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玉现在的模样实在惹人非议。
如果说平时也双腮嫩粉, 像是一颗覆着薄雪的脆桃,近乎透明地露出了脆弱的肌理。
那现在就是熟透的蜜桃,潮红的面庞包裹着内里水嫩的果肉, 皮肤很薄,指尖一掐便能掐出汁水, 掐出甜腻的果泥似的蜜酱。
顺着指缝蜿蜒而下, 流得人满手都是,用嘴舌去接都含不住。
额角坠着涔涔的汗滴, 宛如清晨草叶上的露珠, 晶莹剔透。
事后一般的可怜情态,仿佛经历了一场难以言明的荒唐。
喻斯年内心躁动起来。
他只是离开了不到半天,他的小男朋友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喻斯年遇到尺玉前一直清心寡欲,片都没看过。
但他想, 如果限制片里的主角被好几个男人桎梏在身下,动弹不得, 鼓起小山丘的胸脯、微微起伏的雪腹和丰腻的大腿肉,满是牙齿磨咬、肉舌舔舐出来引人遐思的红印, 最后哭噎到背过气去,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
喻斯年不敢去想在他离开的这几个小时里,尺玉发生了什么,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难不难受, 疼不疼, 只是极力遏制住发颤的手臂和抖动的嗓音, 轻柔地替他拂去额角的薄汗。
“……热得厉害?”
尺玉搂着喻斯年的腰,把脸埋进对方胸口,声音闷在两个躯体之中。
“嗯呢。我去训练, 好累好累的,又要跑,又要跳,比练舞还累,我明天不去了……”
“这样啊。”喻斯年罕见地没有把小男朋友抱起来,轻抚他的后背,一边摇晃一边安慰。
反而,掌心扣着尺玉单薄的肩头,徐徐用力,将黏在自己身上的小树獭剥开,眼底神色不明。
“那他呢。”
“他?”
尺玉第一次被喻斯年冷淡地对待,有些不明所以。
“封庭又,你裸着上身和我男朋友共处一室,不知道避嫌吗。”
声音仿佛泡过冰水,不像往日那样柔和。
封庭又上身不着寸缕,充血的肌□□壑起伏,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斜着睨了眼喻斯年,似乎没有主动解释的想法。
尺玉心里责怪封庭又也不知道说句话,跟个哑巴似的,害得他被喻斯年误会。
“他受伤了!斯年,我刚刚给他包扎了伤口,所以他才裸着。”
“你看。”尺玉转身要去指封庭又手臂上的伤口,没走出去就被喻斯年拉住手腕,“我看见了。”
“怎么回事?”
尺玉一听,气鼓鼓地开始回顾葛明是怎么上来搭讪,又是怎么侮辱他,最后怎么被封庭又一炮轰成肉沫。
“葛明?”
喻斯年皱了下眉。
封庭又敏锐地察觉到喻斯年可能有话想说,转身到沙发上捡起冲锋衣套上,“你今天去发现什么了?”
……
祁宴时常冷着一张脸,不爱说话,遇到丧尸瞬间没影,下一秒就出现在丧尸背后把丧尸砍成两半,给尺玉的印象就是个冷面阎王。
但今天回来,他面上难得流露出一丝烦躁的情绪。
细问才知道他收集资源回来进基地时那群人嫌弃事先准备好的物资不够新鲜,贪得无厌地要求他重新从空间里取出被他藏起来的资源。
祁宴被这种不顺从带入低气压中,眉眼压得很低。
“能把基地管成这个样子,那大肚腩也有点本事。”封庭又嘲讽道。
喻斯年却说:“不是嫌弃物资。”
封庭又和祁宴抬了下眸。
“试探我们?”
封庭又顿时想到那个不知死活凑上来找打的葛明。
“准确说,是试探我们的异能。”
喻斯年游走于基地,探查情况的同时,基地的人也在心照不宣地试探他们的情况。
“我用藤蔓钻进他们的房间,听到基地负责人跟另一个男人说,葛明去了。当时我还不知道去哪里去做什么,回来听尺玉说封庭又和葛明打了一架,你又说在基地门口被拦住要求重新从空间取物资,我才意识到他们后来那些我听不明白的对话,可能说的是异能。”
“宝宝还记得昨天对你出言不逊的那个花臂负责人吗?据说他以前是当地□□的,但他并不是基地真正的一把手。”
“背地里管事的,是个没有异能的中年男人,走白道的。”
“这年头还有□□,官黑还在末世走到一块去了,难评。”封庭又扯了扯嘴角。
喻斯年却否认了他的说法,“不是在末世走到一块,是末世之前。”
“丧尸病毒刚出现时,花臂就带异能者把……M国后撤的军队打劫了,武器库就在后面。”
房间内安静了两秒。
“操。”封庭又骂道。
难怪那个大肚腩负责人和葛明浑身上下都流着一样的恶臭气息,原来是一路人。
至于那个躲在暗处不敢当面出来主持事务的一把手,怕不是深知自己做事讨打怕被人套麻袋敲闷棍吧?
这整个基地完全不是“承载人类最后文明的沃土”,反而肮脏到每一处砖瓦,连空气都散发着腥臭味。
“我看这里是不能久留了。”
封庭又道。
然而他说完,却始终没有人附和亦或是反驳,整个屋子安静得可怕,要不是封庭又没有感受到丧尸的气息,他都要怀疑屋里只剩他一个活人了。
封庭又顺着喻斯年和祁宴一动不动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们紧盯的对象正是自己的左手,手上鸡蛋般大小的雷球,以及在雷球上不停抖动手指、跳跃地按动钢琴块似的尺玉的双手。
封庭又莫名心一颤,有种给别人戴绿帽子被抓包的惊悚感。
他猝不及防收回雷球,引得少年啊了一声。
“喻斯年,管管你家小作精,拿老子异能当小太阳暖手!”
他义正言辞,好像全无私情,说完后却忍不住滚了下喉结,刻意不去看尺玉蓦地睁大的双眸。
尺玉也没想到封庭又说翻脸就翻脸。
自从丧尸病毒爆发,地面上的气候变得冷热无常,昨天还烈阳高照,誓要把仅存的人类都晒成干尸,今天就换了个招数,骤然降温,十来度的气温让尺玉身上冰冰凉,也不由得想起了封庭又的异能。
那闪着紫电的雷球在人类和丧尸身上炸开时,总会传出一股焦糊味,想必温度会很高。
于是,听不懂屋内几个人在讲什么加密话语的尺玉悄悄往封庭又的方向挪了挪屁股,上身一歪,戳了戳封庭又的手臂。
等封庭又诧异地看着他,回过神来想要“敬而远之”,尺玉抿着唇摊开手掌,在手心上面画了个球。
好在封庭又很通人性,没两秒就理解了尺玉的意思。
之后在手掌蓄起一个小小的雷球,面无表情地摊开,任由尺玉拿它取暖。
被这样数落了一通,尺玉瘪着嘴,哼哼两声:“不给用就不给用,小气鬼。”
他一边嘟囔,一边往喻斯年怀里爬,两条白生生的腿往喻斯年腰间一架,勾着喻斯年的脖颈,整个人陷了进去。
喻斯年眼皮子一掀,掠过面目僵硬的封庭又,右手搭在尺玉毛茸茸的后脑勺上,感受那细细绒绒的触感,心里有了几分满足。
而一直没说话的祁宴,突然起身,“出去透气。”
……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
尺玉被祁宴抱起来时还半梦半醒,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窝在祁宴怀里哼哼唧唧地揉着惺忪睡眼,小声问:“这是干嘛呀?不睡觉了吗?”
“你顶得我屁股好痛。”
他委屈地说,要不是祁宴在房子中间跳来跳去,抬起的大腿不停拍打他的屁股,他根本不会醒。
祁宴兀地停顿了一瞬,“醒了?”
“嗯嗯。”
“醒了就别说梦话。”
冷冰冰吐出一句,便纵身一跃,竟带着尺玉从三层楼高的围墙上跳到疾驰而来的越野车顶上。
越野车稍稍降速,祁宴滑下车顶,单手抱着尺玉,打开车门,将小小的尺玉抛了进去,随后自己一跃而入,砰的关上车门。
尺玉发懵地扒在窗户上,“好多丧尸……”
不远处成群的丧尸乌泱泱一片,黑云压城般逼近。
越野车加速。
尺玉愣了两秒,突然惊醒:“等一下,等一下!”
“斯年还没上车!”
他从主副驾驶位中间的空隙钻了个脑袋进去,在封庭又的耳边重复:“你停一下呀,斯年还没来呢。”
封庭又不说话,也没踩刹车。
越野车眨眼就开出去几百米,尺玉透过车窗看见丧尸群越来越远,心里却格外不安。
他说不动封庭又,只好又去看祁宴。
祁宴手里握着唐刀,眸色冷淡,“喻哥让我们照顾好你。”
尺玉心跳漏了一拍。
“什么叫……让你们照顾好我?斯年,他怎么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刚睡醒还带点熟睡绯红的小脸霎时泛白,饱满的下唇微微发颤。
祁宴没有回答他,侧过头,回避尺玉的视线。
尺玉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良久,他拍着车门:“放我下去,我要去找斯年,封庭又你停车,我要下去……”
任他怎么闹,怎么吵,车上的两个人一言不发,甚至脸色有些冷酷。
尺玉眼眶里蓄着一汪春水,圆润的眼眸闪着让人心碎的泪光,不停从车窗往后看。
“我没说我要跟你们一起走,你们怎么能不听我的话就强行带走我。”
“你们那么凶,我要斯年……”
“里面那么多丧尸,肯定会把斯年咬成块块,呜呜呜我男朋友没有了……”
“斯年也坏,说他不会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却把我丢给你们,他不守信用……”
“骗人!”
小手抹了一下眼睛,嘴巴嘟嘟囔囔,喋喋不休,委屈得不行,好像他不是被带到安全地带去,而是被丢在危险地界里。
“够了。”祁宴冷不丁开口,声色冷硬,仿佛忍耐了许久。
“封庭又,停车。”
“什么?”封庭又也愣了。
“既然他那么喜欢喻斯年,死也要跟着一块,那就让他回去。”
尺玉瞬间不说话了。
第42章 末世娇气包9 小猫何其无辜。
喻斯年可能会出事, 但绝不会死。
作为这个世界的气运男主之一,要是能这么潦草地下线,也就用不着尺玉来给他们添堵了。
尺玉这一番演出, 是因为之前他一直折腾喻斯年,靠着喻斯年对他的百般容忍刷任务值。
但现在喻斯年脱队, 尺玉灵机一动, 借题发挥试探剩下两个人的态度。
以便决定接下来用谁刷任务值。
这一招对于尺玉的小脑袋瓜子来说已经十分聪明了,唯一的变数是他演着演着就入戏上头了。
被祁宴这样冷言冷语对待时, 他打心底里觉得委屈, 胸口酸水咕噜咕噜冒泡。
还以为会是脾气暴躁的封庭又率先对他发难,实际上却是祁宴这个多年的邻居。
亏他之前还帮不爱说话的祁宴回答真心话的问题。
尺玉低垂着脑袋,碎发盖住鼻梁骨,在清亮的眸中洒下一片阴影, 绞着手指,唇瓣不停翕动, 小声地念念有词。
坏蛋,混蛋, 臭鸡蛋。
祁宴见他不再闹着要回去殉情,抱臂靠在座椅上,瞥了他一眼。
“看来你也没那么喜欢他。”
“怎么可能?我最喜欢斯年了。”
尺玉瞪着双小猫眼,双腮微微鼓起,像是要伸爪子挠人了。
“才认识不到半年谈什么最喜欢。”
越野车为了降低存在感和避免反光而关闭了车内照明, 祁宴一身黑色卫衣和单裤, 仿佛融入了黑夜之中, 浑身上下散发着夜的寒气。
尺玉为自己正名:“爱情都是一瞬间出现的,当我们对视的第一眼,就注定我们会是爱人, 这跟时间有什么关系?”
他唔了一声,举了个例子。
“如果要用时间来判断感情的浓厚浅薄,那现在我男朋友就该是你,而不是斯年了,不是吗?”
也不知道这话怎么就让祁宴不高兴,祁宴脸色愈发冷了。
“呵。”
他侧头看向窗外,淡黑的玻璃倒映出他烧得发红的眼,“见色起意而已。”
正在开车的封庭又膝盖被扎了一箭,清了清嗓子,“行了祁哥,你别吓唬他了,待会真哭了还得哄。”
“谁要哄了。”
尺玉瘪了瘪嘴。
“再说了,你们根本就不会哄我。”
当初喻斯年和尺玉谈上恋爱就是因为尺玉打游戏输了在宿舍里一哭二闹,祁宴完全不把这当回事,还借机教育他游戏输了就看书去,说什么文艺工作者也得有文化。
喻斯年看不下去,搂着尺玉,给眼睛都哭红了的小男生拍背顺气,说尽了好话,才把人情绪稳定下来。
祁宴却只在旁边冷眼看着,“你把他哄好了,他待会又上游戏开麦一口一个好哥哥。”
喻斯年帮着尺玉说话,深受尺玉赞赏,最后一来二去熟络起来,也就谈上了。
的确是没哄。
只是连夜开了三个小时车,进入一片人烟罕至连丧尸都嫌少涉足的戈壁滩后,缩在座椅上的尺玉嘟嘟囔囔地问:
“不抱我吗?”
“不抱我怎么睡得着呢?以前每天晚上斯年都抱着我的。”
少年脱下了小皮鞋,白色棉袜包裹的双足踩在座椅边上,自己抱着腿,下巴搁在双膝上。
绮丽的小脸被薄粉的膝盖遮住了大半,说话时,小心翼翼地抬眸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黑溜溜的眼珠在前后两个人身上流转扫视。
“……万一你们把我丢下去怎么办?”
温吞地说着,瓮声瓮气,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睡着之后被车上两个坏人套进麻袋里丢出车喂丧尸的未来。
说得好像某些人十恶不赦一样。
“瞎想什么。”
周围一片平坦,地上连片枯草都没有,一望无际,如果有丧尸在附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察觉,是个放心休息的地方。
封庭又踩下刹车,越野车渐行渐缓,最后停下。
“咳咳,你……想让谁抱你?”
祁宴自始自终没有动作,连看尺玉一眼都没有,望着身侧那扇车窗一动不动。
“你欺负我,不要你抱。”
封庭又悻悻道:“怎么就欺负你了,不是还帮你……”
尺玉直直看着他,双眸又大又圆,几乎占满了整个后视镜,封庭又心突突地跳,喉结滚了下,“啧,恩将仇报。”
一直到尺玉说不要封庭又抱,快固化成石像的祁宴才有所动作。
他稍稍侧身,侧目看着尺玉。
封庭又有些不爽,但又没有理由发作。
“也不要你。”
嘟嘟哝哝,低低切切,像趴在耳边说话。
封庭又心里舒畅了些,舔了舔后槽牙,嘴上却说:“行了啊,青尺玉,车上一共就两个人,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你还能要谁抱?”
“要斯年抱……”尺玉垂下眸,竟又是要哭的模样。
封庭又彻底没话说了,无奈地一仰头,手背盖住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你们把斯年丢下了……”
尺玉小声指责,声音里满是委屈,拖长了绵软的尾音,还迅速抬眸看一眼封庭又的神色。
没想到刚好和转身过来的封庭又对视上。
尺玉此时的神情像极了干坏事的小猫。
伸着一只戴白色手套的爪子,一寸寸靠近桌边的玻璃花瓶,荔枝眼仔细观察着主人的神情。
只要没看见半点愠怒之色,便得寸进尺,挺着饱满的毛绒胸脯,展示猫咪的恶劣。
将花瓶推下桌。
当主人被刺耳的玻璃碎裂声震醒,扭头看见罪魁祸首的小猫上一秒得意下一秒可怜巴巴地舔着粉色爪垫时,又无可奈何。
小猫也只是想吸引自己的注意。
小猫何错之有。
小猫何其无辜。
封庭又扯着嘴皮笑了下,“真会折腾。”
尺玉立马心虚地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脚趾看。
“好了,喻哥是让我们照顾你,但这也不代表喻哥就死那儿,你别哭丧着一张脸,还偷摸地控诉我们。”
话是这样说,封庭又脑海里还是不禁浮现出尺玉披麻戴孝,一身缟素的样子。
他皮肤白,裹着一身白衣,真要消失在空气中了。
头上戴着丧帽,垂下的麻布卷着他单薄的身躯,眼睛哭得通红,眼尾濡湿,可怜极了,身形颤巍摇晃,随时可能倒在封庭又怀里。
“我知道。”尺玉叛逆的劲上来,封庭又说什么他都反驳,不然就是嫌他说的是废话。
这回却引起了封庭又的怀疑。
“你知道?”
尺玉愣了一下,唇瓣微张,小小的喉结僵涩地动了下,旋即,抬起小脸,削尖的下巴对着封庭又:
“我知道,斯年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死掉的。被丧尸吃掉,或者被那个基地的人杀掉,也太可怕了,斯年才不会。”
封庭又哑然,似乎对尺玉如此信任喻斯年这回事感到诸多不满,半晌吐了口浊气,“对,喻哥没死。”
“想知道今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他朝尺玉勾了勾手指。
尺玉眼睛一亮,跪在座椅上俯身贴近封庭又,“发生了什么?”
封庭又瞥了一眼祁宴,见他无动于衷,仍旧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才拍了拍副驾驶位。
“你坐上来,别打扰祁哥休息。”
尺玉不敢开门下车,思考了两秒,干脆趴在驾驶位中间的扶手箱上,想要爬过去。
俯身的时候,圆领毛衣宽大的领口有些下坠,露出内里小巧精致的锁骨和因为撑着手臂而深深凹陷的锁骨窝,锁骨窝蓄着一滩阴影,仿佛一口黑洞,将紧盯不放的目光尽数吞食。
甚至吸引目光的主人像鱼儿跳进水池一样跌跌撞撞落入那个陷窝。
淡粉圆膝蹭着黑色扶手箱,向上延伸到大腿根,丰润的腿肉颤颤巍巍地抖动了几下,少年已经灵活地钻到了副驾驶位上。
越野车驾驶位的座椅被可以调高来观察周围,尺玉坐在上面,双足都沾不了地,弧线优美的小腿只能像两截挂在墙上洗白洗净的嫩藕一样摇晃。
他穿着一条草芽似的浅绿花苞裤,封庭又还记得当时被迫撤离学校,喻斯年装了两条尺玉的花苞裤在包里。
封庭又还笑,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能穿长裤保护下自己吗。
喻斯年解释他没给尺玉买过长裤,现在宿舍里只有短的。
当时封庭又嗤之以鼻,觉得gay就是娇气。
现在完全理解为什么喻斯年只给尺玉买短裤了。
也完全理解为什么喻斯年对于尺玉总是窝在他怀里压在他身上这件事毫无芥蒂,心甘情愿当沙包了。
“怎么不说话?”
尺玉催促。
封庭又沉默地呼吸,开口道:“下午谈到那个基地在觊觎我们的异能,可能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久留,于是我们计划今晚就离开。”
“但是临走前我提了嘴武器库的事,于是我们打算晚上去探一探,能带走些最好,但不走也没事。”
“结果被基地里有夜视能力的异能者发现,打斗的时候,围了几十个异能者上来,打得我都有点应接不暇,结果这时候,”封庭又往后靠了靠,“丧尸潮来了。”
“他们不得不分一部分人手去应对丧尸潮,喻哥便让我们先走,他断后,说是北方基地再见。”
尺玉睁大了眼睛,“然后你们就把斯年丢在基地里了?”
“你们两个讨厌鬼……”
尺玉不停地拿喻斯年的事情折腾封庭又、祁宴,系统忍不住钻出来冒了个泡:
“宿主,我怕你现在就被丢出去。”
系统瑟瑟发抖。
尺玉咽了咽口水,略带害怕地看了眼封庭又。
封庭又不爽地啧了啧,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咧嘴笑了一下,凑到尺玉面前。
“你骂人都这么好听?”
“又是讨厌鬼,又是小气鬼,那你是什么?小鬼头?”
突然袭来的脸,即使封庭又长相很俊朗,也不可避免让尺玉吓了一跳,瞳孔骤然缩小。
他还没说什么,后座的祁宴突然厉声道:
“青尺玉,回来睡觉。”
尺玉喔了喔,小脸充气似的鼓起来,吭哧吭哧爬回后座。
祁宴放倒靠背,后座与后备箱的宽敞空间拼接在一起,勉强够两个人躺着睡觉。
尺玉侧身闭目,双手合在一起压在腮帮子下面,抿了抿唇。
然而总觉得有人盯着他。
又不安地睁开眼。
祁宴坐在对面,张开双臂,“不是要抱?”
第43章 末世娇气包10 搞半天是群发。……
为了不挤压后排的空间, 惹得娇气的小男生黏黏糊糊地指责他,封庭又特意没有放下座椅,只是默默抬腿放在中控台上。
长得过分的双腿随意交叠, 微微曲起,他抱臂靠在座椅上, 双目自然闭阖, 酝酿睡意。
后座时不时传来细细簌簌的碎响,跟小老鼠闯进来偷吃一样。
封庭又烦躁地睁开眼, 调整了下后视镜的方向。
后视镜里, 尺玉面对祁宴侧躺着,薄背微微弓起,双膝搁置在小腹前,缩成小小的一团。
祁宴小麦色的手臂扣住他巴掌大点的腰, 衬得他整个人白得发亮。
封庭又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正要闭上眼, 尺玉的手臂小幅度地动了起来。
小手不安分地戳着对面男人的胸口。
如葱的手指并不尖锐,指腹饱满像一颗小果, 即使在末世,指甲也干干净净,被修剪得十分整齐。
不停戳在祁宴胸口上,似乎没能戳出一个小洞来。
封庭又扯了扯嘴角,面部僵硬地向后牵引, 都是男的, 谁不知道那胸肌平时都是软的, 戳一下就凹进去,像这样戳不动的,祁宴暗中使了多大劲?
也就尺玉不知道, 还戳得起劲。
男人可笑的自尊。
换他来,手感绝对好得多。
尺玉浑然不觉,仍旧轻轻地点着,似乎还疑惑祁宴怎么戳不醒,微微撑着上身,双眸毫不避嫌地盯着祁宴。
祁宴睁眼了。
尺玉咻呼一下闭上眼,状似熟睡乖巧地抿着唇,甚至还刻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做贼心虚,封庭又忍俊不禁,哑声笑了下,便看见祁宴单手握住两只讨嫌的小手手腕,将它们齐齐束缚在尺玉的小胸脯前。
另一只手则熟稔地找到尺玉的双腿,压住小腿,将白生生的腿肉压出陷窝。
这样,尺玉整个人都没办法再干扰祁宴休息了。
虽然祁宴脸色冰冷,但封庭又总觉得不得劲,心里烦闷。
靠。
多年邻居就能和室友男朋友靠得这么近吗?
……
尺玉是被颠簸晃醒的,为久坐设计的座椅相对硬挺,颠簸之下撞得尺玉胳膊和胯骨生疼。
可能越野车的设计师也没想过居然有人皮肤娇嫩到如此程度吧。
他揉着眼睛,不满地控诉封庭又:“封庭又你故意的。”
封庭又:“我怎么又故意了?”
“不叫我起床就开车,还开得那么快,那么晃,那么颠簸。”
尺玉掰着手指头数,仿佛封庭又罄竹难书。
一只丧尸突然从侧边的山坡上跳下来,扑到车门上,头颅被削掉了一半,眼眶空空荡荡,极丑的青白色面容贴在几乎快要贴上车窗。
尺玉吓得一哆嗦,手指都缩了回去。
祁宴一闪,闪至丧尸身后,抽刀横砍,丧尸瞬间舞着手消失在尺玉的视线里。
他破空回到车内,坐在尺玉手边,擦拭唐刀。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
封庭又挑眉问尺玉:“还是我的错吗?”
尺玉被吓得够呛,面上刚睡醒的红润褪了下去,但还是嘴硬地嘟哝:
“谁让你们不抱着我睡觉,还不和我商量就开车,我骨头都撞青了。”
“你看。”
尺玉揭起毛衣的衣摆,又拉下短裤的裤腰,露出一个因瘦弱而微微显现的胯骨。
他的腰胯并不是皮包骨头那样硌人,只是睡了一晚上,食物消化得差不多,小腹平坦而薄嫩,使得圆顿的胯骨反而有些突出了。
那胯骨上隐约是有一点泛红。
要说是尺玉刚才自己偷偷掐的,封庭又都信。
祁宴突然把唐刀插在脚边,伸手一拽,把他的上衣和裤子全部恢复原样。
尺玉傻愣愣地看着他,“干嘛?你看见了吗?”
祁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自顾自地擦拭刀刃。
尺玉有些发懵,对祁宴感到莫名其妙,抿着唇决定就折腾他了。
封庭又:“看见了?我要是不开车跑,被丧尸追上,你就要被那么丑陋的丧尸‘咬成块块’了。”
“这才一只,你醒之前跟在车屁股后面那是一群又一群,蚂蚁似的,四面八方跑过来,甩都甩不掉,我能不开得快开得晃开得颠簸吗?”
“它们追我们做什么?”
尺玉怀疑封庭又故意吓唬他,但刚才那只丧尸突然窜出来又是他亲眼所见。
“谁知道?”封庭又掌腹带着方向盘随意地转动,“可能你太香了吧。”
“封庭又,你又在胡说八道。”
被指责的人,封庭又,悄无声息地掐了一把大腿。
这骂人跟撒娇一样。
越野车最后在一个县城停下。
按理说应该尽量避免城区,病毒爆发前人越密集的地方,沦陷得越快,丧尸也就越多。
但他们中间唯一方向感好的队长离队,剩下三个人没一个找得到路,误打误撞进了县城,能在镇上书店找到张地图最好不过了。
越野车在镇上穿行,隔三岔五就有一两只丧尸送上门来找死。
但总的来说,数量并不多,没有呈现东南城市里被咬下来的肉和在路上行走的尸体把街区堵得水泄不通的情况。
停在镇上唯一的中学门口,封庭又下车到文具店里去看看有没有地图。
祁宴留在车上,以防万一真有丧尸被尺玉香到穷追不舍。
尺玉取出一张嫩绿色洗脸巾,浇了小半瓶水淋湿,稍稍拧了一下便递到祁宴面前。
“你要帮我洗脸吗?”
祁宴纯黑的瞳孔缓缓转向尺玉,面色冷硬,似乎没能想明白他什么时候表现出想帮尺玉洗脸。
尺玉的圆眸润亮有泽,即使是画作,也很难找到这样精致的作品,他狡黠,灵动,有点心机,但不多,全在这双眼睛里了。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望着,祁宴明知道是尺玉娇气又懒散,想让他帮忙洗脸,却嘴硬说是祁宴想帮他,祁宴也认了。
他板着一张脸,接过那张水淋淋的毛巾,伸手到窗外一握,拧干后展开。
尺玉乖巧地闭上眼。
小脸白皙如玉,莹润透亮,双腮和鼻头带着自然的嫩粉,唇瓣自然合上,樱红的唇珠坠在中间,丰饱甜香。
毛巾被祁宴叠成方形,轻轻用力在尺玉小脸上沾着擦拭。
明明毛巾叠了两叠,已经不足祁宴手掌大小,落在尺玉脸上时却异常得大,像是能把他的脸包裹起来。
绿色一出现在他面庞上,立马显得那粉色与白色的杂糅是双色的樱花,被鲜亮的嫩叶簇拥着。
祁晏收手。
尺玉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
“真的洗干净了吗?这么快。”
他突然凑近祁宴,抬起小脸让祁宴看仔细。
“嗯。”
祁宴突然打开车门,离开了车内。
尺玉也顾不上祁宴有没有用心给他洗脸,手脚并用,连忙跟着下了车。
文具店里没什么东西,货架大多被翻倒,横七竖八揽在路上,尺玉不得不踮起脚来走路。
“有找到地图吗?”
封庭又盯着一个本子看个不停,尺玉问他,凑到封庭又身边。
那本子上应该是某个学生的作业,字迹实在潦草,虽然确实画了这幅小县城周围的地图,但道路与建筑物极难分辨。
难怪到处都被洗劫一空,这本子却好好留着,拿走也看不懂。
尺玉看了两眼便摇摇头,往其它地方去。
墙壁上挂了一些体育器材,羽毛球拍,乒乓球拍,地上凌乱地堆着一些文具,唯一能让尺玉有点兴趣的货架上亚克力盒子里的一只乌龟。
那乌龟见人之后便把头缩回去,被尺玉盯了许久,才重新伸头出来,小小的黑色眼珠子转动着。
看得出乌龟都饿得不行,喉咙周边的骨骼把薄薄的一层皮都快要顶破了。
“没饭吃的小乌龟。”
尺玉不忍地移开目光。
旁边是一个人体骨骼模型。
白色手骨扣在货架上,细节生动,每一寸都栩栩如生。
没想到一个小县城的文具店居然有这种质量的骨骼模型。
只是过于真实,连骨骼之间粘连的组织和没有剔除干净的肉都做了出来。
……肉?
尺玉大脑空白了一瞬,猛地一抬头,那丧尸抬手朝他面门袭来!
好在尺玉反应还算敏捷,立刻下蹲,才让自己的小脸躲过一劫。
他撒开腿往外跑,“丧尸!有丧尸哇!不要追我了哇!”
砰——
正在分析那难懂地图的封庭又和祁宴齐齐抬首,一瞬间作出反应,封庭又蓄起雷暴砸向丧尸。
丧尸追逐尺玉的动作不得不停了下来,浑身散发出焦糊和腐臭的气息,不停抽搐。
祁宴在他身后抽刀一砍,利索地解决了他。
“走。”
然而丧尸就像蟑螂,明处发现一只,暗处就已经有千百只。
明明进来时安详寂静,那只丧尸暴露之后,成群的丧尸围涌了过来。
或许是县城里的丧尸已经经历过一场大清洗,存活下来的符合物竞天择的理论,竟然比过去交手过的更加强悍。
虽然同样没有认知,只知道横冲直撞,一味撕咬人类,但他们的抗性似乎比过去高了不少。
异能并不是无穷无尽的,祁宴和封庭又只能边打边撤。
然而等封庭又钻上驾驶位,却发现车内空无一人。
原本早已上车的尺玉,在车外蹲着不知道做什么。
“尺玉!”
一只丧尸已经逼近少年,肮脏的爪骨即将划破少年柔嫩的后背。
祁宴扑身而上,带着尺玉翻滚了两圈。
雷暴在丧尸身上炸开,祁宴拎起尺玉,迅速上了车。
……
“收起你无谓的怜悯。”祁宴脸色极冷,声音肃厉,“要是我没有赶上,你现在已经没了呼吸。”
尺玉被训得垂头丧气,眉眼低垂,毫无生气,重重地抿着唇,隐约还有一丝不服气。
“小猫很可怜的……”
小猫help小猫,尺玉实在不忍心。
“那只猫已经感染了。”
祁宴冷声道。
猫,感染了?
尺玉一时间连委屈都忘记了,诧异地抬眸,水润的眼眸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病毒通过□□传播,过去丧尸只撕咬人类,齿间的病毒趁机侵入血管,感染人类,但丧尸又不把人类全部吃完,以至于丧尸越来越多。
但从没见过被感染的动物。
“他们真的在进化?”封庭又迅速打转方向盘,甩掉车后的丧尸,插空问了一句。
“嗯。”
尺玉这时也不敢再露出不服气的神色,老老实实地说了句“好吧”。
然而祁宴仍旧没有缓和脸色,像是准备狠狠教训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小男生,让他再也不敢忘记没有异能的人一旦被丧尸抓伤,很难在末世扛过去。
更别提被感染。
尺玉心里直打退堂鼓,换做往时他就直接捂着耳朵睡觉,装听不见。
可刚才被祁宴扑到的一瞬间,他脑海里响起熟悉的提示音:
【情潮来袭,请宿主及时应对。】
祁宴的后背被丧尸挖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尺玉吸了吸气,忍住发颤的声音,轻轻拉了拉祁宴的卫衣袖口。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尺玉鼻头微红,像是心疼祁宴受伤,“我帮你包扎伤口,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祁宴久久凝视着他。
封庭又集中精力开车,在四面八方奔来的丧尸中闯出一条路,结果就听见后座的小男生说出了似曾相识的话。
他“哈”了一声。
搞半天是群发。
第44章 末世娇气包11 别说出去。
祁宴背后的伤口横亘在脊骨之上, 沿着脊椎蜿蜒向下,仿佛裂开的山谷,两侧翻起的皮肉迅速变成暗褐色, 触目惊心。
身负这道裂谷般伤口的男人并没有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反而淡定自如, 只是相比以往少了些血色。
而他身后的少年, 却显露出情难自控的神态。
像是发了烧,双腮烧得薄红一片, 仿佛飘了两团绯云, 漫着病态的霞色。
许是发热得难受,眼眸凝着水雾,眼尾濡红,宛如朱砂沾水晕染开来, 睫羽沉沉地垂着,挂着未坠的水珠。
他说要帮祁宴包扎伤口, 却始终只是用淡绿色的毛巾轻轻擦拭伤口,蘸取上面的血渍。
血渍在毛巾上一团一团洇开, 仿佛一副桃红柳绿的画。
这副精美的画被少年偷偷贴在小腹上。
他掀起衣摆,将毛巾塞到衣服里面,撑起一个小包。
湿红的舌尖不受控制地吐露,微微卷起裹着空气。
一边努力控制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丢脸的吟声, 一边觑看前排的封庭又, 避免再次被他发现。
好在丧尸穷追不舍, 封庭又专注开车,没有注意到后排的异样。
热气喷洒在祁宴的伤口上,裂痕肉眼可见蒸红了不少, 尺玉取出毛巾,准备再蘸取一点血渍,结果身子一颤,不由闷嗯了一声。
“坐好,这段路不好走。”
祁宴像是意识到不对劲,似乎要转身,问他。
“怎么了?”
尺玉连忙抵着祁宴的后背,掌心误打误撞贴在伤口处。
浑身触电般抖动起来,艰涩地拧转绞动再在一起,仿佛那薄薄的肌肉快要绷断了。
一瞬间,尺玉泄力,匍匐在祁宴后背上。
祁宴转身,扶着他。
“吓到了吗?”
他背上的伤口狰狞不堪,尺玉平素连丧尸的面都很少见到,恐怕看久了那可怖的伤口会引起不适。
然而蜷缩着身体的少年却并没有如祁宴猜想中那样吓得小脸惨白,反而涨红了脸,连脖颈处都渲上了一层潮粉。
小巧的鼻尖渗出涔涔薄汗,点点滴滴如同碎玉,额角短发微湿,整个人仿佛风吹雨打下的桃树,枝桠颤颤巍巍地抖落花瓣。
“没事……”尺玉推搡着祁宴,“我帮你……”
“好了。”祁宴强行掐着尺玉的腰,把人抱起来,轻柔地抚拍少年纤薄的后背,“不用管它,明天就好了。”
少年秀弱的身躯轻巧压在祁宴腿上,小手攥着祁宴的卫衣领口,微湿的手心将黑色衣领揉得皱巴巴的。
他还在发颤,密密麻麻的,如果不是穿着小皮鞋,祁宴估计能看见他绷直的脚背和攥紧的脚趾。
“要管,要管的,会烂掉。”
情热在身体里流转了一遭,尺玉哆哆嗦嗦地,连话都说不清楚,直到身体里的水全都泄了出去。
他松了口气,坐在祁晏大腿上,安静了两秒,突然怔住。
单薄的短裤显然不能隔绝水分,那黏糊湿漉的触感已经无所阻隔地传递给了祁宴。
祁宴的大腿肌肉瞬间收紧。
觉醒空间异能后以速度著称的祁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迟缓,他握着尺玉的大腿,将人稍稍抬起来一寸,然后僵滞住。
似乎没反应过来那滴淌的液体是什么。
“你……”
尿了?
少年用力地咬住下唇,羞愤欲绝,在祁宴发出声音的一瞬间捂住对方的口,眸中带着乞求,迅速摇头。
别说出去。
求你了……
祁宴的猜测似乎被这一反应坐实。
他托着尺玉,瞳孔缓缓转向下面,盯着那被水液濡湿而颜色变深的布料,温热的触感变得具象,更加明显。
少年似乎要哭出来了,仍在不停摇着头,碎发乱蓬蓬地扫着白瓷般的肌肤,无助地乞求发现他丑态的男人守口如瓶。
祁宴替他将垂下的碎发别在耳后,放低了声音。
“嗯,不说。”
他不是第一次帮尺玉处理。
在尺玉仍在穿尿不湿的年纪,只比尺玉大一两岁的祁宴就熟练地帮尺玉换起尿不湿。
那时候尺玉没有现在这样纤弱,整个人肉乎乎的,手臂,双腿,跟白嫩的藕节似的。
被祁宴脱了裤子放在床上,小手小脚在空中乱倒腾,咯吱咯吱笑。
可惜后来尺玉家里人意识到尺玉早该戒尿不湿,强行帮他戒了。
那段时间尺玉经常哭哒哒地找到祁宴,扯开自己的裤子,指着里面说:“裤裤没有了。”
祁宴顺手拿过那张带血的毛巾,淋水搓了两下拧干,“小玉。”
“张开。”
尺玉呆滞地啊了一声,看着祁宴深不见底的黑眸,迟钝地掰着。
莹白宛如远处的雪山,被手指掰着,又被底下硬邦邦的肌肉顶着,奶油化开似的向外漫溢。
祁宴拨开他藤蔓勾连的衣物,一手捧着玲珑白玉,一手握着柔软的毛巾,一点一点替他擦拭。
尺玉生得极好,像极了一颗馆藏的玉白菜,在祁宴看见尺玉之前,从未想过有人能长得如此玲珑剔透。
重复了五六次,才转移目标,贴着花苞裤擦拭。
“要脱吗。”
祁宴收回毛巾,问尺玉,并没有擅自做主。
尺玉轻轻摇头,“会露出来。”
“嗯。”
祁宴便清洗了一遍毛巾,重新拧干后细细去沾湿溻溻的布料,把原本的水液吸走。
目光锁在蔓延的藤蔓和原本是T恤的布料上,他动作逐渐变得用力。
“喻斯年也这样帮过你吗。”
他骤然停手,浓黑的双目攫取尺玉的视线,强行剥开尺玉因为羞耻而捂住小脸的双手。
让他看着自己,和自己手上的毛巾。
尺玉目光迟滞,半晌才弱弱地摇头,旋即又点头。
没有帮他擦过,但也帮他洗过内裤。
“高中那个书呆子呢,也这样帮过你?嗯?”
祁宴面色愈发凝重。
封庭又开车又急又乱,像是某种极限挑战,一定要把车倾斜到几乎触底才算胜利。
尺玉被颠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还不得不分心出来应对祁宴不明所以的质问。
“……澹台辛?”
“看来你还记得。”
祁宴手骨粗大,骨节分明,稍一用力便青筋突出,看着像是要把无辜的毛巾硬生生捏成粉末。
他抬起尺玉的下巴,令尺玉眼神再也无法躲闪,不得不深深看进他的冷眸。
狭长的眼眸仿佛淬了冰,“为什么不拒绝。”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尺玉懵懂地张了张唇,睫羽抖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吐出热气在车内氤氲蒸腾。
“你知道你刚才任人摆弄的模样,要是动手的是别人,你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吗。”
祁宴胸口蓄了一池滚烫的水,烧开后冒着气泡,在空中炸开溅出水花,灼得他咬紧了牙关。
“你会被按在地上,扒了裤子,你那个用藤蔓串起来的布料根本不需要用力就会被撕成碎片,到时候你只能躺在地上,张着腿,捂着它,然后被人用手,用……”
祁宴深吸了一口气,刻意压低的声音混在越野车发动机响亮的轰鸣声中,变得浑蒙不清,“贯穿你,让你出血,让你痛得动弹不得,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
“而这一切,都源于你毫无戒备地张开腿。”
尺玉咽了咽口水,被祁宴突然翻脸的狠厉吓得有些说不清楚话,“是你要帮我,帮我的……”
“对,是我主动的。”
祁宴冷笑一声,“哪个男的想c你不主动?给你送花送水送早餐,你什么也不知道,笑着就送上去了,要不是我——”
祁宴霎时收了声,胸口剧烈起伏。
他带着情绪吼了尺玉。
祁宴合了合眸。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该怎么教会尺玉自尊自重。
“我跟你讲过无数次。”
他抬起手臂,遮住眼皮,瞬间眼前一点光亮都没有,漆黑一片。
尺玉从小就娇气,因为长得好看,到哪儿都有一堆人追捧,争着给他当狗。
脸要别人擦,饭要别人喂,鞋袜要别人穿,除了觉是自己睡的,其他一应由别人代劳。
小时候是祁宴,到了青春期,围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随口喊一句哥哥,就能让人在近四十度的大夏天翻墙到校外帮他买一瓶冰水。
打游戏更是如此。
家里人给他的零用钱不多,他自己技术又菜,便开麦一口一个好哥哥好厉害,别人花钱才点得到的陪玩,他分文不出就享受了全部服务。
甚至打完,手机里面的人还要意犹未尽地问他什么时候还能一起打。
上高中之后,祁宴特意交代他不能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结果自己反而被疏远。
打听了一圈才得知尺玉有个男同桌,带着个大黑框眼睛,整天给尺玉跑腿,明明自己也名列前茅,却无心学习,只顾着伺候尺玉。
伺候得尺玉连祁宴都用不上了。
祁宴找男同桌谈过几次,也威胁过几次,最后硬是到了高考后,敲了他一顿闷棍,联系他父母强迫他改选志愿,才让两个人完全解除那种不平等关系。
祁宴不怕尺玉疏远自己,只怕尺玉耽于享受,完全忘了走自己的路。
追捧都是一时的,他必须有所建树,才能被人永久地铭记。
他希望尺玉拥有完整的人格。
“要怎么才能教会你……”祁宴无可奈何,低声呢喃。
眼前的小男生根本不懂喜欢和爱,只是享受着别人的喜欢,和为了得到他做出的努力,磋磨着人,消耗着别人的爱意。
却浑然不知事后他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尺玉仍旧处于事外,像是被他刚才的诘问吓得失了魂,整个人痴痴呆呆地望着他。
“下次,记得攥紧衣服,别让人碰,哪怕是我。记住了吗。”
尺玉思考了两秒,摇摇头,“可是宴哥哥你又不会伤害我。”
祁宴深深闭上了眼。
其实他游戏打得也还不错。
……
袖口再次被轻轻拉了一下,力道小得跟春风摇动树枝似的。
祁宴以为尺玉误会他又生气,要说好话来哄他,睁开眼却看见尺玉小脸泛白,圆瞳放大到快要填满整个眼眶。
“祁宴,有人在看着我……”
第45章 末世娇气包12 你好漂亮,你是我见过……
不是丧尸, 是人类。
然而这更诡异。
两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男生趴在越野车后备箱上,透过后面的玻璃看向尺玉,仿佛在博物馆里欣赏价值连城的古物。
祁宴喊了声封庭又, 让他把车再开快点。
“你说得轻松,已经够快了, 这不是没有丧尸吗?”封庭又感到莫名其妙。
“封庭又, 你真的得开快点,我们车后面, 车后面有人。”
尺玉背向坐着, 正好和两个陌生人面对面。
像两只荒郊的野狼,发现奄奄一息的食物,两眼冒着绿光,嘴角滴着涎水。
“哪儿?我没看见。”
尺玉咽了咽口水。
“后备箱上。”
“啊?”封庭又本来在左右后视镜里不停寻找所谓车后面的人, 还寻思尺玉和祁宴两个人联合起来戏弄他,心想自己开车已经够辛苦了, 好不容易把丧尸甩掉,还要来折磨他, 简直不做人。
他刚才偶尔分心,可都看见了,这两个人暗度陈仓,背着他调情!
结果尺玉说人在后备箱上?
封庭又回头一看,还真是!
他猛地一踩刹车, 庞大的越野车在国道上骤停, 车轮冒着火星子, 把柏油马路擦出深深车辙印。
“喂,你们干什么?”封庭又打开车门下车,指着两个男生, “搭便车也没有你们这样搭的。”
两个男生长得一模一样,从后备箱上滑下来,整理整理衣服。
其中一个说:“你们把我家的东西拿走了。”
“我们从基地出来就看见你们在我家店里翻东西,还把我弟的作业拿走了。他作业字那么丑,拿走有什么用?”
另一个补充。
祁宴刚下车,敏锐道:“基地?”
“对,北方基地。”
双生子姓宋,一个叫大宋,一个叫小宋,眉目俊朗,还带着少年气,据他们所说,小镇上那家文具店就是他们家里的。
确认两个人都是人类之后,封庭又和祁宴一人架起一个,把双生子丢进了车里,还刻意让尺玉换位置到副驾驶,以防万一话不投机,打闹起来,对方趁机胁迫尺玉。
“聊聊?为什么从基地跑出来?”
封庭又锁上车门,把车开起来避免被丧尸闻着味追上。
双生子相互看了一眼,大宋:“居然是在询问吗。”
“我有拒绝回答的权利吗?”小宋开玩笑似的说,“好吧,我知道没有,都把我们架车上了。”
“北方基地太乱了,已经变成那几个管理者内讧的工具,迟早要完蛋。”
大宋补充:“你们没有听到消息吗?基地和另外几个小基地要打起来了。”
“丧尸都没处理干净,基地和基地打起来?”封庭又心一沉。
“对啊,人类要完蛋了。所以我们干脆溜出来玩,反正有异能,又不会死。”
“隐匿?”始终没有说话的祁宴点破了双生子的异能。
侃侃而谈的双生子诡异地沉默了两秒,小宋才点头,承认了祁宴的猜测。
尺玉被祁宴抱到副驾驶位上后一直怔愣地坐着,刚从情潮抽身出来,他的大脑还浑噩一片,难以思考,只是呆呆地想着,事情被双生子看见了。
双生子的存在是系统发现的。
当他情潮结束,系统终于从小黑屋里放出来,欢天喜地告诉尺玉任务进度又增加了,说到一半却卡壳,哇的大叫:“宝宝有人在偷窥你!”
尺玉左看右看,没发现有人。
系统点出双生子的位置后,尺玉才终于看见他们。
明明正对着尺玉,但先前尺玉从未感受到有人在后备箱直直看着他。
原来是异能。
功效类似幻觉,被点破之后,便暴露在他们面前了。
“你们肯定很厉害。”
“怎么说。”
封庭又一听,嘴角立马止不住扬起来。
大宋稍一思索,“末世这么久,还能保持穿着整洁,看你们的状态,应该也不缺少食物。”
“可是我们之前从没听说过你们?两个异能者,带着一个……漂亮的小男生。”小宋探头到尺玉脸侧,赞叹了一句。
“那你们说错了。”
双生子不解。
“他可不小。”
小宋疑惑:“我都看见了,他没我大。”
“你们还没成年吧?尺玉十八岁,就是长得小,显嫩。”
小宋“哦”了一声,语气中略带遗憾:“你说这个。”
尺玉浑身都绷紧了。
果然被他们看见了,尺玉低垂着头,小巧精致的下颌快要抵近胸脯。
都怪祁宴。
“你们是他的男朋友吗?”
你……们?
且不说这两个人里有没有他的男朋友,单是“你们”这个说法,就不大对劲吧?
他会是脚踏两条船的人吗?
完全是诋毁。
双生子的声音极像,尺玉完全不能单纯依靠听声分辨出是谁在讲话。
尺玉鼓着脸回头,小宋还满脸求知欲地盯着他。
好像没有恶意的样子。
尺玉兀地泄了气。
被问话的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回答的想法,双双沉默着。
“不是的,我男朋友不在这里。”尺玉默了默,在双生子期待的目光中继续道,“他出了点事故。”
“他死了?”小宋追问。
“肯定没有,斯年很厉害,一定会活着回来。”
大宋:“那真遗憾。”
小宋:“那真可惜。”
“?”尺玉睁大了眼,太没礼貌了。
求助地朝封庭又看去,封庭又沉默不言,又回望祁宴,祁宴一言不发。
尺玉怀疑他们都听不见双生子说的话,不然喻斯年作为他们的室友,被这样不友好地对待,他们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难道是他听错了?
尺玉疑惑地抿了抿唇。
因为双生子知道去基地的路,小队强行雇佣了他们两个当引路人,报酬是一段时间的资源。
谈话的途中,双生子提到他们在基地里做宣传工作,经常打听消息挖掘一些有潜力的小队,在基地内外宣传他们,然后帮基地把他们挖到基地,建设基地,顺便吸引其他人陆陆续续加入基地。
“你们平时都躲着人走吗?从来没听说过你们。”
封庭又吐槽:“都末世了那么高调是嫌活腻了吗。”
秩序崩坏之后,人类要面临的首要危机并非异类的撕咬,而是同类的自相残杀。
但封庭又说这句话毫无说服力。
尺玉默默道:“之前你还想要一边丢雷暴,一边喊口号呢。”
封庭又:“……”
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尺玉又说:“斯年好心提醒你们要低调,跟你们讲道理,结果你们却把斯年一个人丢在那里面。”
他嘟嘟囔囔,小嘴喋喋不休。
“啧,”封庭又一听他提起这回事就头皮发麻,“小祖宗,不是说了,基地见,基地见,难道你不信喻哥能活着出来?”
“而且,当时祁哥让你回去,你不也没回去吗。”
封庭又已经看明白了,尺玉不一定有多在乎喻斯年,纯折磨人。
尺玉别过头,不听。
不过双生子说到宣传,尺玉倒是有了点别的想法。
他跟着小队已经在末世颠沛流离一两个月了,这个最强小队却还没有打出名气,和原本的剧情完全不同。
无论是喻斯年、祁宴还是封庭又,实力都毋庸置疑。
本来异能者就罕见,当初宿舍一层楼,就他们宿舍有异能者,还一连三个,比末世前中彩票的概率还小。
而且三个人的异能攻击性很强,和双生子的隐匿异能比起来,天然具有与丧尸搏斗的优势。
拯救世界的重任就该落在他们身上。
尺玉小脑袋一琢磨,便觉得要找个机会和双生子聊聊,拜托他们帮忙宣传宣传这个小队的实力。
等尺玉被踢出小队,小队心无旁骛,又受到旁人的崇拜,肯定就会自觉钻研起当末世老大的事情来。
只是可惜这两天尺玉都没有机会单独和双生子讲话。
祁宴防贼似的,好像生怕尺玉被双生子抱走了。
……
“水好冷。”
尺玉抖了抖脚,冰凉的湖水洒了封庭又一身。
据双生子所说,到基地还有两天左右的路程。
车上人多,没办法像之前那样舒舒服服地躺着,蜷缩了两天,尺玉决定不再委屈自己,闹着要下车搭帐篷睡觉。
他竟然忍受了两天,对他而言完全是崩人设的举动。
越野车在干旱地带罕见的池湖旁边停下,周围只有少许低矮的丛木,起伏的沙丘仿佛荡漾的金色海浪。
祁宴在方圆一公里内搜寻丧尸的踪迹,免得待会尺玉睡觉被打扰。
而封庭又站在浅水里,半弯着腰替尺玉洗脚。
他的手掌很粗糙,毕竟是机械系才实习回来的学生,粗茧磨得尺玉忍不住想要缩回脚。
尺玉一躲,就被封庭又强硬地拽回去,故意用指腹的硬茧磨蹭他的小腿肚。
柔嫩的腿肉瞬间被磨蹭出红印,像是遭到某种残暴的对待。
尺玉哼哼地指责他:“你把我的腿弄疼了。”
“那祖宗你也只能忍着了。”封庭又挑眉一笑,又仔细去照料水中的双足,“现在祁哥喻哥都不在,你想让人伺候你,只有我这双让你不舒服的手了。”
尺玉眼睛转了转,居然没有骂他?封庭又怎么变了。
“我可以的。”
“我也可以,其实。”
大宋小宋蹲在尺玉左右,顺势接话。
封庭又嗤了一声,“滚一边去。”
双生子非但没有滚,还抬头望着尺玉,小宋说:“你好漂亮,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生。”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简直是春梦里才会出现的人。
“也好善良,在枯草上面浇水洗脸,小草要是有灵魂,肯定会很感激你。”
大宋细致入微,连夸赞都落到实处,说完被小宋瞪了一眼。
尺玉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小脸微红,双足不由得拍了拍水,又溅了封庭又一脸。
封庭又舔了舔后槽牙,眼神如同寄生的藤蔓,从不安分的双腿爬上晕乎乎的小脸,尺玉还得意地弯着眼。
他反手摸了下凛锐的下颌,擦掉唇边的水渍,眯了眯眸。
“青、尺、玉。”
尺玉立马从他手中挣扎开,踩上之前在超市搜集的一次性拖鞋,噔噔地往帐篷里跑。
“大宋小宋,进来聊天吗?”他扒在帐篷边上,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封庭又从水里走出来,小腿以下的裤子湿了个彻底,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看向尺玉。
尺玉抬了抬下巴。
“封庭又,你不准进来,在外面等裤子干掉,不然会打湿帐篷的。”
封庭又低头看了眼因尺玉而湿的裤脚,咬着牙,“行。”
……
“他睡着了?”
“嗯,应该已经睡熟了。”
小宋捻了捻手指。
大宋蹲在尺玉脸边,屏息凝神欣赏那张完美无瑕的小脸,两秒钟后,“他说的帮忙宣传,真答应他?”
“又不是什么难事,回去不还得干老本行。”小宋从帐篷尾走近,在尺玉腿边半跪坐下来,“他好漂亮。”
“你已经说过了。”
“睫毛像蝴蝶的小翅膀,会扇风。”
大宋想了下,“他也能引起一阵飓风吗。”
小宋没理他,继续说:“嘴巴也好小,好嫩,粉粉的,水水的。”
大宋想到了什么,舒心地笑了下:“我猜他那里也是粉的,我观察过了,他的手肘、膝盖和肩头都是淡粉的,像果冻一样。”
“你说得我都想吃了。”小宋皱着眉,旋即舒展开,提议道:“我们把他带走吧?”
“他嘴好小,肯定吃不下那两个人的,他们一看就很粗鲁,尤其是那个姓封的。”
大宋沉思片刻,认真地思考起从那两个异能强悍的男人手中抢夺走这个漂亮男生的可能性。
他们年纪小,尽管经历末世,脸上还带着未退的稚气,做什么说什么看起来都只是玩闹。
大宋垂眸凝视着尺玉搁在胸脯上的手,手指纤细,皮肤细嫩,指头像玉雕的乳白棋子一样莹润饱满。
他缓缓握住尺玉的右手手腕,徐而抬起含住。
大宋仿佛置身云端,声音都有些恍惚:“可是我们也不小。”
小宋霎时扬起眼尾,“你也要?”
大宋吐出湿溻溻的手指,“你要吃独食?”
“想都别想。”
小宋顿时不爽,磨牙凿齿,目光扫过尺玉洗净的双脚,施暴似的伸手从小腿肚一路滑下来,握住细伶伶的脚踝,把它放到自己身上。
第46章 末世娇气包13 尺玉学不乖了。
墨蓝色的天空仿佛砚台倒挂的墨水, 随着黑云溶溶流动,沙丘上飞鸟绝迹,周遭的丧尸被扫除干净, 一时间只有几只拇指大小的沙漠甲虫扑朔跳动,震颤着空气。
植被稀疏的荒地上, 寒而孤寂的黑色身影恍若天空滴下来的浓墨。
祁宴靠在一块半人高的岩石上, 左膝半曲,随意地踩在岩面。
他看着广阔渺远的黄土, 两指间夹着一只烟, 没有放进嘴里,任由它慢慢燃尽。
脚边已经丢了两个烟头。
祁宴不爱抽烟。
但他从尺玉身边离开近一个小时,折叠空间的疾驰,残酷血腥的屠杀, 激起浑身血脉愤张,肌肉暴突, 每一个毛孔都吐露酣畅淋漓的气息。
唯独脑海里的尺玉始终甩不掉。
往回走的路上,他倚在岩石上停下。
他需要克制。
比如, 不立刻见到尺玉。
对尺玉毫无下限的宠溺娇惯或许就源自他难以控制的欲望。
想看见他,想触碰他,想他开心,想他平安。
尺玉娇气,金贵, 动不动就要人抱, 吃饭穿衣都要人伺候, 帮他就笑咯咯的,不帮他就瘪着嘴,让人不知不觉、自然而然就落入了他的圈套。
他用了几年的时间, 才让尺玉意识到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他不需要用笑容去换取别人的帮助,也不应该用甜言蜜语骗来他人的劳动成果。
这个过程,尺玉难受,祁宴更痛苦。
他看见了尺玉一个人无助的模样,也被尺玉记恨,从热心肠的邻家哥哥变成黑心肝的那个人。
祁宴无数次想过,有一天尺玉会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翩然起舞,满载而归,发表获奖感言时,捧着娇艳的花,用他甜润的嗓音诚挚地说,他要感谢一个人。
并以此安慰自己,通往晨曦的道路都是黑暗的。
如果这一切都如愿以偿,那么再多的怨恨祁宴都甘之如饴。
却偏偏出现了喻斯年,出现一个祁宴驱逐不走的人,重新把尺玉带进了菟丝子的深渊。
连在末世,也对他百依百顺,路都不用亲自走。
衣服一件件准备好,食物全挑尺玉爱吃的零食贮存。
祁宴时时刻刻看见尺玉窝在喻斯年怀里,闭着双眸,轻轻呼吸,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必须得手捧着,眼盯着,呼吸都不能大了。
又变成了那样。
又变成了只需要撒撒娇就行的模样。
尺玉学不乖了。
可是。
祁宴胃里翻涌,几欲窒息。
既然结果还是这样,为什么抱着尺玉的人不能是他。
既然尝试了这么久,还是回到原点,当初他为什么要放手。
祁宴内心早已无法平静。
他坐在这里,是为了克制,是为了梳清思路,但无论他怎么想,无论他怎么回忆,无论他怎么给自己灌输,只有一句话拂不去也忘不掉。
想把他据为己有。
祁宴指尖一松,燃尽的烟头跌入黄土,一缕纤细的烟渐至消弭。
他抖了抖卫衣的烟味,往回走。
都末世了,能活几天都是问题,又何必纠结所谓灵魂的高度,自由的广度。
只要满足他的一己私欲。
越野车旁支起两架帐篷,计划是尺玉三人共用一个,双生子共用一个。
既不拥挤,又不过于冗杂,遇到突发事情可以即时撤离。
帐篷外只有封庭又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弹着雷暴,把异能当球玩,尺玉和双生子都不见踪影。
“尺玉在帐篷里?”
封庭又点头,踢了脚空气,“嫌我裤脚湿,还不准我进去,毛病。”
祁宴往帐篷走,“大小宋休息了?”
封庭又指着尺玉所在的帐篷,“里边聊天吧。”
祁宴面色瞬间冷下来,“你把他们单独放一起?”
走之前特意叮嘱过封庭又不能让尺玉离开他的视线,他倒好,在外面站着晾他的裤子,让尺玉和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单独相处。
“蠢货。”祁宴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转身朝帐篷大步走去。
封庭又吊儿郎当的神情瞬间消失,也意识到自己太过疏忽。
指尖泛起青白,祁宴大力拉开帐篷,里面尺玉平躺着,面容不安,好看的眉微微蹙起,雪腮有些异红,脑袋旁边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橘子灯。
双生子各自占据尺玉两侧的空间。
人还在,祁宴稍微松了口气,但仍旧面带薄怒,眉峰仿佛刀刃,压盖着长眸中尚未散去的寒芒。
“怎么回事。”
“他睡着了。”
“不,他发烧了。”
祁宴眸中戾光闪了一瞬,“发烧了不叫人,干看着?”
双生子抱歉地笑了下。
祁宴压制住情绪,挥手让双生子出去。
封庭又站在帐篷口,等双生子离开,腾出一点空间,准备往里走。
他刚迈出腿,就被祁宴回头冷眼看着。
“尺玉说的你忘了?”祁宴对封庭又这个头脑简单的蠢货怀着复杂的愠意,“裤子没干,继续晾着。”
说完从内把帐篷拉链拉上,严丝合缝,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尺玉的确呈现出发烧的异样,眼下潮红如霞云,祁宴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沸水一样烫。
知道尺玉体弱,经常生病,祁宴和喻斯年都特意准备了常见的药物。
到末世,药物也是一等一的罕见物。
他取了两粒小圆片,指尖一碾便碎成粉末,轻轻对着尺玉因体热而微张的的唇抖落。
飘散的粉末零星落了些在他的唇上,祁宴托起他的头喂水。
对封庭又和双生子的诸多不满都留在了帐篷外,他触碰到尺玉时,习以为常的放柔了动作,像过去许多年一样。
瓶口轻压着温热的下唇,矿泉水徐徐流入少年的喉口,可能是因为少年的唇实在太小,尽管送水的速度并不快,还是溢了些水出来。
润湿了尺玉的唇,融化了抖落的粉末,也浸湿了他的领口。
祁宴捏住他的衣角,打算帮他把衣服脱下来晾着,免得加重病情。
结果少年唔嗯一声,皱着眉,小手压着肚子,不让他脱衣服。
祁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明明还是很听他话。
胸口里坚若寒冰的器官如雪山遇见初夏,渐渐消融了。
祁宴久久注视着尺玉的面庞。
睡颜不安,下颌轻轻鼓动,唇瓣被他无意识吮吸的动作挤压来挤压去,腮肉充气似的。
不脱衣服可以,但领口毕竟湿了,不适合贴身。
祁宴揭开他的衣领,伸手进去撑起一个小小空间,随后便移开视线。
掌心下的体温仿佛蒸腾了空气,氤氲热意传递到他粗粝的手心,祁宴闭了闭眼。
小腿突然被踹了一下。
祁宴的视线循着触感而去,还没捕捉到罪魁祸首的现场,手臂又传来湿漉漉的粘腻感,有什么果冻般的东西贴在上面。
尺玉侧过头,将唇贴在他手臂肌肉上,喝奶似的鼓动腮帮子,可能是因为喝不到奶,嘴巴向下撇,没一会张嘴咬起来。
祁宴收回手,飒地站起身来。
尺玉把他当……奶嘴了?
还是磨牙棒?
祁宴面容冷峻,身量颀长,站时右手虚握,是末世之后养成的随时抽刀习惯,任谁进来看见他的模样都料想不到他内心翻涌如涨潮。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他吞没。
他被尺玉踢了,踹了,蹬了。
但其实他很久很久没有被尺玉踢了。
在尺玉还和他睡一块的时候,尺玉就很喜欢蹬人。
尺玉睡觉不老实,不是把被子踹开,就是小兔子蹬人一样不停踹着祁宴。
祁宴不说,瞒了许久,直到家里人发现他身上时常这里青一块那里红一块,夜里探访,才得知尺玉睡相如此糟糕。
本来是想拆散两个小孩,但是祁宴木着一张脸,死活不肯放尺玉回去,大人们也只好随他去了。
尺玉知道自己把邻居哥哥踹成那样,躺床上之后泪汪汪地把自己的小手小脚都交给祁宴,说,宴哥哥,你把它们都抓起来吧,这样就干不了坏事了。
第二天尺玉从幼儿园回来,又短又圆的手臂抱着祁宴的腰,甜甜地说,宴哥哥我爱你。
祁宴感动,晚上没有束缚讨嫌的小手小脚。
又被踹了。
后来才知道,是那天幼儿园老师教了学生说爱你,尺玉给家里每个人都说了。
被踹习惯了,也就不会留下印痕。
只是后来尺玉不肯和他睡了。
只是后来尺玉成了别人的男朋友。
祁宴胸口几不可闻地起伏,是他极力克制的结果。
尺玉显然没有意识到身边的男人刚经历一场怎样惊涛裂岸的回溯。
他不安宁地低声哼着,双眸紧闭,湿漉漉的睫毛颤着,用唇去找祁宴的存在。
比祁宴小一半的手在空中无助地抓握,好像在摸索着寻找着什么,双足也像幼时那样摩擦着帐篷的底布。
祁宴的记忆里,尺玉小时候怎么踹他怎么推他的画面已经不甚清晰。但现在,他好像又看见了从前。
尺玉太可怜了。
眼尾湿红,额发失去了往日的翘摇,有气无力地贴在他的额面,耳垂薄嫩涨红,血管似乎快要破裂了。
从鼻腔里传出来的哼哼唧唧颤巍着,不像平日那样带着哄人的目的。
祁宴于心不忍。
最后还是将手臂放在了尺玉唇前。
尺玉不满地用力磨咬起来,似乎觉得手臂太粗,没办法完全塞到口中照顾他靠近腮肉的牙齿,顺着手臂肌肉线条蹭下去,叼着祁宴的手指打磨他的小牙齿。
“脏……”
祁宴几欲收手,浑身却像触电般难以控制。
他闭上眼。
眼不见为净。
……
尺玉的牙齿干净整齐,像用云白贝壳打造而成,没有一点虫蛀,形状也极其完美。
祁宴稍稍勾了下指尖,意识到尺玉的某颗牙齿需要特殊照顾。
可能是发烧了牙齿疼。
“我操你大爷的,祁宴,你在对他干什么?!”
第47章 末世娇气包14 我都当小三了,还要什……
帐篷被粗暴地打开, 只依靠几枚钉子固定,在巨大的力道之下不免有些摇晃,甚至刮起了风声。
封庭又挥着拳就往祁宴面门上砸。
祁宴闪避躲过, 抵住封庭又的拳,“你发什么疯。”
封庭又不可置信地反问, “我发疯?难道不是你在发疯?”
“他病了!你没看见吗?”
封庭又抽回手, 指着尺玉,“他脸都烧红成那样, 我以为你进来是照顾他, 结果呢?照顾到嘴巴里去了?”
“祁宴,你平时装得那么正经,寡言少语,”封庭又难得正了神色, 转了转手腕,嗤笑道:“背地里猥亵小男孩?你才是疯子!”
祁宴冷冰冰扫了他一眼, “你看错了。”
封庭又“哈”了一声,“你当我瞎啊?”
“也就是我来得及时, 要是再进来晚一点,在他嘴巴里的恐怕就不是手了吧?”
唐刀破空而出,闪烁着寒光,架在封庭又颈上。
“嘴放干净点。”
不得不承认,封庭又的话在祁宴脑海里搅起一阵风雨, 肮脏恶臭的念头春草破土般钻出来, 以至于连反驳都堵在喉咙里。
封庭又两指弹开唐刀, 冲祁宴挑了挑眉,“杀人灭口啊?”
祁宴收回刀,往帐篷外走。
“出来说, 别吵到他。”
封庭又扯了扯嘴角,还装呢。
回头看了眼,尺玉紧闭着双目,似乎梦见了什么恐怖的画面,手指时不时抓一下空气。
封庭又跟着出了帐篷。
他拉上帐篷的拉链,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湖边,水面的冷风一吹,整个人清醒许多。
“我说你怎么跟尺玉一样毛病多,非得我在外面晾着,原来是给自己创造条件啊。”
封庭又冷嘲热讽,“喻哥知道你对他男朋友心怀不轨吗?”
祁宴斜睨了他一眼,感觉指尖空荡,横生了久而未有的烟瘾。
封庭又咬牙切齿,“装什么高冷。”
“你敢说你对尺玉没有别的想法?”
封庭又不说话。
祁宴轻笑了一声,“喜欢他,爱上他,人之常情。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封庭又顿时怒火中烧,“你他妈的,我在那给他洗脚给他洗脸,把他当祖宗哄,你倒好,就差把□□里那玩意cha他嘴里了,你在干什么?趁人之危!你敢说出来吗,啊?”
“有没有点道德?!”
祁宴双手抱臂,冷柏一样矗立在湖边。
“我都当小三了,还要什么道德?”
祁宴做过成许多事情,站上过数不清的领奖台,但这是他第一回觉得自己充满了稚嫩的勇气。
话一说出口,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
反正喻斯年不在。
反正是尺玉主动。
反正他贪得无厌。
封庭又炸开了锅。
“小三?你他妈就是个小四,连小三都算不上!”
尺玉用带着他血渍的毛巾紫薇,又是让他揉肚子,又是让他帮忙洗脚。
喻斯年离队后,本来该是他上位。
祁宴轻蔑地一笑,“我最先认识他。”
“你们才是小三。”
封庭又恨得牙痒,直想一拳把他那张死人脸砸得稀烂。
他拳头捏紧,强忍住动手不动口的想法,“顶屁用,还不是被喻斯年捷足先登了?你个没用的东西。”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及了祁宴的雷区,祁宴面色瞬间凝冰,唐刀凭空出现,手臂青筋鼓胀,肌肉暴起,力道之大,令人疑心连那金属的刀器都能被他瞬间捏成齑粉。
“是喻斯年带坏了他。”
声音完全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他以前不这样,他听话,懂事,乖巧,也不喜欢男人——只是喜欢把男人当狗玩。”
“要不是我们的关系,喻斯年怎么可能和他谈上恋爱?要不是末世,他们又怎么会谈了这么久?”
“喻斯年运气好,刚好撞上了,尺玉一时贪玩,现在该我帮他纠正错误了。”
“和以前一样。”
封庭又受不了祁宴中魇一样的说话,“别做梦了,要是他对你有意思,也轮不到喻斯年。”
祁宴瞬间跃身,唐刀一转,冷光四射,刀刃直击封庭又面门!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祁宴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仿佛天上漫灌的凉水浇了他浑身,霎时间头脑清醒。
他顿时收回了手,一步之遥的封庭又眼中还充斥着不屑,但祁宴意识到。
出事了。
双生子的异能或许不只有隐匿。
祁宴闪身回帐篷内,果然里面空空如也!
隔壁双生子用的帐篷也空无一人。
他立马用空间异能去感知尺玉的位置,却毫无反应。
尺玉和双生子一起消失在了这片黄土。
祁宴心中止不住的骇然,顾不上和封庭又争论谁是小三谁是小四,一拳把他揍醒,分头去寻找。
黄土上无遮无拦,尺玉却仿佛融入了地里一般,连一丝额外的气息都没有留给他。
漫无目的地寻找了快一个小时,祁宴才在一棵胡杨树下找到面色惨白的双生子。
“你们把尺玉藏哪去了?”
唐刀指向双生子。
他感受不到尺玉的气息,肯定是被双生子用隐匿异能藏了起来。
大宋神色慌张,急剧呼吸:“他……他被……”
“一只丧尸带走了……”
祁宴的唐刀往前了一寸,“别耍花招,老实点。”
“没骗你,”小宋这时才抬起头来,面如死灰,“他被丧尸带走了。”
“我的异能枯竭,哥哥的织梦对丧尸又不起作用,休息的时候,我们被发现了……”
祁宴仔细观察双生子的神情和哪怕一寸一毫的细微动作,良久,险些连刀都握不住,身形出现了细微的摇晃。
“一群蠢货!”
尺玉还发着烧!
……
道路上尸体横陈,附着蛆虫的白骨森森,一只青面丧尸茫然寻找着。
这只丧尸相较于地面上众多尸体,外表还算完好,只是左脸上有个仿佛被野兽撕咬而成的□□。
几乎是从耳根延伸出来,袒露灰白色的颧骨断面,以及人类齿列之间突兀镶嵌的尖锐獠牙。
灰色瞳孔在地面搜索着什么,丧尸突然顿住,蹲下身来从地面上捡起一片纯白色布料。
丧尸不用呼吸,也可能是因为脸上破了个大洞,总之他成为丧尸以来从未刻意用鼻腔呼吸过。
但当他灰白色的双手捧起那一小片湿润的纯棉布料,浑身都颤栗起来。
老婆的味道好重。
老婆的味道又好淡。
小小的一块布料上侵染了最接近老婆的香味,引诱着丧尸,以至于再怎么用力嗅闻也只能闻到布料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那道甘甜的气息漫入他的鼻腔,钻过他的喉口,涌入他的躯体。丧尸将整张脸埋在布料里,只恨它太小,不能把他整个躯壳都包裹起来。
找不到了。
又跟丢了。
丧尸狠狠吸了一口布料,哀叹一声。
他继续寻找。
明明老婆的味道闻起来就在附近了,突然又离他好远。
他叫了好多丧尸帮他找老婆,可始终一无所获。
老婆……
老婆……
老婆!
他倚靠在虬结扭曲的胡杨树枯枝上,嶙峋干枝在森寒月光中投下爪痕般的阴影。
两道病态的湿红从眼下晕染至耳际,唇瓣微张,吐息着令丧尸心跳不已的香气。他闭着眼,好看的眉微蹙,似乎很难受。
丧尸瞬间心揪了起来。
其实他早已经没了心跳,但这一刻,他又久违地感受到了心疼。
丧尸要带他走。
有一对讨厌的双胞胎似乎在守着他,好在没什么攻击性,被丧尸吓唬一下颈冒冷汗。
丧尸顺利地抱起了老婆。
那小小的身体,真像是一株香草,轻巧而没有重量,却充满了馥郁的香气,连丧尸身上的尸腥味似乎都减淡了许多。
老婆突然醒来,对着双胞胎急切地说了句什么,丧尸没听清,只觉得老婆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一味沉浸在找到老婆的喜悦里。
丧尸把老婆带到最近的城镇上,他奔袭速度很快,和汽车速度无异,因为身体肌肉细胞尽数死亡,连跑几十公里,他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
带老婆到城镇来是因为老婆生病了。
脸红通通的,人晕乎乎的。
老婆肯定发烧了。
不知道以前是谁在照顾老婆,但丧尸笃定他们一定非常不细心,居然让老婆生病难受,简直罪恶。
镇上的药店被洗劫一空,丧尸翻箱倒柜,都没能翻出一点,他垂头丧气地回头看着老婆。
老婆被他轻放在堆叠起来的纸壳上,薄薄的脊背靠在墙边,白皙的双腿微曲着。
发出蚊吟般细弱的不安咛声。
丧尸立马加快了翻找的速度。
然而他还没有翻完一个柜子,老婆的唔嗯声逐渐变大,似乎要醒了。
老婆胆子小,不能让他醒来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他会害怕,会掉眼泪。
丧尸蹲在老婆面前,观察刚出生的小猫幼崽是否还存在呼吸一样,专注,不敢动弹。
少年睫毛抖了抖,一滴水滚落,宛如清晨草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丧尸忍不住伸手,想为他拂去。
然而他骨骼外露的手悬在少年面前,还未曾触碰到娇嫩的肤肉时,少年睁开了眼。
眼底是惊惧。
丧尸仿佛感受到了窒息。
他忘了。
他不是人。
尺玉也不是他老婆。
第48章 末世娇气包15 什么?我哭起来也像小……
尺玉似乎坠入了一片湖里, 四面八方的深水压得他喘不过气,直到耳边传来噪杂的低语。
有人不停呼唤着“老婆”。
音色有点熟悉,但尺玉一时间想不起是小队里的谁。
等他艰难睁开眼, 从昏黑梦魇里挣脱出来,眼前却是一张着血盆大口的丧尸脸。
锋利的指尖快要划破他的肌肤。
尺玉不由得抬手捂住了脸, 整个人往后缩, 刺猬保护自己一样蜷缩起来。
可惜他身上没有利刺,身后却有一堵结实的墙壁。
“嗬……嗬嗬……”
老婆……别怕……
尺玉怔住。
他翘起一根手指, 从指缝间窥见丧尸的模样。
原来丧尸不是张着血盆大口, 也不是要把他当成食物吞食殆尽,而是脸上有个巨大的破洞伤口,伤口边缘已经干瘪,看起来风吹雨打了许久。
丧尸定定注视着他, 整颗眼睛都呈现灰白色,看不分明他的神色。
尺玉缩了缩脚, 自己抱着膝盖,免得它跑出去被丧尸擒住。
“你, 在和我说话吗?”
可是,他怎么会听得懂丧尸讲话呢?
感染病毒后,丧尸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追逐猎物时高亢,猎物失踪时低沉, 人类只能根据嗬嗬声的高低起伏大致揣测丧尸的意图。
可现在, 他却听懂了丧尸的话。
尺玉突然开始检查自己身上。
难道他已经变成丧尸了?
变成只会追着人类跑, 咧着几颗兽类一样的獠牙,通体青白的丧尸。
尺玉手脚冰冷,检查身体的动作都开始变得僵滞。
丧尸用指尖刮了一下他的脸颊。
刮走了他急出来的泪。
“嗬嗬……”
别哭……
尺玉霎时没了动作。
这只丧尸似乎对他没有恶意。
尺玉试探着使力, 掌心撑地缓缓站起来,丧尸突然伸手,吓了尺玉一跳,直接跌坐回纸壳上。
丧尸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讪讪地收回手。
明明一张脸残缺了大半,眼睛也是毫无生机的灰瞳,尺玉却仿佛能看见他的愧疚。
尺玉重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又拍了拍手心的灰,才小声地对着丧尸“嗯”了一声。
丧尸咧开嘴笑起来。
可惜他一笑,左脸的大洞就被牵扯成不规则的菱形,洞缘皮肤被撑得几乎透明,内里的颧骨和干瘪的舌一览无余。
尺玉咽了下口水,反手扶着墙壁后退了半步,“你……别笑了。”
丧尸不明所以,但还是放下嘴角,思考了一下转身抱出一堆药,放在尺玉脚边。
“你发烧了,要吃药。”
丧尸蹲在地上,捧起一个药盒递给尺玉。
尺玉始终没有动作,垂眸看着那被当成珍宝捧在手心的药盒,目光不受控制移向丧尸脸上的破洞。
丧尸见他没动,又抬了抬手。
尺玉推拒:“不……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丧尸站起来,强行把药塞到他手里,“你很烫。”
他一站起来,那口破洞便若隐若现地露出干红的牙床和舌肌,宛如一颗腐烂的果核和果核上被污水泡发的纸皮。
喉咙里不停发出漏风一样的嗬嗬声。
尺玉忍不住干呕起来。
他弯着腰,用力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胃里天翻地覆,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纤薄的脊背如同被牵引的弓弦,随着咳嗽干呕声而震颤。
丧尸手足无措,慌乱地伸手去搀扶尺玉。
却被尺玉躲掉。
他看着,看着少年圆润的眸中倒映出自己丑陋的模样,那双瞳逐渐收缩,直到青面獠牙彻底消失。
“不要过来……”
少年卑微地乞求。
腰间微微有些发烫。
丧尸浑身僵硬,只能震动喉咙发出低哑的嘶声。
“好,好,我不过去,我……你吃药……我,我走,别怕……”
丧尸托着沉重步伐往药店里面黑暗处走去,一步三回头,像是给了尺玉离开的机会却又舍不得他真走,于是用哀求的目光苦苦挽留。
直到他发现尺玉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蹲下来细心挑选起药物,才安心下来。
同时又满是苦涩。
他太丑了。
把老婆吓到了。
药店里没有热水,药丸冲剂之类的药都没办法咽下去,尺玉在一堆药物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一管口服液,大致看了下,也能起到退烧的作用。
他一边喝药,一边问系统:“我现在是……被小队驱逐了?”
系统似乎也不太明白,研究了半天,“虽然过程错误,但好歹结局正确了?你看,你现在不仅和小队分道扬镳,还落入了丧尸手中,完全满足大剧情走向。”
“那唯一要关注的就是小队什么时候掌控末世?”尺玉被要苦得小脸皱巴,“你叫醒我的时候,我用尽全身力气提醒大宋小宋一定要帮我宣传,希望他们能信守诺言。”
“这事关我的积分,千万拜托了。”
尺玉拜了拜,格外虔诚。
说到积分,尺玉问系统:“上次任务结束,你是不是变厉害了一点?”
系统支支吾吾,“一点点……吧?”
也就小拇指第一个骨节那么一点吧。
系统顿时愁容满面,圆滚滚的机械球身仿佛变了形,被无形的空气挤压得扁扁的。
“我能感受到宿主周围阳气充足的角色所在,能够给宿主提个醒,但别的,还是没有办法。”
尺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怕打击到自家系统的自信心。
倒是系统越说越起劲,受了极大委屈,“宝宝,你知道我去找管理部升级权限的时候,它们怎么说吗?”
“它们竟然说,你第一次执行任务,需要积累经验,不要过多依赖于权限,就没给我开呜呜呜呜呜呜……”
系统一把鼻涕一把泪,在尺玉识海里开起小火车。
“可是其他新手上任的系统拿到足额积分后都能开启权限,就我不可以,歧视,歧视,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呜呜呜呜……”
系统滚进尺玉的头发里,把毛茸茸的发丝当成鸟巢,打起滚来。
尺玉听它乌拉乌拉的哭声,感觉系统可伤心了,也不去计较为什么他的系统什么权限都没有,拍了拍系统的球身。
“没关系的,没有权限我们也可以完成任务,别难过。”
尺玉的声音稚嫩而温柔,全无矫饰,满是真诚,系统听了更觉得歉疚。
“宝宝,我是不是拖你后腿了?没有权限,我那么蠢,什么都帮不了你。”
“怎么会,球球,可以叫你球球吗?”尺玉指尖戳了戳系统的球身,“世界又不只属于聪明鬼,糊涂蛋也可以过得很好。”
“世界也属于小猫,属于球球。我们怎么样,都可以。”
他弯着眉,歪了歪脑袋,头顶上的系统差点掉下去,才慌忙地端正了回来。
系统发出抽了抽鼻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机械,“宝宝你真好。”
宿主那么好,他都不想告诉宿主,后来师傅在它撒泼打滚之下终于告诉它根本的原因是它的宿主比较特殊,上面才不给它开权限的事情了。
怕尺玉多想。
等系统不再开小火车,尺玉口中的药味也消散了个七七八八,他挠了挠下巴,问:“原来系统也会哭吗,我还听见你吸鼻子的声音了。”
“可是你没有鼻子,你的脸扁扁的。”
系统沉默了两秒,“所以我在学你。”
尺玉大惊,“什么?我哭起来也像小猪叫吗?”
系统:“?”
“咳咳,”尺玉蹲得腿有些麻,扶着墙站起来,生硬地转移话题,“我现在是不是该趁机跑掉,他……那只丧尸,似乎在忙自己的事情。”
“如果你确定一个人能活下来的——”
系统话还没有说完,尺玉便已经走到药店门口。
门外突然扑过来一只浑身碎肉的丧尸,趴在防爆玻璃门上,不停地捶打,张着大口露出尖齿。
“饿,好饿……”
尺玉连连后退,捂着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很想咽口水缓解下紧张,可是一想到面前这只丧尸满身驱虫的样子,连口水都咽不下去。
相比之下。
“我觉得,屋里那只,也还可以,你觉得呢球球。”
他慢慢挪动脚步,往药店里面走。
那只丧尸似乎专注于什么事情,背对着尺玉,没有察觉他的靠近。
“宝宝,反正我们都要等到小队登顶才能离开这个世界,不如你就留在这个丧尸身边,他看起来很厉害,对你没有恶意,嗯……还一直叫你老婆。”
系统提议。
“他怎么乱叫呢。”尺玉垂眸,感到古怪。
系统也觉得奇怪,在自己不大的资料库里查询资料。
“这只丧尸应该就是整个末世世界的超级boss,资料里写他家境贫寒,高中的时候暗恋了一个白富美同桌,结果被白富美的竹马狠心拆散。”
“上大学的时候为了快速挣钱走上迎娶白富美的道路,被骗去参加国外组织的实验,那个组织就是泄露丧尸病毒的罪魁祸首,后面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
尺玉想说他有点可怜,后来想了想,还是落在丧尸手里、 被误认为是他老婆的自己比较可怜。
他往丧尸待的角落安静走去,只能看见丧尸沉默的背影。
偌大一只丧尸蹲在角落,手臂上下起伏,像是在缝纫什么东西。
背影有些许落寞。
尺玉深吸了一口气,“你……”
丧尸转过头来,他左脸上的破洞竟然少了一半。
颧骨下洞缘处的薄肉被红色丝线串起来,因为过度紧绷而呈现出褶皱,靠近嘴角的部位还没有穿刺,仍有一个拇指大小的□□。
丧尸灰白色双瞳回望尺玉,慌乱地把指尖的穿刺针收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丝线,险些将皮肉扯烂。
系统震惊到结巴:“他他他他……”
“他把自己的脸缝起来了?!”
第49章 末世娇气包16 小玉就是老婆。
丧尸手足无措, 既想伸手安抚脸色苍白的少年,又害怕自己的面容再度吓到少年,在原地呈现出左右摇摆的窘状。
“别怕, 老婆,别害怕我, 我……”他狠下心来, 直接背过身去,手臂肩膀剧烈动了几下, 再转头回来时, 嘴角处的破洞也被缝补了起来,只是针脚不如先前的细密,有些凌乱粗犷。
“不怕不怕,已经不丑了, 老婆。”
尺玉沉默了许久。
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丧尸,其实除了那口破洞, 他笑起来也挺吓人的。
最后尺玉小小地叹了口气,只说:“你不准叫我老婆。”
“我也不是你老婆。”
尺玉低声嘟哝。
丧尸瞬间冻结在原地, 看不出表情的一张青白色脸竟诡异地流露出一丝委屈,像是被老婆抛弃的怨夫。
尺玉稍微有些心虚,自己要利用他在末世生存,又不肯让他叫自己老婆,的确有点过分。
但这个角色的人设就是娇纵蛮横且无脑, 于是尺玉抬了抬下巴, “装可怜也没有用。你睁眼睛看清楚, 我是尺玉,是男孩子,不是你的老婆。”
“尺玉……我的老婆……”
丧尸念念有词, 沙哑浑浊的嗓音在尺玉耳边萦绕。
“不是!”
丧尸更委屈了,垂着头,健硕的身躯萎靡不振,宛如一座天灾下将倾的高山。
尺玉清了清嗓子,决定给他一点甜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丧尸急不可耐:“小玉。”
尺玉摇头,“是尺玉。”
“小玉。”丧尸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倔强地重复。
“尺玉。”
“小玉。”
尺玉:“……好吧,随便你。”
“小玉。”丧尸脸色浮现出些许喜悦,像孩童得到了心心念念已久的糖果。
尺玉不懂一个称呼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只是维持自己的人设:“我饿了,你得给我找吃的。”
丧尸茫然地看着他:“吃的……”
旋即弯腰将尺玉单手抱起来,“找吃的。”
丧尸身高两米往上,让尺玉瞬间感到视野开阔起来。
健硕的手臂稳稳当当地托住尺玉,不知道从谁身上剥下来蓝红运动装尺码略小,在肩颈处绷出锐利直线。
一般而言,丧尸的身体组织全部坏死,肌肉细胞失水干瘪,不免呈现出弯腰驼背的姿态,但尺玉身下这只丧尸不太一样。
他站姿挺拔,步履稳健,单从背影来看,很容易被误认作人类,极具迷惑性。
尺玉没有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
要知道尺玉在末世这段时间,一靠近男人身体就趴在对方身上,一坐在男人臂弯就勾着对方脖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已经成了不用过脑的习惯。
但当抱着他的人,不,丧尸,是眼前这只丧尸时,尺玉迟迟下不去手。
他盯着丧尸头顶上那根半掌长的穿刺针,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丧尸似乎感受到尺玉的目光,放缓了脚步,摸了摸缝纫起来的左脸。
“还是……很吓人……小玉别怕,我找东西把它挡起来,小玉别怕我。”
尺玉别过头,“那你要快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心想做人不能既要又要,虽然他一向如此,而且他也不是人,但总之,搂了上去。
手心刚触及丧尸的后颈,身下人便浑身一震,好像尺玉不只是把手放了上去,更是趁他不备扎了他一针,给他注射了什么迷魂汤一样。
丧尸不停念着:“小玉,小玉,喜欢小玉……”
“你不喜欢小玉,你喜欢,”尺玉打断他,斟酌了下用词,“你那个没找着的老婆。”
“小玉就是老婆。”丧尸边走边摇头。
“小玉不是老婆。”尺玉发现这只丧尸十分倔强,就像是丧尸病毒入脑后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
但想着自己既然要利用他,也不好什么也不做,“你老婆在哪里?你还记得吗,要不要我陪你去找你老婆?”
丧尸仍是摇头,“我老婆在这里。”
“……”尺玉彻底没辙了,只能默默对系统说,和丧尸交流什么的简直是个罪恶的想法。
尺玉不说话了。
丧尸一边念着小玉小玉,一边在镇上搜寻。
起初,四周围过来不少丧尸,尺玉手都攥紧了,结果这些丧尸都听从他身下这只丧尸的调令,非但没有伤害他,还屁颠屁颠走开帮他找吃食去了。
没一会,身下这只丧尸就浑身都是食物。
抱着尺玉,挂着薯片,拿着面包,夹着矿泉水。
因为小镇早就被清洗过,能找到的食物不多,全在这只丧尸身上了。
尺玉被丧尸放在路边的石墩子上,翘着脚吃着还没过期软化的薯片,“被丧尸罩着也蛮好的,都没有丧尸敢上来吓唬我。”
就是不知道罩着他的丧尸去哪里了。
正想着,丧尸从一栋居民楼里出来,整张脸被黑色物件遮住了大半,尺玉险些没认出来。
等丧尸走近,他脸上的东西变得清晰。
是一个铁质止咬器,长期无人打理而生出斑斑锈迹,被丧尸用手搓掉大多数后还潜藏在各个角落里。
止咬器里面垫了一张黑布,完全遮挡住了丧尸面部的残缺,只露出一双没有眼白的灰色瞳目。
尺玉纳闷:“为什么不直接戴黑布呢?”
从居民楼里出来隐约带点喜悦的丧尸顿时如遭雷劈,身形滞缓,半晌才默默转身,作势要摘下止咬器。
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嗬声,解释:“先找到这个的……”
尺玉莫名觉得这只丧尸有点要哭的感觉。
他翘起被薯片弄脏的食指,用中指挠了挠脑袋,“没有要你摘下它的意思。”
“你这样也挺……帅的。”尺玉补充。
丧尸缓缓转过身来,“脑子,不好用了。”
尺玉没有说话,他也不算是聪明的人,在这个话题上没有发言权。
只不过丧尸垂头丧气的模样看起来像一只流落街头的大狗,风吹雨打,毛发都打结了。
狗狗是他的朋友,尺玉没忍住用安慰系统的方式去安慰这只丧尸 。
他坐在石墩上,拍了拍丧尸的头。
丧尸愕然地看着他。
“尺玉!”
熟悉的声音从街道的转角处传来,封庭又一边炮轰丧尸,一边喊着尺玉。
如果被他雷劈的丧尸手上没有拿着给尺玉找到的果冻就好了。
丧尸急速反应,一改沮丧神色,单臂抱起尺玉,徒手在楼房之间攀跃。
尺玉小脸刷地白了。
薯片洒了一地。
倒不是被离地的高度吓到,他并不怕高,也并非被跳跃的颠簸颠出了生理不适,相反,托着他的丧尸虽然动作迅疾,但落地平稳,丝毫没有摇晃。
让尺玉面色发白的是,万一他被封庭又带回去,世界走向就要偏离原剧情了。
封庭又找到了他,意味着祁宴马上就会出现。
尺玉攥紧了丧尸的衣领,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碎:“你打架厉害吗?”
丧尸点头。
“那我们为什么要跑?”尺玉愣了一下。
丧尸也愣住了。
他放下尺玉,作势要回去和追赶而来的人搏斗,尺玉连忙拉住他的衣袖。
“你别急,”尺玉难得聪明一回,“你听我说,我们演一出戏,待会你和他打起来,打到一半我说几句话,说完你就跑,别回头。”
“也别真把他打伤了。”
“你要说,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
“你要,回去吗,跟他走?”
“不会啦,你放心。”
丧尸这才半信半疑地点头。
正好封庭又追赶了上来,左手手心托着一个直径一米的雷暴,噼啪作响,尺玉都能想象到要是被那雷暴砸到身上会是多么惨烈的画面。
祁宴紧随其后,戴着黑色卫衣帽,手握唐刀,寒光锃亮的刀刃沾上了不少腐肉,显然一路上解决了不少丧尸。
他二话不说冲上来,提刀就往丧尸身上招呼,好在丧尸反应敏捷,左手抱起尺玉,往后撤步避开了这一刀。
因为尺玉在丧尸身上,封庭又和祁宴的异能都受到限制。
祁宴不敢把刀尖对准丧尸正面,只能削着丧尸周身,逼迫他将尺玉放下,封庭又小心翼翼向丧尸脚边掷射雷暴,限制他的走位。
而丧尸竟如同铜墙铁壁,单手接白刃,连伤口都没有。
隐隐之中,丧尸占了上风。
尺玉看着丧尸身上挂着的零食一件件掉落。
青柠薯片-1
草莓夹心面包-1
橘子汽水-1
尺玉瞬间心疼不已,双眸凝起水光,小手用力抹了一下眼睛,眼尾被擦得红洇洇,“祁宴,封庭又,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一定要成为末世最强小队啊。”
祁宴撞上尺玉自暴自弃的双目,动作有了一瞬的停滞。
尺玉嘴巴瘪瘪的,浓淡适宜的眉毛微微聚起,一副担忧极了的模样,私底下却悄悄拽了下丧尸的衣领,暗示他可以离开了。
丧尸接收到信号,趁着两个异能者短暂的失神,纵身一跳,攀着墙壁爬上楼顶。
“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的,一定一定可以的……!”
尺玉大声喊。
迁跃几次后,消失在祁宴和封庭又视线中。
……
人类穷追不舍,丧尸奔袭了整整两个小时,东躲西藏,用自己的身体包裹少年,令他沾染上自己的气息,才彻底把二人甩掉。
野外的树林,尺玉抖了抖空荡荡的薯片口袋。
一片也没有了,全掉光了。
尺玉叹了口气,“食物没有了。”
丧尸瞬间紧张起来,突然伸手摸了摸尺玉柔软的腹部,本该微微鼓起的小腹平平扁扁的,老婆饿了。
丧尸喉咙里发出几声尺玉听不懂的嗬嗬声,几只丧尸登时围了过来。
“我去,找食物,小玉休息。”
尺玉坐在庞大的树根上,目送丧尸离开。
等丧尸走了,尺玉百无聊赖,干脆和系统聊起天来。
“我刚才那样说,他们肯定会遵照我的要求,成为末世第一小队的吧?”尺玉摸了摸下巴,认真道。
系统却异常地沉默,半晌才说:“会不会成为末世最强小队我不敢保证,但总觉得,要是日后被找到的话……”
“宝宝你会□□得下不来床诶。”
第50章 末世娇气包17 老婆,我打猎,回来了……
“?”尺玉瞪大了眼, “球球你学坏了,是不是之前那个邹瑞,或者基地那个花臂带坏你了?要不然就是你之前看的花什么文学城, 球球你不要什么都学。”
系统没有反驳,只是默默为宿主祈祷。
过了大概半小时, 丧尸来姗姗来迟, 意外的是他竟然抱了不少食物,比之前在镇上搜出来的还多。
“老婆, 我打猎, 回来了。”
“是尺玉。”尺玉纠正。
“好吧,小玉。”
看在他满载而归的份上,尺玉没有再追究他胡乱称呼的事情,跳下树根, 挑出一袋小鱼干撕开,“你在哪找到这么多食物的?”
丧尸盯着他张合的唇瓣, 灰白的双瞳中竟显现出一丝愉悦,好像看尺玉吃东西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抢了几个, 人类。”
尺玉口中一句再多找点回来瞬间噎住。
树林里寒气重,不能过夜。
丧尸背着尺玉在死气沉沉的城市里漫步。
这是西北的一座繁华城市,病毒爆发后,整座城市被惨叫、尸体和黑色云翳填满,经历北方基地的大清洗后, 彻底归于静寂。
资源被洗劫一空, 城市彻底没有了探索的意义。三两只丧尸漫无目的地游荡, 许是长久没有闻到食物的气息,也隐隐呈现出往城市外流出的势头。
当丧尸背着一只鲜活的小人类进入这座城市,全城的丧尸都躁动起来。
他们嘶嚎, 他们奔涌,他们狂欢。
然后被浓烈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
连腿都迈不开,最后不受控制地朝着反方向离去。
丧尸找到城里最奢华的酒店,供电系统崩坏,电梯无法运行,他便背着尺玉徒手爬上了顶楼。
这是酒店最高端的套房,房门大敞,客厅躺着一具白骨尸体,皮肉内脏尽数被其他丧尸分食殆尽,卧室的床单有过使用的痕迹。
趁着尺玉还在睡梦中,丧尸用旧床单裹着尸体直接从顶楼窗户扔了下去。
又从酒店的储物室里翻出一套新床品,单手套上后,才把尺玉缓缓放下。
尺玉似乎舍不得离开他的后背,软乎乎的手臂搂着他的脖颈不肯松手,沾床之后还唔嗯地哼唧了两声。
丧尸身形僵了一瞬。
他的全身细胞都已经死亡,自然也感受不到柔软和温暖,但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从前。
课间少年趴着睡觉,嫌弃桌面又冷又硬,便不由分说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塞到他的大腿上,还不许他有半点动作。
可惜尺玉没一会便松开了双臂,鼻息平稳,似乎又睡熟了。
丧尸转身去了浴室。
末世这段时间,他从未有过要洗澡的想法,哪有丧尸还要洗澡的。
科学层面来讲,他全身的细胞都死亡,不会再分泌汗液和其他物质,没有什么洗澡的必要。
不过,如果尺玉在他身边。
丧尸觉得还是很有必要。
城市里的供水系统也已经无法运作,丧尸研究了一下,调了水箱里的储存水用。
等他洗完澡出来,尺玉已经醒了。
睡得有些发懵的少年靠在床头,双手捧着一瓶已经开盖的矿泉水,嘴唇红润泛着水光,宛如一颗雨后的樱桃。
“你找到,水了。”
丧尸下意识想问,最后强行把语气掰回陈述。
尺玉先是“嗯?”了一声,旋即小小地“啊”了一下。
“嗯呢,在外边找到的。”
“小玉,厉害。”
丧尸的目光从尺玉洇湿的唇瓣下滑到环握水瓶的双手,“小玉,手好小。”
尺玉举起手看了看,丧尸也伸手和他做了个比较。
丧尸身高超过两米,骨架宽大,手掌也比尺玉大了一圈。
“是你的手太大了。”
丧尸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没有说话,在床边的地面坐下,灰色瞳孔盯着对面的白墙,恍惚间又看见那盏炽亮的的无影灯。
“以前,没有这么大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陈述一个极为简单的事实。
但尺玉瞬间联想到了系统所说的那个实验,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试探地问:“以前?发生了什么?”
丧尸平静道:“他们给我钱,让我打针,失败了。”
尺玉讷讷半晌,惋惜他:“你不该这样挣钱的。”
“现在变成丧尸,虽然是一只很厉害的丧尸,但是会吓到别人,而且其他人肯定会对你有偏见,不能和你讲话沟通……”
尺玉脑子嗡地响了一下。
他为什么能和这只丧尸沟通?
“宝宝,那天你发烧,就是在觉醒异能,所以你能听懂丧尸的语言。”
系统提醒他。
尺玉恍然明白过来,“之前斯年他们觉醒异能也发烧了,不过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
那时候三个人突然齐刷刷发起高烧来,快把小小的宿舍空气都烤熟了,要不是尺玉知道他们作为气运之子不可能开局就变丧尸,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也感染了病毒。
尺玉一个人忙前忙后,又是给他们敷热毛巾,又是帮他们擦身上的汗水,累了好一阵。
“做实验之前,我一年兼职,挣二十几万,太慢了,太少了,不够我娶老婆回家。”
尺玉开导他:“娶不到就算啦,喏,你看你现在不也没娶到老婆……噢,不好意思喔。”
好像戳到他伤口了,尺玉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白色纱帘轻轻飘动,月光稀疏漏进来,银粉似的洒在尺玉润白的小脸上,半明半暗,像在梦里。
丧尸兀地生出人类的情感,一阵酸涩。
是夜里翻涌的浪潮,快要把他淹没,卷裹着他,推搡着他,让他难以抑制地想要告诉身边的纯真少年,他是谁,他好想念他。
可是他丑陋,肮脏,腐臭,没有苏醒意识前,还背负了无数条人命。
初见时做梦一样傻愣愣喊老婆的勇气已经被现实的认知冲淡。
他只能当做月光下的树荫,无处不在,如影随形,但绝不般配。
就像末世前一样。
少年曾多次倚靠着他的肩膀,指着遥远的蓝天,用甜腻的乐声般的嗓音,描绘他的未来。
要站在满是镁光灯的舞台,要被人群围拥采访,要万人追捧,最后说要现在的他给买可乐。
尽管是说给他听,但他深刻地意识到,其实少年的未来没有他。
……
天还没亮,尺玉就被丧尸抱起来跑路,熹微晨光唤醒他,尺玉揉着眼睛,喃喃:“这是在干嘛?”
“他们,追上来了。”
丧尸回答。
睡觉被打扰,尺玉不满地哼哼,把脸埋进丧尸的胸口狠狠蹭了几下,像是要用自己娇嫩的小脸把丧尸顶出一个洞来。
丧尸踉跄半步,肩胛微颤,险些从几十米高的楼房上掉下去。
等尺玉彻底清醒过来时,丧尸已经把封庭又一行人甩掉。
他的头发上似乎挂了什么东西,有一丝异样感。
尺玉伸手去摸,被丧尸拉了一下,“好看。”
“是什么?”尺玉坚持摸索着,把它取了下来。
一枚粉透的小鱼发卡。
“怎么想到给我这个?”尺玉好奇地翻了几下,递给丧尸让他重新给自己戴上。
“小玉喜欢鱼。”
尺玉的确喜欢吃鱼,但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鱼?”
丧尸不说话了,任尺玉怎么戳他的胸口都缄口不言,尺玉嘀咕了一句真奇怪,换了个话题:“你在哪里找到的?总不能是从别的丧尸头上抢的吧。”
丧尸摇头,“店里,拿的。”
尺玉诧异,“被他们追着你还有工夫去店里给我找发卡?真厉害。”
丧尸赧赧地应下,却听见尺玉追问:“什么店呀,还有别的吗?”
丧尸脊背僵直,难得呈现出和其他丧尸相同的笨拙,他逃避似的躲开尺玉亮润润的目光,缓缓从运动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三四枚发卡。
同样是小鱼发卡,只是颜色略有不同,水晶一样的亮蓝色,蜂蜜一样的奶黄色,薰衣草一样的淡紫色。
要是齐刷刷戴在头上,跟花蝴蝶没什么区别。
尺玉还得感谢丧尸只给他戴了一枚。
丧尸低着头,携布止咬器中传出嗡然的嗬声,“两元店里的……”
他像是不想让尺玉听清自己说了什么,含糊不清,尺玉辨认了两秒,突然想起昨晚上丧尸所说的话,加上之前系统透露的信息。
丧尸好像很在意贵贱。
是担心他会嫌弃这些发卡太便宜吗?
尺玉圆眸一弯,“那你审美很好嘛!”
“我好看吗?可惜没有镜子,”尺玉抬了抬下巴,露出一整张昳丽的小脸,粉白的双腮与淡粉的发卡相得益彰,“也可惜你的眼睛是灰色的,不然……”
尺玉拉了拉丧尸的手肘,让他面向自己,踮了踮脚,直直看向丧尸那双全灰的瞳目。
“我就可以从你的眼睛里看见我戴发卡的样子了。”
尺玉小脸歪了歪,古灵精怪地转移话题。
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在丧尸脸上看见预料之中的神情。
丧尸另一只手不自觉握紧,指尖用力到嵌入毫无水分的皮肉里,尺玉那双灵动的眼眸一刻不离地注视着他,让他仿佛醉酒捞月的人溺亡在尺玉的眸中。
少年不能看见他戴发卡的模样。
但丧尸能通过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看见自己覆面的陋相。
他手臂发颤,摸了摸自己面上的止咬器,冰冷的触感或许源自他尚未枯竭的灵魂,令他清醒得可怕。
“我……变不回去了,小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