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用东西成惯性记忆, 谢灵音用同个牌子东西久了,一眼能认出来。
看着谢灵音没有意外选出原本正确照片,陆茂予眉梢微动, 尽收谢灵音眼底。
“等等。”谢灵音按住他, 凑过去仔细辨别那两张照片。
如森林深处悠然清新的草木香萦绕在陆茂予鼻息间, 他眸光幽深, 忍不住去看谢灵音。
对方似完全不知道这么做会带给别人什么感受,指腹轻敲,这似乎是谢灵音思考下意识动作。
可搭着的是陆茂予手腕,一温一热肌肤相错, 带来截然不同感受。
陆茂予敛眸:“哪里有问题?”
谢灵音仿佛才发现两人太过亲密,收走照片坐回去, 泰然自若道:“我在想你会不会故意把这两个牌子互换,然后让我认。”
就和当年他过生日收到的那二选一礼物, 外挂羊头里卖狗肉。
当然, 少年时期谢灵音有男朋友纵容, 两份礼物最终都落入手里。
现在情景不同, 谢灵音考虑也不一样。
陆茂予露出个很淡的笑容来:“没有, 看照片能认出来, 那么看实物更不会认错。”
谢灵音感到奇怪:“有人换了我的刹车卡钳?”
“嗯, 我们现在在查什么时候换的, 又是谁给你换的。”陆茂予回答。
谢灵音拧眉,如果真的换掉了, 那眼神毒辣的刘遇为什么没发现?
凌晨那会儿, 他在处理实验室的工作,人在国内相对自由,该做的分内之事不能落下。
一心二用也就没那么认真看刘遇做开跑准备, 也不对,就算是那样,事关自己安全,刘遇难道还能不说?
“他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了不好意思说?”
对此,陆茂予无从证实,尸检报告里清楚写到死者体内无酒精残留,起码开赛车的时候人很清醒。
既然如此,更不该发现不了刹车卡钳有问题,除非他和谢灵音一样,平时只玩车,不插手任何赛前赛后准备事宜。
“你们聊过改装吗?”
“聊得不多。”
“好,来看看这几个视频。”
陆茂予把手机递过去。
好几个角度的赛后检测画面,几乎看到第一眼,谢灵音就想起来了。
“是他。”
“有印象?”
“嗯,我最近常去那,又升级会员,他们给我安排个经验丰富的工程师,稍微合作过两次,感觉还不错。谁知那天跑完车来了个陌生面孔,就是他。”
“你看清了他的样子。”陆茂予笃定,“能形容出来吗?”
谢灵音有些为难:“他戴着口罩,只看见眉眼,很普通的长相,就是……”
线索很珍贵,陆茂予没表现出来,不想让谢灵音压力太大。
谢灵音想了想,还是顺应本心如实说:“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况且当时身边有个蒋佩安在,我分神了。”
“蒋佩安和他有过交流吗?”陆茂予又问。
“没有。”谢灵音回答得很干脆,“他只想在我面前展现他专业一面。”
哪里顾得上别人啊。
陆茂予:“那现在这个人出现在你面前,能认出来吗?”
谢灵音有十足把握:“能,你再让我看看吧。”
视频里的人穿着东郊赛车场工作人员制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出现在监控里面有用东西寥寥无几。
“他好像刻意不让人发现他喜欢用左手。”
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陆茂予眼睛亮了下,笑道:“这案子破了,你是头功。”
谢灵音才不想要空口夸奖,换个姿势继续刷着那几个视频。
别别扭扭的小动作让陆茂予心里发软,不声不响等着。
谢灵音看着看着揉揉眼睛,有些困了。
陆茂予当然不可能剥夺他的睡眠时间来为自己减压,先关掉执勤记录仪,然后起身盖住自己的手机,在谢灵音茫然看过来的时候,低声带着点温柔地说:“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
谢灵音松手,由着他拿回手机,抱着抱枕望着他:“是不是要走了?”
正经事办完,可以谈谈刚进门那会儿闹不愉快的私事。
陆茂予不是很想谈,因为睡前最好别有情绪,容易伤身体。
要是什么都不说就这么走了,谢灵音大概率会更生气,还是越想越气的那种。
思来想去,他问:“要不要送送我?”
“就几步路还要人送,你什么时候爱搞这种黏黏糊糊小动作了?”谢灵音嘴上嘲讽,身体很诚实站起来,亦布亦随跟在他身后。
短短几步路,谁都没说话。
谢灵音从不在陆茂予面前掩饰撩他的意图,句句露.骨暧昧,行为亲密有暗示,一切种种,陆茂予都看在眼里。
久别重逢他俩心境不同,抛开案件纽带,私交并不多,有时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
确有旧情,但都断在少年时,那时候他俩谁都没说出分手,事实却如分手该有的流程在走。
再后来,他按部就班考警校,争做最优秀学员,回桐乡从实习警员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也知道失去自己这个男朋友,谢灵音对国内再无留恋,接受家里安排出国深造。
自此失联,一别十年。
三千多个日夜,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随着时间淡化。
陆茂予不认为谢灵音是因为对他念念不忘才想上床,更多的或许是回味少年时期没吃够的那种味道。
就像在外多年,陡然回到家乡,看见小时候爱吃的辣条,会忍不住买一袋解解馋。
那解完馋呢?
发现味道不如记忆中那般鲜香火热,失望到再也不买,还是要重新再来两次做调整。
如果陆茂予生性风流,和谢灵音春.宵一夜再尝初恋的甜蜜,事后拍拍屁股走人,你好我也好,双方都满意。
偏偏他不是这样的人,增长十年阅历,他更做不到不清不楚享受那片刻欢愉。
在这之前,他想和谢灵音说清楚件事。
又到熟悉玄关前,陆茂予站定,而谢灵音垂着眼睛,神情恹恹的,分辨不出是在装可怜还是真遭到短时间弥补不了的打击。
陆茂予叹了口气,走到谢灵音面前,张开双臂,低声有些哄的味道:“要不要抱一下?”
谢灵音扭过头不看他,混着点鼻音:“干嘛?”
都快把人气哭了,陆茂予哪里还记得徐徐图之,伸手搂住谢灵音的肩背,另一只手温柔落在他脑袋上,把人往怀里抱。
“别生气。”他顿了下,“你想清楚为什么邀请我回家,谢灵音,我们彼此相熟的模样过去很久了。”
“你想要我随随便便对你,事后佯装和你有过性.关系的陌生人吗?”
“如果是,等我消息。”
不等谢灵音回答,他再次用力拥抱怀里人,换好鞋离开。
与其说给谢灵音充足的思考空间,倒不如说是他先败了,怕谢灵音一句轻飘飘的是毁掉他构建多年的心理。
开车回市局的时候,他没忍住点了根烟,回想今晚一幕幕,最坏结果无非是自觉被拂掉面子的谢灵音看开了,把他踢出自己的世界。
让他成为名副其实前男友,以后路上看见不打招呼的那种。
有关系吗?
陆茂予叼着烟想,应该是有的,不然他放着案子不研究,在这研究起谢灵音呢。
魔怔了,他咬着烟滤嘴,唇角的苦笑没吸烟刻肺苦涩,这次他和谢灵音的结局如何都归对方管,等待的过程中,他先查案。
谢灵音证词精华浓缩在那句眉眼眼熟会隐藏惯用左手的工程师上,这给陆茂予他们提供新调查方向。
组建团队每天要见的人那么多,谢灵音能眼熟,必定是近期有过见面,以他为中心排查。
同时南嫣和叶阔也有了好消息,跑车那天,嫌疑人偷偷摸摸混进员工更衣室拿走工作服,去给谢灵音验完车,很有良心把衣服还回去了。
坏消息是更衣室内没监控,没法直接知道嫌疑人穿得谁衣服,要联系东郊赛车场。
这不是多难的事,过程略繁琐些,汇报的时候,南嫣已经拿到准确答案。
“嫌疑人,男,身高一米八之一米八二间,身形偏瘦,从视频和他下意识伸手判定,此人日常生活里应该是个左撇子。”
陆茂予截出几张嫌疑人左手做事的图,另外附送谢灵音证词,他看向另外三人。
“现在我们可以以接触过谢灵音的高个左手工程师做筛查,真有这么个人,不会查不到。”
南嫣举起手,弱弱道:“是不是还得加个被谢灵音拒绝过的条件啊?”
陆茂予眼神扫过去。
南嫣当即明白这句话带来的误解,她连忙说:“是Boss直聘被拒,他在组建赛车俱乐部,想吃谢家这碗饭的人非常多吧。”
“是,工作室HR说邮箱简历数不胜数,天南地北的人都想来。”孟千昼说。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想讨饭吃而已,不磕碜。
陆茂予:“筛吧。”
经过一番漫长筛查核实,于凌晨三点半出来三个人选。
各方面还算符合,唯有是不是左撇子不好判定。
陆茂予让他们先去睡一会,天亮后再挨个调查,锁定名单,也能松口气。
夜深露重,远处林间有鸟鸣,阵阵清脆。
陆茂予推开窗,于微风吹过脸庞之际喝了口热水,似乎不能闲下来,老是想起谢灵音垂着脑袋难过的样子。
他长长叹口气,感情空白太多,对上有过伤害的谢灵音,他更不知道怎么办。
“让我们去休息,你独自在这加班啊?”
身后传来孟千昼的调侃,他回头,对方手里是杯热腾腾的咖啡,和养生背道而驰的脏东西。
陆茂予:“没,想点事。”
孟千昼了然道:“和谢灵音有关?”
第32章 第三二章 “谢灵音体质挺特别的。”……
陆茂予很少表露心事, 没案子也忙工作,私下里大家喜欢八卦他,没一个猜到正确答案。
这话一出, 陆茂予摸摸脸:“那么明显?”
“不是。”孟千昼说, “是以我对你的了解, 案件有新进展你会养精蓄锐第二天打个漂亮仗, 值得你深夜静思的人肯定很重要。”
就现在而言,唯有身份特殊的谢灵音才能撩乱他。
陆茂予怔了怔,心想自己犯傻,这不是在考验人专业性吗?
他沉默着。
孟千昼戏谑道:“录口供不顺利?”
陆茂予摇头:“他挺配合的。”
孟千昼一想也是, 陆茂予亲自登门,事关命案调查, 谢灵音通情达理,哪里会为难人。
既然如此, 孟千昼不理解了:“那你在这想什么呢?”
陆茂予幽幽道:“可能是即将步入中年, 开始怀念起青春时光。”
孟千昼:“……”
孟千昼喝了口咖啡:“谢灵音体质挺特别的。”
这是相当含蓄的说法。
虽然目前连续接到的两个命案都和谢灵音挂钩, 但隐隐有种事情不会就此为止的趋势。
比如徐从闻案历史遗留下来未查明凶手问题, 那个声称童鹏奶奶亲戚的人等等。
针对谢灵音失败, 幕后之人不会老实收手。
陆茂予叹息:“他好像一点都不怕。”
“所以你替他怕呢?”孟千昼一针见血, “他知道吗?”
想起那会儿挂在他身上磨蹭的谢灵音, 陆茂予神情稍冷, 语气带着嘲:“谁知道呢。”
孟千昼罕见他鲜活的样子,笑了起来:“真担心就多联系联系, 清楚他的日常和工作, 心里能踏实点。”
“那不是我这个身份该问的。”陆茂予说。
孟千昼看他是钻进牛角尖里,语重心长道:“什么关系取决于你两,你不问, 怎么知道他不想告诉你?”
陆茂予没法回答,总不能说在这次案子前,他俩间全是谢灵音单方面发得骚.话吧?
一看就老不正经,不谈情只谈身子那种。
前不久他还把事端到明面上来说,惹得谢灵音到现在没动静,一堆未解乱麻卡在他俩之间,已不是问问那么简单。
孟千昼观察了会,几不可见摇摇头:“我以为你是极致单身主义。”
没想到是个时隔多年与初恋再见然后兵荒马乱不成样子的感情新手。
陆茂予轻瞥,抿口水,语调悠远:“见笑了。”
别人谈恋爱,孟千昼还真没法上赶着又蹦又跳的,连灌几口咖啡想跳过这茬。
“你说张维远实力强也想跳槽,想组团队的谢灵音为什么拒了他?”
“这就得问当事人。”
陆茂予顿时觉得该再见见谢灵音,可现在不适合。
孟千昼似乎看穿了他:“公事要紧,私事稍后再谈。”
“这时候我跟个没事人似的再去走访,会加剧我和他的矛盾。”
“有没有种可能走访刑警不是你,会加剧更厉害点?”
还真是有这种可能。
一时间,陆茂予陷入奇怪的两难境地。
孟千昼好心提议:“你请他来市局,我们都在的时候,他应当会好说话些。”
毕竟谢灵音和那些个死要面子的有钱少爷们不同,他识大体,外人面前,自是矜贵少爷该有的模样。
陆茂予没应,只道:“我想想吧。”
孟千昼忍笑:“哦,你慢慢想,我去睡了,困。”
这一聊没开解到半分,陆茂予糟心摆摆手,把空杯子放到窗台上,点开谢灵音朋友圈,凌晨一点多对方发了条动态。
一个句号和一个著名猴哥表情包烦死了。
能在深更半夜困扰谢灵音的绝非凡人,这时间点让陆茂予很容易带入自己,他没多做犹豫,评论。
‘猫猫摸头.jpg’
加上好友到现在,他一直没看过谢灵音朋友圈,之前收到好友申请,他以为是新号,结果这会儿翻下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动态不多,止步半年前,但根据内容来看,这是谢灵音常用微信。
陆茂予失神,真是敢作敢当谢灵音,撩.骚都是实名制。
把为数不多几条动态全给评价完,陆茂予回去睡了,这次一觉到七点,简单洗漱后边吃早餐边忙。
三名嫌疑人均答应传唤,蒋韵那边也有了消息,会在十点左右过来。
陆茂予和孟千昼商量,要小小测试下这三人,找出那位左撇子凶手。
任何时候都比不过身体本能,而他们还挺擅长制造意外。
刚商讨完毕,霍引顶着张通宵颓废脸进来了,把文件搁他俩面前,努力睁了睁眼睛:“结果出来了。”
这一幅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属实吓人。
孟千昼连忙奉上一杯刚熬好的补气血茶,这是南嫣点名要喝的,口味回甘带着点甜。
霍引有阴影,推了两下,干笑道:“我还不渴。”
“别客气,补补吧,熬夜很伤精气神。”孟千昼说。
霍引想再伤还能有这要谋杀人的玩意儿厉害吗?
眼看陆茂予翻到最后也没异议,应当没其他想问的,霍引脚底抹油开溜:“我年轻着呢,两天不睡也能上房揭瓦。”
转瞬人消失不见,快到孟千昼傻眼了,低头疑惑看杯子:“他都没喝过怎么知道不需要?”
陆茂予神情莫测数秒,把文件推过去。
“他们拼好碎掉的刹车卡钳,检验出这东西被人为破坏过,可惜没有别的发现。”
“蛮好的,起码证明凶手预谋杀人。”
“我问过供货商,这东西不零售。”
凶手能弄到的渠道来源顿时清晰起来。
孟千昼明白他早上给嫌疑人所在俱乐部经理打电话的用意,是要查仓库存放数量,他说:“难怪这高仿商家能苟延残喘到现在。”
买得俱乐部不少,多数为节省成本,给新手赛车手训练用,便宜不心疼。
陆茂予朝后靠,神情懒散:“打击盗版,人人有责。”
晚些时候还能给兄弟部门创收。
孟千昼看了眼手机,笑容玩味道:“有个挺重要的人证来了,去见见?”
陆茂予扒扒头发,瞧见他的眼神,奇妙联想到谢灵音,大抵是昏头,他鬼使神差地问:“姓谢吗?”
不久后,两人在接待室见着撑着额角萎靡不振的谢灵音,对方穿得温柔清新,白衬衫外罩淡蓝毛衫,搭着白色休闲裤小白鞋,配着那张脸,说是熬夜上早八的大学生毫不违和。
谢灵音很想睡,却很容易惊醒,稍微大点动静都能让他颤一下。
察觉到有人进来,谢灵音强打起精神,先和不知看了他多久的陆茂予对视,他抿着唇看向孟千昼,脸上有着笑。
“孟副队早。”教养让谢灵音无法忽视陆茂予,他声音淡下来,“陆队。”
显而易见的差别对待,孟千昼看眼捏紧豆浆杯的陆茂予,笑着拉开凳子:“早,昨晚没睡好吗?”
豆浆放在谢灵音面前,陆茂予默不作声坐到稍远的那个凳子上,没注意到谢灵音眼里一闪而过的恼怒。
孟千昼见状,不自觉在两人间打个转,语气温和:“喝点东西慢慢聊吧,这是我们食堂最受欢迎单品,想喝得靠抢。”
有孟千昼打圆场,谢灵音很难甩脸色,他低头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谢谢。”
捕捉到来自陆茂予的注视,谢灵音轻哼:“没呢,脑子里都是事儿。孟副队有过想睡又睡不着的经历吗?”
“那可太有了。”孟千昼感同身受道,“案子赶得及,始终没个头绪的时候,睡哪都不行。”
“比起孟副队,我是个俗人。”谢灵音直勾勾盯着垂眼的陆茂予,一字一句道,“净是些过往情啊爱啊。后来我想明白,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比如来协助你们找出嫌疑人。”
孟千昼心道不好,他想做得是和事佬可不是夹心饼干,目前来看,这事还是让他俩自己去办。
很会审时度势的孟副队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是想起来了什么吗?”
“没有,以你们的工作效率肯定锁定嫌疑人,我来起到个证人作用。”
孟千昼肃然起敬:“感谢谢先生的正义,这样的话,我手里有点事,让老陆先给你说说情况。”
这根本不是询问,因为孟千昼说完就走了,特意半开门,给队里一帮忙中偷闲吃瓜的小年轻使个眼色。
别来添乱。
接待室温度急速将至冰点,谢灵音冷若冰霜,摆弄着那喝过两口的豆浆杯,眼角余光瞄着在看手机的陆茂予。
都不说话,难道要一直僵持着吗?
谢灵音烦躁,尤其时不时想起凌晨他离开自家说的那些话,心底迷茫。
有些过去杂乱无章,每每回忆,都因逃避被动停下。
谢灵音只记得和陆茂予不欢而散,分手具体过程早已朦胧不清,现在陆茂予要他想清楚。
这又有什么好想的呢?
他没说出来,直觉这样的答案会彻底斩断和陆茂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系。
那么,他想和陆茂予发展成什么关系呢。
一个简单问题把谢灵音问住了,他皱皱眉毛,烦得要命,再看不声不响的陆茂予,脸色微沉:“不介绍吗?”
陆茂予发过去几张照片:“他们今天会来局里,你先看看照片。”
谈起正事,谢灵音没了那么多私人情绪,认真辨别起来,看到张维远时他挑眉:“这人给我投过很多次简历。”
“也找过你吧?”陆茂予问。
谢灵音应道:“我记得蒋佩安推荐过他,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履历很漂亮,不过我没要。”
陆茂予:“原因呢。”
“他是锐风俱乐部的人,我当时要签刘遇,顺势问过,他说这人私德有损,会捅娄子。”
第33章 第三三章 “好,我再努努力。”……
想做稳定团队, 那么人员私德也得考虑在内。
频繁惹事肯定不行,到时候耽误的不是你一个人。
就算如此,以他俩交情, 帮忙打圆场才是。
那种情况下, 刘遇清楚那句话足以搅黄张维远跳槽, 他还是做了, 颇有种好兄弟反目成仇既视感。
这无疑把陆茂予推向之前做过的假设,张维远是破坏刘遇感情的元凶。
“你不是因为这个拒绝他的。”
沉着语气背后是对谢灵音的熟知。
谢灵音不置可否:“投简历和让蒋佩安引荐失败,他找过我几次。不过我当时忙,让助理打发他。”
陆茂予意外:“你没见过他本人。”
“没有啊, 我事情那么多,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得见, 二十四小时都不够我用。”
这话听起来很气人,由谢灵音来说又很理所应当, 他没炫耀也不是凡尔赛, 实事求是。
陆茂予看了他一眼:“那他给你打过电话吗?”
谢灵音皱了下眉:“你要这么问, 我没法回答你。工作电话挺多传销的, 一般不怎么接。”
谢少爷回国没多久, 关注他的人非常多, 对外会有个专接合作号码, 每天会有不计其数的电话。
陆茂予明白, 就算张维远打了,也被这少爷当传销电话应付过去。
谢灵音揉揉眼睛, 在家死活睡不着, 倒是来这见到陆茂予后没聊两句开始犯困。
“困了?”陆茂予低声问。
谢灵音动作微顿,发红的眼睛看着他,语气很不好:“不关你事。”
冷冰冰带着点赌气的味道。
陆茂予哑然失笑, 软声附和着:“嗯,不关我事,那要不要在这睡一会?”
接待室里什么都没有,空着几个硬邦邦桌椅板凳,哪里像能睡觉的地方。
谢灵音心情好的时候,睡稻草垛子都没所谓,心情差,金窝银窝都能挑出毛病来。
少爷不说话,一味扫视四周,就差把不满写脸上了。
陆茂予心里微动:“去我办公室睡?”
“那是我能去的地儿吗?”谢灵音怪声怪气,“我这等只肖想陆队肉.体的凡夫俗子会污染了你办公室。”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陆茂予偏头笑了下,转过脸来认真道:“别这么说,昨晚……我很抱歉。”
谢灵音双手抱臂冷笑:“你抱歉什么啊,是我没看清色字上面是什么。”
也是他思虑不周,在很多事情没掰扯清楚前就想及时行乐。
这会儿看着陆茂予无可奈何的神情,他眉头缓缓隆起,是了,十年过去,他怕初恋分手疮疤揭开,里面是团愈合不了的腐肉,始终没去深究过导致两人分手的真正原因。
“你真特别想——”
“打住。”谢灵音说,他不想要陆茂予这份无论出于什么心思给出的妥协,“我确实困了。”
陆茂予感觉谢灵音进门那会儿的刺全收回去了,他看着他:“跟我走?”
谢灵音默不作声站起来,拢着那杯温热的豆浆,无声答应了。
刑侦支队队长办公室比接待室稍微好些,起码有个软乎点椅子能躺。
陆茂予把人领进来,给了件冲锋衣,来不及交代什么,又匆匆被叫走。
这里比别的地方要暖,谢灵音抱着外套轻嗅,清新洗衣液里夹杂着一丝烟味,他不讨厌。
坐到椅子上,谢灵音左摇右晃几下,还挺舒服的,周身围绕陆茂予的味道,他又打了个哈欠。
可惜没能睡太久。
陆茂予再次站到办公室门口,放轻脚步,开门时刻意没发出动静,靠着椅背盖着他衣服睡觉的人如愿没醒。
脸颊微红,呼吸很平缓,可见谢灵音睡得很熟,他目光柔和下来,甚至舍不得叫醒人。
外套领盖住谢灵音口鼻,显得那半张脸越发白嫩和小巧,陆茂予看了会,俯身伸手想稍稍拉开点。
手刚碰到领子还没动,近在咫尺的那双长睫毛突然颤了下,他屏住呼吸,却紧紧盯着看。
在他注视下,谢灵音眼皮滚动,少顷睁眸,懵懂的似鹿般清澈,引人心软。
谢灵音目不转睛看着陆茂予,眼神下移,他俩似乎没了所谓的社交距离。
陆茂予没有丝毫被发现的着急忙慌,从容扯下领子,露出谢灵音泛红的脸蛋和嘴唇。
“还好吗?”
“嗯,挺好的。”谢灵音嗓子里有些许没散去的困意,懒懒的,“就是没睡够。”
这赖着不想起的样子有些像睡觉途中被拎起来晒太阳的芒芒。
陆茂予忍住想摸他脑袋的冲动:“等会结束吃个饭,再回家好好睡。”
谢灵音抱着衣服坐起来,神情散漫跟话家常似的说:“睡不了,一个人老容易胡思乱想。”
能在这里睡那么香是因为有陆茂予,也有部分原因是外面有人忙忙碌碌,浓重鲜活烟火气息让谢灵音感到踏实。
他家里太安静,管不住思绪,想到害死刘遇的那辆赛车就会联想到自己身上。
玩赛车这么多年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从没觉得死亡是件多么令人害怕的事。
就在他以为自己能坦然接受意外的时候,刘遇这桩命案血淋淋砸在面前,他恍惚了。
再也无法顺利安眠,工作埋头的时候还好,越是清闲越是焦虑。
案子到现在满打满算五十多个小时,谢灵音没对任何人说过,可陆茂予一问,他的嘴擅作主张答了。
而陆茂予似乎愣住了,谢灵音晚来的理智让他找补似的说:“是你要问的。”
“嗯,喜欢猫吗?”陆茂予给了一个驴头不对马嘴的答案。
谢灵音眼神迷惑,什么?
三个嫌疑人到了两,分别由孟千昼和南嫣带人询问,两边同时进行。
陆茂予领着谢灵音隔着单向玻璃挨个认,第一个刚看,谢灵音就摇头。
“身形差得不多,眉眼气质差得远。”
“他什么感觉?”
谢灵音咬着吸管喝酸奶:“生活不如意那种阴郁凶狠,一看就凶巴巴的。”
陆茂予看了看他时不时露出的小虎牙,眸光微深:“记得很清楚。”
“眼熟叫不上名字的人容易勾起好奇心,就会多看。”谢灵音对他的眼神熟视无睹,咬完之后又吸,唇瓣水润泛粉,“走,看下一个。”
第二个也没看多久,谢灵音同样给出否定答案,这次理由很充分:“我知道他,是个老牌俱乐部御用工程师,他技术入股了,不会接受外来橄榄枝,我和他没交集。”
没有直接利益干系,也就不会冒险设计谋杀他,少了作案动机,可以排除嫌疑。
那剩下唯有的选项,他同谢灵音对视,双方心知肚明却没点破。
“另一个到了吗?”谢灵音问。
“快了。”陆茂予注意到他捏捏酸奶袋子,已经喝得很干净还没舍得丢垃圾桶里,虎牙在磨那居然还光滑的吸管,眉梢动了下。
“看什么?”谢灵音明知故问,“想喝自己买。”
这袋酸奶是路过办公室,叶阔友情赞助的。
前方有个垃圾桶,陆茂予伸手夺过惨遭蹂.躏大半路的空袋子,随手扔进去:“等会就买。”
“你买你的,扔我东西干嘛?”谢灵音揶揄道。
“打算带回去作纪念吗?”陆茂予带他进了第三个审讯室。
孟千昼和南嫣给出两份口供,那两个工程师提供在给谢灵音换刹车卡钳同时间的不在场证据,彻底证实清白。
他回了个OK手势,着手审查张维远,见他忙完,谢灵音这才开口:“是啊,小迷弟送得礼物应该得到尊重。我不像某人,礼物送上门,三言两语给拒了,完全不在乎送礼人的感受。”
陆茂予低低笑了:“我的错。”
谢灵音颇感意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忍不住看他,正落入带笑眼眸里,耳根一烫:“原谅不了。”
陆茂予又笑了下:“好,我再努努力。”
谢灵音轻呵,倒想看看他努力做些什么。
说话间,有刑警寻过来说张维远来了,同行的还有蒋佩安和蒋韵。
等张维远和叶阔出现在他俩眼前,谢灵音瞬间认真起来,目光没离开过张维远的脸。
陆茂予知道这是有眉目了,谢灵音在作对比,随后也看向审讯室。
今天张维远木着脸,眼神很呆很沉,给人感觉很像混场子的恶徒。
对叶阔提问算有问有答,当问及他上周五下午在哪做什么的时候,他的情绪紧绷起来。
这是对已知内容的敏锐反应。
张维远扣住手:“在家睡觉。”
“有人作证吗?”叶阔问。
张维远脸皮抖了抖:“没有,我单身独居。警官,我有车,小区门口也有监控,那天我真没出门。”
叶阔转问:“认识谢灵音吗?”
张维远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叶阔:“我单方面认识他,他大概都没听说过我的名字。”
“什么意思?”叶阔秉公无私地追问。
张维远面容有一秒扭曲,似碎掉自尊再次被撕开的恼火,变得太快,再看只剩一张又呆又木的脸:“最近我们圈内没人不知道他,有钱爱玩赛车要建俱乐部的富二代,他要求高,开出薪资也让人眼红。”
“我在的俱乐部快倒闭了,想去他那试试,他没要。”
“和你相识的人都说你很厉害。”叶阔说。
张维远自嘲:“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快失业了。”
叶阔:“不一样,你能准确把控每个牌子零件使用寿命,降低意外事故率。”
说到专业领域,张维远神情逐渐放松,眉眼间阴郁渐少:“这是做这行基本原则,开赛车在搏命。”
“是啊,这时候要是换掉任何一个适配零件都是在送人去死。”
张维远的脸色白了一瞬。
第34章 第三四章 “哪里舍不得?”
“我是个外行人, 随口一说,不知道对不对。”叶阔有意试探。
张维远垂下眼睛:“嗯,你没说错。”
叶阔:“好像还没说为什么喊你来, 是这样的, 谢灵音那辆车出事了。”
这一瞬, 室内室外数十双眼睛纷纷落在张维远身上。
他的神情起到很细微变化, 是等候许久该有这结果的喜悦,也有大仇得报的爽感。
这种时候少了惊讶做主情绪,够说明问题。
谢灵音想不通哪里得罪过此人,疑惑不解道:“他和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吧?”
哪里能遭来杀身之祸。
陆茂予轻描淡写:“人的想法不同。”
谢灵音气笑了:“再不同也不能面没见过就痛下毒手啊。”
“嗯, 这是他的问题。”陆茂予看眼炸毛的谢灵音,唇角弯了弯, “现在看他什么感觉?”
“那天检验我赛车的百分之九十是他,刚才那几个表情太像了。”谢灵音说。
陆茂予点点头, 按亮麦克风, 简单交代两句。
这还是谢灵音初次旁观陆茂予办案子, 似乎无论何时何地, 这人都那么游刃有余。
审讯室内, 叶阔拿着沓照片走过去, 先给了几张:“看看?”
这时张维远右手接的, 看见照片第一眼眸光奇异, 抬头问:“摔成这样?”
“嗯,开到第二圈出事, 刹不住车。”叶阔边说边给张维远塞照片, “你去过那么多比赛,肯定知道极速下赛车刹不住会变成什么样。”
“专业赛车场会迫停,没人帮就不好说。”张维远停顿了下, “轻则受伤,重则车毁人亡。”
知道出事的是谢灵音赛车,连话都肯多说了。
叶阔扯扯唇角,手上动作快起来,他塞东西很有手法,并非固有规律,会越来越快。
果然,到后面张维远手忙脚乱,直接抬起左手接,渐渐的,居然跟上叶阔速度,像极熟练工归位。
发到最后一张,叶阔不经意道:“左撇子?”
张维远欲盖弥彰般将左手照片换到了右手:“不算,我左右手都很灵活。”
“是吗?”叶阔说,“听说左撇子的人很聪明,难怪你能吃工程师这碗饭。”
吃饭两个字刺了下张维远脆弱神经,要不是为了讨个未来,他现在不会坐在这里。
张维远扯了扯唇角,想笑笑不出来:“还好,没你想得那么好。”
叶阔没争辩,带着点吹捧道:“怎么能这么说,我认为刘遇能拿到那么多冠军,除了他实力够强外,你是最大功臣。”
张维远彻底笑不出来,干巴巴地说:“他比较重要。”
“对了,你和刘遇关系那么好,知道他换新东家的事吧?”
“知道。”张维远这两个说得很勉强,“他提过。”
“你两搭档那么久,不想继续携手并进吗?”叶阔问。
这一连串问题循序渐进,开了口会不由自主顺势答下去。
室外,谢灵音眼里闪过丝兴趣盎然的光芒,轻点叶阔方向,他看向陆茂予:“他真是实习刑警?”
陆茂予抵着下颚,慢悠悠道:“嗯,辅修心理学。”
别的地方不知道,胡徵不会把花瓶往他这支小队里塞,南嫣表面看是个活泼女警,实际省内跆拳道冠军,专业实力强硬。
而叶阔长得斯文,拳脚功夫差点,却有个犯罪心理学学位,目前预审技术青涩,但他肯学又聪明,进步快着呢。
他介绍队员的时候,神情不自觉带着点骄傲,像自家优秀孩子被人看见似的。
谢灵音轻笑:“难怪呢,一环扣一环。他蛮有意思的。”
陆茂予听出点不对,皱了下眉没再接话。
谢灵音见状,没睡醒被叫起来的最后那点不快彻底消失了,他含笑继续看。
室内。
张维远如实把在谢灵音那求职失败的前因后果说了,与他们知道的相差无几,除开刘遇插嘴这处细节。
“我努力过,没能如愿也没留遗憾。”
“看开了?”叶阔问。
“看不开又能怎么办?”
张维远低头看着那堆照片,那辆属于谢灵音的顶级赛车面无全非,根据他多年经验,当时车内赛车手必死无疑。
他心里冒出隐秘快.感,靠钱决定别人去留又如何,生死面前,人人平等。
新人赛车手上场前,经理会告诉他们行内一条不成文规定。
——对赛车工程师好点。
他们决定你在场上的生死。
热爱赛车的谢灵音眼高于顶,大概不屑于知道这些,在最看不起的地方跌死,何尝不是一种造化弄人呢?
“我只是个穷打工的,哪里有资格去要求谢先生。”张维远翻到车内烧毁的照片,语气不止自讽那么简单。
“没想过找刘遇帮帮忙?”叶阔问,“他和谢灵音签完合同,应该有可信度。”
张维远沉默了会,语调怪怪的:“没有,不想给他添麻烦。”
他的表情分明有些不自然,掩饰似的主动问:“东郊赛车场出事好像没爆出来,被谢家压下来了吗?”
“不是。”叶阔没细说,看着低头的张维远,“最近见过刘遇吗?”
“没碰上,电话打不通,家里也没人,不知道去了哪。”
“他死了。”叶阔开门见山说。
张维远倏然抬头,瞪圆眼睛里满是惊愕,嘴巴张开闭合好几次才哑声问出来:“什、怎么死的?”
叶阔朝刚还让他欣喜若狂的照片轻抬下巴:“赛场失事。”
张维远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看看面前照片又看看叶阔,有点儿遭意外打击到六神无主的意思。
“知道为什么不是谢家压东郊赛车场的事吗?”叶阔问。
张维远答不上来。
叶阔道出他心里有所预感的答案:“因为出事的不是谢灵音。”
那一刻张维远听见灵魂发出尖锐爆鸣,脑袋像被人狠狠砸过一阵发懵。
好半晌,张维远苍白着脸无力地问:“他开了谢灵音那辆赛车?”
“嗯,可能心情不好也可能因为别的,他想让老板看见他的价值。”叶阔看着脸色愈发白的张维远,明晃晃窥见那写满友情心底下盖着的一丝愧疚,他有意无意道,“刘遇离开锐风俱乐部是职场得意,和相恋一年多女友分手就是典型的情场失意。”
“人在不高兴的时候总会听从内心去做些快乐的事,对刘遇而言,赛车是他发泄的最好途径。”
“那也不能为了那样的女人随便开别人的车!”
张维远失控吼完,审讯室内外都静了。
这一声似乎用尽张维远浑身力气,他摔进身后椅子里,胸口不断剧烈起伏,双手握成拳,看着那堆案发现场照片,怒从心中起,一把全给扫罗在地,他怒叫:“我不信,他一个经验老道的赛车手怎么可能死在赛场上。”
“这不该问你吗?”叶阔轻声问。
张维远表情定住了,仿佛画好待干的油画,他缓缓抬头看向叶阔,也不知看出什么,突然笑了。
这一笑大有阎王降世的惊悚感,表情狰狞:“我没想害他。”
“对,你想害的是谢灵音,刘遇阴差阳错尝了你种下的恶果。”叶阔话音带着点数落。
张维远骤然闭嘴,眼神几经转变,后闷闷地否了:“我谁都没想害。”
他能理直气壮的不认账无非是自认妥当善后,没让警方拿到证据。
这份小聪明让陆茂予冷了脸,他给孟千昼打了个电话。
“蒋佩安和蒋韵怎么说?”
“嗯,资料发我。”
“他没认。没关系,辛苦你和南嫣跑一趟锐风,调取仓库监控。”
挂断后,审讯室里莫名陷入循环的问话还没结束,以张维远侥幸心理来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陆茂予给叶阔提醒:“别围着这个打转,问问他和蒋韵的事。”
显然谢灵音对合作者感情有所了解,闻言惊道:“蒋韵不是刘遇前女友吗?”
“没记错,知道刘遇和蒋韵分手原因吗?”陆茂予问。
谢灵音从不神经大条,甚至可以说对感情感知灵敏,他看向双手低着额头很崩溃的张维远,轻轻沉吟道:“不对吧,张维远是同性恋啊。”
弯男非要睡女人,天理难容。
陆茂予瞳孔微缩,只觉得喉间微微发紧:“张维远没对人提过。”
“当然没有,这是我看出来的。”谢灵音说,“他提到刘遇眼里有情愫,很纯正的暗恋风味,还有他刚才对蒋韵名字反应过激,没看错的话那是嫉妒。”
陆茂予:“……”
“不信?”谢灵音以为爱是最难藏的东西,随着时间流淌,几乎融入骨血成本能,他稍稍靠近陆茂予,“让里面小警察挑两件刘遇和蒋韵恩爱的事说,或者干脆说两人有复合倾向,看看张维远什么反应。”
在座谁都不是三岁小孩,是不是为爱吃醋发疯自然能看出来。
陆茂予定神,按亮麦克风:“叶阔,假装无意提下刘遇和蒋韵想复合。”
叶阔话音刚落,张维远猛地抬头,眼睛充血似的暴怒吼着:“不可能,他眼里容不得沙子怎么会对给他戴绿帽的女人心软?”
“他付出一年多感情,舍不得很正常。”叶阔回答。
“哪里舍不得?”张维远内心极其痛苦,声音颤抖,“我知道分手很难过,可他应该看清什么样的人值得爱。”
“蒋韵不值得,难不成你值得?”叶阔随口说,“你别忘了,他把你当兄弟。结果同时遭受兄弟和女友双双背叛的打击,实在太惨。”
张维远虎躯微震,眼神悲痛而迷惘,执着道:“我是为他好,继续和蒋韵谈恋爱,他永远离不开锐风。”
叶阔:“哦?锐风没了,他就能走。”
第35章 第三五章 “在家可能睡不好。”……
“想得太简单, 锐风经理是蒋佩安,是蒋韵亲叔叔,有这层关系在, 你认为他能撇开面子吗?”
张维远比谁都清楚刘遇重情义, 当初因为改造出他最爱的赛车, 收留无家可归的自己, 后来长达数年对自己无微不至关怀,如果不是插足他感情,他们依旧是最好的兄弟。
“他放不下也不能放。”
“所以你想了个法子离间他们。”
“蒋韵真对他一心一意,会那么容易受诱惑吗?”张维远气极, 想起勾搭蒋韵的事,冷笑道, “那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明知道我是刘遇兄弟,收到示好, 不仅不避嫌, 还暗暗往上凑, 不知廉耻。”
叶阔不评判感情对错, 单就事论事:“要不要离开锐风是刘遇的事, 你看得比他还重。”
张维远:“我和他兄弟一场, 就算没交情, 也想他前程似锦。”
“看不出来你这么大仁大义呢。”叶阔调侃, 下秒严肃脸,“真珍惜这份兄弟情, 会让他遭双重打击?”
张维远别过脸:“我没办法。”
“让刘遇离开锐风只是你计划第一步吧?”叶阔手里有份张维远最近在忙事情集录, “他两分手前你在筹备开俱乐部,后来传出刘遇要签给谢灵音,你一切准备前功尽弃, 转投谢灵音工作室。”
“多简单啊,我想拉他合伙做老板,后来闹翻了。”张维远没什么不敢说的,发觉叶阔很想知道他们三个之间恩怨,唇角微扬讥讽道,“警察也爱八卦啊。”
略带质疑专业性话音。
叶阔忍了,皮笑肉不笑:“是啊,我特想知道你对刘遇到底什么感情,一提他俩要复合,你激动的跟被抢了老公似的。”
如此直白的话赤条条砸在张维远耳中,人愣了愣。
任性发言下场就是耳麦里传来陆茂予假模假样警告:“注意言辞。”
叶阔揉揉耳朵,嫌疑人难缠到这份上,叶阔用词难免粗鄙些:“刘遇喜欢女孩。”
这是张维远一生跨不过的坎,他梗着脖子:“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没想到他能那么绝情。”
“你认为离开锐风后,只有你能为他创造想要的团队。”叶阔分析道。
“这是事实,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工程师,也只有我能做出他天马行空的改造。”张维远神态痴迷,仿佛陷入某种美好幻想内。
叶阔立刻泼冷水:“他似乎更喜欢和谢灵音那样的老板合作。”
“一个打不开格局的草包富二代凭什么配和他合作?”被打断的张维远攻击力强到没边,眼神冒着火,看着叶阔也很不友好,“是他,是谢灵音害死刘遇,他明知道那辆车有问题,还让刘遇开,是故意杀人。”
叶阔看他是疯了:“他需要刘遇为俱乐部争光,杀他等于自断财路。”
张维远:“没想到警察也会帮人说话。”
叶阔气得够呛,闭了闭眼,无法直视这胡搅蛮缠的人。
偏偏张维远还不肯消停,神神叨叨的:“谢灵音不是真心想组建团队,他和明玟一样,该吃个大亏滚出这行。”
突然出现的熟悉名字让陆茂予心里跳了下,他给金和玉发消息,打听起明玟近况。
张维远继续说:“不要包庇谢灵音,他是凶手,你们警察不能随便找个借口让我顶罪。明明是他赛车出事,为什么来问我?”
“因为对他赛车动手脚的人是你。”叶阔直截了当道明事实。
这在张维远听来似乎是个乐子,他捧腹大笑,笑到最后眼泪都飙出来了,不在意低头抹掉,阴测测盯着叶阔:“证据呢?只要你们找到证据是我做的,我就承认是我要杀他。”
见叶阔皱眉不语,张维远满腹恶意几乎成实质,他笑得很猖狂:“没有,你们没证据。”
电视剧里嫌疑人挑衅警察的画面屡见不鲜,谢灵音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扭头看陆茂予。
这人竟丝毫不受影响,在问张维远家庭住址,应该是要走一趟。
谢灵音来了点兴趣,低声问:“能带我吗?”
陆茂予凝视着谢灵音脸上的倦色:“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在家可能睡不好。”
谢灵音实话实说,发誓没有想撩的意思,至于陆茂予会怎么想,那就不是他能干涉的。
陆茂予没看他,低头捣鼓手机,少顷谢灵音收到条旁边人发来的消息。
转个头就能亲上的距离,什么话不能说?
谢灵音看着那串神秘数字,唇角微微上扬,抬眸看向再次指使叶阔的陆茂予,总有一天,他要尝尝这人的嘴到底是硬还是软。
审讯室内张维远咬死没证据,一再否认谢灵音赛车失事与己有关,叶阔再多说两句,他干脆趴在审讯桌上装死,拒绝沟通。
陆茂予让人撤了,他看眼意犹未尽的谢灵音:“回去了?”
谢灵音伸了个懒腰,衬衫与毛衣撑起来,露出一节宽窄白嫩的腰肢,霎时消失,他懒懒的:“嗯,赶回去做主人不在家偷偷走访邻居的不轨之徒。”
在刑侦支队人来人往的走廊,堂而皇之道出这番话来,实在太招眼,尤其身旁有个陆茂予。
他俩没走出市局,八卦长着翅膀飞出了天际。
陆茂予神情不见变化,仿佛听之任之,这让谢灵音轻声笑了出来。
陆茂予侧眸:“笑什么?”
“不怕遭人背后编排了?”谢灵音问,上次就发现这帮刑警工作之余也难改人之本性,爱吃瓜。
陆茂予看了眼他笑吟吟的脸:“没什么好怕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我不会让芒芒跑出来。”谢灵音走下台阶,一路迎着阳光出市局,仿佛昨夜阴霾早已消散。
陆茂予在门口站了会,直到玉兰树上飞来只碎嘴布谷鸟,叫得他回过神,这才转身去和孟千昼汇合。
结合蒋佩安和蒋韵口供,还原出几人之间的事。
当初蒋佩安为了彻底困住刘遇,用蒋韵布设一出美人计,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特意经过调整符合心意审美的漂亮女孩,谁能拒绝得了呢?
如蒋佩安希望的那样,刘遇和蒋韵谈起恋爱,甜甜蜜蜜分不开,可有些东西能装一天一年,装不了一辈子。
蒋韵喜欢刘遇,长得帅又大方,体贴重情,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男友。人有时候很贱,时间久了,她厌烦起平淡生活。
这时候张维远的暗示来了,背着男朋友,和男朋友好兄弟玩暧昧,这种刺激打着灯笼都难寻。
蒋韵没抗住诱惑,她只是想尝尝,事后仍旧想回到刘遇身边,享受对方的宠爱,只把张维远当个插曲。
谁料事情败露,刘遇果断分手,不论她怎么苦苦哀求,两人最终各奔东西。
蒋韵没想到一念之差,会酿成后续那么多事,甚至刘遇丧命。
对此,蒋佩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哭成个泪人的亲侄女打不得骂不得,丢下句自作自受便走了。
回顾完案件前情,孟千昼不禁唏嘘:“情字难解。”
陆茂予正根据东郊视频里嫌疑人离去方向和南嫣倒推对方离开路线,希望能找到些许线索,闻言抬头看了下:“孟副队感触挺深。”
“哪能,就是觉得世事无常。”孟千昼抿口茶水也加入扒拉地图行列,“张维远家离东郊开车半小时,公交车的话。”
“两路直达。”陆茂予回答,“他家在地铁口,以他笃定我们找不到证据的劲儿看,不会选择地铁也不会坐公交。”
现在各个街道和公共交通工具都铺有监控,凡是人出没基本都能找到踪迹。
张维远想避人想避监控,就不会选择常规出行和路线。
孟千昼:“这个路口只能往左或往右,往左是死路,那片地方靠山没开发,往右通往地铁口。”
“地铁口监控里没看见身形相似的人。”南嫣说,“嫌疑人最后出现在这个路口,接着消失了。”
像泥牛入海,再无踪迹。
孟千昼:“是我们没找到他离开的正确方式,没用地铁,就是私家车,再不济还有电瓶车呢。”
说白了,他们要在相关路口视频里进行人员筛查,这是非常大的工作量。
南嫣看看陆茂予,他们队长手指微曲执笔在嫌疑人消失附近圈出几个地方,都是偏僻能避开监控。
“排查下从这几个地方离开的全部车辆,重点观察车内人员。”
这是个繁琐又需要用心的庞大工作量,也是目前最有效办法。
南嫣没意见,只道:“那位叫着要法援。”
“就算法援来了,他也得在这待满四十八小时。”陆茂予回答。
而他们用不着那么久就能查清。
抵达张维远家的时候,陆茂予手机上收到条智能门磁报警器发来的消息,有人进他家了。
孟千昼解开安全带,驾驶座上的搭档没动静,眼底带笑看手机,这样子比铁树开花还少见。
“……老陆啊,醒醒。”
陆茂予锁上手机揣兜里,下车的时候阳光细风落身上,阵阵春意:“你注意到这里有多少个监控吗?”
“进出口有,那边停车场有,这边这边都是。”孟千昼指着露天停车位前面两栋楼,左右各装有探头,可见这小区对监视这方面很重视。
陆茂予长腿快步走进8号楼:“有不代表能用。”
孟千昼下意识再次确认那两个探头使用情况,红点始终亮着,他站在门口稍停,就听陆茂予说:“专拍停车情况,这里乱停严重。”
那就拍不到随意进出这栋楼的人。
孟千昼语气沉重:“张维远很清楚这件事。”
所以敢那么说。
第36章 第三六章 “也许他在等。”
进到楼道里, 情况比想得要糟糕。
电梯没探头,仿佛物业把重点全放在抓乱停车上。
孟千昼纳闷:“索要停车费吗?”
进小区门也没看见哪里有停车收费标准啊,搞这套想什么呢。
陆茂予按下电梯:“嗯, 保安亭窗口下方贴着一张很小的收费说明, 十块钱一小时。”
“多少?”
平时孟千昼也光顾不少小区商场, 还是第一次碰见敢这么漫天要价的。
“市中心最贵停车费八小时, 这里怎么敢的?”
“小区入住率比停车位高,附近写字楼商场够多,恰逢节假日就靠外来停车赚钱。”
要这么说,孟千昼能理解:“这也太黑了。”
电梯来了。
两人进去, 里面象征性安装一个探头,红灯闪烁倒是正常运行。
陆茂予指指左上角:“不黑就该装两个。”
孟千昼无言以对, 让叶阔查查这小区民事纠纷率,靠这手段赚钱, 惊动附近派出所民警概率会大大提升吧。
张维远租在5楼, 正常大小一居室, 收拾挺干净。
家里摆件和装饰随处可见都与赛车有关, 客厅电视机柜旁有个五层亚克力透明柜, 里面摆着这些年获得奖杯和纪念品。
柜顶上方空白地方悬挂很多照片, 主角并非住在这里的张维远, 而是和刘遇合影, 除此之外多是各种场合下刘遇独影。
镜头里刘遇笑容灿烂,很是意气风华。
孟千昼拿起最近照片, 翻到背面, 有一行字落款。
【摄于WTCR世界房车锦标赛-摄影师张维远】
“这小子还是个摄影师。”
话音刚落,就见陆茂予从卧室拎着个相机出来。
孟千昼扭头去翻第二张照片:“他很喜欢给刘遇拍照。”
“审问张维远的时候,有人说他喜欢刘遇。”陆茂予打开相机, 找到相册,十六张缩略图全是刘遇街头抓拍,那身穿着和街景都很眼熟。
他没明说有人是谁,孟千昼琢磨着:“谢少爷很通人情世故。”
陆茂予在看那张照片详细信息,头也没抬:“他向来很优秀。”
“……”孟千昼一言难尽,不懂他在秀个什么劲,把所有照片翻看完得出个结论,“谢少爷没说错,他喜欢刘遇。”
陆茂予不置一词,把相机递过去:“聚餐那天刘遇在川菜馆子吃饭,当时张维远也跟着。”
孟千昼接过连看几张,和他对视一眼:“如果他真不分日夜尾随刘遇……”
那么,肯定也知晓刘遇凌晨约谢灵音去东郊赛车场的事。
假使张维远明知谢灵音赛车有问题,跑不到两圈会出事,亲眼目睹两人进去,那他在期待什么呢?
一时间孟千昼心情复杂,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叹息:“刘遇太可怜了。”
陆茂予偏头,这里东西主要分为两样,一是赛车,二是刘遇,如同这两样就是张维远全部世界。
这沉重的爱意硬生生将人压垮了。
家里这些东西顶多能证明张维远对刘遇格外关注,卧室电脑桌上那本写满生活的日记本才是真正雷神之锤,记着对刘遇爱而不得的怨怼,和破坏刘遇恋情的计划,一笔笔全是这起命案的前因。
孟千昼让那些爱恨嗔痴糊住了眼睛,酸得牙疼:“他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就没想过有天会被人看见?”
“也许他在等。”
陆茂予打开电脑,同样没设密码,鼠标一晃进入桌面,是刘遇穿着赛车手服靠在赛车上的照片,脸庞比现在青涩,应该是前两年拍的。
近距离视觉冲击到孟千昼瞬间明白张维远在等什么了。
久久无言后,孟千昼憋出句:“他就那么相信第一个来他家做客的是刘遇啊?”
“你也说了这是他家。”陆茂予回答。
孟千昼轻抽口气:“这家伙是个偷窥狂啊。”
只见陆茂予点开文件夹里有个用刘遇命名的,比起外面冲洗悬挂出来和桌面照片,这里太多难以入目的角度和内容。
设想你和好朋友一块儿泡温泉蒸桑拿,他趁你不注意拍些大尺度照片,换谁谁受得了啊。
这段相关偷拍长达两年多,不分时间段的,顺着鼠标滑到最后,孟千昼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图不能是真的吧?”
原谅孟千昼不是火眼金睛,分不出这张亲吻照真实度,可照片上的刘遇眼神迷离,脸颊酡红,明晃晃醉昏头。
陆茂予摇头:“合成的,他在研究AI合成软件,这是他比较满意的作品。”
桌面有好几个AI相关软件。
即便不是真的,也够孟千昼恶寒,几张照片就能无中生有,低成本犯罪工具,他皱眉分析起张维远杀人动机来。
“张维远签不了谢灵音团队也就没法再和刘遇再续前缘,他因怨生恨,想谋杀谢灵音,在刘遇无俱乐部签的时候伸手相助,营造出个英雄救美的桥段来。”
“大差不差,他很不满谢灵音的出现。”
“都想好怎么挽回好兄弟,偏偏这时候跳出来个程咬金,很难乐意。”
这么说,谢灵音也挺无辜,本来想挖人好好组建个俱乐部,把爱好发挥到最大化,惹上了杀身之祸。
孟千昼感叹:“人心难测呐。”
陆茂予没什么想说的,转身继续搜刮起线索来,可惜两人忙活一个小时,把一居室里能检验的地方全给找遍了也没再有任何有用线索。
回头来看,这里好似是张维远装满对刘遇爱意的大型礼物盒,放任何与之无关的东西进来都是对这份暗恋的污染。
两人到楼下,各自点燃一根烟。
孟千昼在青烟袅袅里怅然道:“五楼,走个楼梯累不死人。”
最主要的是楼梯那边没探头,走了也就走了,没人能发现。
陆茂予在垃圾桶顶上烟灰缸里弹弹烟灰,再次扫视起小区:“物业再想赚钱,几个主路应该还是有监控。”
“我去物业看看。”孟千昼说。
抽完这根烟,陆茂予找到个小区标示地图,这里挺大,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出入口,地理位置优越的小区对应四条大路,随意出入。
能标在这上面的都是常有人员走动,张维远有意隐藏行踪肯定会走小路。
陆茂予对着地图拍张照,记下公共健身区域位置,沿着小路往东走,几栋楼后,装有各式各样健身器材的广场出现在眼前。
今儿天气好,聚集在这片的老头老太太热热闹闹聊着天,有在锻炼,也有在择菜。
陆茂予长得太帅,过来的时候大家伙静了下,纷纷看一眼,互不相识后继续聊,原以为他是个过路人,谁知站着了。
他那张脸很招摇,可人有点儿冷又人高马大的,往哪里一站都太有压迫感,好在这群老年人没受影响,继续聊得火热朝天。
旁边阿婆仰着头看着这冷脸帅哥,热情招呼:“来晒太阳啊?”
陆茂予眼睫微抬,缓缓点头,见阿婆笑眯眯的,他提提裤子蹲下,口吻随和:“拜访亲戚,想出来走走,没想到这里太大,走半天没能走出去。”
阿婆笑起来,司空见惯似的:“哎呀很多刚住进来的小年轻容易迷路,咱们这里是挺难走的。”
“亲戚说这里有四个门,可能我走的方向不对,连条小路都没找到。”陆茂予说。
阿婆忍俊不禁:“大路那么好找都没找到,哪里能找到难走的小路。”
陆茂予眼底划过丝光芒,闲谈似的说:“原来每个小区都有小路。”
“因为咱们这的大路离有些楼很远,绕老绕去太累,很多人喜欢抄近道。”阿婆说,“之前物业说踩到花花草草要罚款,抓不到人又舍不得那点钱,鸡贼着呢。”
陆茂予若有所思点点头:“户主想省时间,物业想维护小区绿化,都不容易。”
阿婆皱皱脸,语气不太满意:“物业哪里不容易?该装监控的地方一个不装,前些年我儿子在电梯门口被狗咬了,狗主人不认,全因为那儿没监控,物业没法提供证据,这事儿就当我儿子倒霉了事。真不是个东西。”
“是吗?我看停车地方挺多监控的。”
“那是他们捞钱的工具,怎么舍得不装啊。”阿婆满口怨言,“真是想钱想疯了,天天时不时巡逻小路附近,想抓两个践踏花花草草的人罚钱。”
“抓到过吗?”
“罚过好几次,怕咱们摸清楚他们巡逻时间学会避让,他们从没个准时,都是搞突袭。”
陆茂予点开相册照片,指着张维远家在的楼,问:“阿婆,这有方便出去的小路吗?”
阿婆眯着眼睛看了会,转头又看着年轻英俊的这张脸:“蹲点的?”
周围人多,阿婆根本不担心她这么问会出事,横竖几个老伙计都在注意着这边呢。
陆茂予在兜里摸着证件,注意到附近人或多或少的警惕,他动作放缓,比平时慢很多的拿出来打开:“阿婆,例行走访。”
证件做不得假,有着老一辈最信赖的国徽在,四周关注一瞬散去了。
阿婆呆了下,很快眼里亮起奇异的光,兴致勃勃地问:“警官,咱们这里出了大事吗?”
那若有似无关注又回来了。
陆茂予好脾气回答:“没有,您再看看这里。”
“哦哦哦,有的啊,这是咱们这里小路最多的一栋楼。”阿婆相当配合,“这里离最近那个门要走二十分钟呢,有些小年轻不乐意,偷偷走围栏,那围栏被拆出两条,容得下一个人进进出出。”
陆茂予放大图片:“方便指一下吗?”
于是阿婆眯着眼慢慢标了出来。
那方向很方便,正对去往东郊赛车场的高架桥入口。
第37章 第三七章 “赶紧洗洗,一身味儿。”……
谢过热情的阿婆, 陆茂予去实地考察,来回沿着那条踏出来小路走一趟,站在车来车往路边, 他分辨方向, 把当前定位发给南嫣。
半小时后, 他和孟千昼在物业监控室汇合, 询问起上周五那条小路罚款情况。
这有备而来的架势让物业心慌意乱,下意识否认这种情况。
陆茂予对这种抵死不认张的人素来没好脸色,冷冰冰的:“人证物证俱全时就不是简单走访。”
背后深意如威风凛凛的猛虎,凶狠而强势。
物业的汗当场就下来了, 连忙示好:“等、等等,这事儿恐怕得查一下才知道。”
陆茂予半垂着眼睛看他, 那眼神大抵稍有个不耐烦,这个物业也别干了的意思。
物业手忙脚乱翻手机, 讨好道:“事情有点多, 猛地问记不起来。”
陆茂予皱眉:“抓紧办。”
“哎, 好好好。”物业连声应是, 手指头快摸出残影。
以往这时候孟千昼都会出来打圆场, 两人配合才好查案, 今儿孟千昼哑巴似的, 愣是看了场戏。
像这种不肯老实交代的, 就得尝尝陆茂予的盛气凌人。
监控室太安静,物业脑门上顶着两道虎视眈眈的目光, 哪敢有一丝懈怠, 都知道刑警出马涉嫌命案,他一天天长在小区里,也没听说哪家出人命了。
可要是没有, 刑警怎么会来呢?
一通乱想,那两道目光似乎更迫切,急得物业不敢再动脑筋,专心致志找起东西来。
没多大会儿,物业解放般惊喜道:“找到了。”
上周五二十四小时走小路罚款名单,经过筛查,在下午一点半左右张维远缴纳五十块。
陆茂予立即给南嫣发去准确时间段,要确认张维远在方才那位置怎么去的东郊赛车场,只要摸到路线,那么揪出张维远的狐狸尾巴指日可待。
另外物业额外提供一条有用线索,当天张维远够点背,出去被抓到一次,傍晚五点多回来又被逮到了。
这对陆茂予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有了时间范围,更有助于排查。
要走的时候,物业试图套近乎,可惜两人忙着要去嫌疑人消失地段实地勘验,没顾得上理。
赶到那片路口的时间刚到十二点多,正是用餐高峰期。
头顶路口指示牌标得很清楚,左边死路,右边是地铁,远远能看见附近在大型建设,车水马龙。
外面沿街各式各样炒饭小吃盒饭,每个摊子面前都围满人,香气四起。
陆茂予看向小吃街前方,那有一排停靠车,从运货到私家车,还有几个摩的师傅。
这时孟千昼拎着两份盒饭回来了,他俩蹲在车前,边吃边看。
“我稍微打听了下,有些摊子摆到深夜,一天不挪地方。”
“嗯,这路段就前面那路口和地铁口两处有探头。”
“张维远完全可以叫辆车在这等。”
“等饭点过去了,再问问。”
三两下吃完,陆茂予找到垃圾桶,按照分类放好后折回来,摸出两个湿纸巾,分了一个给孟千昼。
搬到新家后为了时刻知道芒芒在家情况,他在客厅装有监控,这会儿点进去,角度朝下看地板,他轻挑眉,转换方向,客厅一片安宁。
猫不在窝里,也不在猫爬架上,四处都没见着影子。
或许被某个害怕单独睡觉的人抱走了。
他盯着客卧和主卧的门看了会,判断不了有没有人,想到这,他咬着烟开始查录像。
三个多小时前,谢灵音抱着猫站到摄像头前,一人一猫齐齐歪着脑袋,然后谢灵音抬起猫爪子做了个拜拜手势,接着摄像头就被摁下。
刻意不让他知道连人带猫去了哪,工作期间不让他安心,非给点小悬念,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哪。
谢灵音的小心思明目昭彰,考虑到那情况睡着不容易,陆茂予没贸然打扰,只把后面二十分钟录像看了两遍。
“看芒芒?”孟千昼随口问。
“嗯。”陆茂予想了想,“你说被张维远换掉的那个刹车卡钳去了哪?”
孟千昼和叶阔讨论过这个问题:“那算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他不会仓促出手。”
东西太稀有,卖了动静太大,更容易引起轰动。
陆茂予:“这么说东西还在他手里。”
孟千昼答:“有这个可能。”
他们在张维远家里一无所获,车里清洗过什么都没有,据调查,张维远并没有其他住所,与之交好的朋友不多,满打满算那几个也走访过,都不清楚张维远近期情况。
况且那怎么说是个赃物,张维远肯定不会把把柄递到别人手里。
陆茂予把对方在东郊赛车场出现的几个视频翻出来又仔仔细细看了遍,进出的时候,确实随身带着个大背包,看其容量能装得下刹车卡钳,他格外注意离开时背包的形状,与进去时差别不大。
“东西还在东郊赛车场。”
孟千昼起身:“走,问完摊主就去现场。”
但这次走访并不顺利,饭点太忙会透支摊主们的精力,一旦歇下来不是刷手机就是在打瞌睡,只有客人站到摊位前才会引起注意。
路过就是路过,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陆茂予留意到这些个摊主手机界面,心里有个想法。
从头走到尾,孟千昼尽力描述当天张维远穿着,还是没收获。
这让孟千昼倍感无奈,跟陆茂予上车的时候还在絮叨:“短视频害人。”
陆茂予启动车辆:“你点开附近人刷刷视频试试看。”
孟千昼瞬间明了:“希望有几个开直播的。”
“有,就算没直播,也有拍视频。”陆茂予调转车头按张维远离开那条路线开,“也许今晚能早点下班。”
孟千昼边刷视频边说:“你这个早是十二点吗?”
陆茂予笑了下:“可能吧。”
东郊赛车场仍在停业,来开门的是那天目击女孩,大抵陆茂予留给她的印象太深刻,很少说话,被提问时才敢开口。
员工更衣室上着锁,拿掉锁,让女孩在门口等,陆茂予和孟千昼戴好一次性手套脚套,开始地毯式搜索。
每个衣柜都敞开,不放过一丝明面上能看见的空间。
孟千昼擦擦额头,单手掐着腰看那边盯着衣柜的陆茂予,也跟着走到另一边:“贴墙放,塞不进去。”
单排衣柜后面贴墙立着,左右几乎没空隙,中间是面包沙发并列放出来的休息座位。
陆茂予俯身伸长手,一寸寸按过去,到中间缝隙地方,他扣着边缘,手臂发力分开两个面包块,相贴地方完好无缺。
孟千昼快步过来帮忙,没多久,更衣室里休息沙发几乎被拆完,看得门口女孩一阵胆战心惊,又不敢多问。
两人站到最后那片区域,孟千昼神情严肃:“最后验证的机会。”
陆茂予没应,只沉默着去掰,刚上手他身形微顿,没前面掰的阻力大。
孟千昼见状:“怎么了?”
“有了。”
陆茂予轻飘飘一句话让孟千昼瞪大眼睛,下秒沙发左右分开,露出卡在海绵里的东西。
摘出来的时候废老大劲,孟千昼和陆茂予合力才拆出来,刹车卡钳紧贴沙发那面带着一层褪不掉的海绵。
孟千昼摸了下:“强力胶。”
陆茂予拿出证物袋:“回去检验吧。”
虽然上面有张维远指纹可能性很小,但该走的流程不能落。
把人更衣室弄成这样挺不好意思的,孟千昼叫来几个人善后,和陆茂予紧急回市局。
东西给霍引,翻短视频快眼瞎的孟千昼也带来好消息,有个视频里出现了张维远的身影,还拍到半张脸。
这在苦寻无果的此时是一剂强心针,大家干劲十足。
终于在下午四点多,彻底捋清楚张维远从家往返东郊赛车场的路线,他实在够小心,避开一切探头,也努力做掩饰,仍在网络盛行的现在留下影子。
去的时候在黑车群里联系的司机,回来是在路边叫得摩的,一路风驰电掣,藏得严严实实。
陆茂予记得张维远家里没有视频里出现的黑色背包,拼凑出来视频里也没看见,他看了下是在上摩的后不见了,离开东郊赛车场那会还在,丢东西地方很好确认。
陆茂予先联系环卫部门,知道那边垃圾基本一天一收,他直接去了垃圾总站。
面对成千上万吨待处理垃圾,陆茂予深觉头大了,好在带来的有人也有警犬。
夕阳渐渐落进地平线,月亮摇摇晃晃上树头,人与狗混得凌乱不堪。
最终还是擅长气味追踪的警犬立功,先一步找出那个黑色背包。
哪怕有垃圾分类,可经过一次次颠簸,黑色背包早脏兮兮。
陆茂予预料带这东西不好进检验科的门,结果可想而知,让霍引狠狠敲了顿竹杠。
当时霍引戴着口罩,看他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嫌弃:“赶紧洗洗,一身味儿。”
陆茂予早在垃圾场腌入味,闻不太出来,他抬起胳膊轻嗅,转身给孟千昼打电话。
“张维远那边有情况吗?”
“没呢,还在睡着。”
“证据链齐全就开审。”陆茂予推开办公室的门,路过各个工位,引来一阵憋笑。
洗完澡换身衣服,和孟千昼他们再捋完证据,又去补了顿晚饭,这才拿到检验科加急出的结果。
几双眼睛紧迫盯着,陆茂予扬扬手里文件:“检验出张维远指纹,同时检验出刹车卡钳物理残留。”
南嫣激动:“终于抓到这小子狐狸尾巴了,弯男骗直女,还故意害人,属实可恶。”
叶阔没那么乐观:“他开口可能不大,知道刘遇死了,他好像失去信念。”
第38章 第三八章 “我多感受几次再回答你。”……
陆茂予谢过金和玉, 身旁三人满脑门子官司,还没提审,先给自己上强度了。
“目前有个情况。”
他一开口, 三人顿时打鸡血似的精神抖擞, 他说:“张维远不久前让明玟出过车祸, 当时蒋佩安出面求情, 因为明玟没受伤,所以只让他赔钱道歉。”
南嫣惊讶:“原来是个惯犯啊。”
孟千昼推测:“报复明玟是记恨人撤资,害得他和刘遇分开吗?”
“按他逻辑是这么回事。”陆茂予已经借金和玉之手,拿到明玟当时车祸事件相关记录, “别在这愁眉苦脸,去审讯室。”
事实证明, 叶阔是对的。
张维远窝在审讯椅里,对外界声音不给予任何反应, 直勾勾看着自己那双手, 像丢了魂。
大抵假装睡觉那会儿也在想, 清醒后反倒不吃不喝, 搞得跟要死在这一样。
南嫣忧心:“孟副队温柔攻势对付不了这种烂泥。”
“不急。”陆茂予看过时间, 刚进去五分钟, 板凳还没焐热呢, “你那个空姐朋友怎么样了?”
南嫣懵了下, 结结巴巴道:“还、还好,她和蒋佩安说清楚, 两个人好聚好散。”
陆茂予应声, 察觉到南嫣悄咪咪窥视,他目不斜视:“想说什么?”
南嫣干笑:“陆队怎么想起问这件事了?”
“有感而发。”陆茂予满嘴跑火车,不想让女下属太过关心, 朝审讯室抬抬下巴,“张维远开口了。”
南嫣一惊,这两句话功夫到底发生什么事,轻易撬开一个死死紧闭的蚌壳?
时隔大半天,张维远再开口就是重磅,嗓音哑哑的:“是,我换掉谢灵音刹车卡钳,并在上面做过手脚,只要他开跑除非死,否则根本停不下来。”
“原因。”孟千昼问。
张维远眼睛很空洞:“你们应该都猜到吧,只有他死了,刘遇才会考虑和我合作。”
孟千昼看出他了无牵挂悲观样,语气稍稍和缓:“为此你做过很多准备。”
“对。”张维远疲倦,带着点破罐子破摔,他直直看着孟千昼,“决定动手前,我花一周时间把从家到东郊赛车场的路全跑过,一边计算时间一边观察探头。后来发现根本没法彻底避开,索性放弃自己开车,雇一辆私家车。”
“这是件不可告人的事,我办完事直接路边打摩的,省得司机对我加深印象。其实之所以能让我有机可乘,是谢灵音和东郊赛车场双双太粗心,换身衣服就骗过他们的眼睛。早知道他那么容易上当,干脆卖保健品,吃死了也是活该。”
这比喻打得属实不恰当。
孟千昼忍不住看眼单向玻璃,对此,陆茂予应该最有发言权,他深知谢灵音的性子。
“别偏题。”孟千昼提醒,“细说你更换刹车卡钳。”
“没特别的。”张维远语气很平,“就从员工更衣室拿了套衣服,把劣质产品装工具箱里带过去,趁他们聊天时候,借着身体打掩护顺手换了。”
外行人换这东西肯定要折腾个一时半会,这是张维远最擅长领域,闭眼都能换。
“干这行的,效率很重要。换下来的东西藏更衣室那个沙发内,带出来太显眼不好出手。我做好杀死谢灵音需付出代价的准备,没想到他没死。”
死得偏是自己最想要保护的人。
张维远望着孟千昼,无比诚恳地问:“看在我这么配合份上,量刑能快点吗?”
在过去接触凶手口中,没这么急于求死。
南嫣五味陈杂:“他是不是想早点去陪刘遇啊?”
所以就被一句‘想想刘遇’劝得开了口。
陆茂予神情冷漠,对这种怀着自私有预谋的杀人犯同情不起来:“量刑是他杀人该得的下场,不是他表演深情的手法。”
南嫣瞬间清醒:“陆队,我特别梳理过张维远近两个月生活情况,他身边没有出现过高个有纹身叫狗哥的男人。”
这次案子是张维远个人谋划,与谢灵音之前遭遇无关。
难道对方真就此收手了吗?
还原记录完案件,时钟跳出十一点五十五,卡在十二点前下班。
卸下个大担子的南嫣高兴活动起筋骨来,语气带笑:“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孟千昼瞥眼时间:“陆队估算挺准。”
南嫣好奇地看向并肩站着的两位队长:“什么意思?”
孟千昼模仿陆茂予当时一本正经的样子:“也许今晚能早点下班。”
“有案子十二点也下不了,没案子到不了十二点。”南嫣就情况得结论,见陆茂予揉着脖子,她笑,“陆队脖子不舒服可以去试试泰式按摩,按完浑身轻松。”
孟千昼插.话:“你陆队解决不舒服的办法是去健个身。”
这是老熟人才能爆出的内幕,陆茂予笑了笑,晃着钥匙圈,漫不经心道:“是有一阵子没去。”
“要去吗?”南嫣问,眼睛闪着对强者敬佩的光彩。
“不了。”陆茂予说,“家里有猫在等。”
话虽这么说,但回家里迎接他的是满室空寂,猫和抱猫走的人仍没回来。
楼上灯关了,也很安静,大抵有猫相伴早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陆茂予删掉打好的那句话,脱掉外套去卧室,窗外万家灯火,他打开窗户抽完一支烟,这才转身去洗澡。
热水落在结实肌肉上冲刷出两天一夜积累的困顿,四周只剩哗啦啦如雨声,于这中间似乎掺杂出一丝很遥远响动。
陆茂予挤沐浴露的手顿了下,侧耳倾听,一如他进来前安静,好似刚才是错觉。
这时候没法出去看,陆茂予洗澡比往日快了些,穿上睡裤搭着毛巾擦头发,就那么轻手轻脚出去。
一眼看出卧室变化,他盯着床上被子鼓起来那块,露出一点柔软发丝后脑勺。
有他家密码,敢在这时候悄默默摸进他被窝的唯有一人。
转身进浴室,吹干头发再出来,这次陆茂予上身穿好睡衣,绕到对方睡着那边,俯身看着那闭着眼睛的人,少顷起身从另一侧上床了。
咔哒。
卧室灯灭,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陆茂予没去管两人离得远导致出来的空被子,沾到床的这刻,他就要入睡了。
伴随着轻微悉索布料摩擦响动,温热柔软的身躯挤进怀里,肩头微沉搭上来只手,小腹也沉甸甸的,像被人当抱枕搂住了。
陆茂予开口,嗓音微哑:“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习惯?”
把他手搭到自己腰间,形成个包围圈的谢灵音很满意:“一直都有。”
陆茂予没动也没再问,等了几分钟,怀里人睡得更踏实,他才轻声说:“晚安。”
谢灵音很轻很快笑了声:“好的,晚安,陆队。”
陆茂予以为长达十年独自入睡会因谢灵音骤然到访睡不安稳,结果一夜安眠,醒来时感到前所未有的精神饱满。
睡前黑暗和困意阻碍的观察力这会儿重整旗鼓,屋内灰暗光影里,也能看出谢灵音睡得很香,脸颊微红。
腰腹压力似乎更大了,有人睡觉不老实,偷偷钻进他的睡衣。
他没叫醒谢灵音,稍稍抬手拿过手机,还不到起床点,点开资料慢慢看起来。
像狗哥那样经验老到的杀人凶手绝不是横空而出,他想看看悬案里有没有类似作案手法,放着这么个凶犯在外,始终是个隐患。
看了没多久,他心不在焉起来,掌心贴着的那片肌肤很滑很软,没有隔开。
他手指微拢,触感清晰肉贴肉,他低头看未醒的谢灵音,眸光幽深,胆子比他想得还要大。
屏气静心半晌,陆茂予重新看起来,这次顺利沉浸在工作里,直到怀里人动了动,腹肌毫无防备遭到毒手。
陆茂予:“……”
他垂眸,谢灵音眼睛有着刚睡醒的茫然纯净,像什么坏事都是梦里干的,和清醒谢灵音没关系。
就算如此,也改变不了动手动脚当场逮捕的结果。
“好摸吗?”陆茂予问。
谢灵音装无辜:“我多感受几次再回答你。”
陆茂予握住谢灵音胳膊从睡衣里抽出来,神色淡然:“下次吧。”
谢灵音顺着他的动作拥着被子坐起来,看他长腿支地,棉质睡衣贴着身躯,勾勒出优美线条,谢灵音舔舔唇:“小气。”
“今天要上班。”陆茂予走进浴室前丢下这句似解释的话。
原来不是不愿意给碰啊,谢灵音心满意足带着笑倒回被窝,离了人,清爽味道还在,热烘烘的。
他歪头看向浴室方向,里面水声阵阵,陆茂予忙着洗漱,他重新缩回去,不多时,一套浅色丝质睡衣七零八落在床尾。
洗漱没用多久,真正需要时间平复另有其事。
陆茂予自认心如止水,想回卧室拿套干净衣服,刚走两步,他移开的视线倏然回到多出两件衣服的床尾,艰难灭下去那把火猛地烧了起来。
他喉间微动,缓缓闭眼,明知道谢灵音大胆,还敢纵容人在他床上睡到天亮,不知死活的到底是谁。
越想,心底火越旺,渐渐燃到身体变化上,这已经不是忍忍能过去的尺度。
“……怎么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谢灵音在被子里抬头,眼神懒散无力,定焦在他晦暗汹涌的眼睛上,似想到什么,他唇角微勾,嗓音刻意压低,沙沙的,“陆队再这么看着我,上班要迟到了呢。”
那股撩人劲钻进陆茂予心里,带起一阵解不开的痒意。
陆茂予喉结滚动,视线凝在谢灵音舔得晶莹水润的唇瓣上,他眉心微沉,快步上前,狠狠揉起谢灵音得意忘形的脸蛋,咬牙切齿:“老实睡你的。”
第39章 第三九章 “嗨,又见面了。”……
发丝凌乱的谢灵音懵了, 鲜少与人有过这般亲昵接触,他脸红成三月桃花,忍住欢喜去拉陆茂予。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眼里小情绪却是藏不住, 他在雀跃, 也在喜欢。
陆茂予原本报复的手放轻, 揉了下谢灵音光滑柔软的脸颊:“今天能准时下班。”
他知道谢灵音想聊聊, 但猜不到具体要聊内容。
“我到家六点左右,情况有变会给你发消息。”
“好。”谢灵音往被子里缩,露在外面那双眼睛滴溜溜转,满是不怀好意。
刚转身面朝衣柜的陆茂予犹如后脑勺长眼睛, 头也不回道:“再捣乱试试。”
那只快触到他后腰的雪白脚丫子咻地窜回被子里,动小心思的人直挺挺盖着被子, 装作无事发生。
陆茂予无声笑了。
今天市局同事惊觉刑侦支队很明亮。
与侦破大案要案后欢腾喜悦不同,是他们队长心情不错, 纵然还是那张没表情的俊脸, 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感觉不似往日冷冰冰。
感受最大还得是框在同个办公室写报告的孟千昼等人, 今儿队长办公室的门自早上就没关过。
南嫣接住孟千昼投喂的水果, 鬼鬼祟祟冲办公室里敲键盘的陆茂予看了一遍又一遍。
“孟哥, 你说陆队到底为什么高兴啊?”
“案子破了。”
“说真的。”南嫣不满她孟哥搪塞, “破过那么多案子, 他哪像今天这样头次没逃避写结案报告。”
不仅没逃避, 还积极向上恨不得一天能写完早早下班既视感。
孟千昼没问,胡乱回了句:“可能家里猫学会后空翻了吧。”
南嫣:“?”
这时, 叶阔路过, 低声飞快说:“结案才能在别人给谢灵音泼脏水的时候好理直气壮甩通告。”
南嫣大吃一惊,是她浅薄了,忘记能让自家队长情绪化的谢灵音。
只是, 她扭头认真看着远走的叶阔:“孟哥,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能被知道的不叫秘密。”孟千昼拿了盒干净蓝莓,给里面那位盯着屏幕大半天没动过的人送去。
蓝莓清甜爽口,陆茂予吃两颗,揉了下眉心,回回写结案报告回回脑壳疼。
孟千昼看他机器人似的吃东西,提起件正经事:“过两天童鹏奶奶过来。”
“嗯,她那个亲戚会来吧?”这才是真正通知家属领尸的用意。
“会,都照顾老人家,肯定不会让一个失明老太太摸来市局办事。”
孟千昼联系的时候也问过,当时电话那边口音淳朴的中年男人一口答应了,并说老太太的事就是他们的事。
“我把朱亮的生平琐事又看了一遍。”陆茂予想着事快尝不出蓝莓味道,他吃得很慢,“他每天打零工赚那点钱就用来吃喝玩乐,没朋友,有固定爱好。”
“他常去那家平价菜馆后面那条街是著名红灯区,有钱就能进,正常来说,男人花钱玩都爱年轻漂亮放得开。”
朱亮常去那家同样有这款,但他似乎有特殊爱好,次次约得是个年近四十中年女人阿莹。
为避免打草惊蛇,陆茂予没去找过阿莹,给扫黄大队那边打了个招呼,对方假借职务之便,把人扫过来询问。
陆茂予:“阿莹说她这阵子开张少,一位常年光顾的客人很久没来。”
“她不知道朱亮死了。”孟千昼顺着回答完很快意识到问题,“很多时候她们都爱回头客,会互留联系方式。”
一个人若是正常生活,也没拉黑好友,不可能突然断联。
“嗯,扫黄大队回去后第二天那个叫阿莹的走了。”
孟千昼皱了下眉,当即知道结果:“人不见了。”
“是啊,不见了。”陆茂予吃得差不多,把蓝莓往孟千昼那边推了推,“她是失足女,九年前家里哥哥要结婚,爸妈手里没钱,硬是把她逼上那条路。”
他的表情告诉孟千昼,这个阿莹背后故事不简单,他问:“后来呢?”
“她家靠海,父母常年出海,水性不错,七年前参加朋友孩子海边婚礼死在海里。”陆茂予慢条斯理说着结论,越是如此越是令人毛骨悚然,“她哥也没好过,卖妹妹娶得老婆最后和人跑了,他深夜买醉喝多酒精中毒死在街头。”
“一年不到,阿莹家破人亡。”
孟千昼寒毛直竖:“都报意外?”
“嗯。”陆茂予看过相关案卷,现场无异样,细节全部无可挑剔,可他不信,“他们对沙滩篝火不感兴趣,为什么会留到深夜参加年轻人庆祝派对?”
“街坊邻居说阿莹他哥娶完老婆口袋里掏不出一分钱,那么,他怎么去镇上消费最高酒吧,在这之前,他从没进去过。”
当时负责本案民警从尸体反应症状和走访排除他杀,归类于花钱买酒消愁,因为第一次喝洋酒没深浅,活生生害死自己。
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民警失职,对方为这前后脚出事一家人命案花了三个月,把相关地方和人员查个天翻地覆,直到再无任何可能才结案。
原本一切就像诸多该封存案件沉入漫长历史长河里,被陆茂予沿着朱亮这条线捞了出来。
孟千昼隐约有种错觉:“他们像放养在四处的隐形人。”
“在必要时候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陆茂予说,“是谁在背后。”
孟千昼无从作答,线索少到可怜,死掉朱亮仅让阿莹浮出水面,而阿莹及时撤走,不给一丝追查机会。
“没关系。”陆茂予看向窗外,那支垂着脑袋的柳树开始冒芽,细长枝条上点点绿意,春天来了,他眼神里带着暖意,“狐狸迟早会露出尾巴,而在这之前,我们要做得是耐心等待。”
他做好拉长战线的准备,仿佛用余生去追着这目前为止还不知何方神圣的组织也无所谓。
这让孟千昼到嘴边忧虑又憋回去,问与不问,他早给了答案。
直白拆穿后话题必然沉重,不如先说点轻松的。
孟千昼用打听八卦到正主面前的语气:“你今天心情很好,家里有人等?”
多新鲜呐,陆茂予奇妙睨着这位胆大包天的搭档:“谁想知道?”
“挺多吧,外面一堆。”孟千昼怕这力度不够,砸吧几下嘴,“我也好奇,芒芒有没有新玩伴。”
陆茂予没法回答,他和谢灵音好似有两条线,一条牵着十年前不清不楚分手,忘不掉没说清;另一条牵着现在模棱两可暧昧着,离不开放不掉。
他形容不了,对着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神,他不动声色转开视线,望着暖暖春风里摇晃的柳枝,不禁想,芒芒和新玩伴在做什么呢?
天气那么好,窝在家里太可惜。
难得睡到中午的谢灵音请教过几个专业养猫人士,拿着助理加急送来的猫包带着芒芒出门了。
迟助理第一次知道自家老板养了只鬼灵精怪的奶牛猫,那猫半点不怕生人,坐在玄关柜上眼睛跟着他转。
他与猫打过交道,考虑到猫咪情况,递猫包提醒了句,有些猫不喜欢束缚着出门。
谁料他那漂亮老板不在意摆摆手,打开猫包往地上一放,哄都没哄,那奶牛猫翘着尾巴颇为傲娇走了进去,像恭迎回宫。
迟助理心里吃惊,不愧是老板养的猫,如此通人性。
谢灵音并不清楚迟助理活跃内心,处理完这桩难事,他让对方回去继续忙俱乐部的事,带着猫直奔相约之地。
这是一家口味鲜香辛辣的私房菜,煲的汤也是一绝。
谢灵音到的时候,另一位已经到了。
听见有人过来,对方抬头,身子一歪悠悠换个二郎腿翘,撑着脸朝谢灵音挥挥手,眉开眼笑:“嗨,又见面了。”
陌生人的声音吸引到芒芒,它冲到窗口前直直看过去,是一个长发男人。
谢灵音发觉芒芒小动作,没做多想,伸手戳戳警惕的猫咪,陌生地方对它不友好,先不放出来了。
芒芒脑袋去顶他的手指,玩了几下,又重新盯着饶有兴趣的长发男人看,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
“谢少爷这猫眼熟。”金和玉记不起在哪看过。
谢灵音面不改色:“好看的奶牛猫都长得差不多。有消息了吗?”
金和玉还在看猫:“不多,十五年前道上曾经有个神出鬼没的杀手,定价没个标准,全看心情。从不在人前露面,想联系他只能用邮箱,是他的规矩。”
谢灵音漫不经心挠着猫猫脖颈,不多时芒芒瘫在猫包里发出舒服小呼噜声,他看眼金和玉,继续。
那一眼随性洒脱,不经意踩在金和玉心坎上,他缓缓坐直:“半年后失踪了,此后再也没人联系上他。有人说他赚够钱,偷渡出国享受生活;也有人说他接最后一个任务是警方钓鱼计划,出面即被捕;还有说他任务失手被反杀。”
“据我调查,他只是单纯自己想消失了,那几个案子迄今为止有被判定为意外,也有成悬案。”
“我挖到之前委托他的人,拿到几张照片。”
谢灵音手机响了五下,照片角度奇怪且粗糙,拍照人根本不考虑审美,一味表达现场内容。
这是看图说话,五张图由活人到惨死的杀人故事。
冲击力略强,谢灵音喉间不适,没让金和玉看出来,他忍着又看了一遍,这次终于有发现。
“他左手有纹身,蛇……吗?”
“应该吧。”金和玉没见过,“你想让我查?”
“有钱不赚吗?”谢灵音问,他眉目弯弯,却没多少笑意,“我想顺着这人挖宝,总得弄清楚他身上的事。”
第40章 第四十章 “嗯,我再次回到他身边。”……
行吧, 有钱不赚是傻子。
金和玉喜欢钱,恰好谢灵音最不差钱,二人一拍即合。
这顿饭插科打诨吃到尾声, 谁也没提别的事。
金和玉一撩长发, 毫不避讳看着谢灵音, 外貌近完美, 举止透着良好教养,想不通一个男人能把吃饭这种俗事做到赏心悦目。
可惜,金和玉叹了口气。
谢灵音轻抬眼睫,似笑非笑:“怎么, 饭菜不合胃口?”
“哪能。”金和玉盯着他意有所指,“恰恰是太合胃口, 想到吃了这顿没下顿,我这心里止不住难受。”
“真这么喜欢, 我让人一日三餐给你送。”这在谢灵音看来根本不是难事。
金和玉笑得开心又惆怅, 稍稍点明:“饭能送, 就是不知道这同桌吃饭的人……”
“金老板, 赚钱不香吗?”谢灵音那双漂亮眼睛很平静, 话锋一转, “陆队知道你和我有往来吗?”
其实金和玉有点恼, 好端端提陆茂予干嘛, 可他很清楚谢灵音在警告他,别动不该有心思。
否则找上门不止有谢家人, 还有刑侦支队。
金和玉心痛, 流连花丛这么多年还没被拒绝过,他语气幽幽:“谢少爷真是好手段。”
“此话怎说?”谢灵音不耻下问。
“连陆队都拜倒在你西装裤下。”金和玉带着点不甘,“你可是陆队第一个亲自带到我面前的人。”
这句话深得谢灵音欢心, 他翘着唇角笑得很愉悦:“是吗?”
金和玉摇摇头,早知道他对陆茂予感情特殊,自己何必卡在人家有感情基础待复合小情侣间呢。
“刚刚你说错了。”谢灵音逗着芒芒,见金和玉稍带疑惑的眼神,他低声却清晰正色道,“是我经不住他魅力诱惑非要追着他。”
金和玉:“……”
他狠狠叉起面前一块蜜汁排骨咬进嘴里,无声咒骂,该死护夫狂魔。
“对了,最近他找过你吗?”谢灵音又问。
金和玉笑起来,又是熟悉钱贩子模样:“谢少爷,这要加钱。”
“随你,我只是想说别让他知道我从你这买过什么。”谢灵音冲金和玉一笑,凉飕飕的,“千万别让他知道。”
这一个二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金和玉也不例外,他眉梢轻扬:“这就没意思了啊。”
和谐氛围渐渐分崩离析,再有点不合,该桥归桥路归路。
谢灵音撑着下巴:“我只是不想破坏在他心里形象,你想啊,多年不见甜甜软软的初恋一切开。”
“一肚子坏水。”金和玉总结。
转谈情感两句话将方才闹崩趋势又拉了回来。
谢灵音笑了,一脸人畜无害:“没有,我不想被人打乱平淡幸福的生活,这不算错吧?”
当然不算。
金和玉沉默了会,以一种困惑许久的语气问:“你两这么为彼此着想,当年怎么舍得分手,还一分这么多年。”
谢灵音手指轻敲侧脸,眼神飘忽出走,他在想,是啊,到底哪里出问题呢。
一顿饭后,谢灵音带着猫去了高中附近一家奶茶店,多年过去,店还是那个店,老板换了人。
他站到柜台前,等那位老板抬头看过来时拉下口罩,露出个和煦笑容:“好久不见,郁商。”
郁商瞳孔微缩,对着这张熟悉面孔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张张嘴。
谢灵音:“一杯常温不加糖柠檬水,我能和你聊聊吗?”
郁商给他点上单,没让他付款,声音闷闷的:“我请你。”
谢灵音没拒绝,他站到一旁,等着郁商出来。
他俩这副故友多年不见的场面让店员好奇,听着郁商交代,忍不住小声问:“老板,你朋友是明星吗?他长得好好看啊。”
郁商匆匆回了句‘不是’,连围裙都没顾得上摘就引着谢灵音到窗前小吧台。
下午两点多,上课时间点,抛开偶尔进进出出外卖员,没人能打扰到这片小天地。
坐下后郁商开始不安,时而看向逗猫的谢灵音,时而看着空空的手,似乎清楚他找上门的原因。
店员送来柠檬水,谢灵音抬头礼貌道谢,慢悠悠尝了一口:“和以前味道一样。”
郁商浑身微震,抿紧唇。
“我很久没回来了。”谢灵音转头笑着看郁商,“这里变化很大,差点没找到。”
郁商语气生硬:“十多年堪称物是人非。”
谢灵音赞同:“对,就是我这个人在某方面很怀旧。”
郁商神情紧绷起来:“是吗?”
“时间不早了,我开门见山说吧。”谢灵音视线落在郁商不断扣着的手指上,“陆茂予为什么和我分手。”
郁商猛地扣住手心,看向他的眼神慌乱而带着点怨,沉沉道:“我不知道。”
谢灵音岂会看不出郁商在说谎,他笑了笑:“当时你两关系最好,哪怕和我谈恋爱,你也是他心里最好兄弟。”
郁商冷着脸:“那是以前。”
“你别紧张,我之所以来问,不是想报复他。”谢灵音从口袋摸出根猫条,撕开投喂给芒芒,“我只是不想继续糊涂下去。”
他带来冲击太大,郁商一直没看别的,这会儿顺着他的动作看见芒芒,脸色变了变,这猫……
谢灵音轻瞥,含笑道:“你认识芒芒?”
如他所言,郁商和陆茂予高中时候关系很铁,后来上大学毕业工作,虽说不在同个领域,但从没断过联系。
朋友圈互相点赞外,偶尔也会闲谈几句,郁商不像金和玉,光看着,想不起来这猫到底是谁家主子。
正因此,郁商神情复杂起来,看着他的眼神变了,数次欲言又止。
谢灵音大大方方道:“嗯,我再次回到他身边。”
郁商憋了好半晌,才踌躇道:“你家里不反对了吗?”
谢灵音心里倏然微紧,面上不显,他摸摸芒芒脑袋,语气是笑着的:“你说,我家里反对过我和他在一起吗?”
郁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对上谢灵音沉郁的眼神,他知道今天这事儿捂不住了。
*
临近下班点,陆茂予眼皮跳个不停,学着老办法撕下一角白纸贴在眼皮上,半眯着眼睛敲键盘。
再怎么努力,也没能把结案报告写完。
屏幕右下角时间跳动,陆茂予渐渐浮躁起来,一句话敲出来又删掉,反复几次,他点击保存,退出文档。
没法写,老想到下班后的事,与其浪费时间,不如静静心。
他抱着双臂,窗外那棵柳树似乎在春风催促下,冒出更多翠绿新芽,树枝上有一对斑鸠在你蹭我我蹭你,象征春天到来。
“老陆,下班了。”门外传来孟千昼遥远呼唤声。
陆茂予回神:“嗯,好。”
没命案没急事,下班得积极。
坐进车里的时候,陆茂予想起件事来,早上光顾着约时间没说在哪碰面,趁着车子启动前,给谢灵音发了条消息。
谢灵音回了串数字过来,是他家门密码。
那么浅显易懂的数字组合,陆茂予看过便忘不掉,放好手机,出发回家。
真站到门口,要对着智能锁输入密码,陆茂予手指虚空停顿良久,直到窗外夕阳光芒渐渐让地平线收揽,余下一片浅浅可见的灰,他如梦初醒般按下数字。
滴滴。
锁开了。
他握住门把手下压,屋里景象逐渐展现在眼前,玄关处谢灵音一身雪色家居服靠着墙壁,怀里抱着芒芒,神情莫测。
“怎么?”他动作几不可见迟缓下来,“在这当门神。”
“还以为你要在门外站到天荒地老。”谢灵音看他抽出鞋子弯腰换上,眼底有点涩,“不想来我家说一声,我去你家。”
陆茂予把换下来的鞋放回去,开始脱外套,看了谢灵音一眼:“不是这样,只是有点不习惯。”
谢灵音捧起芒芒,一人一猫双双是剔透的眼,齐齐看向他:“猫主子很习惯。”
“没严加管教前,它是这里常客。”
陆茂予从谢灵音手里接过芒芒,嗅到属于谢灵音身上的味道,他眉眼柔软下来,想摸两下猫,谁知这被娇养大半天的猫咪突然变脸,自他手里挣脱要往谢灵音怀里跳。
谢灵音下意识接住,碰到陆茂予护猫的手,两人俱是一顿。
“这么快忘主了。”陆茂予无奈。
芒芒扭头冲他一阵不明意义的叫。
谢灵音搂好猫咪,开始顺毛,笑容很温柔:“啊,可能更喜欢我吧。”
陆茂予无言以对。
“过来吃饭吧。”谢灵音说,指指洗手间方向,“洗个手,我给它喂喂。”
说话间抱着芒芒走向阳台,那儿是全新猫咪家园,配套喂猫日常起居设施,还有许多猫咪玩具。
短短几天,谢灵音让芒芒享受到公主般待遇,难怪叛变如此之快。
陆茂予有些恍惚,自从他爸去世后,快有四年没体验过有人在家等他的归属感,家里猫咪过上稳定投喂生活,他也有到家就吃饭的福利。
“怎么还傻站着?”谢灵音放好猫粮,回头见他还杵在那,不由得奇怪问了声。
“没什么。”陆茂予收起情绪转身进了洗手间。
晚餐六菜一汤,有个特色新疆大盘鸡,记忆里熟悉的味道涌上来。
陆茂予尝完,低声说:“二中附近那家买的。”
谢灵音往他手边放了杯温水,自己斟满白酒,闻言轻笑道:“还以为你认不出来。”
陆茂予嘴唇微动:“偶尔会回去吃。”
“我不会做饭,这些都是外面买的。”谢灵音坦白。
“不用会。”陆茂予说。
在谢家,谢灵音连个碗都没洗过,没道理在他这就要自降生活质量,做些不擅长的事。
谢灵音垂眸,刚端起杯子想喝,被陆茂予拦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