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车碾过积水的路面前往最终目的地时, 杰西正蜷在新装好的吊床里,睡裙下摆垂落的卡通蝙蝠随着她的翻身轻轻晃动。
阿尔弗雷德猫悄无声息地跳进她的怀抱,尾巴扫过她的手腕——一阵突如其来的灼热感让女孩猛然惊醒。
她低头看向手腕内侧, 那道灰黑色的诅咒纹路正像退潮般收缩。皮肤下的血管泛起微光,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逆向转动。
“阿福!”
应声回头的阿福就看见女孩举着的手臂在冷光下洁净如新,连最细微的疤痕都未留下。
屏幕上的地脉监测图正同步熄灭。暗红脉冲化作灰烬般的残影, 阿尔弗雷德猫突然竖起尾巴, 翡翠色瞳孔倒映着杰西的身影——它喉间发出罕见的咕噜声, 爪尖轻轻搭上她的手背, 像在确认某种不可见的枷锁已然断裂。
“这真是一个意外收获,时机也太巧了。”
洞顶钟乳石滴落一滴水珠,恰好坠入正在向阿福展示的杰西掌心。
她握紧那滴冰凉, 望向监控屏中塌陷的污水处理厂。雨幕彼端, 布鲁斯的披风在爆炸余火中翻卷如鹰翼,而她的皮肤上,如附骨之蛆的诅咒只余下一缕众人记忆中的影像。
大家好,我叫, 这不重要,我是韦恩集团的一名现场协调员, 我的任务就是, 为大老板的“小甜心”蝙蝠侠擦屁股。
当然不是真的擦屁股, 我是直男。
简单来说就是, 挥舞着钞票到处给小情人蝙蝠侠在哥谭行侠仗义造成的损失买单。
老板可能真的很爱蝙蝠侠吧。
我捏着咖啡杯的手指被寒风吹得发麻, 警戒线外挤满了举着长焦镜头的记者。起重机臂上的探照灯将码头区照成惨白的手术台, 那截被炸成麻花的输油管道还冒着青烟, 像条死而不僵的机械蜈蚣。
“第四区混凝土碎块清运完毕, 三台机器已就位。”
对讲机里传来主管的咆哮时, 我低头看了眼平板——凌晨三点十七分,距离蝙蝠车撞塌化工厂外墙刚过去六小时。
韦恩集团的LOGO在重型卡车车门上反光,穿着荧光马甲的工人正给废墟喷冷冻凝胶,防止二次坍塌的扬尘呛到隔壁街区的圣诞集市。
财务组的人抱着电脑穿梭在瓦砾堆里,赔偿协议在虚拟屏上滚动生成。
“房屋全损的住户直接置换上东区新公寓,嫌远的可以选韦恩大厦酒店套房暂住。”
法务部的琳娜女士穿着十分干练,和公司里的样子完全不同。她跨过钢筋,手里那叠文件厚得能砸死猫头鹰法庭的余党,“受伤人员医疗账户已关联集团保险系统,所有修复治疗项目按最高档报销。”
即使是半夜被喊起来,琳娜女士仍然保持着非常高的职业素养,老天!她甚至都不需要咖啡。
我蹲下来查看地基扫描图,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刚才安排下来的重建方案:原本的污水厂遗址将被改造成垂直农场,玻璃幕墙外挂着蕨类植物净化空气。
是的,作为哥谭薪资水平最高的公司,我的同事们都有着和收入相配的能力水平,几个小时内拿出一个重建方案完全没有问题。
更多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们习惯了。
哈哈。
“上头要求保留部分法庭遗迹作纪念公园。”主管叼着一支烟凑过来和我闲聊,他西装口袋里甚至还塞着一个方巾,“说是警示后人,但我觉得完全可以开发成一个特色旅游经典嘛。”
起重机吊起最后一块刻着猫头鹰图腾的水泥板时,我瞥见废墟角落闪过一抹黑影。红头罩蹲在断墙上抛玩一枚□□壳,他身后,红罗宾正把某个冒着电火花的服务器残骸塞进印着“韦恩科技报废品”的集装箱。
不要问我为什么“认识”他们两个,哥谭的哪个人没有被义警救过呢?我甚至能分清楚蝙蝠侠和夜翼扮演的蝙蝠侠。
等等,如果夜翼可以扮演蝙蝠侠的话,老板能分清楚吗?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还知道夜翼就是第一任罗宾,没有人会忘记他的屁股。
我是直男,再次强调。
“地下管网修复进度92%,诅咒残留物已移交实验室。”
我对着耳麦汇报时,一辆属于韦恩集团的车辆正驶离现场,市政厅的人站在临时指挥部喝我们提供的热可可,他们胸牌背面都印着韦恩集团的合作编号。
我知道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可对哥谭人民来说,只有《了不起的韦恩》。
从生到死都离不开韦恩,更别说韦恩真的在哥谭做了很多实事,哥谭有在一天天变好。
为什么老板要苦恋蝙蝠侠啊!
天亮前,公关部放出了新闻稿:《韦恩集团启动“新哥谭计划”,百年危机转化为生态建设》。
当我坐在洒水车冲洗过的路基上啃三明治时,手机弹出推送——布鲁斯·韦恩在慈善晚宴举杯微笑,背景是垂直农场的概念图。照片角落,达米安·韦恩的侧脸一闪而过。
咖啡杯底积了层冷掉的残渣,我起身拍了拍工装裤上的灰。又一批印着W标志的生态砖运抵现场,它们将在曾经的罪恶温床上,长出新的血管。
哥谭日报的头版在晨雾中铺满报亭,油墨未干的标题像钩子一样抓人——《百年阴谋终见光:猫头鹰法庭的活人祭坛》。
摄影记者抓拍的画面里,真空舱中孩童苍白的脸与市政厅荣誉墙上的笑脸并置,形成地狱与天堂的荒诞对照。
维莉坐在GCN直播间,耳麦里导播的倒计时与心跳共振。当红灯亮起,她将偷拍的芯片插入全息投影仪:“观众朋友们,此刻您看到的是哥谭地脉能量井的设计图,签署者包括……”
名单滚动时,咖啡杯在市政厅会议室摔成碎片。市长盯着直播画面里自己岳父的名字,奶油色的墙纸突然在眼中爬满霉斑。
这当然是蝙蝠侠默许之后拍到的,他尊重哥谭人民的知情权。
两个月后,哥谭州立监狱死刑室
防弹玻璃外挤满望远镜,记者们的长焦镜头像一群饥渴的枪口。埃德温·霍尔特被捆在电椅上,西装依旧笔挺,只是后颈的利爪烙印已溃烂流脓。典狱长按下通话键:“可以开始你的最后陈述了。”
前市政规划局长这几个月显然过得不是很好,形容枯槁,更没有想到居然真的能恢复死刑,胜券在握的依仗彻底消失,往日高高在上的人就像一条狼狈的落水狗。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哥谭没有死刑,你们不能这么做!”
旁听席上,曾被他授予“城市之星”奖章的母亲捂住女儿的耳朵,女孩腕间也带着那个最近非常流行的粉色蝴蝶结皮筋。
哥谭州议会大厅
大理石穹顶将议员的争吵折射成蜂巢般的嗡鸣,两百三十四张橡木座椅上,深红天鹅绒坐垫浸着经年的威士忌渍与冷汗——这是三十年来首次重启死刑表决的修罗场。
“当真空舱里五岁孩童的监护权文件变成买卖合同!”
支持派议员科尔的义肢砸在讲台,机械手指捏碎的粉笔灰簌簌落在《关于哥谭恢复死刑的提案》上,“我们需要的不止是绞索,而是烙进历史的耻辱柱!”
反对派的老哈里斯颤巍巍举起枯叶般的手:“1989年误判的埃迪·科布案……”
他的话被旁听席爆发的嘘声淹没。
受雇于布鲁斯的私人助理在二楼包厢调整领结针——那是一枚微型摄像机,正在实时转播现在的场景。
“现在表决。”
议长的小木槌敲下,防弹玻璃外的记者群也安静了下来,等待着最终结果的揭示。
“第7修正案通过。”
当药水一滴一滴注入时,哥谭河畔正在举行破土仪式。韦恩集团的起重机吊起猫头鹰雕像残骸,填入新建的儿童医院地基。
杰西踮脚往混凝土里撒下花种,阿尔弗雷德猫的尾巴扫过她已无疤痕的手腕——那里也有一个粉色蝴蝶结皮筋。
这是三十年来哥谭第一个死刑日。
韦恩大厦深处,卢修斯对着显微镜里的成果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那些从法庭成员尸检样本中提取的永生细胞,正在培养皿里被纳米机器人啃食殆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