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在距离张静娴和几个少年数十步远的地方竖起了一根圆圆的木头。


    她松开手指,箭头顷刻而出,丝毫不差地扎进木头的中间位置。


    箭羽微微颤动,几人愣了一下。


    张春儿反应过来后,欢呼一声,跑过去查看,只见箭头已经全部没入木头之中,她伸手拔了一下,没拔动。


    其他几人也挨个试着拔箭,结果没有一个人能将木箭拔-出-来。


    而张静娴看他们玩够了,沉默着走过去,抓住箭身略一使劲,木箭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少年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一个个围绕在张静娴的身边,跟她学习。


    家中有弓的拿弓,没有弓箭就举着一根木矛,纷纷朝立着的圆木扎去,刺去。


    秦婶儿手里搓着麻绳,见自家儿子大牛也有模有样地手拿树枝投掷,不由面露欣慰,她就说阿娴是十里八乡都出挑的女娘,箭术得了张双虎的真传,能耐着呢!


    可惜村人大多因为阿娴是个女儿身,小瞧她。


    还有阿娴的舅母……秦婶儿笑着坐到刘屏娘的身边,和她夸赞她的夫君张双虎会教人,又说,“屏娘养的也好,看得我心生羡慕。”


    “阿嫂太过谦虚,大牛亦是乖巧懂事。”刘屏娘神色冷淡,若非野猪毁田是大事,阿虎又为了打听长子的消息离家,她绝不会让儿女们靠近那个白眼狼。


    “唉,阿娴忙了这时候,连朝食都未吃,方才我看她饿的难受,囫囵咽了一个鸡蛋,多噎人啊。”秦婶儿不放弃在刘屏娘的面前说好话。


    刘屏娘没有反应,手中继续搓着乡老交代的麻绳。


    见此,秦婶儿心里为张静娴感到遗憾,想要征得屏娘的原谅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她的一声“噎人”并非毫无用处。


    谢蕴收回始终停留在一处的目光,含笑让人请了乡老过来,温声道,“天气热,不妨煮了解渴的汤水,让村人们略歇一会儿。”


    乡老见人人脸上都有汗水,恭声称是。


    没多久,两个沉重的大陶瓮被人合力抬了出来,里面盛着温热的豆汤。


    忙碌的村人停下来,回自个家中拿了碗,一口一口地喝起了豆汤,桑树遮阴,也算惬意。


    张静娴不方便回家,用了表妹春儿塞过来的碗勺,她小心瞥了舅母一眼,见舅母正在为夏儿扎头发,松了一口气。


    豆汤是用绿豆煮成的,喝起来有淡淡的甜意,张静娴很喜欢,坐在桑树下面,身体放松。


    直到谢蕴推着辇车靠近她,垂眸看着她喝汤。


    那么强烈的存在感,张静娴不可能毫无察觉。她安静抬头,认真地问,“郎君有把握对付那二十多头野猪吗?”


    前世的结果皆大欢喜,但那时舅父他们都在村中。


    “阿娴先前不是说,相信我?如今又为何有此一问。”谢蕴一手握着木轮,上半身朝坐着的女子微微倾去,桑树遮住了他们的身影,同时他的存在也将张静娴困在方寸之地。


    后方是桑树,前面是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和咄咄逼人的眼神。


    他再往前逼近的时候,张静娴整个人被吓得一颤,手中的汤勺落入碗中。


    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自己在谢蕴黑眸中的倒影。


    “我当然……相信郎君,只是野猪的数量多了些,我担心有村人因此受伤。”张静娴努力斟酌语句,轻声说,“郎君你伤势未好,夜晚要待在安全的地方。”


    谢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开合的唇瓣,突然问她,“豆汤好不好喝?”


    突如其来地转折打断了张静娴的思绪,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回忆方才尝过地味道,点头。


    “很好喝,有一点甜。”


    甜的。这句话传到谢蕴的耳中,仿佛充满了暗示,他的眸色转深,毫不客气地命令面前的女子去为他盛一碗豆汤。


    “碗勺全部洗干净,之后我会告诉你如何对付几头野畜。”


    张静娴没有迟疑,应了一声,盛一碗豆汤而已,对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为之。


    她起身,不小心挨着他的手臂和肩膀从桑树下走出,最后,青色的发带拂过了他的薄唇。


    谢蕴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他半阖着眼眸,一直到那个农女彻底走远了才回正身体。


    一碗豆汤被张静娴端回来,他咬着绿色的豆子,看着她一言不发。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张静娴只好又问了一遍对付野猪的安排,她来的迟位置也不好,并未听到他和乡老之间的交谈。


    “很简单,抓住,然后杀了。”


    谢蕴一字一句地说道,先指了指麻绳,而后手指漫不经心地勾了一下她身上放着木箭的布袋。


    “可是野猪的力气很大,麻绳可能困不住它们,它们的皮厚还有许多污泥,箭和矛也不一定能扎进去。”


    张静娴低声道,默默拉开了一些自己同他的距离。


    谢蕴浑然不觉,从她的布袋中抽出了一根木箭,随意地扎进地面然后拔-出,态度高傲又冷漠,“等会儿阿娴就知道了。”


    “哦,哦。”


    下午,当妇人们搓成了几十根麻绳,青壮们制出了顶处尖尖的木矛,在乡老的吩咐声中,一群人来到了田边。


    谢蕴推着辇车沿农田走了一遍,指挥着刘豹在几处划了一个圈。


    在圈好的位置,无论男女老少都举起锄头挖了起来,深而狭窄的土坑边上堆土,下面埋上密密麻麻的木矛。


    到这时,张静娴终于看出了端倪,她不再多言,擦拭自己珍爱的短弓。


    时间很快来到了傍晚,村子很安静,一群野猪大摇大摆地冲下了山。


    田中的麦子还没有变硬,嚼起来甜滋滋的,正合它们的口味。


    昨天那些人类根本拿它们没办法,它们什么都不怕,冲到农田里面就拱起来,又踩又啃。


    突然,熊熊燃烧的火把点亮了天空。


    猴子们吱吱喳喳,出现在野猪来时的方向,从高处向农田中的野猪扔去了石头。而一边,村中的青壮们举起粗重的木棍开始驱赶野猪。


    张静娴和村中的半大少年,以及秦婶儿等人在另外一边朝野猪射箭投掷木矛,他们并非想对野猪造成伤害,只是令它们烦躁不安,不能再随意毁田。


    野猪群慢慢躁动起来,脾气大的首领第一个向人类发起了攻击,它最先对准的当然是更弱小的妇孺。


    张静娴看着冲过来的野猪,意外地冷静,她将弓弦拉至最大,对着野猪的眼睛射去。


    一击而中!


    野猪因为疼痛发了疯,嚎叫着朝她跑来,千钧一发的时刻,谢蕴推着辇车行至她的身边。


    他轻飘飘地问她,喜不喜欢血花喷溅的瞬间。


    距离他们两步之遥,体型庞大的野猪骤然陷落,被木矛扎透,腥臭的鲜血四处喷射,有一滴落在张静娴的脸上。


    刚好在她眼下的位置,看起来好似一颗朱砂痣,颇为艳丽。


    谢蕴紧了紧下颌和喉结,看着她毫不在意地抹去鲜血,摇头回道,“不喜欢。”


    鲜血代表着死亡与动荡,张静娴只想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闻言,谢蕴轻轻地笑了起来,他很……喜欢!


    几头皮厚的大猪被相同的方法杀死,扎的全身是洞,体型没有那么大的小猪就被麻绳网住,从脖颈处刺入结束呼吸。


    整整二十二头野猪死在村人们面前,很快,他们高兴地大声呼喊起来。


    这么多头猪,每家分一分猪肉,能吃不少天呢。


    害怕血液的腥气将山中的猛兽引来,乡老做主,他们连夜烧水给野猪褪毛放血,乱七八糟的内脏等物全部掩埋进之前挖好的深坑里面。


    之后就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分猪肉!


    按照之前的约定,谢蕴得了两头小野猪,小野猪的肉吃起来没有大猪肉腥臊。


    其他每家每户分得猪头猪腿猪排不等,人人喜笑颜开。虽说这肉吃起来不怎么样,可它到底是肉啊!


    “阿娴,你过来。”乡老为人还算公正,知道那至关重要的一箭是张静娴射出的,他将张静娴叫过去,问她想要什么。


    “叔爷,我不要猪肉,村中可以分给我一些粟麦吗?”张静娴不缺肉吃,她家中现在还有两只兔子呢,可她缺粟麦。


    因为她独自一人成了户,又过了十七还未成婚,每年她交的税粮都最多。现在又多了一个谢蕴,粟麦更缺了。


    乡老沉吟片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贵人,答应这次给她整整一斛粟麦。虽然他相信,贵人私下一定给了她报答。


    “多谢叔爷!”


    今年的罚粮有了着落,张静娴开心地笑了起来,她走到分割猪肉的豹叔那里,又和他要了大野猪的獠牙。


    这么坚硬的獠牙用来做箭,肯定很好用。


    一群人忙活到接近子时才罢,张静娴举着一个还未熄灭的火把和谢蕴一起回了高处的篱笆小院。


    之前,村人们已经热情地将属于他们的两只小野猪抬了上去,且处理干净了。


    张静娴将火把竖在院中,想到了什么,从厨房中找出了自己珍藏的木炭和蜂蜜。


    “郎君,我给你做加了蜂蜜的烤猪肉。”


    她信守诺言,一双清澈的眼睛望向谢蕴。


    山风徐来,吹动谢蕴肩后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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