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拿出来的珠宝首饰,都和玉梨很相衬,精美中不特别华贵。
玉梨只拿在手中看看,她的脑袋就一个,也不常出门,明月居的那些已经够她用了,不打算再买。
她还怀着现代租房住的后遗症,买了东西放不下,也不好搬家,怕谢尧给她买下,只看了一会儿就要走,还叮嘱他,“别买,这些都不如你送我的。”
谢尧垂眸看她,淡淡嗯了一声。
离开了珠宝行,玉梨已经觉得有些累了,还是坚持去了点心铺子,她要选带给喜云的好吃的。
她也好奇,京城市面上受欢迎的点心,到底是些什么味道的,如果她真来京城开点心铺子,有没有突出重围的机会。
玉梨点了许多样点心,今日带出来的钱,小半花在了鲜花上,其余的都花在了点心上。
她着重尝试了每一样的味道,发现有的是她没有吃过的味道,但是都比较单一,像她这样,把牛奶,鸡蛋做成油酥类面点的,还是少见。
毕竟是现代经过了许多考验久经不衰的美食,在这个时空还算新奇,还真是像胡叔说的那样,有市场。
虽然没有机会再出来开铺子,但玉梨还是为此欣喜,仿佛她存了一笔巨款在这,虽然现在用不着,但只要需要,随时可以取,让她觉得比谢尧给的一切都更有安全感。
玉梨每样都尝了,把多点的点心都打包回家,打算跟喜云她们分享。
从点心铺子出来,玉梨是再也不想逛了,上了马车,就靠在车壁上,要不是谢尧在,她定要躺平休息。
谢尧仿佛看穿她,环着她的腰,把她的脑袋捧过来,放在他的肩头。
“累了就睡一会儿,醒来就到了。”
玉梨刚开始不适应,但谢尧轻轻为她打着扇子,他身形稳当,又贴合着她的姿势,加上马车摇摇晃晃,没一会儿她就真睡着了。
玉梨感觉到马车停下了,将醒未醒之际,听见有人低声说话。
说到什么礼部,恩科之类的,她断断续续听了几个字,又睡沉了。
再醒来时,入目所见是浅绿色床帐,随风飘荡着,夕阳已经爬到了墙上。
她翻了个身,看到熟悉的陈设,是明月居她的卧房。
谢尧不在,玉梨起床走了几步,喜云就探头进来。
她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像是上次被赏赐了二十两那样,大概是她今天出府玩得开心,玉梨也笑起来。
喜云却没说话,站在门口不进来。
玉梨走过去,喜云退出屏风,笑得神秘。
玉梨有些好奇了,走出屏风外,所见让她咋舌。
满屋子的花束,粉的黄的白的摆满了地面,几乎无从下脚。
桌上,架上,可见的台面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锦盒,箱奁。
而她自己买的鲜花和点心放在桌子正中,混在琳琅满目的物品中间,显得平平无奇微不足道。
玉梨的笑僵住了,但喜云笑得无比开心。
玉梨随手翻开一个锦盒,是一柄轻罗绣连绵青山的团扇,绣工栩栩如生,山中轻雾若隐若现,她在店里远远看了一眼,连摸都不敢摸。
她又打开几个盒子,无一例外,都是她看过的,摸过的,有印象的几乎都在了。
而那些鲜花,她敢肯定,谢尧是把西市里能买到的都给搬了回来。
原本以为就白得了那把伞,她还不了,加倍对他好些就行了,现在多了这许多,她怎么也还不清了啊。
这一路上,她为出门得到短暂的自在而高兴,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都在谢尧的注视之下。
玉梨想到什么,忽然把每个盒子都翻开看了,没看到那个东西,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他也有晃神的时候。
可这满屋子的东西,要怎么安置啊。
-
玉梨在为满屋子谢尧送的礼物发愁时,谢尧已经到了紫宸殿御书房。
礼部侍郎呈上了近来礼部忙得晕头转向的成果,摄政王特开的恩科的三甲进士名单。
因朝廷要人要得急,近来礼部全都扑在这上头,摄政王特意要求考生卷子要糊名,还要统一的笔迹誊抄,杜绝一切的场外操作。
如今的朝臣都领教过摄政王的雷霆手段,没有人敢从中舞弊,得到的三甲名单,确实属于他们的真材实料。
谢尧先道了声辛苦,才展开折子看了,随意翻开的一页,看见上面写着策论排名,姓名,籍贯。
随即翻到第一页,第一列。
他顿了顿。
上面写着,壹,梅卿,丰州溪合县。
只一瞬他就往后面扫去,一列列看完,将折子递给内侍,还给礼部侍郎。
“殿试就定在三日后。到时让陛下亲临,让太傅从旁协考。”谢尧道。
这意思是不会亲自出场了,礼部侍郎不多问,应下之后退去。
礼部侍郎离去后,松鹤才来报,找到了梅卿的下落。
谢尧只淡淡应了一声。
松鹤:“可要把他处理掉?”
谢尧:“孤与他无冤无仇,孤就那般容不得人?”
松鹤顿了顿,还是大着胆子说:“夫人还不知他还活着,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就算她知道又如何。”谢尧道。
“王爷要告诉夫人么?”松鹤眉头动了动。
谢尧默了片刻,问:“你担心什么?”
松鹤抿唇,他倒是不担心夫人会如何,只担心主子会把夫人如何。
现在看来,他们相处得还不错,可一旦夫人有何异常,恐怕脆弱的平静会被打破,与其到时伤人伤己,不如现在把人悄无声息处理掉,把一切的不可控扼杀在摇篮里。
这是谢尧往日作风,可现在,他好像不打算如此做。
可他越是如此,松鹤越是感到不安。
谢尧最终只下令看好梅卿动向,没有要动他的意思。
谢尧回宫只为了这件事,处理了之后,又辗转去了谢宅。
他走到明月居,天色已经暗了,明月居笼罩在暗蓝之中,走近了才看得见明亮的灯光,玉梨在廊下,拿着一朵白色的山茶花,正逗雪咪玩。
转头见了他走来,玉梨笑得更开了,露出细细的贝齿。
雪咪如往常那样沿着墙脚窜了几下消失了,玉梨笑笑,也不管它,三两步小跑来迎接谢尧。
灯光在她周身时明时暗,但她始终如明月一般,散发着纯净白光。
玉梨牵起他的手,自然地依偎在他身旁,仰脸笑着问他,“这么晚还来,也没打声招呼,吃过饭了吗?”
谢尧看着她,抬手轻轻扶着她的肩,摇了摇头。
玉梨也不问他做什么去了,吩咐人去厨房传饭菜。
随即牵着他的手往屋里拉。
到了房中,灯光更加明亮,满室鲜花已经被玉梨做了插瓶,桌上一瓶,架上两瓶,都是高低错落,雅致清新的样式。
玉梨说:“这些都是静羽找人教我做的,漂亮吧?”
谢尧看着笑意不减的玉梨,嗯了一声。
玉梨又给他展示了他买来的香,已经用上了一支,味道很好。
团扇也放在随手可及的地方,热了就拿来扇一扇。
他买下的东西,她都很喜欢,还为此很高兴。
她在努力靠近他,无论有几分真心,至少这是他想要的。
只要她永远不会与那个梅卿见面,她总会全身心只属于他一个人。
谢尧今晚来得晚,吃了饭已经很迟了。
才得了人家用了心送的一大批礼物,玉梨也狠不下心催他走。
但除了和他牵牵手,说说话,也做不出什么了。
她还没准备好,至少今天是。
谢尧也没逼她,只是抱了抱她就走了。
谢尧走了,玉梨把团扇放回匣子,香也收了起来,其余的摆件首饰也都收好。
看着房中恢复如初,玉梨找回了踏实感。
谢尧给她这些,她可以收下,但她就是做不到毫无负担,就像是天上掉下一大笔巨款,她不敢花,就怕哪天失主找来,要她数倍归还。
她没有东西偿还,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捡,但现在别人硬塞给她,她不要还会惹对方不高兴,只能收着,装作开心,但能不花就不花。
玉梨对谢尧总没有真实感,但总预感,他给她的东西,会用另外的方式加倍讨回去。
她宁愿平平淡淡过些小日子,也要保护好自己,保不住身体,也要让脑子始终清醒。
那日之后,谢尧每日都会让人送来鲜花,虽然明月居荒凉,但室内有了他的鲜花,多了些自然意趣。
虽然玉梨更喜欢活的绿植,但有绿植已经很不错了,她每天悉心照料鲜花,尽量让它们活得久一些。
与谢尧约定的一月时间快到了,玉梨每天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让谢尧来时做些什么,可她仿佛犯了拖延症,不到最后一天,总不想开口。
就像是现代时,写毕业论文,到了交稿前,她总能爆发出惊人的追赶最后期限的潜力,在最后一刻完成任务。
这次也是一样的,玉梨想。
玉梨困居谢宅,过着幸福但略受限制的躺平生活,每日插花睡觉逗猫,最大的烦恼就是三餐吃什么,浑然不知外界的风云变幻。
摄政王加开的恩科已经出了结果,含元殿上,按身言书判的标准,小皇帝亲自定下了一甲前三,梅卿夺得了状元之位。
这届恩科是摄政王下令开设,他却没出面,是等到出了最终的结果后才下令召见。
从含元殿出来,前三名便被宫人引至紫宸殿。
三人在偏殿等候,新科状元梅卿立在最前,他身穿素服,是布衣出身,但气度斐然,姿容出尘,如林间白鹤立于水边。
他神情平淡,只有些浅淡的喜色,另外两人则是情绪复杂,喜悦中不乏忐忑,自傲中又含着忧惧。
朝野都传摄政王阴晴不定,杀人如麻,他们虽得益于他举办的空前公平的恩科,但也难免畏惧他。
三人的名册递上去,等了片刻,御书房却传来话,摄政王不见他们。
梅卿毫不在意,榜眼和探花又患得患失起来。
礼部送来状元吉服,礼官帮梅卿换上,这才送了他出宫。
走出宫廷,梅卿觉得仿佛有目光在看他,他回望丹凤门一眼,却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
“新科进士巡游,闲人回避!”
在一声声唱和下,一身朱袍的梅卿当头,领着三百进士巡街。
当街观看的女郎无数,掷果盈车,不一会儿梅卿便鲜花满怀。
有达官显贵派人来拉他作婿,争得险些打起来,整条街都被堵了起来。
终于有人钻到他身边,报上自家门户大名,却听马上新科状元嘴角勾起温柔笑意。
道:“承蒙诸位厚爱,在下家中已有未婚妻,在下今生非她不娶,还望海涵。”
听得这话,看他深情望向溪合县方向,大多人都退开了,还有要纠缠的,他也一概不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