145章 重逢(中) 相同的礼物
“请随我来。”
白逸独自上楼, 方时留在楼下社交。
到了房间门口,侍应生退开一步,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张先生在里面等您。”
白逸抬手轻叩,片刻, 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助理打扮的人, 他一眼觉得有些陌生,也许确实是太久没有和张德兴打交道, 对他身边的人算不上熟悉。
白逸迈步进门, 助理去关门, 只听“咔哒”一声响, 他猛地回头, 发现门已经被从外面反锁了。
自己只是来送礼,锁门做什么?
白逸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 室内很安静, 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没有别人,只是想把他关住?竞争对手干的?这么低级?
方时和安然都在楼下,只要开场后他没有出现, 肯定会来找的。
他检查了一下手机没有信号, 被人为屏蔽了, 转头给门上加了一道防盗链。
出不去事虽然也大, 但总不能又像上次一样被人闯进来。
确保了自己的安全后,大步朝里走, 过了玄关,入目确实是一个空无一人的套间。
只是这套间分外眼熟, 记忆一瞬间开闸泄洪,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布局显然是被认为改动过,一些插座出现在不合理的位置……可现在呈现在他面前的这个房间——确实是按照某一处的真实布局改造的。
……他和贺乘逍第一次滚床单的地方-
钱老爷子和张德兴交情好, 这次虽然换了地点,但照旧是两家合资的酒店——不怪他多想,毕竟钱靳有“前科”,就他表现得最不友善。
第一次,他对他疏于防备,以为是在场某个大胆的侍应生,比如阿青对自己下的手,所以后来看他送自己回房间后态度转变,又念及钱靳至少会看在同学或是合作伙伴的份上,大意选择了留宿,险些把自己搭进去。
白逸定了定神,走到窗户边。
三层隔音窗户正对着后院,被封死了推不开。
关他的人费尽心思还原这个场景,是想要表达什么?
不管这里发生过什么,这都是他和贺乘逍两个人的事,还原别人的隐私并不是什么有素质的行为,更像是某种威胁。
房间一样,人一样,少了点什么?
床头柜里放着一片药,白逸脸色的惊愕险些没有藏住,好在他很快就发现了角落的小摄像头。
放药在这里的人像通过他的反应判断他有没有用过?有意思。
他拿出药,关上抽屉,也不知道哪个角落还藏了什么东西,作戏作全套,退到桌子边,掏出手机拍照,然后包好放进口袋。
做完这一切,确保自己看起来像在冷静取证后,白逸才开始借着检查的时间思考。
如果说有谁最希望毁掉他的形象,那毫无疑问是宁惟新。
可他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的布局?他见过?
“书”里没写,自己的记忆里没有,当时的宁惟新还是个穷学生,从哪里去了解一件被刻意隐瞒的事?
自己刚回来,就来这一出下马威,不怕打草惊蛇?还是希望,自己向某件事妥协?
结合新河的处境,白逸有了猜测——他这是在向钱靳投诚,而且暴露出来了他现在并没有像“书”写的那么得势——如果是钱靳知道内情,估摸着就不止是留个警告了。
毕竟……
谁能相信,干干净净的白月光,会为了得到一个男人,选择了用药呢。
…
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名声绝对一落千丈。
威胁他?
啧。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把事情按下,然后——
找一个人来背锅。
这个人要知情,要愧疚,要对他忠心。
白逸用床单裹手,抄起窗边的椅子,用凳子腿狠狠砸上了玻璃角。
啪——
玻璃崩裂一地,动静终于惊动了楼下的人。
白逸安安静静地等他们来开门,才面无表情地扔了拧成一团的床单,给自己的保镖打电话,让他们上来接手,然后踩着点出现在楼下。
“身体要紧,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把身体当回事,年轻的时候使劲消耗,熬夜,通宵,尤其是你们对着电子屏幕的,最伤身了……”
宁惟新脸色带着些病态的苍白,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回应了张德兴的关系,然后把视线落在白逸身上。
“白哥。”
张德兴回头,惊喜道:“小逸?”
白逸款款走来,方才还有些冷淡的神色被浅笑取代:“张老,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啊。”张德兴从头到尾打量他一遍,“你爹也是狠心,才刚醒,就把你送去那么远的地方。”
看得出来,他确实比三年前更怀旧一些,白逸也乐于装作乖巧:“那我可就找您的助理约时间了。您可得来我家坐坐,好不容易大家都在呢。”
张德兴果然高兴:“好啊,前面他不在,后面你不在,你们两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替你说道说道他。”
白逸打开带来的小盒子:“这个是求来的无事牌,祝您平安顺遂。”
张德兴乐呵呵地接过,神色微妙地变了变,又放回盒子里,抬手按住,言语多了几分好奇:“怎么你们年轻人一个个都求神拜佛起来了?”
他态度突变,立刻引起了白逸的警惕。结合他话中的提示,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还有人送了这类物件,张德兴不方便两件一同拿着!
是谁?哪个“年轻人”?
不用他分析,宁惟新已经开口笑道:“张老先生福泽深厚,所得皆所愿,晚辈思前想后,讨了个巧,不曾想和白先生撞了款,献丑啦。”
白逸心一沉,别人可能是巧合,但宁惟新绝对是故意的。
刚见面,就连着给自己来两个不太周全的下马威——可见他急了。
他为什么着急?
急着讨好钱靳、贬低自己?
身为“主角”,自己给他让了三年位置保命,怎么他还没有掌握自己的话语权?还是说——他离不开这几个人的帮助?
不论如何,他抢在自己之前送一个一模一样的礼物,都太隔应人了。
“惟新这黄鹤材质确实不错,我这块青玉确实献丑了。”
“黄鹤?”
昔人黄鹤?张德兴语气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手里盘着玉牌,神色中轻微的忌讳一闪而过。
黄玉白鹤,本来是个寻常搭配,但白逸故意曲解他的含义,果然引起张德兴的不喜。
他拿在手里把玩了一路,没有明说,转而拿起白逸拿一块:“你们俩孩子长的也像,心意也像,都有心了,我瞧放在一起,正好赏心悦目呢。”
他竟是把宁惟新那块放下,拿起了白逸那块。
在他看来,宁惟新家境不好,在寓意上出点纰漏确实正常,白逸却是他看着长大的好孩子,绝不会有什么坏心。
白逸补充:“这是我自己雕的,技艺不精,漏拙了。”
张德兴兴趣上来了,款式相同不要紧,以他的身家,一小块玉石不足为奇,但白逸有这份心亲自雕琢,心意让人动容。
松绿鹤白,白逸故意雕琢得圆润可爱。
“好,好啊,返璞归真,你有心了。”
张德兴眉心这才松开。
玉牌和项链是分开的,白逸直接把绳结在指间叠圈,替他系在手腕上,张德兴抬手就能摸到,眼神愈发慈爱-
张德兴去准备致辞,留下白逸和宁惟新比肩而立。
宁惟新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感叹:“白哥一回来就来这边,看来是志在必得了?”
白逸慢悠悠地接话:“尽力而为。都是环亚的自己人,惟新,你会帮我的对吧?”
“自然。”
白逸冷不丁突袭:“对于呈德,你有什么看法?”
“张老先生是个很好的人。可惜没有直接合作过,其他的我不太了解。”
这是套话,暴露出来是宁惟新对呈德确实了解不深,又怕在自己面前班门弄斧的局促心理。
他到底自卑在哪里?旁人要是有他的成就,不说趾高气昂,在专业领域基本的底气绝对还是有的,哪里会像他这样从一而终的自卑?一年两年就算了,事不过三,再保持下去可就是反常了。
“可惜了新河,原来发展势头那么好,没想过后劲没跟上。”
宁惟新神色自然地附和,仿佛也在真情实感地惋惜:“是啊。”
他们没有多聊,主持人上台开场,紧跟着就是张德兴的致辞。
方时悄无声息地靠近,附在他耳边汇报:“白先生,方才关您的人已经控制住了,您看,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主办方?”
“嗯。”
送上门的道德制高点,不用白不用。
“我呢,也不卖关子了——”
台上,张德兴的发言也到了收尾,他停了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是重点,无数目光落在同处。
“——我想要在你们之中,找到一个可靠的合作方。”
白逸打好腹稿,准备抢占先机,身边宁惟新突然握住他的手:“白哥,你的手好像受伤了。”
经他一打岔,已经被别人抢了先,白逸一眼认出是钱氏的员工——几年之前的一面之缘,当时和贺宁同台竞技的女性负责人,结合玉牌的事,心中不详的预感顿增。
撞礼物是小事,总不能再撞点别的吧——
他顾不得自己还想等某人主动,当机立断主动拨通了贺乘逍的电话,语气平静强压着激动:“不管你在哪里,现在,立刻,马上,来宴会。”
第146章 重逢(下) 他的优势
“要技术有技术, 要资金有资金,我们拿什么比?”
“他上一次就选中了新河呢,万一人家就想选个好拿捏的小公司呢?”
“人家新河是因为拿了奖,呈德后来几个合作方, 哪个不是实力雄厚?”
…
白逸的手腕上确实有伤, 是先前被碎玻璃不小心划到的,原先有衣袖遮掩, 并没有露出来, 因而张德兴都没有发现。
那一点划痕沁出血珠, 像猩红的玛瑙在雪肤上凝成串。
宁惟新握处偏下, 但白逸本身骨架纤瘦, 正好被他一掌握了个全,强行活动了一下手腕, 那本来不深的伤口却因为用力再次冒出血线。
白逸冷声道:“不用这么用劲。”
“抱歉, 我实在是太关心您了。”宁惟新被他巧劲挣开,眼底阴霾堆起,“白哥, 我们好像和钱氏撞功能了, 怎么办?”
怎么办?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表明优势, 然后从价格上取舍?”
“优势在哪?”
宁惟新毫不犹豫:“自然是技术层面。”
白逸望着他, 蓦地笑了:“小宁啊,有一点你搞错了。”
“呈德不是科技企业, 它需要的是应用。”
白逸伸手点了点台上:“比得是谁好用,谁流畅, 而不是谁的算法更高级。”
宁惟新的脸色微变,一些不好的预感再次席卷心头。
项目是那个项目,但应用场景不同, 没有人保证它一定会被选择。
钱氏的负责人发言结束,白逸穿过人群上前。
“张先生,我们也有一个方案。”
众所周知,乘方近几年致力于走极简路线,比起钱氏功能齐全的方案,白逸带来的这一套只有一个最简单的加密核心。
量体剪裁的西装熨帖,勾勒出腰线;领口的链条为暗沉的服饰提亮,他的音色如同黑夜里清冷的月光,带着些许距离感:“我们可以直接植入呈德现有的体系,作为一个可调用的类来执行——比起说是一个应用,它其实更像是一个工具。”
他们和钱氏的出发点本就不一样。
钱靳野心很大,三年前就致力于搞垄断,开发一系列属于钱氏体系的产品,旨在让能够囊括用户的衣食住行,达到全线替换的目的。
可乘方不一样,他们的植入型应用像是某种补丁,能够直接在原有基础上建立功能,而不完全动摇根基。
这样虽然从长远角度来看并不占优势,对于某些老牌企业却有奇效。
能做到一定体量的企业,更倾向于独立自主的研发,用乘方作为辅助工具,更加无害,个中利益也不必受制于人。
这也是他坚持要拿下呈德的原因。
张德兴毕竟年纪大了,要让他进行全线革新,很难。
这时给他一个退而求其次的过渡选项,他天然会向这边倾斜。
“……它的预期功能是……”
“除此之外,我们在变量的随机性上也有所优化……”
张德兴明显兴趣更深:“对于载体有什么要求?”
“对于载体,我们确实有一些限制条件。”白逸口中抱歉,神色上却依旧是全然的自信,“因为我们加入了一些随机参数,所以每一次的植入都是不可复刻的,这也意味着……要迁移它,必须要掌握一个动态密钥。”
这哪里是缺点!
这分明是优点!
这是直接从技术本身又加了一道防护锁!
“只是短短三年啊,乘方这也发展的太快了。”
“我觉得……方才我还想争一争,我现在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流畅度和精简度我们都比不过……它和钱氏,一个精,一个广,恐怕就是二选一了。”
“……但白逸能代表乘方吗?”
…
一些被压下的猜测在利益的驱动下再次传开,对于乘法总裁没有亲自到场,反而让白逸作为代表一事,众人各有猜测,议论纷纷。
“听说乘方已经分家了,这是转向合作伙伴的关系了?”
“眼前的情况应该是两家仍旧共有这一项目,但是后续呢?管理层变数太大,也是一种风险吧?”
“他做的承诺,贺乘逍能执行吗?好不容易回国了,贺乘逍居然连面都不露……”
张德兴有同样的疑惑,斟酌问:“小逸,这项技术是乘方来维护,还是环亚来维护?”
“自然是——”
白逸话音未落,宴会厅的门再度打开,一道身影出现在视线的中心。
他隔着门听见了里面的内容,大步朝展台走来,围观人群给他让出一条道路,让他拾级而上,从白逸的手里接过话筒。
“——环亚和乘方从来就是一家。”-
他来得晚,但还是给自己拾掇成了严谨端正的模样,显然其实也有所准备。
几年独自应对,让他原有的一些学生时代保留下来的板正被洗净。
贺乘逍微微偏头,隔着镜片的折光,眼神有些晦暗。
不知道为什么,白逸明明已经对这次重逢有所预见,却仍旧感觉有一些事情恐怕并不在掌握之内。
张德兴愣了一次,目光转向慈爱:“好啊……好。”
他自己的孩子没有在身边,把白逸当做半个亲子,前些年听说他们婚变,连带着对贺乘逍也有所顾虑,现在看他们如此般配的比肩而立,心中百感交集。
小逸确实眼光不错,至少人没有长歪。
可以再观察观察。
——比如说,给孩子们一个机会。
…
反正都想好了要利用张德兴的念旧,倒不如直接下猛药。
对于他的反应,白逸还是很满意的。
看见自己好,又看见自己婚姻美满,两个砝码直接把亲情牌打满——他能利用的从来都不止有他自己,而他也恰好很擅长调动所有积极因素。
施施然下台,白逸本来是想拿杯果汁压压惊,顺便多看看贺乘逍的反应,来完善自己对某人的判断,却被横空夺下了杯子。
“哪里受伤了?”
嗯?有点冷漠。
不应当啊,他都能干出尾随自己的事,当面能这么冷淡?
“手上有一点,你留下来看场子,我去处理一下。”
白逸超级不经意地松了松袖口,腕上的伤口一闪而过。
砸窗户的时候,他手上缠了床单,就是不想在手上留痕——但适当的伤口可以放大自己的优势,所以他留了一截手腕在外面。
“好。”
不对劲,他不对劲。
他看见伤口不关心自己就算了,居然真的能安心留下来社交?
方时已经给他比了信号,意思是已经把楼上发生的事递去张德兴耳中了,白逸也不再多留,转身就上楼去了。
张家的医生给他的手腕浅浅包扎了一层,刚打完结,张德兴的助理就上来了。
“抱歉,白先生,我们一定会严查这件事!”
“查不到监控吗?”
助理有些为难:“在和钱氏那边交涉,不过您放心,张先生肯定会为您做主。”
“带我上楼的是一个侍应生,我本来是想私下里把礼物送给张老的,没想到被他带去了空房间……”
助理明白了:“我们去查大厅的监控!”-
白逸的袖子内侧沾了血,干脆也换成了备用,多磨蹭了一些时间,等他重新回到楼下,中途又有几个小企业自荐,但前后对比之下,乘方的优势越发突出。
“白总,这次回国,有带回什么新项目哇?”
“白哥的步伐太快了,说是读书,都在S国注资了,以后还留在国内发展吗?”
…
“那边缺人,不过应该会在国内留一段时间。”
…
弗兰德跟着裴知意一同走近,给他递上一支酒杯:“白,恭喜你。”
他那一头金发太特别了,早就有人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不便求证,此刻见他们相熟,干脆向白逸询问起来。
“白哥,这位是?”
“他是弗兰德,Astray的大公子,来国内视察。”
弗兰德露出一个礼节性笑容作为回应。
在场大部分人不属于他的社交圈,能筛选出来的有效社交很少。加上他是来处理兰迪遗留的问题的,重心并不在这种场合之上,因而直接用态度婉拒了一些攀谈。
白逸心思一动,主动喊住人群背后想要躲起来的宁惟新:“小宁。”
接着,他向弗兰德介绍道:“兰迪很欣赏宁,或许他会对你想了解的东西知道的更多一点。”
宁惟新知道他这时提起自己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好意,看见来的是弗兰德而不是兰迪,心里也泛起惊疑,脸上依旧含笑:“弗兰德先生,您好。”
弗兰德没有和他握手,本就高挺的眉弓直接拱起:“就是你迷惑了兰迪……险些造成了我们在华国地区的数据泄漏?”
第147章 回家(上) 这是外面
“抱……抱歉!”宁惟新鞠躬到底, 眼底蓄泪,“是我的问题,当时已经提过补救方案,请问是又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这是公开场合, 他赌弗兰德不会公开承认Astray出了问题。
可惜他想岔了, 书内书外他都没有直接接触过弗兰德,根本不知道这位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弗兰德毫不客气地道:“是白及时出手, 才止住了损失, 即便后续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 你的行为也已经构成危害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不客气, 习惯了这几年走哪都被人捧着,好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直白贬低自己的人, 宁惟新一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是我的错误,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弥补……”
他向裴知意投去求助的目光——裴知意到现在还没撬动墙角,未必甘心, 肯定还是愿意帮自己的。
裴知意确实上套:“当时小宁还是个学生, 给我个面子, 让他自罚一杯?”
宁惟新脸色更白了。
他酒精过敏一事几乎人尽皆知, 裴知意原先也记得的,可能是太久没关注, 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需要自己的时候千好万好,什么条件都舍得开, 现在只是得了一点阳光就觍着脸追过去,连谁才是能帮他的人都分不清。
这几个人就是墙头草,没有得到他们的偏向, 自己就一直是备胎。
这和“书”里的“贺”有什么区别……他们这样的人,都只会惦记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裴知意已经拿了酒杯,他骑虎难下,刚想挤出几滴眼泪,就见贺乘逍不知何时已经走入人群,挡在他身前,替他接过杯子,淡淡地道:“小宁酒精过敏,我替他喝。”
宁惟新愣住了,白逸也愣住了。
贺乘逍明明看完了他留下的东西,为什么还会这么维护宁惟新?
还是说……他也觉得自己的选择太过荒谬?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就选择出国?
裴知意被提醒了,这才恍然:“我倒是忘了,小宁酒精过敏。”
宁惟新摇头大度:“好久没和裴哥见面了,我只是一点小毛病,不值得记挂。是我不好,连累了白哥……”
白逸不上他的套,抬手去贺乘逍手里拿杯子,贺乘逍捏的有点紧,一拽没拽动,被他一个负气的眼神刀过去,这才让他顺利拿走,一口闷进自己嘴里,眼尾都呛红了,这才缓过劲来,倒置空杯:“我是当时的负责人,要论责,我也担一些。”
“白……”见他如此,弗兰德眉心松开,转而带上几分歉意,“我为我弟弟的冒犯向你道歉,环亚一直是我们的合作伙伴,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们也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动摇两家的交情。”
白逸潋滟一笑:“多谢您的包容。”
他不开心了。
他一回来贺乘逍就惹他不开心。
他很难过。
明明才被自己一个电话叫过来,方才在台上也一样配合默契,他怎么会护着宁惟新!
“我的中文不算流利,可能今天还要麻烦你。”
“我的荣幸。”
这是大客户,白逸从不吝啬对他的捧场,况且由对方主动提出,对他而言,还巩固了一遍人设。要是弗兰德不提,他就得自己找借口跟着呢,还不能表现得太殷勤。
安然见势不妙,在引起猜测之前先铺好了台阶:“贺总,这边!”
他们短暂地为了项目相聚,又为了各自的涉及分开了。
整个后半场,白逸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只是一些骨子里的本能支撑,让他不至于表现出来。
他有偷偷观察到,贺乘逍已经会为别人考虑了,能在这种场合做出适当的应对,不再是那个总需要他救场的愣头青。
他确实在向自己希望的方向成长,可……可白逸觉得不太舒服。
贺乘逍不需要白逸帮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必出席同一个社交场合,也不必时刻形影不离。两家的发展方向不同,需要的合作对象也不相同,要利益最大化,分头社交并不是个很糟的选择。
一切为了发展。
白逸一面给弗兰德介绍国内的朋友,一面把心里的情绪通过自我说服的方式悄悄藏好。
今晚有一件事还是让他很满意的——
“呈德的人联系我们了,明天签合同。”
白逸悬着的心可算放下了,他急着赶回来就是要跟钱靳争这一单,仗着宁惟新自我判断力弱钻了空子,却难保钱靳那边不会搞出什么更大的诱饵。
“夜长梦多,卖卖惨,争取今晚落实。”
“好。”
…
与他相比,宁惟新现在并不好过。
白逸得到了,就意味着钱氏失去了,他退居二线之前再捞一笔的计划落空,虽然并不影响他功成身退,但钱靳这边还是得给出一点合理的解释,毕竟他曾经那么信誓旦旦。
因而他一进门直接道歉,把责任尽数揽到自己身上,摆足了姿态。
但对面迟迟没有给出反应。
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钱靳似乎心情不错。
是因为……白逸吗?
要放在平时,这位争强好胜的继承人可不会允许屡次失败的人在他手底下任要职,今天破天荒的心情好,唯一的变量就只有竞争的对手。
真不甘心啊。
他正想着,就听钱氏那位女性负责人开口:“宁先生,我想问问您的设计思路。”
毫无疑问,宁惟新的想法很符合钱氏蓝图,可乘方曾经的简化产品也有他的参与,他理应兼具两种思路的。
太割裂了,他的方向。
……怎么事后问思路?她发现什么了?
当年的WE的项目就是她接手的,其中的猫腻她也知道一点,和宁惟新本该是一条绳上的蚱蜢,现在这话……总不会是想推卸责任吧?
宁惟新心生警惕:“我只是提供项目,具体执行似乎是闵女士您这边落实的,至于我的设计思路,我在提交的时候已经写过报告了。”
“您误会了,”闵敬解释道,“乘方的优势有,但您同样在这个方向有所研究,不知道我们这边能不能挖掘出相似的产品?”
“它这个优势就在于整体……拆了就是舍本逐末……”
“现在市场自我意识较高,我们也想推出这样的子产品来垄断全线市场,这是战略规划,并非否定您的设计,还请您理解。”
“没有。”宁惟新一口咬定,“我给你们的绝对是最适合的版本,其上确实可以有其他分支,但肯定没有现在的效果好。”
闵敬也很执着:“效果好不好可以做简化流程,我们希望您能完善这一部分思路。”
一直一言不发的钱靳终于开口了,两眼探照灯似的望过来:“惟新,你在乘方不是很擅长做减法吗?怎么,我给的报酬不够?”
“……没有,我只是觉得咱们的目标用户不一样,没必要——”
“你也知道分析目标用户啊……”钱靳把脸沉了下来,“我觉得你分析的不到位,你是不是故意让我们输给乘方?”-
如果他来邀请我,我是可以坐他的车回家的。
白逸眼中没看,心里却不是没想。
但是一直到散场,贺乘逍都没有表露出过这个意向,甚至到了最后,直接没了人影。
不过宁惟新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和贺乘逍一起跑哪去了……不过白月光大度,愿意给贺乘逍一个解释的机会。
裴知意敲了敲车窗:“小逸,回老宅吗?我捎你?”
白家老宅和裴家比邻,他们本该顺路。
白逸想着,回来也该先去看望父亲,刚想答应,前头坐着的“司机”却贴心地提醒道:“白先生回城郊,要绕路回老宅的话,会多两个小时的路程。”
“……”
他什么时候说了他要回城郊了?
不过这个声音……白逸听出来了,婉拒了裴知意的邀请,在车子启动后,直接把窗户全关上了。
…
“这不是回露华苑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贺乘逍帽子口罩依旧是焊死的套装:“白先生不是说不回国吗?我送您回去。”
白逸蜷了蜷手指,故意假装没有认出他:“这个玩笑不好笑,这也不是去机场的路。”
“不重要。”贺乘逍道,“只要大家认为您在国外就好。”
“停车。”
贺乘逍不说话,兀自提速。
“我说,停车!”白逸提高了音量,“你要做什么?谁让你来的?你想要什么?”
砰——
车子一个甩尾急刹车,白逸被安全带勒回座位上,却见罪魁祸首推门下车,直接拉开了他这边的车门。
“你要干什——”
贺乘逍言简意赅:“你。”
……
…………
他摘了口罩和帽子,眼镜也摘了换回那副金丝框的,车内的挡板升起,打开了内置的小灯。白逸像是才认出他:“怎么是你?”
“你还希望是谁?”贺乘逍朝他靠近,先下手为强,把他的双臂反剪到背后,然后照着唇瓣就啃。
“宝宝替我挡酒,嘴巴很乖。”
“老婆不坐别人的车,腿也很乖。”
“可是,”贺乘逍捏住他的下巴,仿佛在喃喃自语,“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告诉我,就一个人走呢?”
白逸直觉疯狂拉响警报,但这么带感的贺乘逍他真的想试试,于是果断装冷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要在车里,要发疯回家发。”
“我没疯。”贺乘逍冷静地辩驳,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停,“车上有东西,不会弄伤你。”
白逸还想说什么,被他把衣摆卷到胸口,逼白逸咬住。
白逸坚守着人设,不咬,被他在身上掐了一把,喉中的喘息没有藏住,在狭小空间内回荡。
——!
白逸脸烧得通红:“你疯了!这是外面!”
第148章 回家(下) 咬住他
贺乘逍不为所动:“咬住就不容易出声了。”
好有道理……个头!
白逸作势踢他, 反被他抓着小腿推至胸口,身体几乎折叠起来,而后意识此人应当没有疏于锻炼,即便是他也没办法在不下狠手的情况下轻易挣脱。
他的西装外套扣子崩了一地, 下摆绕手腕打成了死结, 手被推到头顶。
车内原先开了凉气,温度并不高, 贺乘逍把衣服脱下来给他盖住小腹, 然后毫不犹豫地去解他皮带, 察觉白逸想要挣扎, 生气地让他不准动。
白逸:“……”
昏暗的车后座里, 驳头链的银链条绕在颈侧,像缠绵的月亮与月光, 那一枚钻头分外扎眼, 藏在锁骨湾中,随呼吸轻轻打着颤,被一把扯下来。贺乘逍想扔, 白逸轻飘飘甩了一句:“这是合作方送的。”
合!作!方!
贺乘逍一股气憋回去, 手里死死攥着那颗钻石, 去亲吻白逸的脖颈, 把它咬红咬湿,留下层层叠叠的牙印, 像雪中妖艳的花。
去**的合作方,他会不认识对方是弗兰德?
送这么亲密的东西, 还贴身佩戴,把他当死的了吗?
白逸唇半张,白齿和红舌一闪而过, 立刻重新被衬衫堵了嘴,只剩一双乌黑的眼眸有些恼怒地看着他。
贺乘逍飞快地道:“你不准说话。”
白逸:……?
衬衫夹早就弹开了,在他大腿上留下几道红痕。不疼,但分外惹眼。
黑色的腿环挤压出一圈粉白的腿肉,裤子挂在膝盖处,让他合也合不上,分也分不开。
白逸挣扎着不让他种花,偏偏温度和湿度都极为适宜,怀里的花苞许久没受过这种程度的刺激了,在风中瑟缩战栗。
白逸的柔韧性太好了,几乎能直接倒挂在贺乘逍身上,被他一巴掌拍在□□:“反正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对谁都好,谁都可以从你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哐当。
羞耻心上头,白逸试图挣扎,也不知道撞到了哪里,有东西掉了下来,紧接着,一段弹片旋律缓慢播放。
——是兰迪送的那个八音盒!
贺乘逍停下来了,侧耳听了一会。
完了,自己只想安抚他一下,先爽一会然后让他乖乖送自己回家,没打算真在半路上——
贺乘逍语气尖酸:“宝宝很厉害。”
八音盒是新到手的,电量充足,叮叮当当转了一圈又一圈,白逸觉得固定自己手腕的力气越来越大,好像能将他的腕骨捏碎。
“唔……唔!”
…
动静太大了,白逸忽然庆幸自己咬着衣服,不用在这种时刻示弱。
他本来就有刻意维持,中间又间隔了三年,一时半会还真进不去,贺乘逍退而求其次,将润滑液抹在他的□缝上。
“嗯……哈……”
牙关大开,唾液失控把衣摆咬得濡湿。
腿上的环成了某种着力点,被狠拽着撞向身后。
车后排到底没有柔软的大床舒服,皮质的坐垫和肌肤摩擦,将后背剐红了一片。
潮湿和咸腥在空间内膨胀,为了社交特意保持的空腹被喂饱,又在大腿和小腹的挤压中濒临失控。
不行……不行……
那是他以前表演的曲子,是给别人的曲子,在这种场合下一遍遍播放,让白逸有种被放在聚光灯下审视的错觉。
他闭上眼,却被贺乘逍误解为不情愿。
“我也觉得很好听。”他扯开堵嘴的东西,“乖宝,你可以唱出来。”
…
雨声和水声淅沥,白逸双手被绕过他的肩膀,挂在他的肩头,主动仰头和他接吻。
…
只穿着长袜和袜夹的小腿无力地挂在贺乘逍的臂弯,手腕的钳制被松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感觉连肺部要被占满了。
他的呼吸才刚平复少许,就再次被接管,酸软的口腔一点防备都做不到,直接被掠夺干净。贺乘逍的手绕到他的身后,托着他的腰,把他死死扣在怀里,语气发狠:“就该把你藏起来,他们看不见你,也就不会伤害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俩的思维有些同频,毕竟白逸规避风险的方式也是远离“主角”。
白逸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你为什么会在我车上?”
“我们是夫夫,”贺乘逍坦然,“我让你的司机去开我的车就行。”
“……”
好天衣无缝的安排。
白逸朝窗外看了一眼:“这是哪里?”
“回家的路上。”
“方向不对,你回哪个家?”
“回我们的新家。”
“会很远吗?我有点累了。”白逸打了个小哈欠,“你知道的,我坐了一整天的飞机……”
贺乘逍直接承认:“有点远。”
“可以去近一点的吗?”白逸眼睛雾蒙蒙的,声音有些软,腮肉在他掌心轻蹭,“车祸之后,我有点怕。”
贺乘逍怔了怔,半晌,松开了手,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背-
谎言很拙劣,但好用就行。
白逸不知道贺乘逍要把他带去哪里,但他知道时机不对,自己现在不能失联。
只能委屈贺乘逍再憋一会了。
他衣衫不整地躺在车后座上,身上盖着贺乘逍的外套;贺乘逍却只是乱了衣角,重新架上眼镜。
白逸扶着头:“你和宁惟新……怎么回事?”
“不用管他。”
白逸心里不舒服,心情直坠谷底,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否则怎么会在温存的时候说这种伤人的话:“他是我的员工。”
“你一定要关心这么多人吗?”贺乘逍问,“就算我告诉你,宁惟新泄露了我们的机密,你也要把他当成自己人吗?!”
白逸一呆,等等,这不应该是他的台词吗?
他选择性保持了沉默,被贺乘逍当成了默认,车速飙的飞快:“你怎么可以对谁都好——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三年无产出,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说他什么?”
白逸偏要跟他唱反调:“有些人一辈子都做不出一个好项目,说不定小宁只是被现在的人员安排耽误了——”
“钱靳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什么?”
一个急刹车,贺乘逍痛苦地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我帮他挡酒,他还没拿下呈德的合作,钱靳不会轻易让他过这一关。”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绿灯亮了。
平稳过了路口,白逸才开口:“所以你帮他挡酒,是为了挑拨他们?”
“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不会。”白逸开心了,“你护着别人,我也会难过的……”
…
过了许久,等车内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贺乘逍才喃喃道:“我没有护着别人。”
“对不起。”-
一路无话,道路有些颠簸,身体的疲惫到达了峰值,白逸昏昏沉沉睡了一会,醒来发现他把自己带回了市中心的大平层。
白逸的衣服完全被弄脏了,大腿内侧的肌肤红肿,贺乘逍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把衣服穿回去,他坚持要自己走回家。
每一步都像钝刀子割肉,好不容易进了自己家门,他被打横抱到沙发上,贺乘逍去拿药,白逸想自己涂,再次被他把手捏住。
“先洗澡,不弄干净会生病。”
洗澡,换衣服,他挂在贺乘逍身上,贺乘逍不想让他沾地,他正好也酸得不想动,由着他抱回卧室。
衣柜里的衣服不仅没有少,还根据他之前的习惯添置了很多新的,把贺乘逍自己的衣服挤去了角落——即便满满当当,他还是固执地把两个人的东西放在一起。
白逸心里泛酸,有些犹豫要不要少上点刺激。
“我们得算算账。”
“算什么?”
贺乘逍拿出一叠财务报表,按年份和部门分好,一看就是早有准备;接着插上U盘,投影仪投出一个幻灯片。
“这是乘方近几年的发展情况。”
他板着脸汇报工作,白逸靠在床头,恍惚觉得自己大半夜被抓去了公司开会。
市值、覆盖率、智能化程度……贺乘逍一项一项如数家珍,黑色的西装马甲配着白衬衣,一本正经的装束底下还有白逸走神时留下的咬痕。
“……还有最新签下的呈德的项目,我们有和钱氏割席的资本了。”
两个字触动了白逸的神经:“割席?”
“前期乘方要发展,他们的最好的梯子,现在我们做起来了,我想和他们清算一些旧账。”
“小白,你会帮他们吗?”
“比如……告诉他们,他们手里的东西,并不是所有技术都属于宁惟新?”
——!
白逸是坐着的,贺乘逍是站着的,这个站位天然增强了他的压迫感。
他上前一步,撑着床头——
“你太好了,你不记仇,你以德报怨。可是我不行,他们欺负了我老婆,得还回来。”
第149章 釜底抽薪(上) 他的偏爱
他们欺负不了我。
至少——没有足够的利益, 换不来我吃亏。
白逸抬起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眉眼间一晃而过的几分灵动和狡黠:“好啊,那你要保护好我。”
贺乘逍目光顺着落在缠着纱布的手臂上:“你的手是在酒店受伤的吗?又是钱靳?”
这块纱布是他刚才缠上的, 里面的的伤口深浅不一, 白逸没有解释,他也没有问, 直接全部记在钱靳头上。
——这次情况有些特殊, 但也确实和他脱不开关系, 白逸承认地毫无心理负担:“他们家的玻璃炸了, 溅到了我。”
贺乘逍刻薄挑刺:“他们的防爆技术果然没什么长进。”
这发言其实有些牵强, 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应用无法方向一起比较,不过, 也得亏钱氏不擅长这一方面, 才能被他们趁虚而入,分下一杯羹。
其实白逸也没有完全想好怎么解释,并且那个房间的情况, 在万无一失地推锅前, 他还想再斟酌一下。
总觉得好像漏了什么事……
他只走了一会神, 就发现贺乘逍在从口袋里拿那条驳头链, 看架势是要直接扔垃圾桶,有些无奈:“乘逍。”
“他的东西很好吗?”贺乘逍销毁证据失败, 打开抽屉,珠光宝气险些闪花白逸的眼, “给你准备的每一套衣服,我都找人精心搭配了饰品。”
白逸一眼扫过去,其中不乏他觉得夸张所以不好意思入的好看款, 心里一动。
“Astray是我们的大客户,我和弗兰德先生只是朋友。”
“你能不能戴我送的?”
“可以啊。”
但白逸已经换了睡衣,没有扣眼需要搭配,于是在贺乘逍精挑细选了一条出来后,他直接扯下一颗贺乘逍西装马甲的扣子,替换成手里的钻石头。
“这个给我,回头做个袖扣。”
贺乘逍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的颈侧:“你一定要这么好吗?”
白逸问他:“我很好吗?”
“很好。”贺乘逍认真地道,“人品好,道德高,很好看。”
“……这样。”白逸轻揉他的发旋,“我知道了。”-
“是的,他出狱了。”方时是带着卷宗过来的,“应该是已经回C市了。”
“找几个人,去刺激他一下。”
“好。”
…
“白总。”
“闵小姐。”
此处私密性好,闵敬环顾一周,这才落座,开门见山地道:“白先生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
“我想闵小姐会接受我的邀请,恐怕也是有所怀疑,不妨我们做个信息交换。”
“好。”闵敬明白他的意思,“宁惟新是不是故意输给乘方的?”
白逸手里的杯子转了一下。
“不是。”
他有什么“故意”的?本来就技不如人。
“到我了。宁惟新是不是每次都和钱靳单向联系,几乎不和其他员工合作?”
“是。”闵敬蹙眉,眼底多了几分思量,“您和宁先生关系好吗?”
不怪她谨慎,三年前白父就险些把宁惟新收为义子,后来白逸出国,宁惟新入职环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白父要捧他。阻止“认亲”的是贺乘逍,提拔他的是白父,整件事梳理下来,白逸对他的态度成谜。
不过宁惟新好歹是个技术骨干,即便二人真有矛盾,白逸也不会直接承认——
“不好。”白逸道,“否则我也不会约见您。”
“……”闵敬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猜测,“您不担心他带着技术跳槽?”
“这是第三个问题了。”白逸提醒她,“恐怕需要闵小姐先回答我——他有提交过中长期规划吗?”
“没有……他几乎不受我们管束。”
“感谢闵小姐为我解惑。”
白逸不问了。
闵敬一个问题没得到答案,正是抓耳挠腮好奇的时候,他突兀停下,打了个措手不及,忍不住追问道:“您没有其他想了解的了?”
“我想知道的已经足够了。”
白逸安安静静喝完咖啡,同她道别。
虽说钱氏内部的员工派系早就被摸出来了,但两次负责和宁惟新对接的都是这位闵负责人,要说还有谁和宁惟新接触更多,那无疑有她一个。
最重要的是,没有拿下呈德,她和宁惟新必然有一个人担责。
不论她怎么取舍,自己的暗示已经到位了。
宁惟新没有未来规划,是因为他正在着手退出。
一方面,他想要进环亚的管理层;另一方面,他手握新河不放,想要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
哪有既要又要这么好的事。
闵敬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多谢白先生的款待,您的胸针很好看。”
“我丈夫送我的。”
“看起来,你们很恩爱。”
闵敬先一步离开,白逸心情很好地上扬唇角。
他不是真高冷,早就穿腻了黑白灰的配色了,贺乘逍的这个鸽子蛋大闪钻简直不要太夺目,深得白月光青睐。
当然,这自然是贺乘逍“强行”让他带上的。
…
他特意多留了一会才离开包厢,门口站着个黑气翻涌的身影。
贺乘逍问:“你为什么要单独约见钱氏的人?”-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你决定告诉他们?”
“你明明知道这是我们的机会,也要出于你的道德去帮他们吗?”
“你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一点偏心呢……”
白逸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随即被他的连环问砸了一头雾水,但很快从中提炼出了关键信息。
——贺乘逍觉得他要向钱氏的人透露他们的谋划?
这真的是天大的误会。
不过,这误会可太好了。
他故意示弱后退几步,引得贺乘逍跟进室内,“砰”地关上门:“你总是这样,你有一个机会,就要掰给所有人……”
“可笑……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当年你也不会选择拉我一把……”
贺乘逍神情痛苦,一字一句往自己心里捅刀:“即便你是受害者,你也不追究,你总是这样……你总是对所有人负责,不论好坏。你为什么要提醒他们呢?我想要为你出气,我有错吗?!”
“你没有错,乘逍。”白逸估算好了距离,再有半步就是桌子,“我们只是出于不同的观点,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而已,你别这样……”
贺乘逍一步上前,顺利把白逸逼到了桌边,迫使他退无可退:“是,你太好了,是我配不上你,不值得你偏爱。”
吊灯底下,白逸胸口的大钻石胸针熠熠生辉,落在贺乘逍眼底有些晃眼。
这是白逸临出门前,他逼着白逸戴上的——这明显不是白逸喜欢的风格,可即便他和自己之前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选择了包容自己,像海洋容纳支流,似乎自己或是其他人的所有抉择在他这里都是渺小的浪花,他充分理解,他十足尊重。
他平等地希望所有人好,守着该死的道德高线,哪怕损害了自己的利益,也不会对别人下手!
就像这个胸针一样,他甚至愿意为了让自己开心,戴着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出来社交!
都是自己的逼迫的!
贺乘逍抬手去摸钻石的切面:“别戴了。”
和胸针相比,他们的戒指是如此微不足道,随便一颗钻石掉在地上,恐怕顷刻就能被长绒地毯淹没。
他毫不怀疑,即便是自己现在给他换成一枚大的,白逸也不会拒绝,可是……可是他真的喜欢吗?
他喜欢什么?
他在意什么?
贺乘逍觉得自己不知道。
他甚至没有立场指责白逸的中立,因为他自己就是“偏爱”的受益者。
“你需要休息,对不对?”
白逸半坐在桌上了,微微仰头,和昨夜接吻的场景重合。不同的是他眼底倒映着细碎的闪光,让贺乘逍的身影被切割粉碎。
“我不能休息。”
白月光如是说。
“没有什么是不能的。”贺乘逍顺势亲他,白逸为了谈话的私密性,选的包厢是没有监控的,此刻也没有外人,身后是杯盘狼藉,他不想弄脏衣服,就不能再往后退,腰背反弓成弦月的弧度。
——这个角度像是某种邀请,贺乘逍一伸手就能揽住他的腰。
白逸气息有些不稳:“这几年你和小宁合作的不错的,他在一些方向选择上没有出现过失误,给环亚带来了不少利润……乘方也有受益,不是么?”
“宁”是主角,从他的视角打开的“书”肯定比“白”认知所及更广,这也是白逸敢放他进环亚的原因。
宁惟新的新河需要环亚,而环亚的技术有一部分属于贺乘逍,三者是相互制衡的,宁惟新无法摆脱他们,因而最好的选择就是做出一番业绩,跃升环亚的管理层——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刻意的推动下,他已经不再需要亲自上手做项目了,而是充当一个方向上的顾问。
对于这个结果,宁惟新很满意,白逸也很满意。
为了进一步抵御风险,他还把乘方独立了出来,让它成为新河和环亚之间的缓冲层。通过给贺乘逍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暗示,让他主动忍气吞声和宁惟新选择同一个方向。
——过程相近,但细节上已经完全不同。“书”里他们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现实他们却是被利益捆绑,彼此厌弃。
一箭三雕。
可爽了。
只要利益大于风险,他就不信同时捆绑了“贺宁”两个“主角”利益的环亚还会分崩离析!
当然这么做肯定有弊端,比如说——
“我知道。”贺乘逍摩挲他的唇瓣,把它碾白,又看它充血胀红,“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知道他用心不纯,还要容他全身而退?就因为他促进了环亚的发展?”
“乘逍!”白逸微恼,“他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机遇,我很欣赏他。”
“欣赏?”
贺乘逍神情摇摇欲坠:“你在——欣赏他?”
“是。抛开过程不提,他确实带来了好的结果。人无完人,你要学会一分为二地看待问题——”
贺乘逍不想听,堵住他的嘴。白逸的手推在他的胸口:“脏……这里脏……”
“不脏,很干净。”贺乘逍把他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这里比他们干净多了!你都能容忍他们的龌龊手段,不能容忍这里吗!”
“我……我……”
他根本不给白逸说完一句话的机会,他就觉得白逸肯定要说他不爱听的话,并且他现在已经找到了阻止他继续往下说的最好的方法。
“我不听。”
白逸:……?
所以白月光是很不容易的,他必须要极强的自制力才能在这种想要笑出声的情况下做好表情管理,去装他的刚烈。
“你不要总把别人想那么坏……”
第150章 釜底抽薪(中) 他跟踪他
“我想得坏?”贺乘逍痛不欲生, 双目赤红,“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就告诉我。”
贺乘逍把他箍在怀里:“你不要和他们来往了,好不好?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白逸连忙阻止他往下说, 眼底顷刻被失望占据:“不好……你跟踪我?”
贺乘逍浑身僵硬:“不……不是的……”
白逸步步紧逼:“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正好在……包厢门口?”
贺乘逍无法解释了。
他察觉手下白逸在用力挣脱, 只好夹住白逸的双腿,将他按在沙发上:“我错了……我错了, 我不跟踪你了, 你别生气, 我只是太害怕了。你为什么要约见钱氏的人?你为什么不能继续像之前一样选我?你对谁都好, 可我……我承认我贪心, 我想要你的偏爱。”
白逸脖子红到耳朵根,被这样炽烈直白又有些扭曲的爱意笼罩, 他心底被重重伪装包裹着的玩心蓬勃高涨。
是你惯着我的。
“三年了……是乘方攀着他们一路生长, 把你抬举到现在的高度,我们怎么能忘恩负义……”
“不是忘恩负义!”贺乘逍贴在他颈侧,“是他们自己出了问题, 找我们解决, 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的, 我们只是抓住了机会!”
“真的吗?”
“真的!”
小白花眼底满是挣扎:“可是乘逍, 我和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惟新又是你学弟, 你怎么忍心对他们釜底抽薪呢?”
“可他们联手对你下手的时候,有想过你是他们的朋友吗?”贺乘逍的心跳急促, 像鼓点一样往白逸心上砸,“我查到了,手表, 你给了宁惟新的同乡一块手表,对不对?为什么?是不是就是他进的你的房间!”
——这是白逸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奖励他夸奖自己。
飞机遇到异常天气,原先想要夸他的女孩子被父母带着迅速离开了机场,他此后带着保镖,又一路做了伪装,没有人这么轻佻地向他搭讪。
这一句“好看”一直等到了贺乘逍,他是这样喜欢自己的,他是毫无保留地希望月光继续皎洁的。
所以他把迟到了三年的“礼物”送给了他。
独属于他的。
白月光不挣扎了,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出神,像是陷入了某些不好的回忆,眼底雾气翻涌:“所以呢?你是要说我……说我跟他们有什么不清不楚的联系吗?”
泪光在他眼中闪动,把脆弱的、易碎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贺乘逍面前:“你怀疑了我三年吗?怪不得……怪不得……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是那样的人……”
“我不是!”自己的话意被曲解,还狠狠刺伤了心尖的人,贺乘逍终于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他们伤害了你……你不要再对他们好,他们不值得,你只对我好,好不好?乖乖,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把白逸按进自己怀里,身体力行地去扼制他身体的颤抖:“我们去替你讨公道,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都是他们不好,你是最好的。”
白逸呜咽一声:“可你跟踪我……”
“我知道你太好了,你对所有人都太好了,我太害怕你去帮他们了……对不起,小白,对不起,我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你不喜欢,我就再也不这样了,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要对我失望……”
“可是,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呢?”白逸神色带着些许无措和仓皇,喃喃仿佛自语,“三年了啊……或许三年前我就不该自欺欺人的逃避,信任是不可以有裂缝的,有了就再也补不上了——”
“可以补上!”
贺乘逍手脚并用把他抱住,密密麻麻地吻落在他的脸上,从眉头到唇角,好像要把这一千天的欠账在一天内收回。
他怎么可能不想白逸,他在机场就快疯了,三个月的录像被他盘了又盘,他清楚地记得白衣的每一个细节,连他回家的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这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他觉得他们之间只是责任,白逸只是对他负责,他也不敢过分越界的去要求什么,可这份畏缩反而让他忽视了白逸对他的付出,让他一遍又一遍辜负白逸的真心。
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即便是出门社交,都很少在零点之后回家。
他也不会喝得醉醺醺地要旁人照顾,他守着理智的底线,像包容万物的水,温柔又强大。
是因为背后是他,自己才能一次又一次犯蠢而不自知。
“求你,不要对他们好。”
“我很想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露华苑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离开时候的样子,它们都在等你回来,我也是。”
不止是等。
白逸知道他来找过自己,他见过贺乘逍的,才会在飞机上轻而易举猜到他的尾随。
他的行踪没有对外,没有告诉任何人,是以旁人还在猜测他们是否走在了离婚的边缘——难道看自己和裴知意、弗兰德他们交往,他不难受吗?可是异国他乡,他帮不上忙,反倒是他严防死守的这些“情敌”能给白逸提供实质性的帮助。
所以他忍了。
他等。
等他回来。
…
贺乘逍领口有些湿润。
白逸道:“我才刚回来啊……乘逍……”
他看起来太难过了,微微泛红的眼圈,和其中对“解释”逐渐消散的期待,化作唇边苦涩的弧度:“你说我好,可你总不信任我,你让我怎么办……”
贺乘逍哪里见过这么脆弱的小白花,他想了很多东西,他觉得他绝对会比三年前做得更好,他也更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了——可他怎么会一回来就惹白逸难过,他怎么又干这种事。
自己该死,自己活该,为什么要跟踪他?
他把心放在白逸身上,觉得他离开了身边,自己就要供血不足了。
沙发被压住凹陷,白逸的手指插入贺乘逍的发丝,看他俯下身,咬住自己的腰摆。
//:D然后在他震惊地目光里开始双手触地倒立,还煞有介事地跟他说:“老婆果然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D白逸噎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墙角的积灰。//
“不……不行的……脏……”
“不脏的,乖乖,很漂亮,很干净。”
……
白逸的膝弯挂在他的肩头,膝盖无意识摩挲他的颈侧。
//:D“可以不倒立吗?你的腰我另有安排。”//
//:D贺乘逍坚持说“男人不能说不行”,继续倒立哄他开心。//
//:D白逸看着他的动作就是一阵心惊。//
“慢一点……你轻一点……”
他被抛上云端,又狠狠坠入泡沫的海。
……
啊啊啊啊——
//:D就这个倒立爽!//
白逸横起一只手臂挡在眼睛上,胸腔剧烈起伏,脚趾舒服地蜷成一团。
救命。
//:D贺乘逍又找到了新奇的角度来欣赏他,看来以后还要在地上装一面镜子,万一路过倒立的人,形象也要保持住。//
虽然这么折腾有点费老攻,但是他独自承受了三年,收点利息怎么了!
他就知道他们家老贺是潜力股,好歹是个“主角”,能开发的地方可太多了。
“书”虽然危险,但同样给出了“贺”的下限。“他”在那样毫无回应的等待中都能蜕变,自己多勾一勾不得更好!
知道他有轻微的“洁癖”,贺乘逍以前不敢这样的,他要轻吻白逸的脸颊;现在他不敢亲,他就要轻吻别处。
白逸的大腿整个在痉挛,这是紧绷到极致后骤然松懈下来的后遗症。
//:D倒立还是太累人了。//
贺乘逍把他抱在自己怀里,给他按压缓解,他闭着眼睛装窘迫,给他一点甜头。
“那你……你想要做什么呢?”
“我来之前已经终止了部分合作,晚上……晚上就能看效果了。”
“那……你知道吗?”白逸靠在他怀里,心跳同样高涨到了某个阈值,自顾自说下去,带着不顾贺乘逍死活的坦率,“我找闵小姐,是因为她告诉我,宁惟新在做一个有长期规划的项目,可他对这个项目的预期却和他做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匹配。”
“就好像……他知道有这么一样东西需要做出来,可他不知道它未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甚至也没有进一步完善的规划。”
“这确实很奇怪,我也记得你说的……可我只是想在把事情弄明白之前,不说出来影响你们的感情和判断……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的情绪克制得很好,吐字发音都非常清晰,以至于贺乘逍想装没听见都无从下手,对上他的目光,有种被万箭穿心的感觉。
贺乘逍惊呆了,他以为白逸是来帮他们,所以他怒不可遏地冲进来,想要逼他偏心自己,可他现在知道了,白逸本来就在偏爱他。
即便自己不说,也从来是天平上的重砝码。
“对不起……对不起……”
“我真该死啊,对不起,我又让你失望了,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失望?我会好好做的。”他拉起白逸的手,让他和自己十指交握,手中的戒石连成一片。
叮咚。
贺乘逍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提示,直接点了免提。
钱靳咬牙切齿地声音传来:“贺乘逍!你疯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