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泡泡(2)

    谢潭果然跑空了,主任已经下班了。


    他抖了抖湿漉漉的兜帽,还好游泳馆离a楼不远。


    7号趴在他的脑袋上,热乎乎的小猫肚子吸着他头发的水分。


    雨已经停了,没有伞也没关系,谢潭下楼,三楼走廊尽头的班级正好下课。


    陆今朝夹在下课的人流里,边装书边走出教室门,抬头就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一亮。


    “谢潭?”他一边道歉,一边挤出一条路,好不容易追到,一拍肩,那人回头,却不是他以为的那张脸。


    “抱歉,我认错人了。”


    陆今朝茫然地摸摸后脑勺,认识的同学拍他的肩,叫他一起去食堂,他回过神,和同学走远了。


    谢潭从教室的拐角里出来,和小猫击掌。


    但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躲着邻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藏起来了。


    回家的路上,下一话的预告图也出来了。


    一幅孤零零被展出的画,白墙,画是全黑打底,一个人站在中间,半身像。


    纷繁的泡泡流动彩光,遮挡画中主角的样子,又像从这具身体中解离出来的。


    画的名字叫《泡泡》。


    看起来也是新一话的名字。


    谢潭上网识图,却没找到这幅画,他又四处搜索这幅画的名字,终于找到了。


    这幅画就在礁岸艺术馆的收藏名单里,未公开展览的作品,馆主从外国商人手里买来的。


    他和猫猫对视一眼,周四之旅不会简单了。


    周四,礁岸艺术馆。


    礁岸艺术馆的小众且偏僻,不仅体现在艺术风格,还在规模、地址和人流量。


    但好在笛丘大学也偏僻,偏僻到一处去,从大学出发,路并不远。


    今天工作日,只有艺术史大一一班的学生们参观。


    三周的鉴赏课都选在这里,学生们有小组作业,两人一组,选某一个作品做汇报。


    他们正在馆内逛,寻找合适的作品,主任找馆长商量事情去了。


    谢潭准备下课前再去找主任,在此之前,他尽量避开其他学生,在没人的展廊上寻找。


    尽头居然还有一个拐角,他险些错过,《泡泡》就挂在墙上,像为藏起这幅画,也为了留出空间单独展示。


    蓝色发箍的卷发女生低声给同学发语音消息:“……对,我原来的搭档退学了,说是不习惯笛丘的生活,回去复读重考,我好多小组作业、课程活动的搭档都是她,鉴赏课的期中汇报都分配好了,现在却单出我一个……一会看看老师怎么说,应该会加入别的组了,哎,选题白费、重新准备不说,人家别的组还嫌临时加人打乱分工呢。”


    她的余光瞥到有人来了,以为是自己班同学,没在意,说完话才多看一眼,却愣住了。


    她本能地欣赏起谢潭的脸,但这不是他们班的同学,观展的人?


    她已经结束语音,指了指手机,歉意地点点头。


    谢潭没有注意到,他来到这幅画面前,视线就被它剥夺了。


    画很长,挂得高,顶到天花板,要仰头看。


    大片的黑倾倒而下,无数梦幻的泡泡后,站着一个人影,被泡泡幻光模糊了轮廓,并吞了色彩。


    到底是泡泡挡住了人,还是人就是由泡泡构成,泡泡只是人分离出的一部分?


    窗外被树荫挡住,展廊里在白天也像在雨天,昏暗而静悄悄的。


    常明爱和陌生人站在一起,感觉氛围有点怪怪的,心里发毛。


    更多是这幅画给她的感觉。


    至于陌生人,长成这样怎么也不像坏人吧?


    她谴责了一秒自己的三观跟着五官跑,拍了一张这幅藏在拐角、看起来不怎么受欢迎的画,就打算离开了,还有别的画要拍。


    但走出两步,她又折回来,问:“打扰一下,你知道洗手间在哪里吗?”


    物以类聚,建筑以群分,和笛丘大学深度合作的礁岸艺术馆,也和笛丘大学一样,路建得绕来绕去。


    谢潭的视线这才脱离画作,走出拐角,为她指了方向。


    “谢谢。”女生放轻步伐,小跑走了。


    谢潭回身,踢到什么东西,他捡起来,是女生的手链吊坠,一颗剔透的月光石。


    他向外看一眼,女生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降到一班,一会签完文件,主任可能和同学们简单说一句他。


    他应该就是女生新的小组搭档了,到时候再还给她吧。


    还是眼前这幅画,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非公开,藏在拐角的古怪位置,顶着天花板,全黑底色,怪异的内容,都让人不舒服。


    恰恰说明他没有找错。


    难道画里被挡住的人影就是鬼?


    脚步声靠近,谢潭的余光瞥到还是那个蓝色发箍女生。


    正好把吊坠还给她,他看向来人,女生却明显吓了一跳,略微不安地压着眼睛,像没想到这里有人。


    他的确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她可能意外他还没走。


    谢潭口袋里的手拨住那颗月光石,正要拿出来,却注意到女生的手链完好无损。


    一模一样的月光石吊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反射漂亮的白光。


    他的手松开,月光石又掉回口袋深处。


    谢潭安静打量眼前的女生。


    洋气的长卷发,蓝色发箍,长相精致可爱得像洋娃娃。


    气质倒有几分淡,但表情生动,像风吹绿原上的小雏菊。


    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举起手机,对画拍照。


    但她刚才不是拍过了吗?


    谢潭继续看画,像只是看一眼什么人,但余光一直关注她的动作。


    女生准备离开了,主动和他搭话:“打扰一下,你知道洗手间在哪里吗?”


    很好,来活了。


    谢潭心里想。


    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像第一次被她问到一样,面色如常地又给她指了一次路。


    “谢谢。”女生的身影很快消失。


    谢潭若有所思,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二重身?


    因为看了这幅画?


    差十五分钟到十点,他看向窗外,昨天那个眼镜男生拿着主任的伞,走进艺术馆。


    他等男生还完伞,才避开男生和其他学生,上楼找主任签字。


    主任也关心了他的状况,和他聊了几句学业的事,然后没让他走。


    “咱班有个学生退学了,另一个学生汇报作业就单出来了,你和她一组,集合时我说一声。”


    “好的。”


    还有二十分钟下课,学生们在前厅集合,小声说话。


    主任下楼,谢潭跟在他身后,从楼梯的阴影里缓缓走下,学生们一下子安静了。


    “这是谢潭,以后就是咱班的同学,下周一起上课,常明爱,你就和谢潭一组。”


    “好的老师。”


    “这周该定题了,都抓紧啊。”主任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艺术时钟,“还没下课呢,到点再走。”


    几个比较热情的同学和谢潭打了招呼,等其他学生散完了,常明爱和谢潭一起走:“原来你也是笛大的学生,太好了,救星,我还犯愁呢,还有一点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小组作业吧。”


    “好。”


    常明爱带他看了她选的作品,因为作品太大,不在馆内展出,放在后门外的露天展台,比艺术馆高出一大截,是用各种金属模拟树枝形态做的一棵铁树。


    树干上,密集树枝上没有树叶,编成荆棘的王座,因为金属尖锐、冰冷的特性,整个作品没有自然植物的和煦生机,而是用钢铁表达自然的无情。


    她很感兴趣,但她还是询问了新搭档的意见。


    “就这个吧。”谢潭说。


    “时间还充裕,这是我和之前的搭档选的,你如果有其他感兴趣的作品,我们也可以商量着来,比如那幅《泡泡》?你刚才一直在看。”


    “那副画的确有意思。”


    谢潭本来想说那是全场“最有意思”或者“唯一有意思”的画。


    但想到笛丘卧虎藏龙,谁知道这个小小的艺术馆还有什么惊人的宝贝。


    就收着点,没说死。


    “就按你说的做吧,我负责什么?”


    常明爱意外他还挺好说话的,实在是这张脸和这个气质……


    在惊叹后恢复理智,就会觉得非常让人望而却步。


    就像馆中的艺术品,隔着一段距离欣赏,才能全身心投入他的美。


    他们定好各自的任务,就在艺术馆门口分别。


    等所有观展人离开,艺术馆关闭。


    洗手间的镜子忽然像水面一样泛起涟漪,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从镜子里钻出,脸上有两道狰狞的疤痕,对称交叉。


    他换上清洁工的衣服,衣服太小了,被肌肉撑得鼓鼓囊囊,他推车打扫卫生,一路到展廊尽头,拐过弯,擦拭《泡泡》的边框。


    他拿出一块镜子碎片,今天没下雨,馆内温度适宜,也并不潮湿,镜面却起了一点雾,被随手擦掉,塞进画框里。


    画中,无数泡泡的光彩有一瞬间的流转。


    清洁工拍了拍画中人影,像鼓励,又像警告。


    他想起那个降级的男生,真倒霉,但方便了他。


    他有点偶数强迫症,喜欢成双成对,女生落单,他本来还在想他的计划可怎么办,没想到就有倒霉蛋送上门。


    转到哪班不好,什么时候转不好?


    他勾起冷漠的笑:“谢了,你们路上也能有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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