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结束, 陆茂予被胡徵勒令去医院复查再休假几天,把精神养回来。
不让去局里,陆茂予自有安排, 先贼心不死把芒芒堵在浴室洗了个澡, 期间猫叫的像惨遭谋杀。
陆茂予低头看自己狼狈一身, 再看浑身泡泡的芒芒, 揉着猫脊背敷衍安抚两下,继续洗,芒芒突然老实了。
把吹干的猫放出浴室,陆茂予洗个战斗澡, 出来的时候,芒芒翘着长腿坐在沙发上舔毛, 听见他出来,提心吊胆地看着他。
他没去刺激猫咪, 拿了个猫条拆开, 俯身去喂。
嗅到喜欢的味道, 芒芒瞬间将刚才经历抛在脑后, 喵喵叫着边吃边呼噜起来, 娇嗲得很。
“这么好骗还天天想着跑出去。”陆茂予喂完猫搓了两下猫头, 毛茸茸的。
或许是意犹未尽惨遭揉捏想要补偿, 芒芒很不满地朝他叫。
陆茂予两手一摊:“没了。”
临时起意洗澡, 还穿着睡袍,他想去卧室换身出门, 刚走两步, 手机和门铃同时响了。
他边看手机边走到门口,电话本第一个联系人发来的短信,门外是位手提十个袋子的年轻男人。
一身得体西装, 胸口佩戴某大牌Logo胸针,笑容亲和:“陆先生,这是谢先生为您预订的两套衣服及配饰。方便在清单上签个字吗?”
“我不要,东西带回去。”陆茂予冷淡道,“或者你现在联系谢先生,我和他说。”
送货员笑容僵住,长得帅的男人那么难搞吗?
“好、好的,您确定不签收吗?”
“不签,也别再送。”
陆茂予关上门站定两分钟,回了那条消息,谢灵音可真是一消停就是在作妖,加完好友反而老实了,像是无法面对前几次的骚话连篇。
还以为能装乖多久,这就原形毕露。
什么叫为感谢他在市局对他的慷慨解囊,赔偿他两套衣服,外加两顶帽子。
他那身衣服和帽子才多少钱,担不起这大牌抵消,他不知道被谢灵音穿走的衣服和帽子最后归宿,但他不能收。
为了避免谢灵音故技重施,他直接让小少爷把东西还回来。
谢灵音回的很快。
‘在我衣柜里,开门密码010299,欢迎随时来拿。’
陆茂予当然不可能去,只当闲聊两句,拎着钥匙和手机去超市,家里没吃的。
半下午的超市里人不多,陆茂予速战速决,到小区楼下,接到孟千昼电话。
“派出所给我答复了,说童鹏奶奶没事,那天出门下乡回老家,现在有亲戚照料,打算安稳度过剩下的日子。”
“等老太太情绪平复下来,再通知家属领尸。”
随着案件梳理结束,童鹏自此身份明了,也该入土为安。
孟千昼思忖着,语气迟缓:“我是觉得她这个亲戚来得莫名其妙。”
事实上童鹏那些个亲戚早在他父母车祸去世,欺负孤儿寡母失败后断联,哪有这么好心照顾一个患病晚期的老太太?
陆茂予笑了下:“所以等段时间让她来趟市局。”
看看所谓的亲戚到底是人是鬼。
孟千昼明白,又说:“朱亮的有用信息很少,查到他高中没上完,后来进厂打工,前几年工厂倒闭在外打零工,家里没个能帮衬的,一直没结婚。”
那天他和孟千昼回顾整个案件,结合朱亮尸检情况,认为这人有问题。
仅是怀疑,没有充足证据前,他俩没贸然找胡徵声张。
陆茂予拎着大号塑料袋进电梯:“他进的什么厂?”
“屠宰场。”孟千昼事后找过辛蕊,解答部分疑惑,“以他屠宰十几年的经验和体力,捆绑毫无反抗之力的徐从闻和割喉童鹏,都是力所能及的事。”
“我去走访过,邻居和小区里的人都说他平时挺爱锻炼,身体很好。”
到家了。
陆茂予用脚关门,单手将袋子提起放到桌上,芒芒难得缩在窝里睡觉,他声音放轻:“他追星吗?”
孟千昼笑了:“你问到点子上,他扮演着徐从闻私生,家里却没有一张照片,完全不像狂热粉。”
这时,楼上传来咚咚声,像有人在蹦蹦跳跳。
猫窝里的芒芒抬起头,猫眼警惕,仿佛随时要跳窝逃跑。
陆茂予眼里带着笑意,温声说:“嗯,他最近有异样吗?”
“邻居说半个月没见过他,我猜大概为配合计划,他藏起来了。”孟千昼说。
“他近期做过体检吗?”陆茂予想弄清楚朱亮甘愿冒充凶手替死的原因。
很可惜,孟千昼带着霍引把朱亮家里能查的地方都查过了,失望道:“没有,他身体没问题。”
陆茂予:“我知道了。”
既没生病,也没像童鹏那样急需用钱,何苦卖命?
这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事,肯定暗藏玄机,只是他们目前没查到而已。
把买回来的东西放置冰箱,伴随着楼上时而咚咚声,陆茂予吃完晚饭,到阳台窝在小沙发里,接了金和玉电话。
金和玉开口第一句先表明情况:“我很想赚你那份加急钱,可这次出了点意外。”
小沙发对面墙壁是猫爬架,这会儿芒芒在上面跑上跑下消耗精力,见陆茂予在看,歪着脑袋片刻,爬到最高那座台子朝他一跃而下。
陆茂予伸手,稳稳托着猫咪柔软肚皮,顺势抱进怀里,他垂眸看四爪扬起的猫:“怎么?”
“没找到人。”金和玉直截了当,“有空来拿钱和东西。”
抚.摸猫咪肚皮的手顿了下,很快享福的猫主子不满,抱着他的手用脑袋撞,催他继续。
陆茂予手上动作续上了,心里往下沉,他和金和玉金钱交易快六年,深知对方打探情报的实力。
但凡在桐乡及其附近出现过的,别说一个活人,就是一条狗,也能找个明明白白。
现在超过约定时间没个结果就算了,还要把收走的任务退回来,太反常了。
陆茂予并未执着追问金和玉原因,只答知道了便要挂断。
金和玉连声喊:“等等,我有话要说。”
陆茂予:“说。”
“有笔找上门的生意,我在犹豫接不接。”金和玉很委婉也很含蓄。
既然问到他这,找上门的人肯定和他有关。
陆茂予心领神会,回答:“按你规矩来。”
“哟,我还以为你要给我两句忠告呢。”金和玉可记着他上次暗戳戳护人的样子,“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下次给你免单。”
陆茂予敬敏不谢,该注意的已经和谢灵音提过,从商家庭长大的小少爷再不谙世事,耳熏目染之下也该学会保本。
他沉默了会,语调平静:“他给过你名片,你不会想冒险。”
金和玉笑得很大声:“我以为你多能装呢?关心人家就直说,不就是多年未见的前男友嘛,多大事。”
陆茂予抓了下芒芒的爪子,语气有点危险:“金和玉。”
“哎,错了,我不该私自乱调查。”金和玉一秒认怂,相当欠儿吧唧,“但是吧,我查得是谢灵音。小少爷有点意思,国外那么多年没尝过西餐,难道只爱吃中国菜?”
“闭嘴。”陆茂予低低呵斥,“你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这比不痛不痒的口头警告有威慑力多了。
金和玉噤声,老实说和警察对着干对自己没好处,只是在陆茂予雷区蹦迪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他轻笑:“陆队,别急啊。我没想对他做什么,那么大个财神爷,我供着还来不及呢。”
陆茂予缄默。
金和玉又道:“额外附送你个消息,他最近在研究赛车,想组建一个俱乐部。”
拔完老虎胡子,金和玉火速开溜。
陆茂予对谢灵音近况并不感兴趣,两次见面不清不楚,分开也不明不白的,他没深想谢灵音的用意,就像谢灵音没说一个情字。
现在意外得知,他想当做一句闲谈置之不理,但楼上沉闷的脚步声很难忽视。
这楼隔音一直挺不错,谢灵音到底在上面做什么,弄出这么大动静?
想起件事来,陆茂予抱着猫进了书房。
通告里提到徐从闻谈恋爱,虽没明写是谁,但明玟出入市局是事实,被狗仔拍到发出来,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明玟对此没回应,只知道近来明家处理掉他手里的项目,其中就有家赛车俱乐部。
难道谢灵音要以此为突破点打入国内商圈?
可明玟手里这个俱乐部经营很烂,财政一路飘红,真金白银砸进去未必有收益。
陆茂予不能确定谢灵音的决定,但他应当没傻到这份上,把资料发给手机,关掉电脑回了卧室。
深夜,楼上。
谢灵音放在电脑旁的手机亮了亮,眼睛还在屏幕上,已经摸过手机解锁,低头轻瞥,唇角不自觉上扬。
几天没来市局,同事们精神面貌懒散许多,看见陆茂予只勉强打起精神打招呼,很快又趴下去了。
陆茂予去茶水间洗杯子,见孟千昼杵在窗前发呆,这情况很少见。
“怎么了?大清早的,各个焉哒哒的。”
“也没什么,春天到了。”孟千昼打个哈欠,“天气回暖,犯春困。”
陆茂予挽起袖子,开着小水龙头,水流声哗哗,他垂着眼皮子:“练练体能吧。”
孟千昼几乎能想到队里那帮人的反应,好笑道:“那会哀嚎遍地。”
“先练,问问他们晚上愿不愿意聚个餐。”陆茂予也不是单会压榨,再说这是日常工作,该做不能逃避。
“有吃的哪里不愿意?”孟千昼说,“你不会要自掏腰包吧?这刚上旬,你就得和你家芒芒分吃泡面啦?”
拧好水龙头,陆茂予摇头:“胡局批的。”
第24章 第二四章 “喔,陆队在偷偷关注我。”……
刚买房那几年, 他过得糟心,每天也忙,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工资还完房贷, 再养只猫, 月底真要和芒芒分泡面吃。
这两年稍微好点, 艰难装修完, 好歹没惨到这份上,通常案子结束会请队里吃个饭。
孟千昼记得清楚以前胡局从不过问这些事的,这次怎么突然铁公鸡拔毛,愿意出钱了?
“胡局看见我们辛苦付出, 终于想犒劳下,博得个好名声。”
“大概吧。”陆茂予回答, “地点你来定。”
他们这批人里,要论精打细算都比不过孟千昼, 这件事交给他准没错。
孟千昼仿佛早有准备:“聚康路那边有家新开的川菜馆子, 味道好, 价格便宜, 让他们放开点也吃不垮。”
最关键是离大家家近, 方便吃完后各回各家。
那条街离知景园十分钟, 陆茂予应了。
得知今天不仅能准时下班, 还有免费大餐吃, 南嫣他们高兴极了。
辛蕊也很高兴,她能拿陆茂予请吃饭当借口回绝老师的热情好客。唯一不太好的是霍引, 这是个纯正爱汤甜口人类, 吃不了特别辣。
他倒没不满,回回这种场合,都有好几道他能吃的菜, 孟千昼从不会让人干看着。
于是,刚到下班点,刑侦支队这栋楼空了大半。
川菜店很大,也很干净,一楼大厅座无虚席。
孟千昼报上名字,服务员领着他们上了二楼一间互相打通的包间,刚好全部坐下。
茶水先上,大家忙着拆餐具烫碗筷,欢声笑语不断。
陆茂予左手是孟千昼,右边是霍引,再往那边是辛蕊,隔着个人也不妨碍辛法医八卦。
“师弟,恢复不错,脸色很红润啊。”
陆茂予看她一眼:“有话直说。”
辛蕊勾唇轻笑,带着点不怀好意:“情场得意了?”
闹哄哄的包间顿时针落可闻,背地里谁都能闲谈两句,像辛蕊这样对陆茂予贴脸开大的,还真是第一个。
在座各位彼此交换眼神,默默朝辛蕊比了个大拇指,牛啊,辛女士。
案子紧急侦破期间,都默契没提陆茂予和谢灵音间那点暧昧横生的对话和场面。
现在就不同了,聚餐桌上无大小,该问就得问。
察觉到左右两边灼灼目光,陆茂予各扫一眼:“别乱传。”
“喔,师弟,加油啊。”辛蕊鼓舞着,好似同性恋随地可见,“主动才有故事。”
陆茂予不动声色:“孟哥催下菜,这边早点结束,也方便师姐赶下个场子。”
辛蕊憋不住笑了,指着他骂:“你小子不想让我问就直说,干嘛害我。”
孟千昼也跟着笑,看向辛蕊:“你还能不知道老陆性子?他有自己节奏。”
“假正经,你们别眼巴巴看着他了。”辛蕊转头看向南嫣等人,一副过来人语气,“找对象没那么难,别像你们陆队心里有个人,一切水到渠成。”
“有人?”南嫣轻声接了句,“也是,谁年轻时候没喜欢过个忘不掉的白月光呢。”
霍引推推眼镜:“得不到才叫白月光。”
所以陆茂予没放下的那个人到底是得到过还是没得到呢?
陆茂予没满足大众猎奇心理,低头看手机。
这会儿话题转到孟千昼身上,三十而立的年纪,市场却挺好的。
说说笑笑间,凉菜先上了。
正常工作期间,聚餐都是点的果汁和饮料,等饭菜饮品全上了,陆茂予先领头举杯庆祝,他没那么多废话。
“谢谢大家配合工作,以后风雨同行,吃吧。”
一声令下,大家热热闹闹吃起来,没令人讨厌的酒桌文化,就是在讨论最近网上事情。
趁没人注意,陆茂予拿着点菜单离开包间,路过楼梯口包间,门没关严,他似乎看见道熟悉侧影,定睛一看,确实是谢灵音。
他垂眸想了会,还是下楼买单。
等他再回到包间,窥不见隔壁,又过去差不多半小时,接近尾声。
一行人收拾东西,打算离席,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隔壁传来非常响亮的一道撞门声。
不到两秒,激烈高昂的争吵传向四周。
陆茂予和孟千昼率先出去。
隔壁桌上地下一片狼藉,没吃完的饭菜撒得到处都是,坐在桌边的人不能幸免,白色羽绒服上全是红油。
闯进去掀桌的男人背对着门,嚷个不停:“刘遇,你非要撕破脸皮?我只求你多给半个月时间,那么等不及啊?”
“这几年我哪里亏待过你?”男人质问,“事事以你为第一,你知道俱乐部资源有限,我费多少口舌才为你争取到那些吗?”
顶着头蓝毛的刘遇不怒反笑,倏然起身,居然比男人还高点:“我没回报你吗?你能把俱乐部经营到今天,靠得是我这个顶级赛车手。”
“现在你拉投资失败,我不抓紧跳槽,难道和你一起守着个破产俱乐部等死吗?蒋佩安,我对你仁至义尽。”
蒋佩安举起拳头就要砸过去。
就在这时,陆茂予从后拦住了。
蒋佩安怒从心中起,边骂边回头:“谁啊?在这多管闲事。”
对上陆茂予黑漆漆的深邃双眸,蒋佩安心里一寒,只觉得被钳住的手腕发疼,收也收不回来,他瞪着陆茂予。
“松手,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我劝你识相点就快滚。”
陆茂予没松手,亮出证件,几乎怼到眼睛发直的蒋佩安脸上,他看眼半点不让步的刘遇,冷冷的:“刑侦支队陆茂予。”
蒋佩安一惊,再扭头看同样惊讶的刘遇,思绪微转,嘲道:“你他妈运气真好,遇事身边都有警察。”
刘遇皮笑肉不笑道:“这叫命中注定一帆风顺。”
“算你走运。”蒋佩安扭头冲陆茂予叫,“警官,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当着你们的面找他麻烦,现在能放开我吗?”
陆茂予几不可见皱了下眉,收回手:“私下也别乱来。”
蒋佩安嗤笑:“管天管地还管我每天想干什么啊?警官,你这么有本事,要不要管我一日三餐啊?”
好话听不懂,陆茂予冷下脸来:“如果你强烈要求,可以再多挑衅几次。”
蒋佩安这段时间诸事不顺,心情差到极点,一句不顺心的话够点燃他,刚要以身试法对陆茂予破口大骂,突然在人群里看见南嫣,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忘了干净。
南嫣也有些绷不住,前两天刚见过温和有礼的成功男人摇身一变成了无理取闹的暴力男,她替好友丢脸。
熟人在场,蒋佩安什么都没说,越过人群匆匆离去。
陆茂予转身看刘遇。
遇事不怕的年轻人露出个笑脸,感激道:“谢谢警官,帮了我个大忙。”
如果能相安无事,没人想波折不断。
陆茂予:“不客气,遇事记得报警。”
刘遇笑了笑:“会的,警察是我们平头老百姓最好的守护使者。”
陆茂予颔首。
私人恩怨上升到人身危害就该走司法程序,刘遇有这么个意识是好事。
聚餐结束,陆茂予最后和孟千昼在停车场分开,坐进车里留意过四周,没发现异样,就像包厢门缝里匆匆一瞥是幻觉。
陆茂予边踩着油门往前开边看后视镜,如果存心保持距离,哪怕楼上楼下也难见面。
这样也挺好,他想,起码日子平淡而稳定。
直到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家里门铃狂响,他抱着猫坐起来的时候,有种好日子到头的错觉。
或许是他久不开门,门铃不响了,床头柜上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陆茂予让芒芒从怀里跳走,看着来电人按下挂断,伸手开门。
门外景象让他剑眉微挑,视线落在好久不见却熟悉的面孔上,真是别致的见面方式。
相较于他的冷静淡然,谢灵音多少有些难绷,回国后这一系列经历在脑海里划过,重点刻画那天离开市局冲陆茂予放狠话的片段。
谢灵音轻叹口气,自己造的孽自己认,他躲闪看着陆茂予,干巴巴叫了声:“……猫爸爸,早啊。”
铐着谢灵音的两名警员:“……”
怎么办,好像吃到自家上司的超级大瓜,这是什么新型情.趣方式吗?
陆茂予让三人进来:“不用换鞋,去客厅吧。”
片刻后,换身常服的陆茂予飞快洗漱完毕,带着三人下楼,没理会两名警员的注视,他双手抱臂垂眸看谢灵音手腕上的那双银镯子。
“犯了什么事?”
“老规矩。”谢灵音说起来就纳闷,“我是命中带煞么,回国不到一个月,见两个死人了。”
又是命案。
陆茂予福至心灵般想起昨晚的事,他按下想法不表,问:“谁?”
“刘遇。”谢灵音摸着银镯子,往陆茂予那边靠,肩几乎贴着他怀里,“这次我没喝酒,也不在现场。”
语气里有着讨好卖乖的意思。
陆茂予半垂着眼皮子细看,雪白脸颊透着健康红晕,眼神清明没熬夜后的呆滞,他没说谎。
既然如此,陆茂予就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铐你?”
谢灵音转开脸不吭声。
这是在心虚。
陆茂予看眼那边始终关注的警员,示意他说一下。
警员下意识挺直腰背,声音洪亮报道似的:“死者约他在赛车场见面,死者出事驾驭那辆赛车是他个人专用。”
计划式谋杀,难怪要抓谢灵音。
陆茂予粗略知晓案情,这次是组建俱乐部出的事。
“你在挖刘遇?”
“是啊。”
有过上次涉案经历,这次的谢灵音无比坦诚,陆茂予问什么答什么,还夹杂点点私货,他又往陆茂予怀里贴近些。
“你怎么知道?”他笑弯眉眼,“喔,陆队在偷偷关注我。”
第25章 第二五章 “你的小甜心好像又掉坑咯。……
电梯到了。
陆茂予让警员们先走, 带着谢灵音出来那瞬握住怀里那节细腰将人藏到视野盲区,低头对着谢灵音愉悦眼眸,嗓音很低很沉:“真关注你, 第一个目击证人该是我。”
“没想到陆队说得关注是一刻不分开啊。”谢灵音腰肢微动, 去蹭陆茂予掌心, “好强的掌控欲, 我好爱。”
陆茂予意味不明看着他,片刻后收回手:“别骚。”
谢灵音低低笑了,主动往他怀里贴:“我看你挺喜欢。”
陆茂予又看他一会:“这次又是陷害?”
这就要谈正事啦,谢灵音有点失望, 规矩站好:“应该是吧,但和上次不是同一拨人。”
“你对家挺多?”陆茂予皱眉, “谢家这几年在国内低调行事,口碑稳定。”
不给竞品机会不随便得罪同行, 谢灵音也不是谢家未来继承人, 如此就能撇开谢家因素来单独看待他的遭遇。
这一切是对方仅针对谢灵音个人制定策略, 如果说徐从闻命案公布于众是为了毁掉谢灵音名声。
那么这次赛车手殒命呢?
刚才谢灵音说和上次感受不同, 那么说明他有所防备。
陆茂予偏头, 静静欣赏他侧颜的谢灵音立即露出笑脸, 微尖虎牙抵在红润唇瓣上, 极致色调对比, 引得陆茂予多看了一眼。
“是啊,可能我太有钱了, 容易招人恨。”谢灵音很苦恼, “可这不能怪我,有时候投胎是个技术活。”
这话是路过的哑巴狗听了都忍不住扑上来给他一口的凡尔赛。
陆茂予推推谢灵音肩膀:“快走。”
谢灵音回头:“你要亲自送我去市局吗?”
“没空。”
陆茂予得去现场,走着走着, 前方就是在等的警车和警员们,这说明人被抓第一时间先来他家。
“他们带你来找我?”
“当然不是。”谢灵音双手去抓他的袖子引得注意,一双含情眸满是认真,“我强烈要求要见你,并且告诉他们,整个市局我只相信你,不答应我就叫律师。”
警员们可不会因为这不痛不痒的三言两语临时改变规矩。
时间紧迫,陆茂予没多问,只让警员们把谢灵音带回去,开车去了现场。
东郊赛车场,清晨六点,灯火通明,警戒线早早拉起来。
这个时间点只有附近晨跑的人偶尔路过,没引起太大关注。
陆茂予知道一旦有人爆出案子里有谢灵音,前不久刚降下去的热度会卷土重来,到时候最受抨击的不是谢灵音也不是谢氏集团。
而是他们这个批出通告说清白的市局刑侦支队,并非初次身处风口浪尖,却鲜少因同一个人频频出圈。
陆茂予进现场的同时给胡徵打电话,这会儿没法管领导醒没醒,生死攸关当前,顾不上那么多。
胡徵听起来早起床,沟通有条理,单听陆茂予言简意赅汇报后就懂他的意思。
“你办案子,其他的交给我处理。”
“好。”
“这次事了,你和谢家那小子好好聊聊。”
突如其来一句将陆茂予定在原地,他心想,我和人聊什么?
胡徵说:“别给人留下太大心理阴影,如有需要,推荐两个心理医生。”
陆茂予:“……”
什么时候胡徵那么关心涉案人员,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前脚到现场,后脚孟千昼和辛蕊及霍引等人也急匆匆到了,迅速开展调查。
地面有一道长长刹车痕迹,掉落很多赛车零件,不难看出察觉到赛车失控前刘遇尝试过自救。
整辆车破烂不堪,原本扁平的车身经过几次翻滚像惨遭压力的夹心饼干,可想而知驾驶员情况。
车内景象惨烈,因失控冲出赛道,撞上钢铁护栏,将车头连带小半车身死死卡住。或许车速过快,导致机械部件摩擦过度生了火,有火烧和灭火抢救残迹。
驾驶座浑身是血的刘遇双眼紧闭,半边衣服烧没了,干粉没铺到的地方露出似褐色皮革状皮肤,这说明车内着火的时候,他身处昏迷。
陆茂予越过辛蕊勘验空隙,顺着她的手看见那个破烂头盔,死死卡在刘遇的脑袋上,后颈全是红红白白流淌的痕迹。
辛蕊尝试三次还是没能顺利摘下棘手的头盔,她当机立断:“先把尸体抬出来。”
在他们忙着的时候,孟千昼领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过来了。
“这是昨晚赛车场值班的工作人员,是她第一时间发现刘遇翻车,并叫上同事来急救。”
也是第一个发现刘遇死了就报警的目击人。
女孩碰上这种事还能沉着冷静,非常不错,只是这会儿事后仍惊魂未定,她双手交握在一起,像以此卸掉身上的恐慌。
陆茂予没骤然开口给压力,观察了会:“他跑车的时候你们在观察室里看着吗?”
“对。”女孩声音发颤,对上他冷淡却随和的眼神突兀的没那么怕了,咽咽口水,“我们这二十四小时不打烊,很多赛车手都是夜猫子,他和谢先生两点多过来,在车库里看了两小时的车,五点多刘遇向谢先生展示车技。”
五点半出车祸,当即死亡。
很少有人能把事情记得这么清楚,陆茂予问:“你记忆力一向这么好吗?”
女孩懵懂摇摇头,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颊有点红,不好意思小声地说:“谢先生很好看。”
人总是对漂亮物种给予过多关注。
认识谢灵音那几年,对方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目光所在,现在周身气质不凡,他又有那样一张脸,别人多留心很正常。
陆茂予沉吟:“刘遇经常来这吗?”
“嗯,他是常客,之前都挂锐风俱乐部账单,今天他自己掏腰包买的年卡。”
“那他在你们这有固定赛车吗?”
“有,但他这次没用。”女孩说,“他和谢先生说离开俱乐部就得脱离干净。”
也就是说这场赛车开得那辆车是在场内随便选的,不对,警员提过只有谢灵音碰过刘遇开的那辆车。
陆茂予对谢灵音分别十年期间除了忙碌医学生功课外还做了什么一无所知,或许改造赛车是对方巨大压力下发泄途径之一。
他问:“谢先生为他做得开跑准备吗?”
女孩回答:“他俩合作完成,其实他开得那辆车是谢先生在我们这的固定车,前不久刚送过来,只跑过两三次。”
孟千昼心里微惊,下意识看向陆茂予,他眼里那抹惊诧转瞬即逝。
如果今天开这辆车的是谢灵音,结果不言而喻。
陆茂予:“这辆车哪来的,你们工程师检查过吗?”
女孩点点头:“送来后就做过安检,每次他跑车前后也会再次检验,确保安全。”
再说谢灵音出手阔绰,长得好有礼貌,同事们对他称赞有加,只会花更多心思服务。
陆茂予:“有证据吗?”
“有监控。”女孩有意偏袒谢灵音,忍不住辩解,“其实开跑准备多是刘遇在做,谢先生旁观,偶尔提提问题。”
作为目击人口供相当重要,要是她撒谎,极容易误导他们调查方向。
陆茂予直视女孩,目光带有无形压力,他缓缓道:“到底是谁做得开跑准备?”
女孩喉间微哽,张了张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笃定谢灵音没插手,或许是心事曝光,她不觉面红耳赤地低下头,不敢再直视陆茂予。
场面一度冷下来。
陆茂予没纠结在这个点上,继续问道:“等会我同事会找你拷贝监控,你标明画面地方。”
到时候对应着她的口供再逐个求证吧,现在问的依旧作为参考。
女孩见他掀过刚才的事,羞耻感降下去不少:“好。”
“你们赶到刘遇车旁的时候,他什么情况?”
“车里着火了,然后他耷拉着脑袋叫不醒,我和同事灭完火想救他出来,才发现他、他没气了。”
回想当时画面,女孩脸色难看至极,两人先是打过急救电话,再要抬人,结果手搭上去一股子黏黏糊糊触感。
定睛一看,红白混合黏液自刘遇头盔边缘顺着脖子往下流,稍微动动脑子,都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她和同事当场差点吐了,最后抖着手报警。
与陆茂予推测一致。
“当时谢灵音在哪里?”
“刘遇跑了两圈,他出去接电话,直到警察来了,他才知道刘遇出事。”
至于为什么谢灵音会成为嫌疑人,首先他和刘遇一起来,其次刘遇开得他的车。
但这在陆茂予看来实在太牵强,因为谢灵音没有作案动机,只能作为重要涉案人员被带走。
陆茂予并不想让人看出他松口气,只道:“他们最近常来?”
“刘遇来过两次,谢先生的话这一周几乎天天都来。”
“除了跑车,他都做什么?”
“聊天,似乎各大俱乐部经理都认识他。”
看来谢灵音要进军赛车行业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各有靠家的局势下,敢舞到他面前的,多是来探一探虚实,没一个合作的。
身后辛蕊在叫陆茂予,他拍拍孟千昼肩膀,转身过去。
辛蕊递过来一部手机:“刘遇的,得亏左边裤口袋够深,没掉出来也没受损。”
需要面容ID解锁,也可以用指纹。
这时候刘遇已经被抬出来放到担架上,陆茂予走过去俯身捞起右手大拇指,成功进入主屏幕。
干脆利落的辛蕊看直了眼:“你怎么知道?”
陆茂予翻看微信聊天内容:“昨晚不经意看见他玩手机。”
辛蕊嘶了声,作为昨晚同样在现场的,她满心看两人恩怨,此时不得不感叹这人心细如发。
“你的小甜心好像又掉坑咯。”
第26章 第二六章 “我管不着他。”……
“他有名字。”
陆茂予相信以她吃瓜效率绝对知道谢灵音, 假公济私完又不给辛蕊狡辩机会。
“死亡原因。”
辛蕊想笑他双标,但工作当前还是正事为主,正色道:“全身多处骨折擦伤, 致命伤是压裂头盔框架刺入后脑当场死亡。”
有工作人员和监控, 很好确定刘遇死亡时间。
“他喝酒了吗?”
“这得回去血检。”辛蕊回答, 根据现场情况, 她犹豫道,“他是职业赛车手,最清楚喝酒不开车。”
陆茂予:“先血检。”
那边霍引还在勘验,陆茂予靠过去, 核验车祸起因。
赛车经过翻转冲撞,内部零件散乱变形, 这实在不像一辆造价不菲高级赛车该有的情况。
陆茂予对此了解不多,但他对车略知一二。
“配件不对。”
“眼睛真毒。”
霍引夸完点到刹车部位, 挨个介绍配件, 一堆略耳熟牌子。
虽不知深意, 但对陆茂予来说, 像听说而没用过的往往标着高价。
“你留到最后说得那个有问题。”
“有时候真佩服你的敏锐。”
霍引感叹, 他从陆茂予的反应可以得知对方不知道这些牌子区别, 却能知道问题所在。
陆茂予冷漠:“用不着因为昨晚吃人嘴软现在硬夸。”
最后那东西都碎了, 再看不出来得挂眼科。
霍引被逗笑了, 直白道:“除了刹车卡钳,这辆车就是顶配。”
“那这个刹车卡钳到底有多差?”
“好比白雪公主和灰姑娘, 高奢里混进个冒牌货。”
倒不是说零件不适配, 只是便宜没好货,尤其在高强度驱使下,质量跟不上直接猝断。
少个东西导致车辆故障, 发生一系列反应,酿成这桩命案。
谢灵音财力和追求极致性子都不会允许犯这么低级失误,他凑近看碎掉的刹车卡钳,裂开半边仍有牌子。
“查查这东西。”
“我听说这辆车是谢灵音的。”霍引说,“这场车祸不出意外是人为。”
陆茂予回头,微妙地看着霍引,这人挺不对劲。
霍引笑而不语。
陆茂予起身:“收队。”
时针刚划过七点半,刑侦支队办公室里飘起各式各样早饭香味,是陆茂予叫得附近外卖,边吃边探讨案情。
他没忘记给接待室里那位谢少爷送去一份,得到个猫爪挠掌心,半点不避人。
孟千昼给围在同张桌子边的三人都剥了鸡蛋,忙活到自己,动作慢下来。
“据工作人员交代,她确信她值班期间没人碰过谢灵音那辆车。”
“她不值班的时候呢?”南嫣提问。
“这就要等会吃过饭你们查监控了。”孟千昼就等着她接话呢,顺道把活儿安排出去,“老陆,你是给他录口供还是去他工作室走访?”
陆茂予刚要说随便,就见孟千昼轻拍额头,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
“忘了,涉案人员强烈要求得是你亲自查办,否则哪怕冤死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陆茂予眼神诧异,什么东西?
似早有耳闻的南嫣和叶阔偷偷对视,然后借着埋头喝汤的姿势疯狂憋笑,生怕露出笑声遭到眼神暗杀。
陆茂予一下子将思绪牵到睡梦中门铃轰炸的时刻,看眼笑到肩膀发抖的两人,对着笑眯眯的孟千昼无奈道:“这传开了?”
“啊。”孟千昼不确定他心里传开是多大范围,“就我混进去的几个聊天群都在说,蛮多人欣赏谢灵音。”
“欣赏他什么?”陆茂予面无表情,“口出狂言还是以不配合为借口满足私欲?”
这语气未免重了些。
南嫣和叶阔顿时收声,不敢笑也不敢发出吃东西动静。
孟千昼点点他:“别想假模假样凶两句就想让我们替你澄清,要不是你默许,他敢无理取闹吗?”
装的?
南嫣和叶阔双双抬头,果然陆茂予并未有愠色,非常平和地吃着油条。
即便被孟千昼戳着心口拆穿,也面不改色,他说:“我管不着他。”
“行啦,甭管现在什么关系,能不能管,他的口供得你录。”孟千昼说,“这次委屈你为案子付出,我们深感抱歉。”
说着管不着,还谈有委屈,可看起来分明乐在其中,这两人是斩不断。
眼看着南嫣和叶阔又偷笑起来,陆茂予轻咳:“以后抱歉的事少做[注]。”
孟千昼意味深长地说:“哦,尽量吧。”
毕竟有谢灵音这个不可控因素在,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这次接待室条件比审讯室好太多,关键不用戴银镯子,没收手机,给予谢灵音自由度算高。
陆茂予带着人进来录口供的时候,谢灵音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大抵气质不凡,一把普通木椅也坐出稳坐高台贵气感。
眼神几乎在第一时间交汇,谢灵音唇角笑意难藏,支着下颌欣赏陆茂予步步走近,步伐稳健利落,长手长脚的高个男人属实帅。
今天陆茂予穿着条深灰西裤,宽松柔软,他走得很快,不刻意去看很难注意到某处细节。
偏偏谢灵音坐着,无端矮下来,视线自然而然飘过去,这瞬,谢灵音的表情难以捉摸。
陆茂予没注意到,拉过椅子大马金刀坐到对面,直到此时,谢灵音才不自然转过脸。
什么都没问,耳朵先红了,陆茂予眉梢微动,垂下眼眸看一圈,到底很难懂,他放弃乱猜,直入正题。
“吃饱了咱们开始?”
谢灵音抿紧唇转回来,眸光水润润的,他的视线飘着始终没落在陆茂予脸上:“嗯,你问吧。”
“你和刘遇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如果没出意外,一个月后他会是我俱乐部的顶级赛车手之一。”
“这么说你们在谈合作。”
“是,他放出想离开锐风的消息,缺人的俱乐部自会找上门。”
既然能谈到快签合同,那么刘遇很满意谢灵音开出各种条件,一个有钱,一个有能力,两人合作未来共赢。
陆茂予问:“凌晨去东郊赛车场谁约的谁?”
谢灵音看眼盯着屏幕狂敲键盘的小警员,翘起的脚不经意往前蹭过,脸色倒是正经:“他约我。”
“原因。”
黑色皮鞋干净没在西装裤腿留下一丝冒犯的痕迹,遭轻轻碰过的肌肤灼热发痒。
陆茂予撩起眼皮,从眼底的皮鞋一寸寸往上,最终和那双坦荡眼眸对视,眼神由沉静渐渐浓烈,是极重极强的警告。
就像隐藏在风平浪静下的疾风骤雨,一旦撕开条口子,不搅个天翻地覆不罢休。
谢灵音喉间滚动,倏然别过脸,这会儿耳根到脖颈大片绯色,半垂眼睫颤个不停,能感觉到陆茂予还在看他。
那眼神仿佛侵入皮肉,直直钻进内心深处最不能碰的角落,刺激涌上天灵盖,带来极致爽感。
不能再被这么看下去了,谢灵音往陆茂予那边看,心跳快能打鼓,他低声:“本来谈得差不多,他想证明自己物超所值,约我观看一场独家赛事。身为投资人的我欣然应允,讨厌工作前上机实操和有入职意向员工自愿表演并不冲突。”
“既然是他要炫技,为什么开你的车?”
“我有辆极品赛车在那算人尽皆知,他想用最好状态和最顶配设备展示最得意的技术,我没理由拒绝。”
“嗯,那你两做过开跑准备吗?”
谢灵音未知全貌,结合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拼凑出个大概情况,他敛眸:“我在国外经常玩赛车,有个相熟团队,这辆车就是他们改装好送回来的。”
“像开跑准备这种事,我基本不过问。凌晨那会儿,也多是在看刘遇检查。”
话里话外都在传达一个讯号,谢灵音玩赛车仅仅享受在场上飞驰的不羁自由,有钱能有无数专业人士为其服务,他犯不着去学做多余的事。
陆茂予陡然明白为什么有人敢动刹车卡钳,因为目前得谢灵音信任的团队没到岗,他自己也不擅长,有过前两次顺利开跑,后面死在赛车上,也是事出意外。
只是凶手千算万算没算到半路跳出个刘遇来。
陆茂予:“他当时没说什么?”
谢灵音回想,突然冲着陆茂予笑起来:“一直在称赞,那辆车就相当于刑侦支队的你,独一无二。”
小警员:“……”
陆茂予不为所动,冷静如初:“赛车改装清单还在吗?”
“在。”谢灵音点开手机资料,“我发你吧。”
于是,他俩原本极为伤风败俗的聊天窗口因这一份资料多了些能见人的体面。
陆茂予确认那辆车原本刹车卡钳的牌子和现场碎掉的不同,没经过谢灵音同意,谁敢动客人的车呢?
“赛车场工作人员有没有因为车的事联系过你?”
“没有,我最近在那待太久,有事会当面说。”
想要在赛车场瞒天过海并不是件易事,重要场合监控不留死角,只要动手脚,必定会留下证据。
陆茂予抬手抵着下颌,将整件事梳理一遍,看着略显疲倦的谢灵音,心里微动:“谢谢配合,今天你先回去。”
小警员深谙混迹职场要领,谈完正事千万别在领导面前晃悠,否则容易穿小鞋,他抱着电脑贴着墙脚飞快溜走了。
谢灵音见状,眼带狡黠地走向还坐着的陆茂予:“陆队手下人这么有眼力见。”
说得好像他俩要在监控下做点什么似的。
前不久满面绯红,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疼,陆茂予佩服他的善变能力。
但不想和他撩.骚,看在他只观望不动手的份上,陆茂予叮嘱:“最近几天少出门,有事找人办。”
谢灵音轻轻唔了声:“楼上楼下算远吗?”
第27章 第二七章 “一点小意外。”
这话和‘我能去你家找你’差不多意思。
陆茂予自下往上看, 分别十年,见过各式各样美色,他仍时不时因谢灵音心动。
“我很忙。”
他没看谢灵音, 趁对方愣神悄然起身, 鼻息交错数秒, 错身而过。
直到他走到门口, 谢灵音愉快的声音才响起来:“我知道了。”
只说忙,没说不可以。
谢过送到门口的警员,谢灵音抬手挡住刺眼太阳光,脑袋叮了声, 他该向陆茂予再讨点别的。
早等着的江宙眼瞅着人出来,赶紧迎上去, 焦急且关切:“这次又怎么了?我帮你在王律那买个包年套餐吧,回国后流年不利, 得有个律师。”
叽叽喳喳吵得谢灵音快耳鸣, 他紧急叫停, 揉着耳朵上车。
“一点小意外。”
“什么意外要到刑侦支队解决啊?”
江宙刚想说是不是陆茂予作妖, 记着他的警告, 愣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谢灵音没发现江宙扭曲的脸庞, 看着窗外倒退街景, 语气随意。
“你说我要玩赛车碍着谁呢?”
“原本垄断赛车行业的老大。”江宙以商人角度考虑, “本来这个圈子在我掌控内,我想收多少有多少。现在有个更强势的进来, 演变成资本博弈, 导致花得多赚得少,自然有意见。”
“应该没到这份上。”谢灵音回答。
就算不想分他一杯羹也用不着弄死他。
这次阴差阳错让刘遇替他送了命,他心里难受, 事到如今,能为刘遇做得就是补偿他家人。
谢灵音思考完妥善安排后事及其家人,注意到江宙数次欲言又止,他偏头。
“想说什么?”
“清石哥早上联系不到你给我打电话,他订了下午回来的机票。”
还以为多大事呢,谢灵音不太在意:“我知道了。”
他没想那么多,恰恰是江宙最担心的,叹了口气:“清石哥想带你回去。”
“没关系,我会和他谈。”谢灵音看眼电量告急的手机,又看眼窗外,“送我回家吧。”
江宙做到如实转达,也就由他去了。
进电梯的时候,谢灵音在数字6上停留数秒,唇角带着笑按下去。
不知道陆队家里有没有装外人闯入报警器,他突然好期待。
接待室谢灵音那句撩闲仅仅困扰陆茂予两分钟,回到办公室,重新投入侦破环节。
他在排查刘遇人际关系,如谢灵音所说那样,两人刚认识不到半个月,数次见面私谈全是围绕跳槽和赛车,没有一点私人话题。
刘遇今年二十二,老家远在千里之外,家境小康,父母双职工。曾有过两段感情,上个女朋友就在一个月前刚分手,陆茂予留意到那女孩叫蒋韵。
再查,蒋韵和蒋佩安是叔侄两,他叫来叶阔。
“找到蒋佩安了吗?”
“宿醉没醒呢。”叶阔说,“打了三通电话才把人叫醒,他说会过来。”
但没说具体几点。
陆茂予:“他来的时候告诉我,另外,查查这个蒋韵。”
除此之外,和刘遇有过往来的都说他人不错,性格比较踏实,入行这些年拿过大大小小冠军,一直为锐风俱乐部效力。
多次拒绝高薪邀请,因为第一次上场是蒋佩安力排众议鼓励他去,他感恩在心,留到了现在。
陆茂予回忆和刘遇短暂接触,情绪稳定,懂得弊害不冲动,那么他离开锐风俱乐部仅仅因为明玟撤资吗?
记下这处疑点,陆茂予排查起谢灵音这半个月交友情况,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丰富多彩。
忙于组建新团队,谢灵音每天不是在见人就是在见人的路上,这还是有规划在约见,毛遂自荐的多不胜数。
像在东郊赛车场碰见各大俱乐部经理闲谈,那多是来打探消息的,生怕他挖人挖到自家里。
实际上谢灵音象征性给所有俱乐部各岗位人员发了封邀请函,准确来说是跳槽邀请,有些心动,有些嗤之以鼻。
知道这件事的各大俱乐部反应不一,但在此时的陆茂予来看,这是在树敌。
要从这堆人里找出对谢灵音心怀仇恨的实在太难了,粗略一看,全是敌人。
陆茂予揉揉眉心,谢小少爷这手仇恨拉满了。
霍引敲门进来的时候,他面前桌子摆满和谢灵音沾边人员的资料,乱得一塌糊涂。
“刹车卡钳有消息了?”陆茂予按从少到多的规律收拾归类,给霍引个空地,“你平时也玩赛车?”
之前空下来听南嫣他们聊天,似乎提到霍引私下爱玩车,这也是个不差钱的富二代。
霍引把文件直接递到他手里,拉开椅子坐到一旁,视线扫过他电脑屏幕上那张放大的谢灵音照片:“玩得不多。”
这话实在谦虚,真玩不多就不会在分解谢灵音那辆赛车时头头是道,连换了个零件都能看出来。
霍引看他翻开文件,上面只有结果。
“有个独家消息。”
陆茂予抬眸。
霍引这才继续说:“这个牌子在平价里口碑最好,但现场那个是假的,敢仿他们的商家很多,打假到眼熟,他们知道这是谁家出的。”
与其看这份遗漏不全的文件,陆茂予选择直问眼前人,桌上有孟千昼出外勤前送来的养生茶,他拿过杯子给霍引倒满一大杯。
“知道是谁家出产还不够。”陆茂予想知道是谁买的。
霍引看了看那杯紫红色不明液体,怀疑陆茂予要暗害他,默默推开:“我托人问过,他家有售卖登记名单。”
一个高仿整得比正规商家还井井有条,真是用心不正。
紫红色液体眨眼又推到跟前,霍引拧眉,他正等着陆茂予第三个问题呢,想推拒这杯茶,却见对方根本没收回手。
霍引眨巴眨巴眼睛,陆茂予没什么表情,满是失去和他玩一问一答游戏的不耐:“说重点。”
好吧,他在陆茂予这从来没有过善待,收起不该有的心思,他回答:“锐风俱乐部两个月前进过一批。”
陆茂予皱眉。
俱乐部资金供应不足是该缩减开支,但这不该包括赛车用品,毕竟事关人身安全,哪里是轻易能更换的?
再者,就算要换,也不可能从山珍海味一下子更迭成咸菜白粥,档次拉太快,适应不过来。
“锐风买了和出现在谢灵音车上没有直接关系。”
“我只是单纯来提供这条线索,至于有没有用,这得你说。”
陆茂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同事这几年,霍引多数时候都很尽职尽责,最近……
“对了,刘遇脑袋上那个头盔也有问题。”
“又是冒牌?”
一场常规赛车内有两处致命环节,换做大罗神仙来都活不了。
霍引先摇头又点头,过来之前,他去法医室看过那个拆下来的头盔,东西是真的,里面内部被动过,否则不会那么轻易散架。
“主要搭建螺丝松懈,卡扣也有松动,翻滚途中铁架分裂,插.入后脑。”
深入调查还原赛车失事真相。
陆茂予闻言沉默良久,情绪几经转变,让霍引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就像没谢灵音,霍引都不知道他喜欢同性。
想到这,霍引眼神黯淡下来,语气很轻:“极限运动意外概率很高,越是这样越吸引人,或许对方就是抓住这种心理才敢动手。”
“手段并不高明。”陆茂予回答。
“很有用。”霍引说,“这次刘遇用车始料未及,如果按正常来推算。”
那么此刻躺在法医室冰柜里的就该是谢灵音。
陆茂予眼眸微沉,倏然看向神情复杂的霍引,他语气如常但透着淡淡告诫:“没有如果。”
哪怕是假设,都不允许。
事已至此,霍引没什么好说的,离开前把他数次推到手边的茶给喝了,顶着张半死不活的脸和急匆匆进来的南嫣擦肩而过。
那是强忍着难过的悲痛欲绝,惊得南嫣目瞪口呆,不由地想,他们队长对霍引痛下死手?
想得太多太乱,以至于进来时表情没收好,让陆茂予看了个正着。
小年轻心思活络,他说:“刚请霍引喝孟哥煮的茶。”
南嫣:“……”
失敬,原来这位是个勇士。
她顿时收起满脑子阴谋,带来看两小时监控的成果。
“开跑准备确实是刘遇在做,谢灵音从头到尾没插手,我留意到他没检查头盔。”
“过去三天,没人靠近过谢灵音那辆赛车,再往之前,是他本人倒车入库,由赛车场工程师检验后存放。”
“哦对,那天蒋佩安全程在,近距离和他聊天钻过车底。”
“刘遇抵达东郊赛车场时在外面遇见个人,对方和他言辞激烈,发生少许肢体碰撞。”
可对方没完全出现在监控里,只拍到自腰往下的半身,黑西装驼色大衣,有些眼熟。
陆茂予过滤打印出来的监控照片,问:“在他们之前赛车场里有别人吗?”
“没有。”南嫣知道当务之急是找到截图里的男人,她说,“入场门口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便利店,我马上去一趟。”
陆茂予颔首:“有昨晚聚餐那家川菜馆子电话吗?”
南嫣卡了下壳,奇异看着他:“孟副队有。”
“嗯,给赛车场工程师做个口供,查查他最近接触的人。”陆茂予边给孟千昼发消息边说。
南嫣:“好。”
转身出去之前,南嫣快言快语:“陆队,他家不外送。”
陆茂予收拾满桌资料空闲对南嫣挥挥手,让多心的女下属赶紧走,他捡起那张视频截图,拨通孟千昼给的号码。
寥寥数语,他加上川菜馆子老板微信,证实身份后,于二十分钟后拿到昨晚馆内馆外的监控。
第28章 第二八章 “那来聊聊谢灵音。”……
画面里蒋佩安满脸醉红, 身上穿着与陆茂予手中照片完美重叠。
对方大抵从某个酒局赶来,脚步匆忙呼吸急促,一副要和人干仗的架势。
在蒋佩安冲进包间前五分钟, 谢灵音不紧不慢离开, 有个很明显往隔壁看的动作。
那是当时陆茂予他们包间。
陆茂予跳过扰人心绪的一拍继续看, 在包间见到南嫣落荒而逃后, 蒋佩安在川菜馆子门口随便上了辆出租车。
陆茂予暂停,记下车牌号,联系交管部门,他要知道蒋佩安之后去了哪。
刚打完电话, 叶阔过来说蒋佩安来了。
凡事比不上问当事人。
陆茂予当即和叶阔去接待室,一进门先闻到丝酒气, 昨晚肯定喝了不少。
当前蒋佩安状态算不得好,眼睛很红带着浓重疲倦感, 脸上有酒精侵蚀后的肿胀, 尽管打理过, 仍能看出精神不振。
看见陆茂予后, 蒋佩安表情瞬间僵硬, 记起昨晚闹事被当场逮捕, 这会儿眼珠子像不会转了。
陆茂予让叶阔给他倒了杯温水。
蒋佩安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 整个人像上劲的发条拧巴紧绷, 握着一次性水杯没喝。
“别紧张,叫你来不是追究昨晚的事。”陆茂予说。
接到市局传唤电话, 蒋佩安一颗心七上八下, 还真以为要秋后算账。
现在先排除掉个错误答案,蒋佩安心更像风中残叶乱晃不止,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只是微颤的嗓音出卖了他。
“是吗?我认为我还算遵纪守法,到底什么事能值得刑侦支队出面。”
“昨晚离开川菜馆以后你和刘遇又见过?”
不知为何蒋佩安心头重重跳了跳:“是,见过,东郊赛车场门口。”
见陆茂予低头看照片,蒋佩安舌头抵着上颚,说话有点冲:“怎么,他是那的老板还是包场,我不能去?”
陆茂予:“别急。”
找到刹车卡钳高仿商家提供的登记名单,他压在手下,刚才那句话没安抚蒋佩安,他肉眼可见地急躁起来。
“到底什么事啊,我一没杀人二没违法,突然叫我过来想干什么?”
“俱乐部什么时候更换的刹车卡钳供货商?”
刚还急吼吼叫着的蒋佩安仿佛一只叫到兴头被捏住嗓子眼的鸟雀骤然失声,他瞪着陆茂予,像见了鬼。
陆茂予视而不见,如同刻意回答般又说:“比赛与日常训练用的是不是同一批?”
“放在东郊赛车场刘遇专属那辆赛车是不是也换了新刹车卡钳?”
最后一个问题答案已经在侦破路上,相信不超过半小时就会有答案。
陆茂予现在问,无非是给蒋佩安增加强度,要撬开这个人的嘴。
一连三问砸得蒋佩安晕头转向,宿醉后的大脑连轴转成浆糊,他撑着脑袋,抬起头来眼睛红到像要滴血:“三个月前换的,没给刘遇用过,就是别人推荐说质量不错,价格差了一大截能节省开支。”
“三个月前明玟还是俱乐部最大股东。”陆茂予把锐风俱乐部查得底朝天,这是在向蒋佩安示警,别想说谎。
蒋佩安眼神慌乱片刻,他动作未免太快,不会早就盯上自己吧。
在陆茂予虎视眈眈关注下,蒋佩安咬牙道:“他克扣我奖金。打理锐风这几年,我没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不是看在我面上,刘遇早走了,他那么对我,是过河拆桥。”
“为什么?”
提起理由,蒋佩安词穷。
追根究底这事儿不能怪明玟,前几年投赛车是看重这行业带来的暴利,他是富二代,但谁规定有钱人不能正儿八经赚钱呢?
选中锐风俱乐部这支潜力股也是如此,结果呢,蒋佩安确实让俱乐部名利双收,好景不长啊,现在开始走下坡路。
赛车手走得只剩刘遇撑场面,各个岗位的人更不用提,来来回回换好几拨,唯一长久的赛车工程师是靠刘遇留下的。
光砸钱看不见回报,明玟对蒋佩安这个经理难免有龃龉,股东给建议听不进去,那么干脆和钱挂钩。
你做不好,罚你奖金,等你什么时候能把俱乐部经营蒸蒸日上,该属于你的奖励自然会有。
这对胃口早就吃大的蒋佩安而言就是一口舔不到的饼,没人比他更清楚内部问题。
于是带着对明玟不满,蒋佩安私自更换少许赛车零件,想着你不仁莫怪我不义。
此时对着陆茂予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眸,蒋佩安心虚到直接转过脸,成了个哑巴。
“不想说?”陆茂予了然,“那来聊聊谢灵音。”
蒋佩安反应很大,瞪圆满是血丝的眼睛,嗓门都高了:“我和他数面之缘,谈不上认识。”
“明玟撤资,你急于找新投资方,曾找到他面前。”陆茂予平铺直述两人见面,“是这样?”
“是,他义正言辞拒绝了我。”蒋佩安冷笑,“后来我才知道就是他挖走刘遇,难怪不愿投资我。”
都到这地步,蒋佩安还没弄明白拉不到投资的真正原因,把过错往别人头上扣。
陆茂予:“他去东郊赛车场几次你也刚好在。”
“有没有可能是我建议他在那几个时间点去的呢?”蒋佩安礼貌反问,“没我指点,他根本不可能见到那么多俱乐部的人。”
“我送去投名状,他给我什么呢?挖走我的骨干就算了,还挑三拣四的。”
“没人告诉他,吃饭不能打厨子吗?真是在国外混太久,连本邦基础礼仪都给忘了。”
全是对谢灵音的厌恨,单这么听起来,谢灵音办得确实不是人事。
凡事不能听信片面之词,陆茂予等蒋佩安骂骂咧咧发泄完,这才缓缓开口:“什么叫对你骨干挑三拣四?”
蒋佩安骂到嘴巴发苦发干,低头喝完凉掉的水,捏瘪纸杯,目光沉沉有着怨:“就是他只肯挖走刘遇,别的人一概不要。”
这段时间蒋佩安一直在想办法拉投资,天亮喝到天黑又醉到黎明,可惜收获寥寥。
无法改善的前景告诉蒋佩安这次恐怕真走到尽头,大难临头,手底下人要能找到出路,他也不拦着。
可惜,各大俱乐部同岗位基本无需求,多数都只能继续待着。
好不容易谢灵音冒头了,此人过于挑剔,看不上他手里这支曾经号称登峰造极的团队。
这是继自荐被拒后又伤到蒋佩安的自尊心,还是同一个人,他讨厌谢灵音是情有可原。
陆茂予:“据你所知,有谁对谢灵音强行入圈不满?”
“哈,那可就太多了。”蒋佩安幸灾乐祸道,“他实在太高调,哪有人敲锣打鼓去抢劫的。”
“这么讨厌他还锲而不舍追着他?”陆茂予问,“能坚持看他跑完,上前说着违心的恭维话。蒋经理,真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
很是心平气和的夸奖,落在蒋佩安耳朵里多少沾着点阴阳怪气,他阴着个脸:“给钱低头不可耻。”
陆茂予煞有其事点点头:“你那天似乎和谢灵音讨论很久赛车,最后还上手拆解了。”
蒋佩安轻嗤:“他懂什么?”
“你承认动过他的赛车?”陆茂予换了个措辞重新问,视线不离蒋佩安,细细观察起来。
蒋佩安表情有点儿臭,语气很呛:“是,发现他只爱玩车,对改造一窍不通,我想在他面前装装。”
至于为什么想装,当然还是想拉投资。
陆茂予沉思:“更换过他那辆车的零件吗?”
蒋佩安变了变脸色,反驳太急语气很粗:“怎么可能换?他那辆车够顶的,换别的不是糟蹋好东西吗?”
做俱乐部经理可能不够专业,涉及到金钱方面绝对够苛刻。
蒋佩安不是空有名声的草包,经此一问,当即想到些可能,他脸色不太好看:“如果谢灵音赛车出问题,和我绝无关系。那天我就是拆下来再装回去,讲了下东西的重要性。”
他的紧张源自谢灵音出事自己要遭殃。
陆茂予心里有个大概,问起最初蒋佩安反应最大的事:“凌晨两点在赛车场门口碰见刘遇,怎么回事?”
“心情不好,想去那看看,谁料看见他没了想法。”蒋佩安如实说,“本来没打算对他怎么样,是他用瞧不上的眼神看我,我推搡他两下。说起来,他倒是把你的话记得很清楚,不还手,拿报警吓我。”
动手在前,还敢在陆茂予面前言之凿凿,相当不知死活。
陆茂予轻笑,笑意一晃而过,眼神没温度,冰得蒋佩安打了个激灵。
“有证据吗?”
“有,当时打车回家付款记录。”
“从俱乐部走下坡路到现在,刘遇似乎没动过要走的念头,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这是压垮蒋佩安最后一根稻草,曾经以为就算锐风没了,他和刘遇会东山再起。
谁知传出明玟撤资的消息,最先要走的是他最信任最看重的人,不止他不信,团队也议论纷纷。
蒋佩安搓了搓脸,落寞道:“是啊,明明并肩奋战那么多年,他一点不珍惜。我问过他,他说想去外面看看。”
“你信了?”
蒋佩安笑不达眼底,有些苦涩:“那人家铁心要走,我能怎么办?也试过挽留,他劝我别浪费口舌。”
“如果单是这样,我还不至于和他闹成这样。”蒋佩安说着冷下脸,“直到蒋韵哭着找上我,我才知道他冷暴力长达两个月提分手。真不喜欢说清楚就是,冷处理算什么?”
暂时理清楚蒋佩安和刘遇间闹崩的恩怨。
陆茂予对刘遇离开锐风初衷仍有怀疑,这再追问蒋佩安也问不出来,还得再去查查刘遇的手机。
第29章 第二九章 “……”
陆茂予:“采集完指纹你可以走了。”
蒋佩安巴不得快点, 催着叶阔办事,迎着夕阳余晖,颇有种即将归家迫切感。
在这日落西山, 温度渐低的时候, 陆茂予进了痕检科大门。
里面忙得不可开交, 七零八落打完招呼, 陆茂予也到霍引身旁,台子上放着碎掉半边的刹车卡钳,沾着现场灰尘和些许脏污。
霍引递过去文件夹板,标注验出来的东西。
“两组完整和一枚半边指纹。”陆茂予对应着结果, 没有意外,他重新看向台子, “有谢灵音指纹代表事后他碰过。”
“嗯,现在要确认什么时候换的。”霍引说, “真在开跑前, 应该坚持不到他跑完。”
陆茂予侧眸:“你知道他赛车风格?”
霍引莫名想笑, 他也没忍着:“啊, 有年我去国外玩和他一起跑过, 很野。”
原来是旧相识。
陆茂予重新拉回话题:“刘遇开到第二圈出事, 这东西寿命多久?”
“技术一般不敢尝试高难度的新手大概能跑一周或几十圈不等。”霍引话音刚落, 仿佛知道陆茂予要追问什么, 他做了个手势,“的确他俩再强劲也不至于让它寿命骤减那么多, 我们在拼凑现场带回来的碎片。”
比全自动洗衣机省心。
陆茂予环顾四周:“刘遇手机呢?”
霍引指指隔壁:“让技术部门整理呢, 我打听了下刘遇和蒋佩安闹掰的原因。”
陆茂予点头,也想听听蒋佩安以外的人怎么说。
霍引:“锐风赛车年检没通过,加上明玟撤资失去好班子, 刘遇心灰意冷了。”
年检没过是个非常致命的点,这代表俱乐部无法参加任何正规赛事,对一心想比赛的刘遇而言,确实是个惊天噩耗。
霍引又道:“还有个不算正经的花边新闻,说刘遇女友出轨被他抓到了。当初蒋佩安介绍他俩认识,男人嘛,心胸再宽阔也无法忍受这种事。刘遇不想触景伤怀,干脆辞职找新东家。”
“知道蒋韵出轨这事是真是假吗?”
“我再问问,知道的人很少,大概得问问当事人。”
当事人之一死了,直接叫蒋韵过来,开门见山问她是不是出轨,不礼貌之外还容易遭投诉。
空口无凭的事哪能问到人跟前。
陆茂予没赞同霍引建议,看眼那边拼到大半的东西:“嗯,有消息联系我。”
这边离技术部门很近,省去不少时间。
刘遇手机东西很多,整理出好几个文件夹,他挨个慢慢看,偏偏和蒋韵的聊天少到可怜。
“能帮我恢复下他和这个人的聊天记录吗?”
“我看看。”技术员核对名字,连接刘遇手机,敲着键盘,“陆队,可能要花点时间。”
“没关系。”陆茂予应道。
再次看起刘遇所有联系人名单,抛开人员流动快的几个岗位,锐风俱乐部团队都在好友列表里,一切如常。
已经没有锐风相关工作群,常聊天好友窗口也标明名字和岗位,出事前刘遇最近几个联系人有个谢灵音,有个备注为张维远的发了个对不起,没得到回复。
除此之外就是蒋韵,说今天搬离他家,他可以回去睡,不用再住酒店了。
陆茂予重点圈住张维远,他记得这个人是锐风俱乐部赛车工程师,和刘遇合作两年多,外界戏称灵魂伴侣。
两人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做错什么要对刘遇道歉呢?
“恢复后的文件发我邮箱。”陆茂予收到南嫣回来的消息,拍拍技术员肩膀,叮嘱两句便走了。
前脚进门,后脚南嫣狂喝几口水急忙过来:“陆队,赛车场三个工程师都说那天没碰谢灵音的车。”
陆茂予脚步微顿,看眼她手里所剩无几的水杯,回到她办公桌前:“慢慢说。”
南嫣放下杯子,先汇报走访口供:“我调阅过便利店监控,证实凌晨和刘遇在门口有冲突的是蒋佩安,对方没进赛车场。看不清说了什么,总之不欢而散。”
她收到陆茂予示意眼神,深吸口气,回来路上她想很久,这会儿有条有理道:“三个工程师按年限分区域负责客户,有时候会有客户点单现象,所以当谢灵音那天跑完车,看见有个穿着制服同事在那,谁也没往上凑。”
这串起来明晃晃是个鬼故事。
陆茂予:“三个人眼睁睁看着陌生人服务客人?”
“时间错开,没碰上。”南嫣说。
难怪那段监控视频里赛车工程师包裹那么严实,因为行为举止太自然,没引起任何疑点,对方完美融入场景。
“东郊赛车场工作人员都不认识他?”
“嗯,我会把那天视频重新再看一遍。”南嫣说,她要搞清楚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怎么混到谢灵音面前。
根据现在掌握的证据,谢灵音跑完圈,工程师进行收尾检查工作,随后蒋佩安假装偶遇上前和谢灵音讨论赛车。
为展示自己足够了解这行,蒋佩安拆件解说。
可这套说辞有个巨大漏洞——谢灵音认不出刹车卡钳牌子,蒋佩安也分不出真假好赖?
陆茂予和南嫣在上百个视频里剪辑出那名嫌疑工程师的片段,逐帧分析,试图找到对方露馅的地方。
临近深夜,外出大半天的孟千昼拎着宵夜回来了,身后跟着叶阔。
四人围桌而坐,两碗炒饭两碗炒面,这对忙到错过晚饭的饥饿者们简直是饕餮盛宴。
刚开始谁都顾不上说话,一时之间,只听见簌簌塑料袋声。
半晌,陆茂予先抿口温水润润嗓子,这会儿吃得慢下来,三心二意玩起手机来。
数小时前给谢灵音发得消息没收到回复,这很不正常。
很忙吗?
也是,原定赛车手出事,打乱所有计划,身为老板的谢灵音确实会焦头烂额。
想找个和刘遇相等的不难,难得是挖过来填补空缺。
陆茂予找完理由还是觉得这不会是谢灵音久无音讯的真正原因,时间不过十点半,某个夜猫子更不可能睡觉。
“什么消息让你如临大敌?”吃得差不多的孟千昼说笑问。
陆茂予扣上手机,扫光盘底,抽出张纸:“你那边什么情况?”
两个小的也吃完了,边喝水边看着他们。
孟千昼说:“去的不凑巧,工作室里就一个三不知的前台在,辗转好几个地方才见到人。多方求证得知刘遇是谢灵音第一个签下意向合同的赛车手,他们也说谢小少爷不沾改装的事,但任何车只要他开着跑一圈就能知道哪里有问题。”
“见完这些人,我跑了趟刘遇家,家里收拾很干净,小区保安说他好久没回来,可能和女朋友吵架,凌晨女孩带着行李箱走了。”
“他家没可疑痕迹,哦对,离开的时候有个叫张维远的来找他,说是他朋友。”
目前该案件被捂着,或许有人知道东郊赛车场拉起警戒线,事出何因无人知晓也没人敢泄露。
所以刘遇出事,身边人全被蒙在鼓里。
谁有事找上门都不奇怪,偏偏陆茂予看过刘遇的聊天,知道些许内情,他问:“这人有什么不对劲吗?”
孟千昼仔细回想,缓缓摇头:“他担心刘遇分手心情不好做傻事,特意来看看。”
陆茂予倏然抬眼:“叶阔,查完蒋韵了吗?”
突然被点名的叶阔一口水呛嗓子眼,疯狂咳嗽起来。坐两边的南嫣和孟千昼纷纷伸出援助小手,拍着他后背帮忙顺气。
陆茂予:“……胆子还得练。”
叶阔不好意思抹了把脸,嗓子哑哑的:“我刚走神去了,抱歉。蒋韵是桐乡师范大学大三学生,本地人,长得漂亮脾气好,她和刘遇交往一年多,两人感情挺稳定。我查到她的微博,两个月前感情断崖式下跌,直到前两天分手,蒋韵发了十个对不起。”
“微博记录很多她和刘遇恋爱日常,看起来非常恩爱,是很相投的小情侣。”
“反观刘遇,从没对外公开过感情,除开身边人知道,多数只隐约有所耳闻,真假不知。”
“蒋韵和张维远熟吗?”陆茂予问。
叶阔:“算熟人,平时蒋韵放假喜欢去俱乐部,能找叔叔蒋佩安也能找刘遇,久而久之,锐风俱乐部的人都认识她。”
要说这两人到底熟到什么地步,外人恐怕不好说。
陆茂予权衡数秒,敲定主意:“明天叫这两谈谈。”
孟千昼听完,问:“你怀疑刘遇和蒋韵分手跟张维远有关系?”
陆茂予把聊天记录的事说了,在三人若有所思时神情淡淡道:“只是感觉。”
“以我女人第六感评判,这个张维远和刘遇分道扬镳了。”南嫣信誓旦旦,见三个大老爷们齐齐看过来,她气势稍低,又觉得这话说得没毛病,昂首挺胸底气十足道,“让我们拭目以待。”
“好啊,那不如再用用你玄学第六感说说感情那么好的两人为什么会突然分手?”孟千昼十分捧场子。
陆茂予和叶阔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南嫣。
这难不倒南嫣,她从小到大都是闺蜜们的爱情狗头军师,分析起来绝对头头是道,更何况她掌握一定信息。
“像这种有感情基础却断那么快的,都是犯有原则性错误。最触犯底线的就是出轨。”
与下午霍引提供的线索诡异契合上了。
“好比刘遇和蒋韵这段恋情,分手后蒋韵说对不起,那她绝对是过错方。”
母单选手叶阔踌躇着:“这么绝对吗?”
遭到质疑,南嫣急得拉着陆茂予当同谋:“你问陆队是不是这样啊。”
孟千昼:“……”
干得漂亮。
第30章 第三十章 “什么能有我好看?”……
对着两位小年轻求贤若渴的眼神, 陆茂予心平气和道:“理论上是这样。”
“你看,我没说错。”南嫣得意洋洋道,“一段稳定感情中道崩殂, 谁有错谁先低头。刘遇再重感情也分情况, 锐风俱乐部无法助他圆梦, 他理所应当想换个好班底。同理, 蒋韵触到他的道德底线,也顺应内心分手,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一番话看似引起三个男人沉思。
南嫣继续分析:“有那句饱含歧义的道歉做支撑,陆队怀疑合情合理。假设, 我是说假设啊。”
这一假设,陆茂予他们三又不约而同看向她。
“张维远插足刘遇和蒋韵, 那他白天找上门被撞见还敢用那个理由。”
十分大胆。
背刺好兄弟在前,还装作热情好心人上门安慰, 这不找打吗?
孟千昼理解不了奇葩脑回路:“查清之前先不评价。张维远这个人有点本事, 圈里人都说他有一手。”
“我找玩车的朋友打听了下, 他进锐风俱乐部前到处混野车, 靠技术出名, 后来蒋佩安慕名前去把人招进俱乐部。”叶阔及时发声, “蒋佩安在组建团队这方面有点好运在身上, 像刘遇和张维远都是他没花多少钱拉进团队里。”
“而且张维远最初没地方住, 刘遇把人带回去,一住就是半年。”
“这么说, 他们关系真得很好。”南嫣说, “并肩作战外还曾是同吃同住,都这样了,张维远插足兄弟感情, 那得多不是人啊。”
眼看两个小年轻义愤填膺,恨不得抓着张维远骂,孟千昼不得不重申:“冷静,没证据的事都是猜测。”
南嫣和叶阔对视一眼,双双尴尬。
手机不合时宜同时响了几声,是工作群里有新消息,发送者陆茂予。
离这么近……三人边看陆茂予边低头。
“两个月前刘遇向蒋韵提分手,此后很少回蒋韵消息,甚至开了免打扰。蒋韵没具体说自己做过什么,一个劲认错,祈求刘遇原谅。”
“面对蒋韵的忏悔,刘遇只道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不会声张两人分手原因,唯一要求是蒋韵早点搬走。”
这是技术部门刚发来修复内容,几乎满屏都是蒋韵单方面道歉,有时是想和刘遇面对面被无视后的难过,总之她很后悔。
南嫣看了想生气:“她在避重就轻啊,每句道歉后面都跟着当初他们怎么怎么,试图用旧情挽回在刘遇心里形象,这不是在人心口插刀吗?”
以前多喜欢,现在有多讨厌,处处面目全非。
南嫣怒问:“她真喜欢刘遇吗?”
叶阔连忙给她倒水:“真喜欢怎么会背叛。”
问到重点上了,陆茂予开口:“喜不喜欢的,明天会有答案。别在这杵着,收拾收拾干活。”
办公室重回干净整洁。
南嫣和叶阔再去复看监控,试图挖掘能找到涉案工程师的线索,这是当前重要事之一。
孟千昼拿到刘遇的尸检报告,和陆茂予简单碰面又去联系东郊赛车场工作人员,加入追查工程师行列里。
在他催促之下,陆茂予带着少到可怜的线索去找谢灵音,原则不准一个人出外勤,但谢灵音这儿情况特殊,特事特办。
他们小队的理想状态是在天亮之前查明嫌疑人身份。
陆茂予在自家楼下停车场倒车入库时临近十二点,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个小时前他发的那几句话,谢灵音一个字不带回。
电话响到自动挂断,这让陆茂予无法确定回家到底是不是正确做法。
深夜停车场空寂,冷白色灯光朦胧透过来,车内光影边界模糊,陆茂予的脸像打了层滤镜,看不清神情。偌大空旷场内,一丝动静都清晰可闻。
电梯上去又降落,叮咚一声,似惊醒静坐车内的陆茂予,他侧眸看去,敞开电梯里赫然是他想方设法联系不上的人。
对方罩着件黑色宽大羽绒服,没用拉链,胡乱交叠包裹住里面抹茶绿色丝质睡衣,领口凌乱,雪白肌肤和锁骨齐齐涌出来,离老远仍让陆茂予心头跳了跳。
那张漂亮脸上依稀有睡意,直接看向陆茂予在的地方,像熟知他能看见似的抬手勾了勾手指。
陆茂予下车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想是停车场里太冷,就谢小少爷身子骨,等会别冻坏了。
等进电梯,再凝神细看,眉梢微挑,谢灵音穿得这件羽绒服是他的。
“什么事值得你给我发那么多消息,打那么多电话呀?”
可能真是刚睡醒,谢灵音声音不复往日清甜,带着点沙沙的软,撒娇般落在陆茂予耳中。
他有些恍惚,几乎记不起上次听见谢灵音这副腔调什么时候,竟不知觉怀念。
“嗯?”谢灵音转脸,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唇角微扬,心底的欲念随之苏醒,“在想什么?”
陆茂予垂眸看着谢灵音,居高临下能将许多东西一览无余,他微微抬高脸:“你家还是我家?”
谢灵音心神为之一荡,干脆利落道:“我家。”
自家东西准备的更齐全,这么多年过去,陆茂予肯定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的。
陆茂予便按了下数字7,感受到身旁谢灵音隐隐按捺不住的兴奋,他无声翘了下唇角。
当着他的面,谢灵音毫不避讳输入010299,就像在说‘你看密码就是这个’,上次没骗人。
这是谢灵音搬过来,他初次登门,和他家相似布局,装修风格截然不同,典型现代轻法式风格,客厅灯关着,由玄关边这盏落地灯映照过去,还没看清楚,怀里措不及防多出具温软的身体,脸颊微暖,被谢灵音捧住了。
“什么能有我好看?”
谢灵音不满,他人就在这,陆茂予不看就算了,他都投怀送抱,对方还像个木头,仅伸手帮个忙似的扶着他的腰,摆出正人君子模样。
美人抱怨,陆茂予顺势看向谢灵音,湿漉漉的眼底有紧张,更多是对他不解风情的气馁,他摩挲着隔着丝绸的肌肤,一下又一下,很快,谢灵音脸红了,捧着他脸颊的手也缓缓下落,揪住外套领口用不上力,竟有些受不住。
陆茂予若无其事又拢拢手指,指腹落在凹陷边缘,迷惑不到两秒,他想起来了,这是腰窝。
再看谢灵音,眼底覆着层水光,搭在他肩膀的两只手情不自禁颤了几下。
还是太敏.感了。
陆茂予不再逗弄,规矩收回手,掌心贴着的这节腰很软很韧,能感觉出来谢灵音不是花架子,平时有锻炼。
他停手,谢灵音却不感激他的绅士,待呼吸重新归于平静,再次卷土重来。
“桐乡初春好干,我嘴皮都破了。”
谢灵音仰着脸,泛粉唇瓣饱满,让人很想一吻芳泽,他靠近陆茂予,停在个双方稍有动作就会亲上的距离。
“我……”
陆茂予虎口卡着谢灵音下颚,在那双稍惊讶更多是期待的漂亮眼睛注视下,他缓缓笑了。
“没破皮,这不是好好的吗?”说着,他大拇指毫无征兆狠狠擦过谢灵音的唇瓣,力气微重,染起浓烈的红。
谢灵音喉间滚动:“你再好好看看呢?”
陆茂予仿佛生性愚钝的木头:“看清楚了。”
谢灵音很清楚陆茂予想做.爱的前奏,就他捧脸那个动作,陆茂予能把他亲到发大水,让他腿软着走不出玄关。
像这样东推西阻,就是不想做,认清现实,谢灵音眼里最后一丝期待也没了,当即离开对方怀抱,转身开灯。
“说吧,来我家做什么?”
声音清明,甚至带着些许公事公办。
陆茂予自己找了双拖鞋,没在客厅见到生气的谢灵音,斜前方房间里传出轻微倒水声,他跟过去。
是谢灵音在倒酒,一杯威士忌,拉开冰箱,随手抽出瓶矿泉水丢给他。
“不是我小气舍不得酒,是陆队要办案子,不方便喝。”
听着还在气头上,也是,到那地步叫停,存有他故意耍着玩的嫌疑。
陆茂予没要那瓶水,看着谢灵音气鼓鼓一口气喝完了又要倒第二杯,他上前抽走那瓶酒。
“先谈正事。”
谢灵音剜了他一眼,不想抢夺酒瓶,显得自己很计较刚才的事,转身出去坐到客厅沙发上盘起双腿。
陆茂予很有分寸感坐到单人沙发上,这让时刻悄然留意他的谢灵音气闷,黑沉沉着脸,摆着不高兴。
陆茂予无声笑了下,摆好执勤记录仪,开问前拿过个抱枕塞到谢灵音怀里。
谢灵音想也没想要丢出去,陆茂予早有所料般按住,压在他暴露的那片领口,眼神很强势。
谢灵音眼睫微颤,老实抱着。
陆茂予眼神缓和下来,轻声说:“你大概不知道你那辆赛车哪里出故障才导致出事。”
谢灵音神情微凌:“那辆车和我在国外常用一致,如果没人碰过,不可能出事。”
“上周五你最后用它跑圈,当时感觉如何?”
“没有任何变化,我开车很讲究体验感。这辆车是我经过无数次调配改造出来的,更换任何一枚零件都会导致体验变差,我一开就知道。”
“跑圈结束,你和蒋佩安讨论了你的赛车。”
“好像有这么回事。”谢灵音对蒋佩安感观寻常,拜对方爱在他面前炫耀赛车经验所赐,算有记忆点,“他说我的车够顶级但不够适合赛道。”
但一辆车好与坏不是单看配件,还得看和赛车手适配度。
谢灵音认为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伴侣也是如此。
陆茂予拿出两张照片:“记得哪个是你的刹车卡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