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称自己苦学多年奈何神力依然低微, 需要圣君相助。又称仪式复杂一不小心有反噬危险,他要亲自主持,“以护圣君万全。”
什么护自己万全。怕自己死得不够透还差不多。
屈景烁比火萨满更会演, 眼泪唰地也下来了:
“为了凛国万千子民, 萨满大人但有差遣, 我必全力配合!”
公主的泪水, 竟比火萨满多得多,那眼里盈盈的痛苦和怜悯, 也更胜火萨满一大截。
现在谁还记得起公主祖籍在启国, 这分明是他们的圣君!众人跪拜感泣。
屈景烁走到火萨满面前搀扶起火萨满,凑近:
“忍够我了?现在我对你也一样了,阿拉兹。”
图勒格的前仇,夺走火神神佑之权誉的新恨,屈景烁又怎会不知晓。
这么近的距离,屈景烁如期清楚看见阿拉兹眼中杀意。
为了制造一个,他不下场就是不仁的神怒,不惜焚烧草场,造成焦骨遍野, 牲畜牧民死伤无数。
下次呢,这个疯子还会做什么。
下次,会不会自己的侍从,辛夷等人也落到阿拉兹的毒计里, 成为一环中的牺牲品。他已经不能容许阿拉兹继续活下去,他的杀心正如对方对他一般坚定。
回到自己帐中, 听侍人禀报,乌兰来找他。
“你不要去,我派人杀了阿拉兹, 我会保护你!”
乌兰开场第一句,就把屈景烁劈得愣了下。
屈景烁弯唇:“你保护我?”
——“第三步之前,最该能解决异象的公主,我会把他架在火上。就在这个时候出手,让他求你,让他只能乖乖躺上你的床,任你品尝。”
乌兰也说不清心中灼烧自己的是什么。确认死老头的背叛,仪式真有可能会给公主带来危险,别说等公主来求,他驾马快跑出一脸刀割似的冷痛。
“阿拉兹一死,什么仪式都不必办了!”急吼吼说完,乌兰才注意到内帐里还站着一个侍人。
之前自请斗舞那个么?看了一眼,乌兰没往心去,在他眼里,除了个别人,其它都是羊马牛猪。
“坐下,慢慢说。”屈景烁拍了拍身边的榻。
乌兰眼睛一亮,注意力顿跑偏:“你邀请我上你的榻?明示我?”
屈景烁先请惊呆的辛夷去准备些茶水点心。
等辛夷出内帐,他才慢慢地开腔:
“你都这么说了,还是坐桌边吧。”
乌兰脸皮显示出了跟看起来不一样的厚实,全当屈景烁没讲过话,几个箭步冲到榻边,一屁股坐下,还坐得离屈景烁极近:
“我是认真的。我没有想到阿拉兹这个死老头比看起来心狠得多,连自己的小徒弟都能说丢就丢。皆因小看他的心狠,我被阿拉兹骗了。天怒是他拿了我的信物,假传我的命令,让我的人制造的!根本不是什么天怒,是阴谋。你不要心总是这么软这么好,别管这事了,我杀了他一切就结束了。”
对于自己心软心好的评价,屈景烁笑而不言。
沉默打量乌兰两眼,他问:
“你的信物为什么会到他手里?对了,上次嘎勒身边的火蝴蝶,是你的手笔吧。”
屈景烁注意到乌兰目光极快的一次游移。
本只是五分,现在变成七分确定。
屈景烁在脑中慢慢还原以火蝴蝶为序的计划:
“火蝴蝶出现后,阿拉兹带来神谕,令大王子和我不得圆房,直到通过考验。考验是,我能用心火,写出神的旨意。乌兰,心火是什么?”
“心火是……一种完全由阿拉兹捏造的概念。”
辛夷端来糖糕。屈景烁拈起一块送到乌兰嘴边。
乌兰满心都是“他喂我他喂我他喂我他亲手喂我”的狂喜,正常大小的嘴忽然张成巨大。
血盆大口把女孩半掌大的糖糕吞掉。
屈景烁递上香茶。待乌兰咽下,又拿起一块:
“这样我跟大王子就永远不能完婚,真聪明,再奖励一块。”
结束一场突袭忙中偷看公主的陆远,被迎头痛击。
痛归痛,很快从公主眼神读出点冰冷薄利的东西,陆远忍痛静静旁听。
乌兰满嘴香甜不说,眼里更是美人笑如春花,理智已飞远,二话不说又吃一块。
这糕里有种蜜,乌兰尝出来了。
是在启国也很稀有,只有皇室才能得到稳定供应,便是博塔格这样的大贵族,便是他们有购买启国珍惜物品的渠道,也难得的蜜。
这么宝贵好吃的东西,公主竟喂给他,乌兰头晕目眩,不知不觉,在已经吃过晚宴的情况下再吃了第三块、第四块。
屈景烁也没想到乌兰这么配合,这种糕点加上茶水会像现代发饼一样发起来。
他手不停:
“你说阿拉兹对嘎勒说丢就丢?你果然是想给我上保证。我跟嘎勒身上的火蝴蝶,是你们计划的开头。你们本该是共谋,只是计划进行到一半,阿拉兹出于想叫我死的私心,瞒着你,更改了后续的计划,你发现这一点时,你的信物已在他手中被他彻底利用完毕了。”
“嗝——”乌兰捂住嘴,脸部扭曲了一下,放手:
“他为了让他的小徒弟不跟你一起去那劳什子仪式,亲手杀徒,可见阿拉兹准备的仪式定是要人死无全尸。你现在是不是要考虑我的提议,直接杀了阿拉兹?”
“阿拉兹死不足惜。但若是被你偷偷袭杀,假神怒之事,无人给个后续处理,恐怕会让普通的牧民恐慌很长一段时间,影响他们生活。阿拉兹,可以死得更有价值一点。”
“你就是心软!你难道要以身犯险?那我跟你一起去!若是你的护卫还不够,就加上博塔格家族,阿拉兹若让我们出事,便是火萨满也会被王诛全族。”
“你倒是敢错敢当啊?”屈景烁九分玩笑,一分真叹,乌兰居然提出跟自己一起去仪式?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真有个精分的仙人相伴,也不知自己还有个系统。
是个横征暴敛的毒辣东西,但胆量与狠毒相当。
“不过不必了,我有万全保障,你可没有,仪式中我不想分心保护你。”
“公主——”乌兰余下的话被塞回喉中,在公主伸出的纤指下张嘴。
“再奖励一块。”
乌兰手捂胀痛翻涌的腹部走出帐篷,拒绝旁人搀扶。
“别碰!会、呕、不能吐!”
“大阏氏,您这样如何骑马?”乌兰的属下表情难言。
“不能骑、呕、那就……走回去,我绝不浪费一点……他亲手喂我的食物!”
“您流了很多汗。”一名属下委婉道。
“公主亲手喂我的点心,天神也别想夺走!区区一点难、呕、受,算得了什么……”
帐篷里屈景烁正拿锦帕擦刚洗过糖蜜的手:“厉害了,真吃完了。”
陆远也已回到了营帐,正研究剩下的功能。公主不喂他,他可以喂公主啊,问题是,这个四菜一汤健康餐,真是正经餐食吗。
健康,不代表能吃……陆远脑子冒出菜肴:蒜蓉香蕉、芒果炒鱿鱼、西瓜烩鸡胸肉、橘子炖鱼、草莓芹菜汤等。
健康吗?挺健康。
投喂后公主就会再来个-100给他看。
既然盲盒里,是其他玩家在模拟期选择率最高的选项,又怎么能保证,他们不会故意戏弄npc给npc喂黑暗料理,期待看见npc的震惊和试吃后的难受?
陆远永远不会把人想得多么高级,从某些角度,他们,他自己,都不如一段程序。
至于换装,更不考虑。八成以上,是半透明的那什么。
想到这,陆远彻底不想尝试体验版,而更期待正式版。
体验版记录的是别人的过去,正式版是他要跟公主共同书写的未来。
陆远氪起一个跟萤火虫差不多式样的通用技能。这个泡泡样的技能是治愈精神,萤火虫是治疗肉/体。
屈景烁躺在床上,就见一个个蓝色的泡泡从床盖飘下。
无形的柔和力量,在抚平因阿拉兹生出的怒火,心里浅淡烦躁随泡泡不断没入身体平歇。
陆远看看公主,又看看心情值,手氪不停。
不同于他收拢的将领、谋士,公主没有“好感度”这一属性。
陆远以为,可能是自己跟公主的牵绊还不够高。
心情值,不像“好感度”那样直观,而是种种复杂因素组合作用的结果。
但是,从一开始公主躺在床上的-100,到泡泡刚出现时的-20陡然变化,陆远得出:在有关自己的东西出现时,公主的心情,大致等于公主对自己的好感度。
之前则大概率在想火萨满。
屈景烁抬手戳泡泡。
“真可以戳?”泡泡在被指尖碰到时“啪”轻响破裂。
碎片化作蓝色光点没入身体。
“精分好了吗,仙人?”
随莹白手指一个个戳破泡泡,陆远看见心情值+1+1+1+1,唇角不觉弯起。
屈景烁戳了十来个泡泡,困意上涌。
他,跟他们一样,想让自己摆脱失眠困扰睡个好觉……
这份相似的心思,更增添屈景烁想要进一步了解对方的冲动:
“我什么时候才能听听你的声音呢?”
声音越来越低,屈景烁眼皮沉沉坠下,很快陷入甜梦。
陆远躺在简易的皮革褥子上,望着公主睡脸,看着看着也慢慢闭眼。
公主最后的心情结束在+10。
终于又是正数了!
呼吸变得沉稳绵长之时,陆远唇角犹带满足笑意。
……
火萨满举行仪式的地点选在远离王庭的一处火流星造成的“火神遗迹”。
在火萨满的,各种借火神的名义,加诸的条款下,非贵族不得靠近,屈景烁的卫队和独角兽王也在不能靠近的行列。
屈景烁无聊地静看着火萨满表演。先献上牲畜,再跳过神舞,终于,火萨满让他站上祭坛,向火神念请罪的诗文。
乌兰安排的弓手已经瞄准火萨满的头,奈何屈景烁一个眼神,便压得他不敢乱动,早已憋了一肚子火,顿骂阿拉兹:“老头你找死!你敢让公主请罪?”
“当然不是要公主向神请罪,是公主代我等献上我们的歉意。”
乌兰余下的话再次被屈景烁一个眼神镇压。
后悔,平生第一次,乌兰体会到这样真切深厚的悔意。
早知现在对公主的心情会变化到这般复杂地步,当初无论如何不该跟阿拉兹成为同谋。
他对公主,又喜欢,又佩服,又恨——恨公主为了一些牛马似的低等牧民以身犯险,恨公主心软至此。
恨公主的心,为何不独对他软。
火萨满的手杖上爆发出一团刺眼的红光。
此时正是屈景烁站上祭台的瞬间。
地动山摇。
“轰!轰!轰——”
类似炸药的爆炸声中,蓝绿色腾起的奇诡火焰中,烟尘里,无数人后退或前进,唯有公主单薄模糊的身形一动不动。
“天怒,天怒啊!什么公主!什么圣君,是邪祟——”
乌兰令“放箭”后冲进火里。一起冲上去的还有二王子。
公主的原配夫君,骨咄禄大王子边不断后退边嘴里喊着:“保护父王!”其实退退退的速度比老国王还快。
还在指认公主为邪祟的火萨满被暗处的毒箭洞穿脑袋。一击毙命。
在这混乱的,肆虐的毒火把一切烧成一锅粥的时刻,没有预兆,没有声音,一道光色纯粹,粗如龙身的闪电横过天际。
“那是什么!”众人只是一个抬头,无数电光撕裂空间,瞬至祭坛。
光清空了火焰,也止住了混乱。
散尽烟尘和火焰的祭台上,公主的身姿如最初一样美丽镇定,公主转头看看脸爬黑灰的乌兰,又看看头饰都歪掉的二王子,好像是叹了口气。
祭台上。
屈景烁除了叹息,还在说话。只是众人刚才都一顿狂退,没谁听得清。
“别太小看我行不行?我是没有把握就来犯险的蠢人吗?”这问话只是对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冲过来的两人说的。
乌兰抹了把脸上的灰,一屁股坐在焦黑黑的祭台上,望着屈景烁无奈的眼睛笑。
二王子开口:“担心你,跟你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
乌兰眼珠转动,冷不丁停下,盯着焦黑痕迹,道:“这痕迹,怎么有点像启国的字?公主看看?”
没了火萨满在那阻挠,被禁止过来的屈景烁的独角兽,瞬间飞到祭台。
屈景烁乘上独角兽,让独角兽飞高些。
确是启国文字。
从高处看,祭台上全部的焦黑痕迹隐隐形成八个字:
冒犯公主,
伏请恕罪。
陆远这边,系统弹出窗口:
“玩家:陆远,对‘景昭公主’的牵挂度为:81!恭喜玩家,公主专属商城正式版已解锁!”
第72章 第 72 章 对Q版公主头顶大泡泡………
【‘景昭公主’相关信息更新中……好感度加载中……】
【加载失败!】
【尝试深度读取……读取中……】
【读取#@#%%……失败!】
【系统遭到攻¥@%——】
陆远眼前界面忽然“滋啦滋啦”作响。
“怎么回事?”
乱码过后, 系统音再响起,微妙多了变化:“错误已修复!公主殿下相关模块已更新!”
又很快恢复原本的系统音:“请玩家尝试新功能,首先从殿下立绘开始吧!”
注意力99.9%在公主, 陆远只当是刚刚程序混乱后遗症。
星辰碎片似的光滤过面板, 首先一眼看见的变化确是公主立绘。
体验版只有固定几种表情的立绘。
现在跟真人没多少区别, 栩栩如生。
眉眼细节处的情绪都有。一正式一Q版, 统一地蹙眉凝思。
脑袋上各自顶着一串小泡泡,最后一个大泡泡, 大泡泡里疑似公主心声:
“我只是想顺势利用这场众目睽睽下的祭祀, 让火萨满当众被雷殛。”
陆远试探点了一下心声大泡泡,点击可以翻页。
只是点了正式版公主的泡泡,Q版就会完全转换到后方,且变成黯淡之色,表示无法互动。
“这样,所有人知道,王庭周边的草场起火,是火萨满以人祸冒充天灾。普通牧民便不用夜不能寐,提心吊胆, 担心天罚。”
“公主真好。”
柔软的心声和立绘搭配,看得陆远胸腔酥麻,险些摸上公主流淌细碎光芒的长发。
系统弹出指引:
“拖动当前交互立绘,可切换两种立绘位置。”
陆远沉浸于新功能, 随口问:“两种不能同时见到?”他这么问,纯粹因为好奇设计思路。
之前体验版虽说互动性简陋, 但两个立绘还能同时看见,戳了一个另一个不会消失。
怎么进化成正式版,公主立绘却只能亮一个?
“同时见两种立绘?你是不是还想左拥正式版公主, 右抱Q版公主,想挺美。”系统音平静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陆远一滞。
怎么回事?
升级到正式版以后,这个系统怎么也好像升级了?
而且升级的方向,好像比起玩家更重视“景昭公主”?不再把公主当成跟其它一样的npc了?
这种变化,怎么说呢,便是让陆远被系统喷了还唇角挂笑。
是因为过高的牵挂度,让系统觉得公主最重要吗?以为公主在一日,自己便会被这游戏拿捏一日?
是的,自己会。
“好你个系统,还会嘲讽兼污蔑玩家了?”陆远唇角就没平下过,听指引长按正式版鞋尖上的翡翠。移动公主金靴把正式版请到Q版身后。
点击Q版公主泡泡:
“可是,我没想要神谕里是向我请罪的内容呀?这会不会太安牧民的心也太让国王不放心了?”
再点一下泡泡:
“毕竟我还未跟大王子完婚,不姓阿什那。光是神的庇佑还好说。神向我伏首?国王会派死士源源不断暗杀我。”
屈景烁正要氪币把这请罪的话改写,面前虚空中,忽然浮现一块巨大的白色方形长条。
金光手指捏着长条,像捏着橡皮擦一样把焦黑擦去。橡皮擦穿过目瞪口呆的二王子和乌兰,来回唰唰唰。
两人连根发丝也不曾带动,如被阳光掠过。
但字迹是真被擦掉了!
又天降石碑:“轰。”
屈景烁飞下来,跟凑近的二王子和乌兰一起围观。
石碑上字迹为血红,看得人心头凛然:
“荧惑落野,赤炎燎原,非神降罪,实乃人奸,今惩其伪,以正视听,自此以往,毋复疑惧。”毒箭毙命的火萨满尸体被无形的吸力一把拉过,砸在石碑!
金光当众将变形尸身湮灭。
陆远戳Q版公主头上泡泡:“乌兰命人放的毒箭要想办法处——”
“消失了。”
对公主,陆远使用了[关怀]。
屈景烁听见声音:
“别担心那个小崽子了。”
语气,一点酸意。
音色有金属的质感,铮铮然的清寒,但是音调偏又柔和,削弱了寒气,几只剩清沉。
如一把敛刃对他的刀。
Q版公主冒泡:“能读我的心声?”
公主心情值-10。
系统冷酷弹窗:“检测到公主对玩家信任度不够,心声更新为愿望!”
陆远一笑:“这更好。”
屈景烁兀地令独角兽飞高:“仙人,是你吗,你可痊愈了?”这是直接问出口的话。
“我本就没得病,是有歹人冒充我,”咬牙趁机骂完狗系统,陆远保证,“你放心,以后再不会出现那种情况了。还有,你向我许愿,我能听到。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公主心情值+10。
陆远松口气。
画面里,公主蹙眉望底下的混乱。
Q版公主头顶愿望泡泡:
“难得跟仙人对上一次话,下次再交流,又不知是何日了……”
公主愿意跟自己交流,并且表现出了对这份交流的珍视,陆远心跳加速。
“仙人的声音还挺好听的。便是不论其它,就多听听这音色,也能洗耳朵,错过的话,些许遗憾。”
陆远心狂跳,一个没忍住,对Q版公主头顶大泡泡……做了不好的点击。
薄唇落在文字泡。
他对公主用的[关怀]语音,是他现实里的声音,不是游戏里,他为了夏侯弲随便选的角色音,公主夸奖的是他现实中的声音。
泡泡被亲翻页:
“可下面这锅粥也不好不管。”
“公主,我的传音之术精进了就不会退回去。以后,我们还有很多交流的机会。”陆远拼命压住激动,不肯让公主所称赞的声音走调。
Q版大泡泡:“希望你的信誉对得起你这把好听的嗓子。”
戳一下翻页:“骗我的话,是仙,我也不会再理你。”
陆远此刻只是微笑,直到看向实时画面。
公主满脸受宠若惊,还有一点儿歉疚:“这样会不会太叨扰仙人了?”
陆远差点要对茶茶的公主做不好的点击。
“再别叫我仙人了,我叫陆远,请公主每天多赏赐一点叨扰。”
石碑在下,刚湮灭火萨满的残威在上,屈景烁说什么,众贵族都连称“原来如此!”“多亏圣君出手!”“神佑圣君!神没有抛弃我们!”
有反应更快的伏地:“阿拉兹不配萨满位,愿尊圣君为新萨满!”
新的火萨满,不可以是阿拉兹的人,尤其不能是他的徒弟们。
不然会麻烦源源不断。
但是自己也不会在凛国停留多久了,还是要请大萨满寻找新的火萨满继任才行。
“在大萨满挑选出更合适的年轻人前,我暂代此位。”
屈景烁那边众贵族向新萨满献牛羊马匹之时,陆远处理主线的军务。
处理完,陆远继续研究“公主商城”。
[投喂]里不仅有食物,还有药材,甚至有仙丹。
陆远手很丝滑地就直接点上价格最长的仙丹。
“公主当前体质不宜服食此种品级丹药!确认购买?”
“确认。”把仙丹加入以后要喂公主的列表,再问:“给我一份调理公主身体的食谱?”
补充:“美味为首要,调养为其次,千万别给我弄些榴莲炖老鳖之类。”
查收系统食谱后,陆远继续。[关怀]就是刚才他对公主用的“传音之术”。
传一次五分钟的音,一个金戒指或者翡翠坠子就没了。还没正式当皇帝,已经金口玉言上了,感谢系统送来的皇帝体验版。
[换装]……
陆远正要点开,旁边的公主立绘忽然捂住肚子,雪玉般的脸上写满不悦。
噗噜噜冒出文字泡:“肚子好饿……”
凛国。公主营帐。
“辛夷,给我一碗奶,还要些糕饼。”屈景烁刚回到帐中,正是饿得不适,想先饮些马奶吃点糖糕,粗略垫垫肚耐心等上菜时,忽然桌上一阵金光。
伴随浓郁到屈景烁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的香味,桌上呈现八盘一盅。
本是有气无力,一下子被香气注入力量,屈景烁立时站起,坐到桌前。
每样菜和汤都分量不多,正是可以每样都有肚子品尝。香椿芙蓉鸡片、荠菜虾球、枸杞芽浸鱼片,春笋炒香菇……盅里是玉竹茯苓乳鸽汤。
放在启国不算稀奇,可放在凛国,是绝难凑齐的一桌鲜。
“公主,还要……马奶和点心吗?”
以手点唇,屈景烁朝满脸震撼的辛夷做了个保密的姿势。
“陆远?”屈景烁轻声。
陆远盯着公主心情值从负数变成正数,还在不断+1+1+1:
“今天先这样?再多怕你吃撑。”
相较公主那边的“先这样”,陆远面前是一个酱黄瓜,一碟肉脯,面饼一卷就是古老版鸡肉卷。
等最后拿水涮涮黄瓜碟,也算肉菜面汤齐全。
“谢谢你。”屈景烁本是眉开眼笑,结果一筷子春笋香菇进嘴,愣了。
脸上笑意消失。
咽下去嘴里的食物,屈景烁有些出神:
“哪来的这桌美味?”
公主立绘冒文字泡:“这味道怎么会跟&@相像?难道[乱码][乱码]?”
公主脸上没有笑容。
但公主心情值……
+30?
又-1。
“有一点点想%@¥了……想见[乱码]。”
陆远摸着[乱码]的部分,脑中掠过一些画面。
泡泡翻页:“如果陆远是,那@%*便不是……希望他是真如&#里一样厌弃我,我也要离他远点,别过敏……”
“厌弃?谁会厌弃公主?公主要离谁远点?”公主的问话还没回答,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候,陆远勉强自己压下心中疑惑:“仙术变的,怎么了?”
“有一点点,一点点像我朋友的手艺。让我想起他。”
公主眼浮雾气,陆远通过这个眼神,判断这个朋友大概率已经去世。
不可能往公主伤心事扎刀,陆远决定不问这个已死了的朋友。
正要温声安慰,却就在这句语气略显怅然的话语后,陆远看见公主心情值一跳动。
直接变成70。
屈景烁有七成肯定,陆远就是凌渊、就是拓跋鸢……就是一直以来陪着自己的,“他”。
“原来我的皮肤,我的味蕾,我的直觉,都已经把他记得如此牢固。”
感情可以淡化,记忆可以模糊,但是从身上流过的时间和事件,总会留下一些痕迹,而这些痕迹,因为是……他所留的,屈景烁确认它们时,并不讨厌。
尤其是在确认直到最后他也陪着自己的这一刻。
确定了,屈景烁吃得越发心安理得:“都最后一个世界了,他也不曾离开,那,吃点自己未来那什么……做的饭菜,多正常呀。”
看不见上述文字,只能看见一片乱码的陆远正在疑惑——公主口中人已经殁了,为何想起来心情值会暴增这么多?
“系统,报BUG。”目不转睛盯着公主微红的脸,忘记卷肉,被动成为素食主义者的陆远上报公主心情值异常。
没多久就得到了系统冷冰冰“除您之外一切正常”的答复。
被嘲讽,陆远反倒露出笑:
“原来是真的心情好。”
看着公主香喷喷吃饭菜,嘴里的卷饼也忽然变得很香。
即便只有酱黄瓜肉脯,不输现实里他吃过的最高等的宴——
嗯?
怎么满嘴只有黄瓜的味道?
启国,陆远吃着或素或荤素齐全的卷饼,打着天下,主线之外全部时间用来看公主,想公主,给公主送好吃好用的。再在加深的心意里,不断推迟提出试验[换装]和[触摸]的时间。
是在这个游戏里,陆远始知原来越是在意,越会小心。
现实里他的有些朋友醉后笑谈:“为什么欺负他?我是为了锻炼他,让他内心强大起来。”“他”是该朋友现在的情人。
“故意让他经历一些挫折,才是爱他。”
陆远之前不懂,礼貌点头:“哦,你们都开心就好。”
现在懂了,想穿回去把自己点下的脑袋摇出残影。
别说让公主经受痛苦、挫折,他给公主写一句留言,会斟酌每个词,甚至每个标点。
放在一个人身上的心越沉重,当面对他时,一举一动越轻如丝缕。
唯恐还有不及。
这种心情跟其它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关系,甚至跟面对的是不是人类,也都没有关系。
凛国,屈景烁的身体在陆远每日食谱放送下变得靠近仙丹所需体质。不同于屈景烁每天吃吃,睡睡,凛国其他人全都忙得不行,因为国王的突病。
国王的病,十分巧了。
病,从二王子离开王庭向边境一个小部落出兵开始,突然加重。
二王子想继位,需要在军中收拢更多人心,建立更多威信——屈景烁明白这点。
于是在解决粮草问题后,这趟屈景烁并未派公主卫去削弱二王子的风光。
他留在王庭,看静水下暗流,涌成滔天的浪。
“火萨满阿拉兹被天诛一事”,只是之后更大波涛的序章。
“天诛”中,国王本就走向衰弱的身体,受了惊,又被那一路狂退,退到将亲生父亲掩护到身前的骨咄禄大王子气得回去半夜呕血。
自此,王愈是江河日下,要被搀扶着处理国事。
而身体到这个地步,面对让骨咄禄大王子辅助监国的提议,国王却置之一笑。于是众人都明白王已经在迟疑了,王并不想把王位传给一个真正的懦夫。
大王子以联姻结合的那几个老牌贵族,上了火。
匐俱二王子马上又要出兵平乱,这要再立一功,回来王正好顺理成章把储君之位给他。到时二王子便会提拔支持他的新贵族和青壮军官们,而洗掉他们这些老东西了!
二王子离开前,他们安静得像是一群瘟鸡。等二王子走远后,本已有些好转的老国王,便忽变成药石罔顾。
陆远这日向公主问安,忍不住提:“近日恐有风波,我为公主准备了一套新衣裳。”
第73章 第 73 章 战斗:麻花辫/流淌光辉……
说到一半陆远已略紧张。
虽然公主近来心情值都稳在70以上, 对他也日渐亲近,可在陆远心中,够格买衣服的起码是男友预备役, 而自己似乎还没到这地位。
因为公主对他, 熟稔是越来越多, 脸红羞涩却并不多。
目前, 公主还只是把自己当普通朋友。
陆远为此失落。
这也是他不断推迟提出[换装]和[触摸互动]的原因。
预备看见公主心情值-10甚至-20而后再进行劝谏的陆远只见公主嫣然一笑,大大方方:“是什么, 快给我看看?我真好奇你的眼光。”
公主心情值+5!
陆远大喜之余, 盯着立绘头顶因为并不是愿望而无法读取的一团乱码,又满是抓心挠肺的困惑。
困惑不影响手速,陆远立刻在[换装]里选择了自己已经准备许久的套装:“公主,你不需要动手,这个衣服会自己穿到你身上。”
公主立绘头顶冒出一个大“?”
随即变成“!”
金光在屈景烁周围汇聚,很快形成一个由金色不透明材质八面围成的密闭空间。
身处其中,屈景烁却毫无窒息感,许多纯粹由光芒组成的触手伸向他,它们并不触碰他的皮肤, 只是温柔地摘下帽子,解开发带,腰带,托起他的腿卸下他的靴子。
束起又掩在毛边帽子里的头发披散, 全身上下被脱到只剩里衣底裤。但是在金色换衣间里,他没觉出半点寒冷, 这里面的温度竟然在随他衣服增减自动变化。
略挂一丝的状态没有维持几秒。
暖乎乎的触手们,很快托着以红羽和红宝石装点的发带,坠下剔透红水晶的额饰, 窄袖收腰整体线条利落的红底白纹上装,同样贴腿的干练又简洁的马裤,和稍缀红翡的马靴,依次靠近。
屈景烁任由它们帮他穿戴,到最后的护甲时,一个设计引起他的好奇。
最外层的护甲为何在背后两块肩胛骨处有类似护心镜的精美钻晶?
而不是一前一后安在心脏位置。
“我要不要问陆远这两块钻晶的作用?万一陆远就是看它们好看,它们不过是作为装饰而存在,我问了,陆远定要误以为这套衣服没得我满意。”屈景烁沉吟片刻,决定不问:“而我其实非常满意。我喜欢这套衣服。”
陆远只能看见公主头顶先是一个“?”,再是一段乱码,最后忽然冒出大泡泡:
“我希望送我这套衣服的那个人也跟我一样满意,开心,所以我不问。”
金色密闭换衣间里传出声音:“陆远,这套衣服好看极了!”
陆远一颗做主线时纯粹由铁与血铸成的心脏,总会在屈景烁这里化成棉花,化成温水,恨不得下一刻穿越屏幕包裹公主,在公主一声惊呼中把公主卷出屏幕,再在公主笑容里伸出双臂接住掉落的公主。
“宝……不,公主喜欢就好。”
有什么会让公主冒“?”泡泡,有什么会让公主想发问?只能是护甲那违背常规设计的“护心镜”。
公主并不知道,这个套装有两种形态,平常状态为“沙之花”,以赤红为主的艳烈骑装,战斗状态为“月之核”,肩胛骨处的晶钻在战斗时会伸展为翼。
他没说,是因为刚才公主答应得出乎意料爽快,他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已经点了[换装]。
明明好奇不已头顶“?”的公主却也没有问,因为“想让对方一样开心”。
“公主,我很开心。”
公主心情再次蹦出+3。
又悄悄+1。立绘冒泡泡:
“我眼光真棒,看上一个坦诚的好%@!心里喜欢,嘴上嫌弃的做朋友就罢了,做%@绝对不要……”
陆远咳嗽一声,死死牢记:该打直球时务必勇敢打直球。
正往脑中深深刻字时,金光消散。
陆远呆在画面前,看着换上新套装的公主。
屈景烁有些不自在地摸摸垂下的麻花辫,首先,他没有扎过麻花辫,再者,他更是见都没见过两条麻花辫还一长一短的绑法。
又扶了扶头顶缀有红宝石和红色羽毛的发冠,屈景烁有点儿紧张地抬眼:“衣服好看。可我穿着……好看吗?”
剔透的红水晶,像是一滴永远流动的血,闪烁在他入鬓的长眉间。
骑装裁剪利落英气,处处可见的绯色饰纹增添绮丽,而主人画龙点睛式的一张绝俊绝丽的脸,亦是秀美锐利并存。
陆远脑中冒出:若太阳升朝霞,若芙蕖出渌波。
好不容易回神,头一次恨自己为何没多修一个文学学位。
便连千古的名篇也不够贴切形容他眼里的公主。又要委婉又要贴切又要够分量够文采……想得时间太长,屈景烁眼里的紧张隐变失望,一急,陆远以幼稚园式最简朴表达肯定了最奢华的美貌:
“你是魔法。”
公主眨眼。
“所有人看见你都会‘哇’然后发呆,这样的魔法。”
公主笑出了声:
“陆远,我想……”
公主没说下去,立绘却暴露了此刻脸颊微红的公主的愿望:
“想要陆远触碰我。”
陆远心跳快把胸腔震裂,手微微颤抖点泡泡:
“我也想……触碰他。”
“其实——”直球、直球,陆远心道,正要开口说[触摸互动]的事,公主那边的内帐被掀开。
他看见公主的爱侍,那个叫辛夷的坤泽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果子走进来:
“哇!”
果子噼啪散落一地。
辛夷望着公主发呆。
正是全被陆远的“魔法说”预言到了。
陆远并不想放弃,还想继续,自己这边的帐帘忽然也被掀开。
“元帅!”
“可恶”陆远心中快把牙齿咬碎,面上和蔼询问:“有什么事?”
事还真不小,他预备第一个攻打的邻居,坐拥兵力是他三倍的“平王”,居然先率水师开向他的领地。
还有什么好说,打吧。
这一战非短期能结束,陆远不愿在战火燎天的背景下,灰头土脸跟公主交谈,便除了必要的[投喂]和伴随三餐的[关怀],战争期间的白天,他尽量避免见公主。
见面前,陆远都会做自创的面操,等肌肉活动开,语气放松下来再聊天,以免把紧张染给公主。
虽然时不时会被陆远漏叫成“宝”,屈景烁又不是真的傻宝,猜到他那边遇上麻烦了,三五不时就问:
“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
陆远起初不愿提,可后来一次屈景烁垂眸落寞说“我还是嘴太笨了,竟让你连向我寻求安慰都不愿……”
霎时缴械,陆远把战场模糊成“异界一处不能动用仙法”的地方,把人数缩减,将大概的战况老老实实告诉了屈景烁。
屈景烁说是说“我没上过战场,不过纸上谈兵几句,你听听,觉得好笑,笑过就算,便当我是说了些傻话逗你开心”,实则给了许多他在现实里的兵书中未曾读过的名战名阵以参详。陆远吃惊之余,越发肯定,这游戏绝非他们这个文明的产物。
他忽然思考起一种可能:
这游戏百分之两百是高于他所在世界文明的产物,那有没有可能,在游戏诞生的异界,程序已经进化到能……
诞生感情?
光是一道猜想,已让他一连数月辗转反侧,唯有望着公主甜美睡颜,才能闭眼。
陆远在启国战火熏天,屈景烁在凛国则看似一派静好。给二王子报:“王病危,骨咄禄欲监国,速归”的信已经让独角兽王去送了。
其余的只看二王子有没有原剧情里那么快的奔回速度。
原剧情,二王子由于并没有得到独角兽王瞬息送到的信,赶回来时,大王子已经完全控制了王庭,还斩杀了一批二王子留在王都的支持者。
二王子损失不小,争位更为艰难。
艰难,但还是当了国王。
要有原剧情里往回赶的速度,这回报信足够及时,二王子更不需他费心。
屈景烁每天都去看看水晶缸里自己亲手酿制的果酒,所有的果酒,唯有这一坛从选果子到放糖榨汁都是他亲手做的,这一坛是他为陆远准备的。
“不知道陆远会不会嫌弃,”这日是剧情里的关键日,屈景烁下颌落在交叠的手背,盯着水晶缸里深红酒液,一如寻常日里他盯酒的姿态,“当初绣成那样的帕子都不嫌,这个酒我保证好喝,应该更不会嫌弃吧?”
这坛酒外,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从“天诛”后,他接受了一些二王子的示好,他的倾向,在王庭各方看是心照不宣地偏向二王子,即便他的众多身份里有一重是微不足道的大王子正妃。
肯定有人想在这关键的日子找他麻烦,让他不能及时响应王庭里发生的变故。
甚至,独角兽王有次在营地里随机瞬移,当刷新出现在呼延家族,大王子阏氏须卜的家族地盘时,听到有痴人在说梦:
“虽然天宪写,‘辱公主侍从者,死’,那我们不辱也不杀,就困住人,等公主来救,再派人围困公主……”
好笑,只要敢伸手,只要对象是他的侍从并且心中不怀好意,都会遇到类似箭羽自燃的事。
至于围困他?那更梦都不必梦。
本该万无一失。
但是意外偏偏就发生了。
“公主!”
屈景烁扭头,视线从酒坛移动到侍人身上。
在屈景烁诧异的目光中,辛夷鬓角凌乱,身染尘土地踉跄奔向他:
“公主……乌兰、乌兰·博塔格……”
屈景烁站起来扶住他。
“别紧张,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受到那份镇静感染,辛夷呼吸慢慢稳定。
“乌兰怎么了?”
“我刚才按您吩咐去给卫队长们送果酒白糖和春日防疫药品,博塔格大阏氏遇见了,说要尝一尝我们的果酒。”
乌兰之前是向他讨过启国的吃食,但唯一一样他不肯给的就是酒。
酒,若是别人给乌兰喝,乌兰喝了也就罢了,他犯不着管,犯不着劝,他自己却坚决不肯给这么小的少年喝酒。
“臣知道,您拒绝过他,于是便也不肯给,正拉扯时,一只狮鹫突然飞来抓向臣,博塔格大阏氏……把臣推开了!自己却被狮鹫咬走!”
“你把外套给我。”拿了辛夷的外套,屈景烁立刻出帐,乘上独角兽王。
独角兽王日前就已经被陆远加上了多种魔法,其中也包括寻人。刚才辛夷跟乌兰纠缠过,那么乌兰身上的气味也染到了辛夷身上,独角兽王能区分极其细微的个体信香差异,根据气味瞬移到乌兰附近。
……
“早知道有这么多,鬼才会救那只公主心爱的小羊。”乌兰抬手将最后一粒短期爆发性提升体能的药丸塞入口中,握紧染血的刀柄。
八只狮鹫开膛破肚躺在他脚边,然而更多的成百的狮鹫围了过来。
最令人几乎要丧失求生欲的,是在众多黑色狮鹫之上,还立着一只通体灿金,是其它普通种数倍大的狮鹫王。
看来博塔格家族的人,注定只能死在战场。
内脏的碎块和血一起涌出,这是服食这种违背性别特质的药物必须付出的代价,乌兰轻轻擦去下巴脏污,碎肉血滴甩落到草叶上时,乌兰的身形已射出丈外。
在半道陡然变向,乌兰斩向另一只没有准备的真正目标!刃断漆黑的狮尾,狮鹫厉啸着高飞,乌兰跃起追击时,伤势拖垮他杀之前那些狮鹫时的敏捷动作,身形一滞便要坠落。
“极限了……”笑尚未完全笑出,乌兰感觉到风。
与风一起来的,还有点点星辰之尘似的光。光和熟悉冷香环绕了他,一只手落在他腰间,带起更狂的、更凶暴的向上之力,另一只手握住他血肉模糊的手,他听见他说,挥刀。
光划过,如月轮的边弧。
鹰头飞起,血喷如泉。
黑红溅落散发银光白到透明的手背前,被银光化作无数星尘散开。
“滋滋”金色闪电眨眼出现上百道,直接将他们周围区域瞬间清空。
乌兰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屈景烁此刻模样,便只听见他说:“等我一会。”话音落时,银色身影已掠出数十丈。
“公主……”
乌兰只看见公主背后流淌光辉的巨大羽翼,如星云织就的长袍,还有月光般散开的铂金色长发。
羽翼振动的瞬间,空间似乎发生折叠,乌兰从冲击中回神时,那道银光站立在胸口不断喷涌鲜血的金色狮鹫王前。看起来神圣的身影给狮鹫王带来最精准的毁灭,那只看似纤弱的手银戟一般刺穿狮鹫王心脏所在处。
“带我一个!”乌兰死乞白赖地在独角兽起飞时死死抱住独角兽的前蹄。
独角兽似乎发出了郁闷嫌弃的声音。
但到底还是带着他飞到了屈景烁身边。
乌兰恰好看见屈景烁抽手,“……动我的人。”血腥味和这句轻声同时被他收到,乌兰心跳加速:
“你承认我是你的人了?”
“你怎么过来的?”屈景烁惊讶转头。
乌兰这才注意到他头上还有头饰,只是那些头饰跟他铂金色的头发颜色融合得太好,隔远些便看不出。
“多亏了……”乌兰想拍独角兽王,独角兽瞬移开来,让他拍了个空。
拄着刀重新站直,乌兰毫不尴尬:“就是你的独角兽,你这身真美,我简直要不能呼吸了……你还没回答,你承认我是你的人?”
“我是说辛夷。”
屈景烁打量了乌兰两眼,在乌兰黯淡紫眼的注视下,他说:
“赶来的时候,是。但现在,你也算是我的朋友。”
乌兰扑上,然而扑到一半,浑身的剧痛让他摔在地面,屈景烁朝他伸手,却不是拉他。
屈景烁伸开的掌心里是一枚药丸:“吃了,可以止痛。”
二话不问,乌兰拿起就塞进口中。
“这药里居然还有那种蜜……”嘴说不了话,只好心中感慨公主储藏的蜜糖之富有,乌兰目光落在狮鹫王金色的身躯上,眼睛慢慢变热。
咽下止痛止血的药,他问:“这狮鹫王的身体你要不要?”
屈景烁满头雾水:“我要这东西干嘛?”
“狮鹫王的心可以改变坤泽的体质,让坤泽拥有媲美高级天乾的能力!”
乌兰不能确认自己的侍人拥有跟士兵一样的伤害反弹,他只能确认他手中有药有刀,辛夷没有。
所以明明同样身为坤泽,乌兰却救了在他眼里比他更容易死的辛夷。
而乌兰这样眼里“除我之外全是牛马”的家伙为什么会救辛夷,一个侍人?
屈景烁读出他眼中火焰:“那就算给朋友的谢礼,谢你今天奋不顾身救我的侍人。”
乌兰也不顾身上伤口了,提刀立刻冲到狮鹫王尚还有一丝活气的身体前。
活的心脏比死透的当然效果更好,乌兰没有时间犹豫,用刀劈开狮鹫王的身体,掏出被洞穿却还在微微颤抖的心。
激动冲掉了其它的一切,乌兰啃食了几口,才顶着半张下边全是血的脸僵硬住了。
公主还在旁边。
公主看见了他这样凶残的不像人更像兽类的样子。
公主……
怀着对公主厌恶眼神的预期,乌兰缓缓扭头:
“公主,我……”
“你先吃完再说话吧,”公主身前明明什么也没有,手指却像在翻动某种虚无的纸张,“如果死透了的话,恐怕改变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大。”
公主手一挥,看向他,视线平平常常。
陆远打开实时画面,就看见:
水银般的光辉照亮夜间草地,圣洁的独角兽站在公主身侧,公主的长袍如星河流淌。
公主伸出一只无瑕的手,拭向少年污怖的脸。
染血的唇却趁机落在指尖。
第74章 第 74 章 吻手、到公主手指蜷缩/……
乌兰嘴唇脏乱在接触到屈景烁手指瞬间化作星尘湮灭, 屈景烁忽然被袭,微一怔,随即两手掐住乌兰的脸。
毫不留情扯。
“农夫与蛇。”屈景烁冷冷说。
乌兰脸和声音一起变形:“你是农夫?你是蛇、我才是中毒的农夫……你掐死唔、我也要亲、就亲你这条……银蛇……”
通身确实散发银色柔光的公主明显并未心悦这小子, 但被吻了手也没有大动肝火。
这种隐约的容耐, 再加上次公主对这小子的担心, 让陆远从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跟一个看起来没自己一半大的东西较真, 本能却响起违背理智的预警声。
怎么回事。
分明,这个紫眼睛的狼崽子若不是瞳色, 简直可以完美混入街上看见的小学生春游大队。
为何心中会生出奇异的紧张呢?
本出于成年人的尊严不肯多关注小学生, 这下陆远终忍不住点击查看这个早熟的小学生信息。
“乌兰·博塔格,博塔格家族最受宠的夫人目下唯一活着的孩子,年……十八?”
昨天刚满?
陆远望向画面的目光变了。
此时公主已经放开装嫩的狼崽子,两人似乎正在寻找幕后主使踪迹。
Q版公主头顶文字泡:
“狮鹫王不会无缘无故派狮鹫袭击我的侍人,让我看看这个幕后操纵者藏哪儿了?”
陆远在[换装]里氪了个探查戒指。
屈景烁手指金光过后,面前出现微型地图,上面提示他:
十里内,怀敌意的动植物用绿点标注,人用红点标注。
并附带姓名和简短介绍。
Q版公主头顶大泡泡:“!”
实时画面里公主淡定对乌兰说:“我知道他在哪了。”
陆远笑着氪[触摸互动]。
系统弹出提示。
正式版跟体验版不同, 取消了传递感觉的金色系统光芒形成的手,根据提示,陆远伸手进画面,握住公主玉白明净的指尖。触到的瞬间, 陆远心中涌起比预想中更猛烈的浪潮。
拇指往复抹过乌兰亲吻之处。
屈景烁因为地图的出现意识到陆远来了,但没料到这次来的不是传音。
Q版冒泡:“!!”
接着是:“陆远, 你那边忙完了?一忙完就偷摸我,下次不许了——”
伴随最后一个泡泡,公主心情值-1。
陆远一惊。
过度的紧张, 让他忽略了公主没有丝毫甩开他触碰的动作,反而唇角隐有涟漪。
他只想起,虽然公主之前表示并不厌恶自己的触碰,甚至有点期待,但那是在只有他们两个时。
现在当着第三个人,自己竟在冲动下握住公主的手?
立刻放开,陆远准备氪[关怀]向公主道歉,却见心情值再次一跳。
心情值+5!
泡泡悠悠冒出:
“下次,要先打招呼才可以摸我……”
公主的手还伴随这话四下摸索。
似在找他。
“陆远?”
太过激动,干了不好的点击,唇离开粉色指甲,浅麦色的手一把掌握雪白,陆远发送[关怀],声调不稳:“下次一定。对不起,这次是我冲动了,吓到你了。”
Q版公主冒泡泡:“偷摸我还偷亲我。”
被发现了,明明已经很快很短。
陆远只见心情值-3。
想必翻页就会出现拒绝自己亲吻的愿望,陆远怪自己冲动。
手点击泡泡:
“但是亲的时间比%@都要短。他就不能多亲一会儿吗?”
屈景烁耳边响起来自陆远的招呼。
“这次会到你不想要为止。”
声音喑哑得不似平常。
屈景烁还没反应过来,手指热烫。
一下,又一下,指节被激烈吻过,接着是更怕痒的手掌和手腕内侧。
屈景烁脸红了。
领先乌兰的镇定背影微微颤抖,手蜷缩。
他的Q版立绘更直接些,团子似的两手捂住了脸。
独角兽王被乌兰方才的厚颜弄出了嫌弃,拒绝乌兰的搭乘。照顾乌兰不能飞,两人一独角兽全步行。好在风萨满的红点不远,在红色爬遍屈景烁长袍里整个上身前,他们到了目的地。
陆远是在半途觉出了异样。
身穿最圣洁的衣物,气质也如月光般清皎。
而在这些的隐藏下,是颤抖的身体和不能发出的低吟。
吻手也能弄得自己血流沸腾,陆远真是没想到。
目的地到了,陆远也到极限。不敢再进一步引火自焚,他呼吸沉重地放开公主。
屈景烁和乌兰发现的是老人胸口插着匕首的尸体。
用陆远氪的水晶球,他们看见了风萨满阿提尔死前关键的记忆。
须卜·呼延问阿提尔,还记不记得他曾两次帮忙救下一个叫其其格的坤泽:
“第一次是骨咄禄热期,我从骨咄禄手中夺回其其格。第二次是其其格为你生孩子难产,我又赐他第二次生命。”
于是老人低下头,接受了须卜的胁迫。
“须卜·呼延、靖新·呼延,我要亲手了结你们。”乌兰点燃火绒,将火光抛向阿提尔的尸体。靖新·呼延,呼延家主的名字。
风萨满的尸体腾起火焰,随烟尘消散风中。
对这个成为自己敌人的老人,屈景烁没有怜悯,火光映红他的眼睛,里面只有些许感慨。
Q版的屈景烁头顶冒出泡泡:“如果有人也以对我的恩情,威胁‘他’献出生命,我希望‘他’不要答应。”
陆远一手摸着立绘软乎乎的脸,心也软成一片。
立绘已经不躲他的手掌。
公主是否会说——
“即便我死了,我也希望爱着的人好好活下去”?
一手翻页:“即便我成了鬼,我也希望我爱的人遵守他的意志去求生或者死。”
陆远摸立绘的手顿住。
不同于屈景烁还有少许感慨,乌兰除了怒而焚尸,就是饶有兴味望着屈景烁笑:“你的头衔恐怕又要多加一道,能控制风的公主殿下。”
能控制……
屈景烁望着乌兰,被这句话忽然点亮了:“狮鹫不是比战马更强壮,机动性更好吗?为什么不能把狮鹫当坐骑呢?!”
屈景烁留在此地搜刮尚未死亡只是被电晕的残余狮鹫,并用陆远给的道具一一加满忠诚和各项属性时,乌兰已经带着浑身吃下狮鹫王心脏的沸血,率领博塔格的精骑,杀入了呼延家族的地盘。
呼延家主的头被乌兰提在手中时,二王子的军队也在日夜兼程后抵达了王庭外围。
没第一时间闯入。
“父王情况如何?”二王子问。
“昏迷数日,情况已很是危急。”眼线答。
“公主呢?”
“有人在风陵原上看见了公主,公主骑着独角兽,后面跟着一大群狮鹫、您别急,不是狮鹫在追杀公主,是公主在训练狮鹫群。”
“什么?”
“我们的探子看到,狮鹫群在天上一会排‘景’字,一会排‘昭’字,还排出‘远’字。”
二王子失笑,又有些心疼之色:
“远……是远离家乡之意吧,他怀念故国风土了吗,公主安全就好。我的人呢?”
“博塔格家的乌兰大阏氏不知怎地称被须卜大阏氏害至险些丧命。博塔格跟呼延两家内乱,骨咄禄大王子焦头烂额,没腾出空余的军队对付旁人。”
“那便再等等。”
眼线不敢问“等什么”。
“还能等什么?”——这句话,是乘独角兽王,俯瞰着王帐周边的火光与黑暗、喧腾与蛰伏的屈景烁回陆远的。
刚才陆远不放过给二王子上眼药:
“匐俱·阿什那已经来了。故意不去救他的父亲,他在等什么。”
不待陆远继续陈述二王子的狠毒,再劝公主,切莫被这等连生父都不顾的小人蛊惑,公主便已先回了他。
“不过是在等他的好大哥戴上弑君的罪。”
内容是其次,陆远惊的是,如此冷嘲着静述的,是所谓的——“npc”。
“不过在等王冕,以最清白也最快的方式,落他匐俱·阿什那的头顶。”
陆远又回想起之前泡泡里公主的愿望。
“我也希望我爱的人遵守他的意志去求生或者死。”
当所谓的程序,其具备的人性,有更胜许多人类的广阔与幽微时,他跟人还有差别吗?
有。
游戏可以氪金,可以给公主送上一切,让公主比现实里的人更长寿。
所谓天长地久,不再是痴人梦话。
陆远本已没把公主当普通npc,本已把公主当特殊存在,此刻这份珍惜里,还加上了更多的狂热。
他已经确信,公主是游戏带来的,比复生更引人的火花。
在国王还剩最后一丝气息时,二王子血红着眼杀进王帐,一刀砍了正在强给国王灌药的贵族。
二王子心腹呈上大王子勾结须卜·呼延等贵族,下毒谋害王的证据。在国王彻底阖眼前,匐俱获得了国王难以描摹的眼神,和颔首表达的承认,于王帐继位。
二王子以正统之名,率大军火速缉拿弑君篡位的大王子骨咄禄及牵扯其中的贵族,又火速将他们砍的砍、囚禁的囚禁、充奴隶的充奴隶。
其中,呼延家族,以其掌握的医药知识和秘方为根基发迹,多年来做过的阴暗事罄竹难书,更有天大一顶“蛊惑大王子弑君篡位”的帽子扣下。
呼延夷族。
靖新·呼延,须卜·呼延,由于已被乌兰斩首,处尸体凌迟加曝尸示众三十日。用特制石灰粉处理过的尸体,到三十天后,还残留着新死时的狰狞。
见者无不害怕,又在这个过程中,间接传扬出了乌兰的恐怖。
“屠呼延族天乾一百六十九名!天神在上,哪有这样的坤泽?”
“还好以我们的长相这辈子也不必担心被乌兰大阏氏看上。”
“新王真是有‘福’了,后宫要美人有美人,要猛将有猛将。”
新王按制度继承骨咄禄正妃景昭公主时笑若灿阳,来到乌兰面前时,欲言又止,表情竟似有敌意。
还有忌惮。
到底还不是跟握近万精骑的博塔格家族为敌的时候。二王子皱眉伸出手。
乌兰冷笑,“啪”地一握。
两只手青筋暴出。
两只手大小有差距,但已经差的不多了——服下那颗心,乌兰的体型在肉眼可见地抽长,强壮。
“二王子”裴清淮在手骨的痛楚中,更是恨极。
于乌兰言,若不是昨夜公主私下对他的劝解,他早就送匐俱去见他的大哥。
换上自己继承公主。
现在自己已不再受体质所限,他匐俱·阿什那当得王,自己乌兰·博塔格当不得吗。
是公主,在他说出他的妄念时,告诉他,他还不是匐俱的对手。
公主最后告诉他:
“乌兰,只有勇气和狠毒是不够的,你要是真想战胜他,先去了解他。”
公主眼中竟有期待:“先去了解你的敌人。乌兰,我想看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乌兰忍耐着恨,不去想王帐里的春夜。
无人能想到,新王在床底,床帐里他的爱妻正似低泣。
第75章 第 75 章 对目标实行了连击;公主……
凛国, 因为放养牛羊马匹要追逐草料,相对启国迁徙更频繁,床也就不似启国那么繁丽高阔。
很多平民家中都没有床榻, 直接睡在褥子上。
小贵族也只睡矮床, 为了防寒气和防虫。只有王和博塔格这样的大贵族, 帐子里的床, 才会建得高些,显出些许气派奢美。
然而即便是王睡的床, 床底空间对于一个成年天乾来说, 还是太挤。
抱着枕头的新王手臂都蹭到了木板。这么挤,看着都叫人窒息,置身其中的新王却是一脸甜蜜。
时不时温声呢喃:“公主……你真软……”
再揉一把确实很软的绒枕。
半个时辰前。
屈景烁着一身绯红的寝衣,躺在新做的被子里,看陆远买的戏说这个魔幻世界历史的书。
书自动翻页,屈景烁手不用动,两只都暖乎乎藏在被褥里。
看得正沉迷,冷不丁陆远的声音响起: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屈景烁不想伸手, 一记公主打挺用额头点停翻页的书。
又躺回软枕:
“你给的东西从来没有不灵的。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听我的,去睡,睡饱了明天才能打胜仗。”陆远说过,他们战斗的地方不能用法术。
屈景烁记得陆远说过的话。
陆远那边悄没声音。
“还是担心我连喂酒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别担心了, 再担心就罚你。”
陆远这次有了声音:“罚什么?”
“你亲我一口。”
屈景烁侧过脸:
“或者我亲你一口。亲完要好好睡觉。”
陆远探头进画面,对目标实行了连击。
屈景烁耳朵从玉白变成粉红。
“好了——”正待催促陆远睡觉, 陆远道:
“公主,我为你准备了一枚能洗精伐髓,改变体质的药。比狮鹫王的心脏, 更胜百倍。”
屈景烁忽然不怕冷了,一骨碌坐起:“吃了之后,等我了结一些世俗因果,是不是就能去仙界找你了?”
公主的关注点不在体质。
而在……思念自己。
陆远又没忍住对公主进行连击。
屈景烁把领子拉了拉,红着脸:“说正事。”
泡泡冒:“说完再亲……”
陆远第不知多少次捺下某种念头。
刚才公主又提到了因果。
公主其实不是第一次透露出他还有些秘密的事要做。
系统又再三提醒他关注主线,主线做完才能见公主。
两者绝了陆远把公主直接秒氪到自己身边的念头。
好在主线不日就将完成。陆远伸手,扯上被子包裹屈景烁:
“不吃任何丹药我们也马上就能见面。几次听公主提了,什么因果要了结?”
“我要对两个人做一些坏事。”
“两个人?做坏事?”
“也不是很坏,一点坏。”
陆远真好奇公主要对哪两个人,做些什么小坏事。
什么人惹到过你,灭了他们两个,可好?陆远正要这么说,Q版公主头上冒泡:
“休息时间不想谈公务。”
Q版嘴角下弯,大眼睛泪汪汪不高兴。
公务?
疑惑更深,但公主的快乐是无价至宝,陆远立刻打住,找回原话题:
“其实昨日就可以服用灵丹,但我总怕有什么意外,想等你把身体底子调理更好些再喂你。可今日情况特殊,你的——潮期。”
没说完。屈景烁却已明白。
不是怕新王强迫自己,陆远,担心自己对抗不了坤泽的本能,主动向新王索取。
毕竟,坤泽在潮期会控制不了。
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的放浪,便从头到脚沦陷在天乾掌中。
他跟陆远的亲密限于手和脸,平素就连他沐浴陆远都避着,陆远至今还以为他是坤泽。
只是解释不如行动。
有仙丹吃本就是好事,他还没尝过仙丹什么滋味呢。再加又能安陆远的心,这般两全其美,屈景烁当即让陆远把丹喂给自己:
“啊……”
他张嘴,有什么热而软的东西蹭过唇角,又对上双唇,把清香之物送入口中。
还没等他细品出什么滋味,那丹药灵活地溜入咽喉。
热流伴随香气一路下沉。
丹田微烫。
裴清淮进入内帐,只见被褥堆叠床下,一齐被扔下来的还有枕头。
顺着崭新被褥的红色缎面看上去,是公主白里透粉的脚趾,露在寝衣外如银铸雪雕的小腿。
公主前襟敞开,脸颊和前襟中间都是一片彤云轻抹,白璧粉霞上汗滴闪闪,眼睛也有水光:
“您来了……”
裴清淮前所未有地口干舌燥。
想也没想拎起床边矮桌上酒壶喝了一口。
然后“砰”地砸在地毯。
屈景烁一脸梦幻坐起:
“我还没发力?”
他提起王的后领,拍拍闭着眼的年轻新王:
“陛下?真睡了?”
王轻轻回给他一个更梦幻的笑。
不知梦到什么,王在屈景烁放手后抱住枕头。陆远觉得他在画面里有点碍眼,氪了个“无影脚”一记踢进床底下。
又见屈景烁绯衣湿透,轮廓毕现,陆远克制着不输对方的炙热,氪了一个清洁术。
岂料水流包裹对方,循环间带起低泣。
是公主在委屈说:
“痒痒的……陆远……换一个,好不好?”
陆远急敲系统:“清洁术介绍里不是说不会有任何不适?为何公主现在不舒服?取消!”
“清洁术单独使用不会导致不适,但是,您是在仙丹导致‘景昭公主’肌肉皮肤处于蜕变状态时使用,这个时期身体会特别灵敏,感官会被放大无数倍。”系统继续:“无法取消,但可以给玩家提供解决办法。”
屈景烁只觉意识忽然一沉,眼皮渐渐阖上。
痒意躁意混杂在一起,搅得他要睡却不能睡,正是难受又恍惚的时候,意识一阵被拉扯。
与此同时陆远也进入新环境。
陆远打量自身,气笑了:
“这就是你提供的解决办法?”
屈景烁知道自己在做梦。
前所未有的体验。做梦的人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浸在浮碎冰的湖。
舒服到长叹一口气,燥热稍熄,痒意也缓解了些许。
这湖看似严寒,其实真正泡在里面,感觉到的只有镇静心神的清凉。
系统提示陆远:
到你出场了。
“你和这个梦叠加,一定能顺利分走外界躯体给意识带来的不适。”
解释:“这是公主的灵台方寸界,你太大容易伤害公主。又要小又要让你能接触公主,只能用这种形态。”
“早点说。”陆远不气了。“公主的安全第一。”
他——现在是它。
往一身绯衣,浸泡在冰湖中的公主靠近。
丹药带来的微燥,现实里躯体被水流勾动的痒,都被另一种清清凉凉的舒爽所压过。正当屈景烁闭眼泡冰的时候,背后传来什么弹软东西砸在地面发出的声响。
“嗯?”屈景烁湖中转身。
惊讶看见了一只……金色史莱姆。
其实是金色的拳头大小的透明物。
连弹到湖边的金色史莱姆高高跃起,化作一张很大很薄的膜状物,将他彻底包裹。
耳边传来陆远的声音,说,这是他的能入梦的法宝。
声音越往后越沙哑。
在被金色薄膜包裹的瞬间,那种……难以描述的安全感和熟悉感一并包裹了上来,屈景烁猜测出了点什么,又见到透明物聚集的位置,更是确认。
脸热道:“嗯。明白了。是法宝。”
宛如之前在对方怀中沉睡的每个夜晚,被金色透明物质摸着抱着,安定感觉压过了一切不适,屈景烁做起甜梦中的甜梦。
陆远却是有苦难言。
虽然隔着衣服。
但是水中泡湿的衣服比没穿还糟。
“脸”的部位恰好贴在心口。除了心跳声,还有触觉,共同撩拨着弦索。
在陆远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金色在两边加深。
金色加深。
史莱姆形态下。
代表陆远身体同时有多处跟一个位置贴贴。
新王并没有在他的床底呆第二夜。并不是他不想再亲近爱妻,享受初夜的“甜蜜”,是边界的动乱将他从床底救出。
听闻凛国境内权力交接,朔国主战派心思浮动,派兵扰边。
正需要一场战争立威,裴清淮将朔国的骚扰,看作是瞌睡来时递枕头,精神振奋地领军开赴。乌兰请随行,得准。
临行前乌兰来找屈景烁。
刚坐定,乌兰猛凑近吸吸吸:“没有恶心的味道,还是香香的。”他抬眸,紫色的眼睛里有熠熠的光。
屈景烁扶额,推开他:“你以为你还能用脸骗我?都是真正的大人了,远点远点。”
“大人了才好,”乌兰说,“等我再长大一点——”
他顿在那里,破天荒似斟酌词句。
屈景烁笑道:“再大一点,你是不是要强迫我在你靠近乱闻时不得推开?”
“再大一点,我要回报你对我的恩情,成为值得你依靠的臣下。”
乌兰忽然端肃了表情。
看起来已经是个十足的成年人了。
其实早在乌兰学会忍耐这个词时,屈景烁就已经不再把他当少年。
乌兰说:“怎么会是强迫?”
他把腰间金刀解下递给屈景烁。
屈景烁接过刀:“这把似乎……”
“这不是阿什那家族的金刀。”
屈景烁抬眸。
“这是博塔格家族的金刀——以这第一把金刀见证我的誓言,以博塔格家族的荣耀起誓。你给我自由,我要回报你我能力内最大的自由,殿下。”
这趟西征屈景烁依然没有参与。他又没有所需。
新王刚立,需要树威,震慑四方。
乌兰,这趟去磨砺自身,顺便,向一些之前悄悄倒向过大王子、预见自己将被清算,但还暂时没被清算的、暗中不满新王的势力,证明他也有被依附的资质。
而屈景烁,因有报信之功,又“以一己之力让全体萨满支持新王”,目前刚被新王赠予数之不尽的财富为报答,暂时不需赚钱。
以一己之力让全体萨满支持。
听起来很得萨满们的喜爱。
实际上,屈景烁暂代了火萨满、又暂代了风萨满……
水萨满本就站新王。月萨满和大萨满则是主动来问他,几个王子,谁得王位,他不会出手杀戮。
……好像他是什么残暴的人一样。
“您当然是仁慈的圣君,那么换个说法,谁为王,才不会有,天降陨石?地涌熔岩?”
降陨石的明明是陆远。
不,是死鸭子嘴硬·但依然讨自己喜欢·金色史莱姆·陆。
打仗没去,大胜回来的庆功宴屈景烁也不想去,躺在床上看陆远买的新书。
他自己不去,是因为平素已经吃够了陆远的极品佳肴,加上服食灵丹后对饮食的要求更高。不吃也不会饥饿,食欲的降低自然带来味蕾的刁钻。
他不去,但鼓励身边的侍人去看看热闹。
“要看见什么新鲜的,可以说说。”屈景烁笑着交代。
过了个把时辰,辛夷进来:
“有新酒烤制的羊肉呢!烤的又焦又脆香喷喷的、快熟的时候加了一勺酒。便连冒出的烟都是香的!一点不似平常那般油腻,只有好闻的香气。”
屈景烁放下书:“吃了不少?看你的鼻子……桌上有去火解燥的汤,边喝边说。”
辛夷摸摸鼻子,摸到了一个痘,边说谢谢殿下赏赐边端起桌上的碗。他跟随公主已久,不再如最初那般战战兢兢,一两句便是一跪拜。
尊敬翻倍,但敬爱多于畏惧。
言谈间的亲切,比最初多了许多。
“肉也被王这趟俘虏的奴隶片出花来了!薄的跟纸差不了多少,撒上椒盐、紫苏叶子的混合物,十分馋人。那健奴不仅烤肉片肉的手艺好,生得也很英俊,还会跳舞。”
“英俊,是个天乾吗。”一般按这个世界人的习惯,形容坤泽会用娇美之类的词。
“是个天乾,我见王对他很是喜欢。除了这个人,王还带回来很多漂亮的坤泽和健壮英俊的天乾。”
辛夷知道自己的公主心中另有其他,并不担心这话影响公主,果然就见公主摇头,唇角越来越控制不住:“坤泽可以理解,带回来很多健壮英俊的天乾?匐俱·阿什那,啊哈哈。”
并没有向屈景烁脑补的方向发展,裴清淮——匐俱阿什那——只是在集卡。
他眼中这些都是该属于他的卡牌而已。
裴清淮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大意失荆州,作为玩家被自己的卡牌挟持!
刚才,望着场中赤上身舞蹈的天乾,他不知怎地心神一阵恍惚。
再回神,人已如羊肉般落在刀刃之侧!
“让你们国家那个会妖术的公主出来,我要报仇!”
辛夷口中又会烤肉又会跳舞的英俊健奴,手持片过羊的刀刃,抵在王的喉间:“我听说那是世上最美的明月!别妄图随便找个人糊弄我。”
第76章 第 76 章 裴:竟把别人的老婆说成……
屈景烁从独角兽背上下来时, 素服,赤脚,披发。露在外面的皮肤, 如凝固的月光般无瑕透亮。
就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势下, 还是有人发出极其不合时宜却又很能代表众人心声的惊叹。
两条似未曾拆卸过的只图束缚碎发的细发辫, 像是花藤那样盘织半圈交绑于脑后。细看发辫还是松散的, 明显才被软枕压过,花藤般细辫的主人未及丝毫整理便匆匆赶来。
就是这样的狼狈, 这样的凌乱, 当他从独角兽上下来,喝道:“放开陛下”时,那混有魅族血统的假奴隶真王子,挛鞮·獠戈,也在一瞬的呆愣之后,确定了对方身份。
“就是你的卫队能驭使风和火,令沙暴生出,箭羽自燃,杀死了我的父亲?”
屈景烁想起卫队参与的那次西征, 只当他是某个小将的后代,倏然一笑:
“原来如此。没错,你该向我寻仇。”
獠戈腕部一转,手中刀刃反射过狞亮火光, 在匐俱脖颈留下血线:“你过来!”
“殿下别去!殿下!”公主的侍人们急到忘记了王还在,纷纷惊声阻止。
“别担心, ”屈景烁盯着獠戈,“他伤不了我。”
匐俱可以死,但绝不能在自己回国的剧情前死, 屈景烁怕出意外影响任务,伸手挡住以辛夷为主阻拦他的侍人,毫不犹豫向獠戈走去。
在靠近的一瞬间,他被獠戈猛然拽到了怀中。
屈景烁怪道:
为何这人没被反噬?
罢了,反正掀不起风。
不同于屈景烁的九分镇静一分疑惑,操控新王“匐俱”卡的裴清淮再也维持不了玩家的冷然。
被推开的一瞬,那作用在他身上麻痹他能力的魅术失效,望着被囚于他人怀中的公主,裴清淮握住腰刀的手骨节作响,刀光伴随信香开闸般流泻:“魅族妖孽,你敢伤公主一毫,必死万箭之下!”
早在看见公主满身凌乱赶来的瞬间,裴清淮心里有条本就时不时动摇的线,霎那间模糊。
在这一刻,公主不是什么美人卡之一了。
不,早就不是。
只是这一刻,他才看清。
原来失去公主,他那个关于江山美人的梦,便再无色彩。
数百卫兵涌进帐篷,无数箭矢密密麻麻瞄准獠戈的头。
“放开我的妻子!”
王如此说。
没有办法再施展以舞蹈为媒介的魅术,獠戈艰难放出信香,抵御着王的信香的进攻。
汗水从额角流出,手却不似先前那般轻易施展威胁,譬如,割开新猎物的颈项。
獠戈认为,是这个公主看起来比想象中纤柔太多,怕拿捏不好示威和杀戮。
所以他的手才这般反常。
这般不听使唤。
“我父亲死在哪儿?我要在那里杀掉——”
“兔崽子说谁死了?”
精神矍铄的魁梧中年瞪着双目,推开两边的卫兵,大步迈进。
抽出马鞭,朝惊呆的獠戈就是一鞭!
屈景烁早在看见来人跟獠戈依稀相似的眉目时便恍然,于獠戈发呆的时候,光芒包裹的手指抵开刀刃,闪出了他的怀抱。
杀意反噬莫名其妙失灵,也没事。陆远那枚丹药让他不会被寻常兵刃伤到分毫。
这一鞭自然只打中呆愣的獠戈。
若非如此,对公主心怀复杂感情的挛鞮王也不会挥鞭:
“兔崽子,居然当着这么多人说你爹我死了?”
父子相认的戏码没有温馨。
爹气,气得快吐血。
兔崽子都潜入到王帐了,一射之地,就是当初被公主一言救下后,自己臣服依附,所保留下来的自己的卫兵和奴隶!兔崽子却毛都没问清楚就嚷嚷“为我死去的爹报仇”?
前朔国挛鞮王满心后怕和愤怒,压着崽子向凛国国王,更向公主请罪。
獠戈则在“父亲居然没被暴虐的旧王杀死?”、“之前不是所有被凛国旧王俘虏的人都惨死了吗”、“安稳活着?疑似更健硕了?”的惊喜和懵然中久久没有回神。
被压着一串哐哐磕头砸痛,獠戈才灵魂回归。
听父亲向公主请罪的言辞间,带出当初因果。
竟是公主,救下了当初险些被凛国旧王活活烧死的朔国的一位王和数位大酋长。
獠戈在裴清淮燃烧的眼神里,吻在公主雪色的足背:
“我有很好的烹饪和切割肉类的手艺,我会魅族能控制信香的舞术,就连等级高如凛国国王这样的天乾,也会被我的舞术操纵,公主,我能到你身边服侍你作为报答吗?”
原剧情里,反派有一段用传自母亲的魅舞勾引夏侯弲的戏码。
屈景烁本打算花硬币攻克这段,没想还有此等送上门的便宜师傅:“好,你以后就跟我了。”
陆远没料到自己不过分出了几分钟处理主线,再打开就见公主被别的男人吻了脚背。
醋和火顺着屏幕烧过去,陆远氪了个技能惩治这个挟持公主又占公主便宜的前朔国王子。
再点画面。
回到属于公主的帐里,屈景烁刚躺回被中,红色就从他的足背开始爬,最后蔓延满了全身。
屈景烁怎么躲都没用,松垮的衣衫间是急剧起伏的胸膛。
“陆远,好哥哥,那只是宣誓效忠的……一部分……而已……”
公主根本不知道越求饶,越是不会被放开。
身在万里之外的陆远一味点击。
这一晚,凛国的国王不顾众臣反对,不顾贵族们的不满,遣散了从大王子骨咄禄继承的众妃。
至于带回的什么漂亮坤泽和英俊天乾,更是统统给了其他贵族。
贵族们来问,王只是说着奇怪的话,妻只能有一人。
王竟然连借口都懒于找了。
启国的商人们说,在他们那边,就是稍微有钱的老爷都娶了七八个夫人。
风俗更开放的凛国,更是不存在这种荒谬的理论。
心里本就存有疑虑,这些曾经倒向过大王子骨咄禄的贵族们,见最后作为巩固关系的联姻都被王粗鲁、轻蔑地切断,在乌兰的煽动下,越发不能安寝。
在乌兰制造虚假的导火索之前,裴清淮却是先下手真干了。
重新联姻绝无可能。
迟早要反的,这些老东西。那么,不如在他们失控之前狠狠削弱一波他们的力量。
在征讨罗斯国的战争中,裴清淮蓄意将几个最蠢动不安也是势力最大的贵族安排在危险的位置。战争胜利,可那几个贵族手下的精锐战士损失惨重,青壮年天乾大量战死。
本以为会得到最多的抚恤。
结果,因为贻误战机的罪名,连一根羊毛或者奴隶毛都没分得。
老贵族们暴怒。
秘密联络约定过后,他们连夜带着部落剩余人口牲畜,寻求博塔格家族的庇护。
当时在战场,同样处在被坑害的险境,乌兰·博塔格,这位胜过高级天乾的异类,竟然不顾自身安危,在突围后还带博塔格家族的精锐来救了他们这些老家伙的子孙。
比起懦弱无能的大王子,阴险害了他们的新王,乌兰殿下,似乎更值得追随。
新领地。最高最醒目的赫伦温都尔山顶,一场祭天仪式正在举行。乌兰宣布自立为王,建立以博塔格为姓的政权。
沾满油脂的柏枝在火焰中焚烧,白马白骆驼被献上,金色狼头冠冕被大贵族的代表呈来,老博塔格为乌兰佩戴。
乌兰遗憾这一幕不能被那个他最想其看见的人看见。比起父亲,他更希望由他为他加冕。
但是,在确定最后的存活者和王是自己之前,他不能把公主扯入自己这边。
不去找公主,瞒着公主迁徙,虽然现在想起来心依然痛苦,可只有这样,无论最后活下来的是匐俱还是自己,公主都会绝对安全。
“赤翎王!”山顶山下数万民众呐喊:“长生天之子!”
乌兰戴着父亲为他加上的狼冠,怀着与遗憾同样盛大的野心,一抬眼……在白日看见月光。
紧缩的深紫瞳孔倒映银色的身影。
“这么惊讶?”
屈景烁没理会周围叩拜和呼喊,只是笑着看向乌兰:“我能找到你第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
乌兰走到山崖边,仰头。
“我还有血酒未饮,可否由神圣仁慈的您为我主持最后一步?”
屈景烁一挑眉:“王啊,拜托人也不要乱安一些明知搭不上边的形容。”风和光托承他的身影。
银影端起血酒掠近乌兰。
一记吻落在洁白的手指上。
乌兰终于露出屈景烁所熟悉的眼神,犹如两团火在他深紫的瞳仁燃烧:
“我能偷袭成功第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
新加冕的王被他信仰的明月再次掐变形了脸。好在银色身影刻意展翼,光流出令众人莫敢直视,未损王威。
在赤翎王和凛王快要把对方的狼脑子打出来时,启国——现在已经变成了景国,景国夏侯帝发兵十万,征讨北境。
这个北境指的是分裂前的凛国,把博塔格氏和阿什那氏全部包围在了里面。
光是这样——一个共同的敌人——还并不足以让已经热火朝天的博塔格氏和阿什那氏休战,实在是景帝打的旗号为:
“迎吾之圣君归国。”
这旗号顿时让两个王一起炸了。
裴清淮不敢置信这个死npc脸皮能厚到这地步。
也算看着夏侯弲这个npc打下景国,他从不知它还有这一面。
他那张从裴氏中庸伴读一路走到如今的国师卡,确实不如王子卡上心,能交给系统托管完成的任务都交给了系统,但对于自己一直被迫辅佐的这个夏侯皇帝,他还是有点了解的。平时也没看出这个冷酷的皇帝有这么不要脸,竟然把别人的老婆说成是他的?
【新皇提出,除却战马财帛等贡品,还要迎回前朝公主,也就是‘你’。得知这个消息,‘你’高兴得在漏雪漏风、位于羊圈边的破烂不堪的帐篷里昏了过去。】
身处整个北境最奢美庞大的帐篷里,屈景烁咀嚼着陆远带来的各种口味的仙丹,切换着看必须的剧情点和失败样本:“昏过去就行了,没说一定要去羊圈边昏……不如茶一点晕在皇帝面前。”
帐篷外除了他自己的数千卫兵还有两方暂时休战的势力各自派出的人马。
整个帐篷附近密密麻麻铺满了人。
好像他不是能生扛刀兵的存在,而是原剧情里那个身子骨已经病弱衰败的反派。
好像一个不注意,他就会如两位王说的那样“被贼人伤害”。
至于这个贼人,自然是景国的新帝。
屈景烁复习完了剧情。
原剧情里,还索要了很多东西的新帝,这次却只提出迎他。
他听到消息,使臣说,只要能接回公主,其它都可以不要,各种暗示博塔格和阿什那不要不识好歹,“条件已很简单了”。
然后差点光荣殉国,成为景国第一个被斩杀的使臣。
本来是连这场谈和都不会有的。
乌兰·博塔格和匐俱·阿什那为旗号震怒,称跟贼人不死不休。屈景烁说,为了两边百姓,还是谈谈吧。
屈景烁提出想跟御驾亲征的皇帝一见,让使臣去请示新帝。
换号上线终于可以亲见公主的陆远迈入打起的帘子,在看见那道魂牵梦萦身影时,笑容忽然消失。
屈景烁转头,好奇打量这个从身姿到脸都全然陌生的皇帝时,陆远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问系统:
“这个公主‘存在时间’的倒计时……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夏天,陆远却满身寒彻。
毛孔变成大片疙瘩,血在管道结成猩红的冰。
“请玩家自行探索。”
“别给我这种敷衍的回答!”
“……结束,是为了新的开始。”就像人在思考时的停顿,系统“思索”了一会说。
“此间明月暂隐,终将再照归途。”
第77章 第 77 章 公主:“你要报复,我也……
“公主也是玩家吗?”
“不是。”
公主不是玩家, 可系统那句暗喻,分明又说他们会在新世界重逢。
虽然还是恐慌,但已不是死寂的绝望, 青青小草从苍凉的心野上长出。
屈景烁只见英俊年轻的皇帝不再满身冰棱, 霜白面色渐渐有了人气。
要调整这么久啊?
反派给男主留下的阴影真深啊, 男主从冰块脸化为活人脸起码花了十个呼吸吧?
听那旗号, 还以为皇帝已经在长年的思念里美化了反派,放下了旧时反派凉薄他的仇恨呢。
今日一见才知根本没有。
新登极的帝王, 仍然深恨, 有眼不识真龙的前朝公主。
“陛下,我知你这趟御驾亲征,实是为万民求心定,为景国求福泽,是冲我神佑之名索要我,而无关任何私情。”
屈景烁看见皇帝在自己这句话说完后面色顿时一变,欲要开口。
却又不知见了什么,幽邃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色,要张开的龙口死死紧闭。
皇帝忽然向他走近。
屈景烁挪着银墩后撤, 百分力只出一分,很快装出气喘吁吁逃不动的模样。
被皇帝一掌按在银墩上的芍药纹路。
“啊?”
水波似的裙摆抖动。
“怎会没有私情。”皇帝灼灼目光压下来。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报复,我也接受。”屈景烁别开脸。
见过皇帝僵硬冰冷的脸, 他知道,私情是恨和报复欲。
面色苍白, 双眸含泪,前朝公主如一支被雨水打得狼狈又凄丽的梨花:
“但对不起你的只是我,你报复我就可以了。我知道陛下爱民如子, 绝不愿把两境百姓卷入长久的战火。”
“也许这场仗并不会持续多久。”
“陛下十万兵锋所指,赤翎王和凛王必会放下前仇,联合相抗。”
“他们并不是因为朕有十万大军。”皇帝凑近表情无辜害怕的公主:
“他们是因为朕说要迎你回朕身边。”
“陛下说笑了。”苍白的脸泛起如被羞辱的粉霞,看起来很柔弱的,不堪一攥的公主在勉强自己直视皇帝,不退不避:“陛下,你的大军虽人数略胜一筹,可在对环境的适应上又略逊。新朝初定,境内也不是百分之百安稳,长期耗在北征上,对景国对你亦不利。我跟你走,陛下,不只是为保全凛国平民,也是为赎少年时的过错,也是为你。”
要不是Q版公主的表情脸不红气不促,陆远真要吃自己马甲的醋。
“公主仁善。”陆远控制这具躯体抬臂想要抱住公主安慰,“依公主谏。十年之内,景国兵马不踏足北境的草原。”
咕嘟嘟的冒泡打断陆远。
见面后从面板飞到公主脸旁边的Q版,忽生出小恶魔双角。
笑容很坏,头顶泡泡:
“啊,还靠近?不许再近了,我会过敏的!坏皇帝敢碰我一下,我叫我家陆远劈你。”
先被那个关于自己的称呼甜到心坎。
后一道电光划过脑海。
过敏。
对了。
公主说过他对讨厌之人的触碰会过敏。
只要一冒出“揭开夏侯弲就是陆远”的念头,倒计时就会闪跃红光伴随尖锐爆鸣示警。
弹窗写,公主一旦知道这个真相,就会加快消失。
知道结局并非100%的绝望,陆远目前还是想尽量延缓公主消失。
因为与公主继续相处下去,掌握的关于公主的信息就越多,或许能知道何为系统那般暗喻。
知道自己跟公主……会有怎样的未来。
暂时不能言。
暂时,自己在公主眼里只是那个会报复他,伤害他的夏侯。
陆远的手臂放下,缓缓后撤一步。
屈景烁起身,盈盈一拜:“陛下体恤苍生疾苦,是……”礼未行到一半,致谢之人似因太过激动而晕倒。
陆远立刻去接。
紧闭双眼的Q版公主变成炸毛红团:
“我装的我装的我装的!我只是为了表演我很激动!我只要陆远抱QAQ我铜皮铁骨摔不死的,我血超厚!”
哭笑不得,陆远到底不忍心茶茶公主摔倒,即便公主在日复一日把仙丹当零食吃的过程中,已经刀枪不入。
陆远在泡泡冒到一半时已经一掀毛毡隔着厚厚毡皮接住公主。
屈景烁眉一皱。
琼鼻微微翕动两下。
怎么回事。
怎么隐约像是闻到了自己赠陆远的果酒的甜香。
陆远走出帐篷,在和煦阳光中,摸出腰间银质酒壶,很珍惜地喝了一点。
不远处,匐俱·阿什那的表情还算正常,只眼神隐带阴霾,乌兰鼻子连吸几口,俊脸霎那变色:
“景国皇帝,你手里的酒从何处得到!”
“三月前,吾之挚爱亲手酿制,”陆远只是很珍惜地饮下几滴酒,眼神却浮现醉意,“相赠。”
“三月前”乌兰低声重复,面色缓和。
三月前,和谈尚未开始。
公主跟这个景国皇帝分隔万里,又怎可能送他酒。那自己没能成功讨到一口,公主看得宝贝万分的酒。
只是景国皇帝爱人酿酒手艺与公主略有万万分之一相似罢了。
屈景烁对景国新帝的劝诫,十之八九是实情。
景国内部,才刚烧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战火,就算要灭凛国,也要休养生息一段再宜用兵。
对于阿什那和博塔格来说,情况还更为令人厌恶一些,要么在没有决出胜负的情况下与自己的敌人联合,边打景国,边还要防止队友暗中扯后腿互坑害,要么坚持不联合,然后,被景国十万大军逐个灭掉。
如果景国皇帝只是索要一些牛羊和奴隶,他们说不定就直接答应了,先解决自己内部问题再跟景国决战。
可偏偏,景国的夏侯帝要他们绝不可能放手的那位存在。
屈景烁把两人心底明白的战略性的分析又说了一遍,两人只是沉默。
感觉乌兰更年轻冲动更难说服一些,屈景烁正要向一直表现得相对理智的匐俱再次进言。
乌兰向前一步。
“赤翎王?”
“在您面前,我只是臣子。”乌兰单膝跪于屈景烁的身前:
“如果这是您真实的意志,我接受您的一切命令。”
他颤抖的手虚握住屈景烁的指尖,丧失血色的唇在屈景烁腰间金刀的刀柄上烙下一吻。
“乌兰啊……”屈景烁轻叹,眼底是长开的青年拥有的乌黑浓乱的睫毛,如一从生机健旺的草,那草亦急遽地抖动,而乌兰的声音响亮决绝:
“不遵您意志的人,乌兰为您除掉他!”
掷地有声的话语将另一人的脸色震得青白。
明白如果自己坚持开战,不遵照公主的意志执意攻景国,乌兰是愿意跟景国联合来一起打他的。
匐俱——裴清淮颓靡坐倒在地毡。
他怔怔而笑。
“乌兰,你以为我怕你么,你以为我怕了景国的十万大军么。”
不过一场游戏。
裴清淮拎起皮革酒囊,灌下一口烈酒:
“公主,我唯一的心爱的妻子,你曾在天上训练狮鹫群,排出的字,我的探子看见了,他向我禀报。”
“狮鹫群?”屈景烁暗地使劲遥想那率性而为的字,“我那时,排了我的封号,名字,还有……”
“还有远字。去故土万里,这么远又这么久,难为你了。你的思念,我很早就已明了。回去吧,凛国的风就像凛国的酒一样粗糙,配不上世间最美的明月。”
回景国之前,屈景烁敲陆远:“远远,帮我想办法,这些牛羊倒是可以换成宝石,我这么多卫队怎么办?”
“那个皇帝会同意你的要求的,你只管跟他说。”
陆远坐在离屈景烁不远的帐篷中,分别后,Q版屈景烁又回到了面板,陆远捧着Q版公主软乎乎的脸,轻轻吻一下,再吻一下:
“你身边留多少人他都会答应。”
屈景烁摸着脸,从脸一直红到耳。
“说什么梦话?一品亲王也不能保留这么多兵马。”
边挨亲,屈景烁边往空间戒指里放重要之物:“我不过一个亡国公主,前朝余孽。”
陆远又疼又怒:“谁这么说过你?朕——真该斩!”
“目前是没有谁说。”
以后肯定会有很多。
想起景国前朝后宫的围攻,还有只钟情景帝毫不吃自己手段的国师裴氏,更有夏侯帝的冰块脸,而之后自己居然要对这么个恨自己的冰块脸用手段行勾引,屈景烁为自己遭刁难遭两人狠狠收拾的戏份幽叹:
“不提往后,专注当前,好哥哥,还是先来想想怎么安置这些人吧。”
“好,宝宝说不提,就不提。”
陆远亲在公主唇上:
“交给我。”
公主回南国之日。
长风卷过彩色的草原,烈阳洒下万丈金光。
除了两位王,更有数位大贵族,数百中小贵族捧刀捧装满马奶酒的金碗相送。其中,公主曾一言救下的前朔国挛鞮王和大酋长们,全部在列。
公主临行前,他们已经献上自己的信物:
“公主,若是那皇帝对你不好,你还回凛国来。不管那时谁是王,我们都奉您为最高的圣君。”
凛国的草原从未如此绚丽。红的,黄的,蓝的,各色布条系在盛夏的草茎上,是无数普通的凛国百姓自发将衣服上的色彩撕下,献给那破除火萨满阴谋拯救草场和安定牧民民心的圣君,那麾下将士各个勇猛能带来凯歌的王,那带来新药新方破疫病救畜产的慈主,草原上无差别照一切的月亮。
前来送行的队伍里,大萨满记下平民们的赞歌。
译为启文:
“启有神姝,泽被凛霜。”
“火中生莲,电靖狼芒。”
“岐黄鎮厄,春满穷荒。”
“明铠荡寇,星刃裂光。”
“凤驾虽远,圣音永扬。”
第78章 第 78 章 公主:装你一个;勾引;……
皇帝御驾和公主鸾驾已进入京畿, 都城凤京在望了,皇帝忽然派人传话:
“公主和朕累了,在驿站稍歇片刻。”
传话侍卫, 背着皇帝挠头。
听话的屈景烁也一脸懵。
掀着帘子, 屈景烁看着那片专门迎送王族和接待皇差的占地阔大的驿站, 知道里面肯定清洁舒适, 抵触倒并没有。
陆远看见Q版公主头顶冒出硕大的“?”,没忍住把Q版捧在手心举起, 亲了一下公主头顶文字泡。
传音:
“叫歇, 也是叫得巧了。西边三十里外,正大旱的阳全坡马上要下雨。我想配合这场及时雨,使公主神圣之名一亮相就坐实,公主意下如何?”
屈景烁放下轿帘,兴致从皇帝莫名其妙站家门口喊“不走了”转移到陆远的设计上:“给我准备了什么亮相呀?”
“天际,我觉得要有巨大的金钟金磬齐奏,宝宝的马车上方要有鸾凤和蛟龙起舞,马车经过的地面要有七彩虹光升出,再加十二种异香轮换, 怎样?”
“会不会太高调了?”
“宝宝,已经很低调了。本来还想加一条,你对百姓说的每个字都变成千颗金珠。”
屈景烁扶额:
“为什么放弃了如此天才的构想呢?远远。”
“怕他们哄抢扰乱仪仗。”陆远轻吻公主翘起的红唇:
“你定不愿伤害百姓。所以放弃了这个一字千金的构思。”
Q版公主鼓掌。两只小雪团样子巴掌papapa。
而公主声音却是很照顾他心情的可惜,甚至还先叹息了一下才说:“我感觉这个皇帝已经够讨厌我了。这样亮相, 压盖皇威,他会不会上朝第一件事, 就是下旨把我斩了?”
“他敢。”
“但是,就算他真敢,真下了类似的旨意, ”屈景烁翻翻剧情,“比如赐我鸩酒白绫什么的,远远,你也千万别当场劈他。”
陆远皱眉:“他在你心里真有一些分量?”
“不是,我心很小,装你一个就饱饱的了。”
陆远心花怒放,点击不停。
“怎么又突然亲我?”屈景烁至今还是不习惯这种完全看不见对方的被空袭,不习惯不是讨厌,是因为未知,觉太过刺激,令他脸颊发烫。
“等我在他面前死过一次就可以去找你啦。我之前说要了结的因果,便在这皇帝身上。”
原来如此。
这就是公主的执念么。
是歉疚小时候对“夏侯弲”的凉薄吗。
可……
系统介绍里,把公主说成是“目光短浅,虚荣,心毒,愚蠢”,可他看见的公主,完完全全是这些形容词的反面,而他所亲见的景昭公主,却是早期的夏侯弲确确实实配不上的:“公主,你不必对他这么好。他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因果,你的执念。我说的他,是景国皇帝夏侯弲。”
“好?”公主意味深长。Q版公主再次长出小恶魔双角。
公主说:“确实好。我表面做了一些小坏事,实际上,是为了衬托另一个人。我最终还是做了他俩的红娘,是促成皇帝做了最佳选择呢。”
陆远脑中闪过:
“我要对两个人做一些坏事。”
“两个人?做坏事?”
“也不是很坏,一点点坏。”
陆远问:“如何衬托?”
“用我的低俗衬托另一个人的清高,用我的屡屡倒贴,衬托另一个人的人淡如菊,用我的狼狈衬托另一个人的坦荡潇洒。”
好奇噌噌猛涨。
偏因为公主此刻的心声不是在向他许愿,陆远只能在文字泡看见保护公主隐私的乱码。
思慕一人,自会想对他了解更深。
但了解的方式,在陆远这里,不包括“问系统怎样才能破掉乱码?问氪金行吗?”。
不是正当着“夏侯弲”吗?他倒要看看,公主不惜牺牲自己在景国皇帝面前的形象,是为了把景国皇帝跟谁凑一对。
这个人,可千万要对得起公主的苦心。
要对不起,他就让这个敢于害公主作配的东西喝一壶。
“公主不惜作配也要撮合此人跟景国皇帝,了却少时因缘,”陆远在房间里束好绞至半干的发,目光微沉,“……最好对得起公主眼光。”
步入外院,恰见公主最爱的那个坤泽侍人恭敬行礼:
“陛下。”
并不多流一寸眼波,毫无谄媚亦毫无畏惧。
作为侍人,倒是对得起公主眼光的了。
那么,那个他,会是公主的贴身侍人之一吗。
【‘你’以为屈辱没有白熬,苦难没有白受,终于要被迎回国,而那曾视‘你’为白月光的男主,定会对‘你’百般怜惜。结果,回国的‘你’却被男主晾在一边。】屈景烁正在看样本,听见敲门声,辛夷敲门的习惯不是这样的,他拢了拢衣襟:
“进。”
门吱呀开了,门外站着那本该狠狠晾他的男主。
屈景烁正要下床就听皇帝说:
“不用行礼,你躺着。”
然后皇帝自己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茶,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利落快捷优雅,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
好像在探究什么。
屈景烁面对这样认真的凝视,岂会不知皇帝正在考察,立刻下床行礼,边行礼边柔声说:“罪妾知道以前对陛下怠慢太多,陛下不必拿话敲打妾。”
一抬眸满眼珠泪。
皇帝起,大步逼到屈景烁面前:“躺回床。”
“是。”屈景烁乖巧柔顺半坐床沿。
抬腿时,仿佛是不小心,竟滑落绣金红底的鞋。
鞋子坠在地毯,歪倒了,低呼一声,屈景烁慌乱去拾,正好碰到皇帝手背:
“陛下……”
雪白小指划过浅麦。
像是惶恐中的不小心。
又像顺势而为的勾引。
陆远忽然想起公主“低俗”之说。
电流沿手臂击打到脐部,手掌包住绣鞋,一攥。
陆远压下变奏的呼吸,努力给予鼓励:
“……低俗。”
屈景烁瞧见皇帝青筋凸起的手背。
不是吧。
只是很小很小的,甚至可以用意外解释的轻轻一划,至于这么愤怒。
“陛下恕罪。”
皇帝抬眼时眼神完全不对了,好像真因为他的低俗的勾引,怒大发了,“这只鞋,已经不能穿了。”
有力手掌张开,光滑绣面满是细小褶皱。
“是妾失态。”
“不准自称妾。”陆远将语调尽力放得柔和。
屈景烁撞进他克制着火色的眼眸。
是个基本素养过关的皇帝,怒也不会随便发作。
垂眸请罪:“是我不小心,请陛下赐罚。”
屈景烁以为下一句是“就跪在外头的院子反省。”
皇帝做了几个深呼吸。
“我弄坏你的鞋,怎么成你错?”
皇帝把他刚刚梳洗后新换的绣鞋往背后一揣。
“这就遣人给你准备一双更好的。那只,不脱吗?”
屈景烁脱着另一只,眼睛往皇帝背在身后的那只胳膊瞟,皇帝总不会是因为记着小时候的仇,不好扎有神护之名的自己,就扎自己的鞋出气吧?堂堂帝王,不该如此幼稚才对。
可是,不这样理解,就真不理解皇帝拿低俗的他的鞋干什么。
屈景烁脚上这只刚脱下,皇帝就接走一并握在身后。
又问:
“你身边比较得用的侍人有哪些?”
屈景烁摸不着龙脑琢磨啥,乖乖把辛夷为首的几个忠心又能干的侍人都介绍了一遍。
“你的眼光确实非常不错,但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还有,你既这般喜欢他们,就不要在他们还未到出宫年龄的时候考虑把他们许给谁了。等他们到了年龄,我会给他们赐顶好的婚事,你无需操心。”皇帝这般说完,拿着他的绣鞋走了。
屈景烁撑脸看着皇帝背影。
红底绣金锦鞋-1。
喝杯辛夷煮的茶的时间,他又得了一双华丽远超公主规格的本世界历代皇后也不见几个敢穿的新鞋。
和满头问号。
他看着鞋上金蛟。
“想给我安谋朝篡位复辟前朝的罪名?会不会太明显了,我看起来很笨吗。”
……
空气滞热到如同焖在汤盅。
这样难熬的天气,仍有无数百姓聚集长街两旁,酒家楼上楼下:
“听说在草原上时,那些生病的羊和牛靠近凛国王妃就会马上痊愈,毛浮金光七日不熄!”
“王妃站在两军的战场上,随手洒下草籽,瞬间成墙阻一切兵戈!”
“箭碰到他前会自动起火!”
“一个假装成奴隶的刺客险些杀掉凛王,因为王妃没杀成。”
“王妃武功很高妙?”
“嗐,那刺客见了王妃,立放下刀,皈依王妃了!”
“有那么神吗……”
“才不信,除非让我亲眼瞧瞧神迹咧。”
没进城门前,屈景烁坐在马车里,仙丹养出的耳力已经听到道路旁边卖凉茶的摊位上,每个向车队投来注意的人口中都在说关于他的谣传。
本以为自己心理准备充足,没想到啊,更多离谱的谣传还在后头。
屈景烁跟陆远打商量:“我觉得可以不用那么浪费。你听,他们已经知道我在凛国的事了。”还是加工渲染过的。
撒种瞬间成墙,当他是生命系大魔导师吗。
“不,还有一个人怀疑都不行,我要所有人都跟我一样信你爱你。”
屈景烁笑。
“傻瓜。我又不是金锭。”
一个说得唇瓣干裂的年轻天乾舔了舔唇,又抬手擦擦汗。
他就是那个说“不信”的人之一。
放下袖子时,年轻天乾沾了许多汗水的身体觉到一阵凉。
年轻天乾将布褂扯得更开,一股更明显的凉风从西边飘来。
风是湿润的,散发着干热土地骤然被浸润后的特殊腥气。
这气味掠过年轻的天乾,掠过街道,进入每个百姓的鼻孔中。
“怪了,像是要下雨的味儿,可这天……”
越来越多的汗湿被另一种湿意黏意取代,百姓目光投向西方,湿润的风从那里来。
“那朵云,快看哪,是不是——”
“报——!!!”
一声穿透力十足的呼喊,撕裂弥漫的潮湿。
快马自城门冲出,恰恰跟在公主仪仗队伍的最后一个侍卫之后。
“阳全!西边干旱数月的阳全县全县境内得天降甘霖!公主乃神佑之人,天意昭昭!贺陛下真龙得珠!”
话音落下,人声死寂。在天际,却有巨大的金钟金磬齐奏。
公主马车上方腾蛟起凤,马车经过的地面七彩虹光升出,湿润凉甘的风带起阵阵谁也没有闻过的异香,香气此时闻去是一种,彼时又作另外一种。
“国有神姝,慈感天地,泽被万方,此乃我朝之福,亦朕之大幸。”帝说。离得最近的侍官们纷纷叩拜。
像是推开的骨牌,再像是倒伏的麦浪,仪仗队伍先跪,后至全街百姓,山呼颂赞。
宣政殿。
皇帝坐定叫完免礼平身,令礼部宣册封圣旨。
屈景烁全程站着听的,但并非他自恃神权,而是君非要他无礼。
皇帝说今后见他不准行礼。
本来按原剧情会被皇帝再册封一个公主。
不是启朝公主,是景朝的公主。然后他花了不少手段,才获得一张牌子能凭牌进出后宫。
又花了许多功夫,才能去皇帝平时办公的书房,送汤水绣品等物。
结果圣旨一宣,屈景烁失语了片刻,才道:
谢陛下恩。
皇帝专设玄真阁,他为阁主,职责包括:为皇帝提供养生膳食、丹、延寿秘法,等;为皇帝提供护身法器、符咒、预言,等;管皇家秘宝;收集民间涉天文、星象、秘术等的异宝古籍献给皇帝……陆远传音:“你不用管什么,我负责。”
所以,是陆远给饭,他送饭给皇帝?
陆远给宝贝,他把宝贝献给皇帝?
“这样好亏啊。”
“不亏。”陆远说,“我会拿回来的。”
“宝贝倒是可以拿回,他吃的饭食,你怎么拿回呢。”
“……我有办法,总之,每一样东西,都会回到我这里。”
品阶是无可计的,权力是“如朕亲临”的,可在任意地方走动,秩比全部亲王加在一起。满朝哗然,大部分目光投向了一个人。
一个被他分了权的人。
那个原剧情里的中庸国师。
那个最后会跟皇帝成就鸳侣的出尘存在。
出尘存在沐浴他的视线,眼睛灼亮滚烫。
屈景烁竟然从这双模样完全陌生的眼睛里读出了一点点熟悉的神采。
裴氏为何这般看他?
虽然真有点像,但屈景烁理智尚在,知道这跟他熟悉的那种眼神绝对不是一类,还正相反。
被分了权,又被迫要跟他打交道,裴大国师,应该多少有些厌恶他吧。
“愿为国祈福,为陛下效劳——”
那出尘存在,裴氏,那峻拔秀逸的国师,在众臣注视里,转身站到皇帝面前。
一揖:
“同玄真阁阁主相偕。”
第79章 第 79 章 心门叩响者;公主日志:……
众臣其实对这个敕封异议不小。
都没第一时间开口, 是在等最该动气的国师出言。
结果,言倒是出了,“愿……同玄真阁阁主相偕”?
挺高兴, 挺亲密。挺像试吃新丹药试得中了毒了。
是自恃身份, 不得不这样说吧?第一个站出来的国师学生想, 持笏躬身:“陛下三思啊!”
屈景烁心道:
来了, 回国第一难!
来自前朝的攻讦!
原剧情里,反派不过被封了公主, 就在朝堂被攻伐了好一通, 受了无尽屈辱。
皇帝不是没管,但只在最后发表了一下“此意已决”的总结。
前期反派被骂的整个过程,皇帝任反派一个人一张嘴,独跟百官争辩。
又狼狈,又因为凄惨但美丽,成为一些人看得津津有味的景观。
众臣发笑。
甚至有些天乾眼里闪动腥黏的兴味,假装帮反派说话,待反派投向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眼神时,又恶质地词锋一转。
言语也能插得人心鲜血淋漓。
反派像是被弃在大殿里谁都能赏玩踩压的鸟儿。
身子本就衰败病弱的反派气到呕血时, 国师皱眉阻止,维护皇帝旨意,更显善良潇洒也更得皇帝欣赏。
……
现在自己被封了这么一个远胜公主的阁主,掀起的波浪只会更大。皇帝是真恨他, 想看他被官员们的言语扎成刺猬么。
然后不得不迫于压力,自己请皇帝收回敕封?
屈景烁准备好了柔弱绿茶式的哭法和说辞。
皇帝把阁主微红的眼眶收在眼底, 急待安慰,岂料生着小恶魔角的阁主抢先道:“远远帮我打他们。如果,他们谁敢□□心窝子的话!”
“不、不要干揍。远远, 发挥你的创意!”
皇帝摸摸恶魔小角:“包君满意。”
谏言的暗忖,老师、也是国师,乃清逸之人。定是心里觉得凛王妃不配,但又不屑同这嫁过蛮夷的坤泽相争。师不好开口,他来替师开口。后,师定会对他更加喜欢看重:
“凛王妃之前的丈夫,可是匐俱·阿什那那等蛮夷之辈!伺候惯了那般粗野的凛王,王妃多少沾染些鄙陋习气!如何能一回来,就担此重任?臣只怕会于陛下龙体有碍……”
侃侃的人没注意到,不只是皇帝的脸在变黑,他的老师的脸黑化速度比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碍二字音还没落,屈景烁一汪泪还没涌上来,这名司天监下属官员,国师裴清淮曾当众赞过的学生,手中星盘炸裂!
满脸焦黑的学生震惊委屈瞪着裴清淮。
裴清淮掌中刚才爆发寒光的星盘熄灭。
脸已森青如铁。
“凛国现在是我们的友邦,你这话很不妥!”
裴清淮其实更想把手里的星盘当砖头——
竖子,竖子,话里话外,似自己不配给夏侯弲提鞋。真想一记巨力飞砖,将此子砸成“C”型拱出大殿。
朝臣望着国师的目光几乎是惊悚!
这可是你称赞过伶俐的挺喜欢的弟子。还是在帮你争权,为你说话。可你?
不过言语间踩踩凛王,碾碾匐俱·阿什那,骂一个毫无关系的前敌国首领罢了啊!
你在这生气个什么!
窃窃私语:“装过头?”
“不,好像真气。没见过他这样真的愤怒眼神,想把他弟子活吃。”
比起其他朝臣,夏侯弲——陆远的观感,是:咦。
曾经,这位国师的npc感最最足了。常一脸神游物外,但等他发问,又能迅速做出回答。
真的很像现实里的某宝客服。
但是,从景烁进来的那一刻起,这个npc,就不对劲了。
眼神,反应,忽多了很多活人感。
待得知可与景烁有共事交流机会,那种高兴,更是从来没有在此npc身上见到过。
心中纳闷,又有点如同自己妻子被觊觎的不悦,陆远顺手点裴清淮的面板,不禁诧异:
大概半年前,在统一的查阅时也阅了这个裴氏的好感,那会是不咸不淡的“50”。
怎么这次再看忽然变成了“-999”?
“系统,这个npc它BUG了。”
系统没有响应。
“怎会有-999,最低不是-100吗,第一次见到-999好感,负这么多是杀了他的父亲还是抢了他妻子?我未对此人做这类事。”
陆远查错报错之时,另一名反对者,言官中的一员出列:“凛王妃为坤泽,按古礼,本已不配二品以上官秩!况又是二嫁之身,贞洁丧尽!!今封‘如君亲临’,至《贞诫》《纲常》于何地!满朝下至四品上至王公,难道要向一个失贞的坤泽低头?该向众低头的分明是他!”
屈景烁的眼泪再开蓄。
“低头你不满意吗。”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怖。
此言一落,持笏的言官本只是垂首,忽然上身一弯,如扛千斤:
“这……这是——?!!”
“奇怪,这是怎了。”皇帝不解道。
“大概是你的话冒犯阁主,便等于十倍冒犯神?神听你说不愿低头,便赏你面对阁主,谈论阁主,思及阁主时,皆俯首过腰,行躬拜大礼?”
言官汗流满面:“我知罪了,不该妄议神君……恳请神收回惩罚……”
“说出的话是泼出的水,尤其是暗藏鸩毒的话,更是泼出难收。陆远,别收,让这个说我‘该低头’的人,多低一会,再低更低些。”屈景烁头顶文字泡,“石头砸到自己身上才会晓得疼。才会知道,什么叫辱人者迟早被辱。”
文字泡表示有仇必报。
无人敢直视的龙椅上,帝手指微动。
屈景烁指尖被捏。
陆远说:
“放心,谁敢强要你低头——他从此往后必对你行十倍的大礼,叩拜俯首。”
吏部官员站出,顶着额头冷汗:“‘如君亲临’,太过了,请陛下收回此等特权!有这敕封,可插手官员任免,阁主毕竟有前朝血脉,若存异心,又当如何?臣是为国,而非为己,请陛下明鉴。”
越说他头上汗水越多,但不是因为皇帝或者阁主做了什么,而是……脚下的地在震动,而且震动不断加剧。
说到最后,他身不由己,跌坐在地,官帽倾斜。
“阁主之权非朕敕封,乃是天献,天意,卿可明白?”皇帝的态度对比之前和蔼。
但和蔼得有限:
“阁主之心,即为天心,朕是天子,当顺天意,若有谁被阁主罢免,当先反省自身,思量己过。”
最后一位勇士不信邪:“神佑之说,还待审查,旱逢雨或乃太史局之功!”掌测天文的势力,目前朝堂上有两股,正如一开始就从龙的新贵族,跟后期归附的老派贵族一样,它们,也分新和古。
国师负责的新派。掌司天监。表面因改革历法,跟象征古老派的太史局结仇,实则,结仇的根源在——神权解释权的垄断之争。
出列的官,见国师竟似不在乎被分权也想讨好这新出现的阁主,实担心在阁主倾侧下司天监彻底把太史局压制成记录员。
“凛王妃并未学过任何通天之法,然其生母有魅族血脉,许是制造幻术,假托祥瑞……”他身旁殿柱随他的话变红升温。
暗指阁主欺君之人说完退回原位时发出嗷嗷之声。
至此屈景烁的一汪泪水和绿茶演技失却用武之地。
内官得到皇帝示意,宣:
“退朝——”
品阶超然,能横行宫中的玄真阁阁主,就这么新鲜出炉。
不管多少人屈辱,多少人怨恨,在堂上看了横七竖八的前车之鉴们,他们都统一闭紧了本含满各种以“规矩”“古礼”为名,实则,是羞辱性质的恶毒言语的嘴巴。
大封之后便是大宴。虽然屈景烁才在驿站梳洗过,但参加宴会时穿的衣服须与阁主身份相合,是宫中早已备下的兼具飘逸跟贵重的服饰。
屈景烁摸着铂金色的头饰。
“这花样?”
皇帝的审美,跟陆远的审美,意外地相似。
亦在更衣的陆远听见系统提示音:
“恭喜玩家,获得公主支线专属头衔:心门叩响者。”
“[公主日志]已开放。”
陆远一惊,打开面板。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公主的心情值:101。
他以为心情上下限都是一百,第一次看见多出……1。
迫不及待,查看[头衔]。
陆远目光落在心门叩响者的介绍上,久久不能动。
“当满足以下条件时,获得头衔——心门叩响者:”
“公主对你,超过喜欢。”
超过喜欢。
超过,喜欢。
……
屈景烁从空间戒指取出陆远送给自己的第一套衣服。
对比头饰上的镌纹,金线绣出的花样,种种细节,多处仿佛。
陆远点开[公主日志]。
虽然是叫“日志”,但是并不涉及景烁的更多的隐私,相当于文字版的实时画面查看,只是可以查看到历史画面。
【屈景烁取出你送他的第一套衣服。】
【屈景烁对比宫装和你送的服装,摇摇头,像是想甩掉什么想法。】
【屈景烁在侍人们进来前亲了一口你送他的衣服。】
陆远看看这句日志,又看看那个10……
1。
1,好小好小,但是是从喜欢迈向爱的一。
【屈景烁藏起你送的衣物。叫进。屈景烁即将在侍人伺候下换上阁主制服。】
陆远传音:“景烁……”
不同于之前在殿上用的默念,陆远出了声音。
音有些沙,他轻咳一声:
“我新得了一颗水晶球,能看见你每天做了什么事,你要不喜,我便毁去。”
轻轻笑了一声。屈景烁暗说,查岗啊?
查呗。
“我不怕看。”
他对陆远说:“不,不是不怕,我希望你多看。我望你多看看我,多喜欢我。”
陆远手失控,眼神晕乎,等恢复,已经不知给他的景烁又买了些什么,只见画面里,屈景烁被从天而降的大堆衣服包围,只露出发冠和一双眼睛。
众侍惊呼伏地:“真有……神!”
【屈景烁收起你氪的衣服,在收一条露背裙时,表情有些绷不住。】
【盯着裙子三秒,他笑着把裙子收进戒指。】
【默道,笨蛋。】
“皇帝早已备下了这套。”在侍人恭敬小心的整理中,屈景烁跟陆远说话,“是真想给我阁主位?”
“区区阁主位。他若是连这都吝啬,又怎么好意思接你回景国。”
“区区?陆远,他又不是你,你以为他像你一样,傻傻的,什么好的都想叫我啃一口?”
难道以为这样便会让裴氏吃醋?这样就能让裴氏意识到他对夏侯皇帝的爱?
如果没有隐私保护,如果陆远可以读到屈景烁任何想法,此刻一定会笑。因为人在无语至极时,是真的会笑。
太爱了-
999的厚爱。
……
宴会上,不管心中作何感想,面对阁主,众臣都纷纷赞颂他为边境和平作出的贡献。说,前朝,今朝,因阁主的一去万里,因阁主今又归来,彼五载、此十载,至少十五年,百姓们避免了兵戈血火的摧残。
有人很小声地说,是景国兵强马壮的十万大军把匐俱·阿什那和那乌兰王吓破了胆。
说,阁主有贡献但没吹得那么多。
这个很小声的,在被坐得更远的皇帝叫出列前,先被有双卡、其中一卡正为“匐俱·阿什那”,“被吓破胆的凛国现国王”的裴国师怒而纵星辰之力击飞。
“无知之辈!”
国师完全不复平时半分澹然:“没有阁主,这次和谈,绝无成的可能!”
被击飞者恼羞成怒:“国师安敢出此断言?!”
“我夜观星相,乃天言:此次不战而成和谈,皆因阁主的慈悲。”
安敢?
安能不敢。
就凭我是匐俱·阿什那。
就凭我知……我不忍我妻子伤心。
我知他不愿见战争,我知他想要和平,我知他想念万里之外的故土。
所以我,弃了国君的尊严,弃了丈夫的身份。
惟愿他能快乐。
宴到半途,皇帝接到金贝群岛的军事急报,提前离席。几位重臣,包括国师,一并离开。
走之前,皇帝和国师都看向屈阁主。
阁主正在跟一名坤泽谈笑。
坤泽名常瑛,开国武威公之子。虽是坤泽,自幼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着长大,寻常的天乾士兵都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不知由这个坤泽联想到了另哪个坤泽,脸色齐齐一变。
迫于主线不完成、系统就要搞事、阁主便没得看,再不情愿,也要离开,皇帝和国师走成了一步三回头。
屈景烁在听常瑛讲景帝是如何打江山的。
听到某一战时,眉心微蹙;再又听到某一战时,表情越发沉凝。
怎么这皇帝打天下的经过里,中好几战,跟陆远描述的地形地貌、最终破局方式,都有那么七八成相像呢。
正听得认真,一宫官来请:“太后想见见阁主,常将军,太后让你也一道来。”
屈景烁心道:“来了,回国第二难!来自后宫的刁难!”
面上一派柔顺:“本该主动去向太后见礼的,倒是我失了规矩。”
两人往寿宁宫。
【本世界男主‘夏侯弲’称帝前,是功高震主获罪的异姓王之后。前朝皇帝,斩夏侯家全体成年天乾。】
夏侯弲的父亲,是反派的父亲末帝所杀。
太后面对杀夫仇人的血脉,要是不刁难才不正常。
屈景烁怀着一迈进太后宫中就被罚跪着敬烫茶等等整人手段的预期,结果真正见到太后,太后先向他恳切一递茶:
“仙师,帮帮吾儿。”
“……从何说起?”
屈景烁接茶,服食仙丹锻造的皮肉火都不怕更何况热水,但是真接到手中,跟预期中下马威式的滚水完全相反,茶温度很是适宜:“太后不要折煞臣了,但凡有令,臣能做的都会尽力而为。”
“仙师能撒种成墙,呼风唤雨,却不知可否能医皇帝对逝去之人的……相思疾。”
第80章 第 80 章 醋海里的乘风破浪者;水……
长春宫, 为帝后寝宫。太后说。若只是空置至今,倒也罢了,可当皇帝还没有既心悦又出身够高的坤泽。
“可是, 屈阁主, 你初至景朝, 想必还不知。”太后眉宇间笼罩哀愁, “皇帝宣长春宫为他斋戒祈福的地方。称,那是供奉神的庄严之所, 未得他准, 连哀家都不得入。”
“仅凭这点,恐怕不能断言陛下心中有一个已死的挚爱之人。”
屈景烁端起茶杯,并无迟疑的饮了一口。
太后原本暗藏顾虑的眼神骤然舒朗许多。
屈景烁只作未觉。
太后说:“哀家曾邀国师来过几次,国师没有一次喝过哀家这的茶。”
“国师心中定也是领太后的盛情,不想推辞的。应是惯了清苦自修,以保身心清宁,好更适合侍奉神灵,为我们景朝祈福,这才不敢喝太后这顶顶好的茶。”
太后淡漠一笑。
屈景烁说回长春宫被当作祭殿一事:“古往今来, 也有把前朝皇后寝宫作为祭祀的专用场所,行祭神之举的先例。娘娘不必过忧。”
尤其当这所帝后寝宫死去过多位皇后之后,没有皇帝再愿把皇后往里放,将其改为帝王斋戒之所, 屡见不鲜。
长春宫虽未死过皇后,但如果风水适合祭神, 被当作祭殿也十分正常。
太后颔首:“哀家岂会不知。可异样不止这点!”
“哦?”
太后屏退左右,连带常瑛,令宫官“带阿瑛去外间吃些新出的点心。”
抓住屈景烁的手:
“皇帝从长春宫出来, 常在门口伫立久之。脸上表情,哀家又不是没经历过,岂会不懂,那正是在思念一个人的模样。”
“思念一个人。”屈景烁低声重复,目光含笑而渺渺。
太后眼神幽幽。
“太后莫要误会。并非阿什那,我心中那人非此界之人。”
“原来,你这苦命的孩儿,竟跟我的皇儿一样……又有一回,哀家遣人去寻皇帝,哀家的人等在外头,直等到夜里,皇帝才出来。巧刚下过一场迟来的春雪,皇帝不许人给他打伞,在雪里自己玩雪。”
屈景烁险伶伶憋住了笑,皱眉:
“陛下,玩雪?”
“还堆了一个雪人。”
太后叹。
“他不是平凡人家的青年,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若这不是相思,如何才是相思呢。”
屈景烁沉默片刻:
“确值担忧。”
太后哀恳望他。
太后,恨自己是真,然而把保固国本置于私人仇恨之上。是为皇帝的帝位稳固,夏侯家千秋万世,太后,愿忍下恨,求助于仇人的血脉。太后可以利用自己,自己为何不顺水推舟也借太后之力,更轻易完成任务呢。
屈景烁闭眼,过了一会睁开:
“太后,陛下爱的并非一个死人!”
他凑近太后,轻声开始弄鬼了:“而是不可对任何人,包括您,说出来的——活人。”
“他是皇帝,坐拥四海,岂有爱而不可得甚至不敢说的……活人?”
【男主跟一个中庸国师彼此有意,只是因为帝后必须要有生育功能,才没把中庸国师变成皇后。】
“太后娘娘,我被陛下封为阁主,有代神传谕之权,已遭到前朝无数攻伐。若有一人,已手握释神之权,陛下还想他再握有后权,更危险的,是此人还不能生育,”屈景烁话里话外把嫌疑往中庸国师身上引,又动用些许灵力,令声音直落入太后脑中,添加更多的震撼力度,令听者瞳孔愈凝,“娘娘您说,百官是否会加倍攻讦于他,言官是不是要为他前仆后继地死谏?”
帝王无后。光这一条,还不算危及社稷,动摇国本。
但叠加上“夏侯姓全体成年天乾尽数被斩”呢。
皇帝叔伯皆死,堂兄也死了,连抱养一个侄儿都无法,立中庸为后,那只能现在捡个孩子回来养。
前代有这样的历史,太子跟皇后结盟,由此走出江山易姓的第一步。捡回来的小东西,那更可怕了,他跟皇帝跟同握神权后权的国师都没有血缘。裴氏若利用养子重走前代历史,以裴代夏侯,更简单。
神权和后权不宜落在同一个人身上——若此人不能生育姓夏侯的后代,则是不宜叠加不宜,绝无可能。
“司天监,裴氏,”太后很快恢复镇定,“哀家早该想到他。太史局,没谁有能迷惑皇帝的样貌,更没谁能有瞒天过海,私入后宫,与皇帝相会的能力。也只有他,既生得俊秀,又为中庸,还会这样精湛的阵法,有这样神异的遮蔽众人的手段!长春宫,定有裴氏妖道留下的法阵。”
太后手握更紧:
“屈阁主,你可愿为国解难?”
“娘娘莫急。一切都还只是臣个人的推测,并无实据。以防冤枉国师,又冲撞陛下斋戒之所,还是弄得更清楚些再行动。”
【‘你’嫉妒得发疯,表面在男主和中庸国师面前示弱,博取他们的同情和好感,暗地挑拨他们关系。】
“臣有一计,或能证实陛下心中之人究竟为谁。不过,需要劳烦太后娘娘配合臣。”
群臣散后的紫宸殿。陆远打开面板,查看[公主日志]:
【屈景烁与常瑛相偕入太后寝宫,常瑛一路安慰屈景烁,让他不要紧张害怕。】
陆远拧眉。坤泽又怎么样,坤泽就不危险了吗。
上一个,跟景烁共嫁过兄弟的坤泽,现在在干嘛。
反了阿什那氏,自立为赤翎王,追着阿什那氏打,要以国为聘,“候迎”他的“月亮”。
谁能保证常瑛不会变成第二个乌兰·博塔格。
以看情敌兼潜在反王的心态陆远查看常瑛信息和属性,点下查看的一秒,系统弹出提示:
“恭喜玩家获得[头衔]:醋海里的乘风破浪者!”
系统恭贺:
“累计查看‘景昭公主’的互动对象并在心中跟自己对比次数超过100!”
“……有比较过这么多?”陆远查看头衔,[醋海里的乘风破浪者],看介绍十分实用,能看见与景烁交互的npc对景烁的好感度变化。
“等等,心中?你们怎么又侵犯我的隐私——”
【屈景烁与太后私谈,谈得很融洽。】
【太后留屈景烁与常瑛品尝点心,没过一会推说不适,令屈景烁跟常瑛继续吃,言谈间,流露出希望二人交好的意愿。】
陆远立刻打开实时画面!
像噎着了,屈阁主泪眼汪汪,常瑛额角见汗,忙不迭喂水顺气。
手抚在阁主胸口,不知为何常瑛脸微红,脑门上飘着硕大的一串+1+1+1……仿佛没有尽头。
陆远霍然站起。
“陛下?”
“慈宁宫!”盯着画面,陆远说,“不必备辇,太慢,走过去。”
屈景烁正感谢常瑛的关怀,说,明日带礼去府上拜访。
他欲拉进跟常瑛的关系,听他多漏漏景帝打天下时的事。
景帝很有才能,更难得某些理念习惯跟陆远很像。景帝的失败和成功都可以提供非常重要的经验。他想陆远以后若遇到不能调用仙法的战阵,以景帝为镜子,或许能赢得更容易。
比上次那般只能借用全不相干的战法,如果是以相似的将领为镜,他定能帮到远远更多的。
不料景帝本人忽然杀至,把他从常瑛面前拎走了。
辇道上。
“陛下,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屈景烁掏出手帕,想为皇帝擦汗。
皇帝往旁边闪开。
屈景烁巴巴站在原地望他,手抬着,帕子被夜风吹动,简直要跟他素白的手指融为一处。
含情凝睇,楚楚堪怜。
——“用我的屡屡倒贴,衬托……”
陆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你别贴过来,我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你靠近。”
说话者——陆远——在心中落下宽面条泪。
是惩罚吧?
一定是!
因为在此前的现实中、游戏里,从没遇到过一个亲密接触自己不会反感的人,做好了单身着死去的他,曾经对屏幕里的景烁:
“也只是隔着屏幕自己才会有抬手冲动。”
“若真正站在眼前,面对面,自己恐怕要离三丈远。”
……
……
好了,现在为探寻景烁究竟要为这段执念找怎样的了结,也因倒计时的警报,他不得不真离景烁三丈远。
忽觉风大,却不能把景烁抱在怀里,为景烁挡风。
皇帝脸僵硬。
屈景烁垂目:
“我只是想为陛下擦擦汗。”
皇帝来时,不知为何,很是急迫,没坐龙辇。
出太后宫中时,皇帝却为他叫辇。屈景烁一听,顿时拒绝。这是个无耻勾引男主走剧情的好机会,看看男主额头那层薄汗!手帕,御花园池边,一次可以走俩。
“我知道在陛下心中,我是个为了攀附权势,什么都可以舍弃的无情无义的坏人。”
“我没这么说。但是你再随便靠近我,会发生什么,我不敢保证。”
比如今晚就对团子形态的你,从脸吻到脚。皇帝这么想着,表情十分冷酷。
“我不奢望,能一日两日,就改变陛下对我的看法,我只求陛下给我一个弥补少时过错的机会。”
屈景烁仿佛在拭泪:
“陛下不必把我看作洪水猛兽。我一个弱小的坤泽,难道还能勉强陛下你一个天乾不成?”
不是猛兽,是嘶嘶吐着信子的昳丽白蛇。
蛇瞳一凝,蛇身一盘,是狼是狮子,都要被缠绕成三魂出窍。
熏香,来自手帕。另外的淡香,来自唇齿熟悉的那具肌肉润泽的,该丰盈处丰盈,该纤细处极致纤细的身躯。
皇帝鼻子动了动,运功散热:
“我自己来。”
皇帝走近,手指抽走了屈景烁掌心锦帕。
麦色有力的手指,分毫不曾碰到雪白细滑的皮肤。
做了个擦汗的动作,皇帝把素帕自然而然往袖袋中一揣:“你要是不喜太后,不必强自应对。我让太后无大事不得找你,有大事也先跟我说。”
突然换到太后,屈景烁微微一怔。
“太后很是慈蔼,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眼睁睁看着绣兰花金丝纹手帕-1,他脑中冒出数个关于厌胜之术的猜想。
男主把自己抬得这么高,等用完自己刺激完了裴氏,抱得国师归,就得处理自己了。
他的绣鞋手帕等等贴身之物,正可用来施加咒诅,但他怕吗,他才不怕。
他有他的远远。
说到这……
陆远看见Q版公主捂脸,白团子变成粉团子,头顶:
“想你。”
“远远……想跟你一起——”
陆远心跳砰然。
“也在夏天的步道上,水边……散步,吹风,还想……你抱抱我。”
“对了,要带上防蚊虫的熏香……你还给我一些蓝色的泡泡和绿色的萤火虫,这样天上有星星,地上有星星,水面也有星星,我们在星星之间。”
心情:
+1
+1
……
“陛下,此处离花园不远。近水处夜风更凉爽,我陪您去池边走走?”
皇帝应了。起初,阁主跟皇帝并行,渐渐,皇帝落到阁主后面。
陆远招来粉色未褪尽的屈景烁团,把团子小心翼翼捧上宽阔肩膀。
屈景烁没注意皇帝走在自己身后,他根本……无法分神。
心上之人,温柔的,炙热的吻,像是燃烧的云,蹭过他上身每一处。从脸,颈项,到胸膛。
屈景烁脸因羞涩而灼热,身体却偏向陆远亲吻的地方,如索更多。
一前一后,看似有距离,呼吸在同步急促、滚烫,心跳在交融。
夜晚的池边也并不黑暗。
亭台上,和两道影子身后稍远的地方,侍立着护卫和侍人。
人们的手里,四周的树梢,还有游廊的廊沿,都挂满了琉璃宫灯。
“可以拿一些鱼食给我吗?”屈景烁蹲在池边,饶有兴味看向池中圆润的锦鲤。
皇帝接过侍从递来的鱼食,亲自倒了些在阁主白皙的掌心。
“不要撒太多。”
“知道啦。它们已经很不窈窕了。”屈景烁克制地喂鱼。撒了约莫二、三十颗的时候,池中升起蓝色的泡泡和绿萤火虫似的光。
屈景烁攥着剩下的鱼食站起,看向蓝色的泡泡,绿色的光点,橙色的灯火,水面倒映的银白色的星河。
陆远收到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
“获得[头衔]:[心愿拼图师]。”
“解锁奖励:可以通过系统相机,拍摄下‘景昭公主’心愿被实现时的画面,永久珍藏!”
屈景烁转身看向皇帝,一呆。
皇帝笑意没来得及收,姿势也很奇怪,像是现代,影迷在帮喜欢的演员拍照时摆出的姿势。
咳一声,皇帝冷脸走近:“这些泡泡和光点,是怎么来的?该不会是……”皇帝眼睛一瞥虚空,继续:“什么勾引我的小把戏吧——”
“不……我不是……”屈景烁仿佛被他的严肃表情和逼近吓到,往池边滑下。
皇帝瞳孔一震,提气轻身,瞬间掠至。
一手抓住腰带,一手揽住屈景烁双腿。屈景烁攥在手里的鱼食撒了两人满身。
惊魂未定似的抬手攥住皇帝龙袍,又立即松开,他连忙下来,请罪:“陛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看着受了天大的惊吓。
很害怕。
但是,还不忘用新手帕清理皇帝龙袍上些许鱼食。
屈景烁因为皇帝救援及时,衣衫完好,唯一很不好的,他腰带上的东珠被皇帝生生握碎。
水并不深,就算是不会水的滑下去也绝对安全,然而皇帝刚才那一下,显然没有带上理智。
以至失控如此。
皇帝隔着衣袍,攥住屈景烁手腕,抽走他第二条手帕,这条是绣青竹的,放入衣袖:“别再玩这种小把戏。”
松开他手腕,神情似怒。
皇帝把握坏了的腰带顺势拿走,解下自己的,令屈景烁系上。
在最近的暖阁里,屈景烁换上新备的衣袍。他出来时,听外间候着的宫人们说,皇帝已经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