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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温阮就是我们队的秘密武……

    温阮被自己的声音惊醒, 懵懂地睁开眼睛。

    是他看错了吗,为什么宴凌舟就坐在他身边,而之前抱在怀里的悬浮球却不见了。

    他突然有了种怪异的猜想, 那个悬浮球, 该不是宴凌舟变的吧!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男人却俯下身,吻了下来。

    舌尖温柔地搅动,轻轻舔开他的嘴唇。

    温阮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吻,很容易就被打开。

    宴凌舟的舌顺利地滑入, 轻轻勾着他的上颚、齿尖。

    此刻的男人不再强势, 耐心地挑逗着他的舌尖,在温阮呼吸变得急促之后, 才加深了这个吻。

    “温阮?温阮?”石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约是睡醒了,却没找到人。

    一墙之隔的小室内,温阮的眼睛猛然睁大,而抱着他的男人却似乎无知无觉。

    他不知道这个小房间的隔音怎么样, 只好伸手轻轻去推宴凌舟的肩膀。

    男人却怎么也不肯放弃, 直到尝尽他口中的所有甘甜,这才依依不舍地退出,还在他的鼻尖上轻轻咬了一下。

    而此刻,外间早已没了声音。

    “你……你干什么啊?”温阮小小声地埋怨,“这还在你的办公室里呢。”

    “喜欢吗?”宴凌舟问, “喜欢的话,下次我们可以约在这儿。”

    谁要和你玩办公室play!

    温阮瞪他,试图变得凶巴巴:“什么喜欢不喜欢,你干嘛亲我?”

    宴凌舟还在看他:“你刚才的样子好像很想被亲。”

    温阮愣住。

    思绪不由自主回到方才的小憩, 我梦到宴凌舟了吗,我梦到和他接吻了吗?

    脑海里找不到答案,他刚想选择耍赖,宴凌舟便又凑了过来。

    “那你,对我的服务满意吗?”

    温阮愣了愣,耍赖的话没能说出口,反倒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确实……还挺舒服的。

    下一个瞬间,他又想起了石骁:“好了别闹了,石老师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不会,”宴凌舟用指腹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液体,抬起手,在半空做了个手势。

    半空中缓缓落下一块透明数据屏,他点击几下,屏幕上显示,石骁正被人带往大厦后方的卸货处。

    温阮再次看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好厉害啊,像是生活在未来!”

    宴凌舟失笑:“要不我给A大捐栋楼,就按照这个标准装修?”

    温阮吐了吐舌头:“那完了,肯定每天爆满,我挤都挤不进去那种。”

    宴凌舟伸手碰碰他的脸蛋:“怎么会,如果真的有这栋楼,就算它限制每一个人,也不会阻拦你。”

    走出小书房,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映出A市冬季的寥寥星空。

    温阮刚打开门,那台AI无人机又冲了过来,磁性地问候:“温阮,你醒了!”

    不知怎么的,温阮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而宴凌舟则皱了皱眉,拍上交互屏幕的右侧。

    这次,AI换回了快乐的音色:“沉鱼落雁聪明绝顶举世无双的石总已经和她弟弟汇合了,两位也要过去吗?”

    温阮终于笑了出来,转头问宴凌舟:“这句话也是你设计的吗?”

    对方一脸黑线:“石临夏这个女人,真是……”

    温阮很快见到了那位沉鱼落雁聪明绝顶举世无双的石总。

    单看起来,石临夏和石骁简直是两个极端。

    石骁身高一米九,体重接近一百公斤,壮得像一只西伯利亚黑熊。

    石临夏则是个看起来高挑而纤细的美女。

    虽然她也不矮,只是和石骁站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完全不成比例,会给人一种她这么弱,会不会被石骁欺负的担忧。

    但只要她一开口,所有人都会明白,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石临夏的声音清脆利落,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杀伐果断,雷厉风行。

    尤其是对着石骁的时候,一个眼神扫过去,黑熊就变成了大狗狗,再被她瞪一眼,就直接缩成鹌鹑。

    他俩到卸货平台的时候,石临夏正揪着石骁的耳朵:“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给你买的衣服要穿,要穿!你这一天到晚灰扑扑的,哪个女孩子看你一眼?漂亮衣服放在家里能生崽?”

    石骁被他姐揪得耳廓通红,声音却很温和:“我今天是从训练场过来的,在训练场穿漂亮也没用啊。”

    “谁说没用了!”石临夏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就算你们搏击队没有美女,其他系的女生不会来串门吗?其他男生的女朋友不会来观赛吗?”

    石骁错愕:“姐,抢人家女朋友是不道德的!”

    “谁让你抢别人女朋友……”石临夏简直要被他气死了,“那些个女朋友不也有闺蜜吗?闺蜜也还有闺蜜啊!人脉人脉,就是一个个人串起来的。”

    她气不过地捶了弟弟两下,手却捶疼了,只得放开手,喘了口气。

    石骁揉了把耳朵。

    耳廓已经被揪得通红,隐隐还有几个指甲印。

    盯了石骁的耳廓几秒,石临夏顺手抄起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机,贴在他的耳朵上。

    “哇,好凉!”石骁缩了一下,直往旁边躲。

    “凉就对了!”石临夏追着他贴手机,“别跑,冰一下好得快点。”

    温阮无语地看着人高马大的石老师被姐姐追得满场跑,有点艰难地发问:“他们平时……”

    “嗯,”宴凌舟叹了口气,一副深受其害的模样,“他俩在的地方,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但是很有爱呢!”温阮笑了起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卸货区的照明灯冰冷,少年笑得开心。口中吐出的都是白气,脸上却带着刚睡醒不久,尚未褪去的红晕,仿佛给这片冰冷的天都,都抹上了一丝温情。

    经过他俩的石临夏也脚步一顿,丢下石骁,旋风般转过身,直接捧住了温阮的脸颊:“哎呀这是谁家的宝贝,好可爱啊!”

    她双眼晶亮,一副看不够的样子,还招呼石骁:“你看看,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你带一个回来也行啊!不要说什么不能搞师生恋,等他毕业不就行了,可以先定下来嘛。”

    石骁无语,宴凌舟却微微一僵。

    师生恋……么?

    温阮被石临夏冰得缩了缩,肩上一股力量传来,是宴凌舟揽上了他的肩膀,带向一旁,让他的脸蛋脱离苦海。

    “乱摸什么,我可不想大半夜的去派出所赎人。”

    “啧,我才不是乱摸呢!”石临夏笑眯眯地看着温阮,“你是温阮吧,谢谢你前些时间给石骁治疗,他这个家伙就会傻练,要不是你,那次铁定受伤。”

    那是前两天的事。

    温阮的健康档案很详细,连队员的旧伤都一一做了分析,这段时间训练后,他就根据各人的情况认真做了一轮保健按摩,几个主力和石骁都感觉受益匪浅。

    “也没有……”温阮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石老师那个是旧伤,我只是帮了点小忙。他平时对运动防护做得很到位的,队里的运动员都很服他。”

    弟弟被夸了,石临夏看起来风轻云淡,却拉着温阮非要请他吃饭。

    “石总,我们在贵公司吃过晚餐了,”石骁低声下气,“等我们把设备拉回去安置好,再找时间陪您吃饭好不好?”

    石临夏一巴掌拍在石骁胳膊上:“我又没请你吃饭,你乱插嘴做什么。”

    他回头挽住温阮的胳膊:“我知道你现在吃不下,但饭还是要请的。就这么说定了,我欠你一顿饭你要记清楚哦。说实话我今天也有点忙,都怪你们宴老师,突然说要在国内设分公司,把我们都急急忙忙弄回国……”

    回去的路上,石骁跟着运输车,宴凌舟开了自己的车送温阮。

    “其实也不是突然决定在国内设分公司,以后公司总是要回到国内来,这个公司只是先行。不然CBD那么寸土寸金的地方,不提前打招呼是不可能租得下来的。”宴凌舟突然解释。

    不过是加了50%的价,在另一个租户前面插了队,再紧急把员工调过来罢了。

    温阮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给自己解释这个,想了想问:“石老师说是服务业,但我看到好多科技前沿的东西,所以你和临夏姐做的,是最新的AI智能投顾吗?”

    宴凌舟似乎有些意外,惊喜地扭头过来看温阮:“你也懂这些?”

    “别小看人好吧,”温阮得意地挺了挺胸,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不是啦,是前两天看到有本杂志上有对你的访谈,提到这个。”

    他有些好奇:“访谈里说你们特别会用钱生钱,那我以后在你们那儿开个户,你帮我理理财,比银行利息高就行。”

    如果是石临夏听到这话,大概率会翻白眼。

    世界上顶尖的RV投顾公司,接单都以百万美元为单位,私人服务还需经过资格审定,这几天才放出要在国内开设分公司的消息,资格审核的表格已经挤爆了邮箱……

    至于理财收入,那就不是银行利息所能仰望的了。

    但宴凌舟丝毫没有迟疑地点点头:“没问题,你现在就可以开户,平时有余钱都可以存进来,我给你推荐投资项目。”

    他说完偏过头,没错过男生开心点头的瞬间。

    依旧是走的那条小路,宴凌舟把温阮送到宿舍楼下。

    到他要上楼的时候,宴凌舟突然拉住温阮的手腕:“公司那边有石临夏,所以我不需要花太多时间。”

    “哦。”温阮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被拉住的手腕,默默等了一会儿。

    依旧没人说话,温阮抬起眼:“宴老师,你要说什么?”

    宴凌舟的手指摩挲着他腕间的皮肤,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你刚才管石临夏叫姐姐。”

    “昂,她的确比我大,但又不到叫阿姨的程度,当然是叫姐姐。”温阮点头,这和现在的场景有什么关系?

    “而且今天她也提到,师生恋不好。”

    “嗯,对。”温阮继续懵懵地点头。

    “所以……”宴凌舟轻轻捏着他的手腕,“你能不能,别叫我宴老师?”

    别叫宴老师?

    温阮恍然。

    师生恋都不好了,炮友关系似乎更不对,虽然宴凌舟只是客座,而他自己的身份是理疗师。

    人家这么大老板,被竞争对手抓住这样的痛脚,多不好。

    温阮从善如流,点点头:“那我该叫你什么?”

    宴凌舟抬起头来。

    那一刹那,温阮似乎能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渴望,却又瞬间被垂下的睫毛掩盖。

    “叫名字就行。”

    “那可不好,”温阮摇头,“怎么说你也是客座教练,上课的时候我还是叫你老师啦,私下里嘛……叫宴总?宴教练?黑带先生?科技大佬?”

    称呼一个比一个怪异难以接受,宴凌舟忍不住抬头看他。

    温阮却趁机抽回了自己的手。

    双眼狡黠地笑起,他后退几步,站在宿舍楼前的光晕中。

    “那——宴哥,以后请多多关照啦!”

    宴凌舟:“……嗯。”

    考试月很快到来,就算平日里再不用功,到了这个时候,多少也要摸摸书本,临时抱一抱佛脚。

    601寝室也不例外,四人很快进入了天天泡图书馆的节奏。

    “我的天啊,平时怎么没看出来,护理伦理学有这么多要背的东西?”钟毅有些泄气地放下书本。

    瞿浩文在一边笑。

    “你笑啥?”钟毅抓狂。

    “没事,没事。”瞿浩文和张之宇对了个眼神,强行压下了笑意。

    温阮头也没抬,推过来一个笔记本:“伦理我总结了每章的思维导图,就这个本子前面五页,你照着我这个背,会系统些。”

    钟毅感动极了,差点抱住温阮亲一口:“太感谢你了,小软!”

    他拿着温阮的笔记本,得意地看了眼瞿浩文他们:“看,小软帮我耶。不就是五页嘛,哥们轻轻松松背下来!”

    张之宇点点头:“对对对,小软的笔记做得超好的,系统简明重点突出,你翻到第六页看看。”

    钟毅探宝似的翻到第六页,看到了大大几个字:组织胚胎学

    陌生的知识点,满是绘图的笔记,占满笔记本剩下容量的篇幅……钟毅的头开始膨胀了。

    他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还有什么坏消息,请一并告诉我。”

    温阮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推过来另一个笔记本。

    张之宇好心解说:“这本是人解,复习总量嘛,伦理和组胚加起来就差不多了,加油!”

    “啊——学习好难。”

    钟毅终于泄了气,把书本和笔记一推,趴在桌上开始摆烂。

    到了图书馆快要关门的时候,他才活过来,碰了碰正在收拾东西的温阮:“软啊,等考完试,搏击队的集训你参加吗?”

    搏击队在春节后比赛。

    今年过年在一月底,所以搏击队安排了两次集训,节前节后各一次。

    温阮点点头:“要去的。考试结束后,我和搏击队一起出发。”

    钟毅挠了挠头发:“我虽然不参赛,但也想去,能不能带上我?”

    “春节前的强化训练大概可以,这阶段的重点在技术提高,你们去的话正好可以帮几个主力热身。节后涉及到策略调整、减重和心理调适,可能就要封闭训练了。到时候我也只能给沈医生打辅助。”

    说到搏击训练,钟毅就有精神了,回宿舍的路上,跟温阮说了一路。

    复习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总感觉还有好多东西没背完,考试的日子就来临了。

    从最后一门课的考场里出来,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搏击队的集训时间很紧张,学校放假的当晚就开了动员会,第二天便正式开始。

    参加集训的搏击队员就那么二十几个人,石骁也懒得申请学校的特别留校安排,干脆找了个郊区的素质拓展基地,和另一支备赛队伍一起合租。

    “拓展基地?”钟毅跟在温阮身后登上大巴,“该不会是我们高中时军训的地方吧!”

    前方的学长扭过头:“我感觉,你的感觉是对的。叫什么红星教育基地。”

    “完了……”钟毅无语望天:“我以为高中军训后再也不会踏入那个地方,没想到,出走三年,依然躲不开。”

    “怎么了,那里很差吗?”有人好奇。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啊,反正我高一军训那会儿,八人大通铺,铁架床,窄得一翻身就能掉下来。一日三餐都是萝卜白菜加豆腐,饿到心慌,周围还都是深山老林点不了外卖。最要命的是——没有WIFI,手机信号也差。”

    “反正,”他总结道,“进去了就跟原始人差不多,照死了练就行。”

    温阮在他身边笑了:“后悔了?没关系啊,你又不是正式训练队员,跟石老师说一声,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钟毅看了眼身边少年被冻得红扑扑的脸,一屁股坐下:“我才不,条件艰苦算什么,看小爷这次征服它!”

    有了钟毅的描述,这一路上,搏击队员的心情都慢慢变得忐忑起来,尤其是看到窗外景色变换,车真的开进了山里。

    素质拓展基地藏在郊区荒山的背阴处,由废弃厂房改造。

    温阮从大巴上跳下来,一眼看去,果然十分荒凉。

    水泥地裂缝里钻出野草,墙角堆着生锈的轮胎和麻绳,只有作为训练馆的主大厅灯光明亮,成为他们在寒风中的唯一向往。

    石骁早就到了,这会儿从训练馆出来,敞着羽绒服招呼着他们:“来来来,先抽个签,我们把寝室分一分。”

    有人笑:“你们看,像不像拍变形记,石老师就是那个黑心导演。”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石骁也不管他们在笑什么,跟个神棍似的抱着个破花盆,里面放着十几张早就准备好的纸片。

    “抽到一样的房号就是室友啊!”他抱着花盆摇了摇,“温阮你不用抽,你是理疗师有单独的房间。”

    “哇,温阮住单间?”大家哄了起来,“要不我去你那屋打个地铺吧。”

    “没问题没问题,”石骁出人意料地接口,“愿意和教练一起睡的话,晚上在寝室也可以加练。”

    一听说要跟石骁住,大家都被吓住了,赶忙闭麦,老老实实地把纸片一抢而光。

    温阮拉着行李来到自己的房间,还没开门,就在走廊里看到了小软糖的透明猫舍。

    “你果然是我们搏击队的吉祥物,到哪儿都要带上你。”温阮笑着把手指伸进去,小软糖立刻凑上前来,在他的指尖舔了舔。

    一旁的房门响了一声,门被推开,一个俊秀的青年倒退着走了出来。

    “你真的不考虑看看?咱们一间房还可以多切磋切磋技术,反正你这也是两人……”

    他一回头看见的温阮,眼中露出错愕的眼神。

    接着,他看了眼门口刚刚跟出来,黑着脸的宴凌舟,冲着温阮眨眨眼:“是你啊小可爱!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在国贸见过。”

    有关国贸的记忆只有一条,温阮立刻回忆起来:“您是秦医生的摄影师,汪……”

    “别理他,”他一手接过温阮的行李,一手拉住他手腕,把人挡在自己身后,“他是敌对阵营的领队,还特别喜欢打听别人队的秘密。”

    “怎么打听了?只是想要和这个小可爱交个朋友而已,不行吗?”汪执不满。

    “不行,”宴凌舟转身,把温阮推进房间,“温阮就是我们队的秘密武器。”

    第42章 第 42 章 我就是想亲你而已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汪执表情微妙地盯着房门半晌,才转身回了隔壁。

    而另一边,温阮却睁大了眼, 几乎忘了刚才的争执。

    刚才他上楼的时候, 看过一眼其他人的宿舍, 其实并没有钟毅说得那么差,四人间,床铺舒适暖气充足,跟学校的居住环境差不多。

    而这一间却完全不同。

    地面是浅灰色仿月球地表的温暖地垫, 珍珠哑光白的墙面上, 隐隐有灰色的图案在缓缓变幻,比宴凌舟公司办公区的信息屏更具备科技感。

    可随手下拉的透明电子交互屏幕上, 正显示着今日的天气和温度。

    天花板则是一整面的全息投影,此刻正模拟着浩瀚的星空。

    两枚定制智能蛋壳床静静躺在墙边,连衣柜都是半透明材质做成,极具现代感。

    走进这个房间,仿佛跨入了未来的时代, 进入星际飞船之中。

    突然, 一个白影闪过,是那个小巧的无人机AI。

    它冒冒失失地从窗口飞来,跟上次一样,离着温阮还有一段距离,就害怕伤着他似的收起了螺旋翼, 啪嗒一声撞进温阮怀里。

    温阮连忙抱住它:“你怎么也在这里?”

    “主人说,上次我表现很好,所以我升职了。”小AI的声音充满骄傲,“现在我是您的专属服务AI, 您可以叫我绵绵。”

    “绵绵?”温阮摸了摸它跟“绵”字完全不搭界的身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站在他身旁的宴凌舟突然一僵,小AI已经冲口而出:“主人说,您叫温阮,而外面那只猫叫小软糖,所以我想,我的大名应该是阮绵绵。”

    温阮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哈哈哈,那我们真是一家人了,我妈妈姓阮哦。”

    笑声感染了身旁的男人,宴凌舟原本紧张的表情被化解,也抿了抿嘴唇。

    “Attention please,”屋角突然发出石骁的蹩脚英语,“请大家安顿好行李后速到训练大厅集合。重复一遍,请在五分钟内到训练大厅集合,不然今日加练山中越野5公里,爱你们~”

    温阮被他的语调刺得发麻,苦笑着说:“要不咱们找个队里的女生当播音员吧,万一半夜听到石老师的声音,我会以为自己不小心进入了恐怖游戏。”

    宴凌舟掏出手机操作了几下,通知第二遍播放时,AI自动将石骁的声音换成了温柔的女声。

    温阮听了一半就赶紧道:“算了宴哥,快换回去。”

    宴凌舟扬眉,却没问为什么,直接换了。

    温阮苦笑:“吓人的不是声音,而是通知的内容。现在感觉更像恐怖游戏了。”

    两人来到楼下,搏击队员们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石骁和汪执站在场地中间,各自面对着自己的队伍。

    “好,今天只是体能的基本恢复训练,先做热身,然后围着场地跑十圈,做一套柔术基础体能。”

    面对着另一支队伍,搏击队里没了平时的叫苦声,大家轰然应答,很快就动了起来。

    汪执笑眯眯地看了石骁一眼,开口:“兄弟队伍都十圈了,我们也不能落后啊,十五圈兄弟们,开始!”

    另一支队伍发出了更响亮的应答声。

    温阮坐在场地边,忍不住笑起来:“我总算知道石老师为什么要带队到这里来了,就凭这两队之间的竞争,不用多说什么,就够得上强化训练的程度了。不过我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这种竞争是真的容易受伤。”

    宴凌舟挨着他坐下,递过来一张平板。

    显示屏被分成了十个小画面,分别对应A大队伍中的每个人,旁边简单注明了他们的姓名和伤病史,小画面里则是队员们的身体状况扫描情况。

    “这也太先进了吧!”温阮捧着平板爱不释手,“就像是电影上的突击队监测系统。”

    他扭头看向宴凌舟:“这是你设计的?好厉害啊!”

    “也没什么,”宴凌舟淡淡说,“现代科技还不能像电影里那样监视队员身体的所有情况,但热成像系统是十分成熟的。我利用无人机的高速扫描形成每个队员的体温分布图,你可以根据这些图像判断每个队员身体的炎症情况。”

    他轻轻咳了一声:“技术和金钱从来都不是难点,M国和H国近两年就在应用这项技术。但要想干预伤病率,最重要的,是教练团队是否能够快速识别并及时进行干预。”

    “所以,温阮,”他转头看向温阮,“你才是我们队伍里最重要的人,最大的秘密武器。”

    温阮的指尖在平板上微顿,屏幕微微的蓝光映着他泛红的耳尖。

    方才听到他说“秘密武器”时,还以为只是开玩笑。但此刻,那些曾经付出的日日夜夜突然都仿佛有了重量。

    那些在课间抽出时间做过的访谈、深更半夜开着小夜灯独自进行的分析,那些为了能做好这份工作而单独进行的学习和训练,那些他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日日夜夜,原来都被人小心地捧在掌心里,还给他设计了专门的工具。

    男人就坐在身边,肩膀距离他不过一厘米,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散发的微微热气。

    他突然起身。

    “怎么了,”宴凌舟诧异地看着他,“要去洗手间?”

    “洗手间就在大厅旁,我带你去?”小AI立刻殷勤地凑上前,还补充道,“不用担心队员的情况,他们的热成像扫描数据我这里都有,如果有异常,我会及时告诉你哒!”

    “不用,”温阮突然推了下宴凌舟的肩膀,“我有事和宴教练说。”

    他大踏步地沿着训练场往洗手间的方向走,看起来很凶,宴凌舟跟在他身后,一头雾水。

    汪执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戳了戳石骁:“你家这队伍不行啊,怎么第一天就内讧了?”

    石骁想也不想就怼了回去:“你家才不行呢,你家才内讧,我们这是外紧内松,内部问题现场解决不过夜,不懂不要瞎吵吵。”

    不过他也有点忐忑,抬头时刚好看见温阮转过前方的拐角。

    宴凌舟跟着他转弯,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温阮猛地转过身来,一手钩住他的脖子,把人往下压的同时,吻住了他的嘴唇。

    温阮从来都没有这么凶过。

    他一向都温柔,甚至有些被动,舌尖顶过去的时候会乖乖张嘴,只有在被吻到窒息的时候才会不满地推他踢他。但今天不是。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宴凌舟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手臂环过男生的腰,他轻而易举地拿回了较量的主动权。

    几秒钟后,他的肩膀被掐了一下,舌尖有微微的疼。

    他依依不舍地退出舌尖,就看见温阮嗔怪的眼神。

    “就亲一下而已,我还要回去呢!”

    宴凌舟没说话,却还是贴了过去,这次,不用力,只是摩挲着他的嘴唇。

    两人的心跳都有些快,气息不稳。

    过了一会儿,宴凌舟才终于闭了闭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柔软的丝质手帕,轻轻给他擦了擦。

    “还好,只有一点红。眼角也擦擦。”他的声音里含了笑,眼眸中也都是笑意。

    温阮还在喘息,看他的样子,也笑了,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谢谢你,你不要想多了。”

    “好,不想多。”宴凌舟点点头,“不知道温阮大人对这次服务……”

    惯常的话还没说完,温阮就一拳捶到了他的肩膀上。

    不知是不是太激动,温阮这一拳用了些力气,宴凌舟又故意示弱,被他砸得退后一步。

    而就在此刻,搏击队的队员们在石骁的带领下冲了过来,呼啦一下围住两人,又七手八脚把他俩分开。

    “别打别打,有什么问题不能说话解决要动手?小软你又打不过他!”队员们劝温阮。

    “师父你居然能让温阮气到打人,你到底做错什么了?”石骁拼命拉着宴凌舟,生怕他一激动,就会冲到温阮面前挥拳似的。

    “我……”温阮一口气被憋住,脸又红了起来。

    他眼角的微红和泪花未散,此刻配上微红的脸颊,鲜红的嘴唇,倒真像是被欺负了的模样。

    “哎呀,都气哭了!”石骁一把拉走了宴凌舟,“温阮你别难过,我替你教训他。”

    温阮被吓了一跳,可一开口嗓子也是哑的:“石老师,您小心啊!”

    石骁感动死了。

    多好的孩子,学习认真、工作努力,都被欺负哭了还惦记着自己不要受伤。

    刹那间他豪情万丈,一挺胸脯:“走,我们去打一场!”

    训练场的一角,本就搭建好了一个和比赛同等规模的八角笼。

    一听说A大的两个教练要对打,两支搏击队都激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训练了,一股脑聚集在八角笼旁,把战斗台周围挤得满满当当。

    还有人在人群中窜来窜去:“买定离手,落子无悔,来来来,十元一押,微信转账,诚信付款!”

    更有凑热闹的开始念叨:“花生瓜子矿泉水,啤酒饮料八宝粥~”

    温阮反而被挤到了后排,钟毅他们还围着他劝:“让他们打去,石老师打不赢,我们就都上去打,总能给你出口气。”

    温阮:……

    八角笼边,宴凌舟靠着角柱,目光落在石骁身上。

    这人此刻已经脱了外衣,露出强壮的身体。

    “真要跟我打?”宴凌舟预期慵懒随意,“你打不过我。”

    “打不过也得打,这可是为了我们最好的理疗师。”石骁已经开始在手指上缠绷带,戴上分指手套,“我得在第一天立好规矩,谁也不许欺负我们队的小可爱,汪执队里的那些人也一样。”

    原来是为了杀鸡儆猴,但为什么选我?

    宴凌舟无法理解石骁的脑回路。

    “行吧,”他遥遥看了一眼被隔离在人群外的温阮,脱下卫衣,“今天就陪你玩玩。”

    从宴凌舟脱衣的那一刻起,全场都沸腾了起来。

    无数手机被举起,闪光灯照亮了他全身漂亮的肌肉。

    A大的校园树洞里甚至搞起了直播,连张之宇他们都看到了,特意发消息来问。

    温阮突然有点担心了。

    万一宴凌舟输了,毁了名声怎么办?

    他的脑海中掠过那天在梁疏雨的道馆,宴凌舟说的那句话:“柔术里拍了就拍了,没什么好羞耻的,输了可以重来。”

    可……可他是宴凌舟啊!

    纠结的时间里,两人已经站到了台上。

    宴凌舟并未戴头盔,只虚虚捏了捏手指:“你可以用一切技巧,我只用柔术。正好给这帮小子看看,柔术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下方的人群哗的一声喧闹起来。

    要知道,MMA的比赛中,参赛者各有所长,但都至少有一个击打强项,如拳击手的直拳勾拳,泰拳的肘击,柔道的摔技,但柔术却只有位置得分和降服。

    也就是说,宴凌舟要避开石骁所有的击打和干扰,用降服来制服他,这多难啊!

    但既然宴凌舟这么说,他一定有获胜的技术!

    大家更兴奋了!

    清脆的铃声响起,双方进入场地。

    事实证明,石骁能够成为A大的搏击教练,是具有绝对实力的。

    他清楚地知道宴凌舟的地面技术有多强,在开始的一分钟里,一直十分谨慎地寻求站立位的优势。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摔投机会。

    “完了,石骁这是自投罗网了。”一个声音在温阮身边响起。

    汪执轻轻掰着自己的手指:“你宴哥正等着呢!”

    就在此刻,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石骁终于找到机会,将宴凌舟摔倒在地,但对方却根本没有一丝迟疑,受身瞬间已变式,一个单腿抱摔就将战斗拖入地面缠斗。

    这里,才是柔术的战场。

    “啧,宴凌舟这是在放水么?”汪执突然皱眉。

    虽然石骁的地面技术,在全国都排得上号,但在宴凌舟面前,是绝对没有优势的。

    但此刻,他竟然和宴凌舟打了个平手。

    “看样子,他是真想给你赔罪啊!”汪执突然笑了,“哎呀呀,这多不好,把我们宴总的威风都弄丢了,居然要以平局收场。”

    话音刚落,5分钟时间到,两人真的打成了平局。

    但就是这样,队员们也看出来了。

    即便是石骁使出浑身解数,被拉往地面之后,也只有招架之力。

    如果宴凌舟和石骁一样可以放手击打,这场比赛绝对会被改写。

    石骁却有些不服,冲着掐表的同学叫:“加时!”

    温阮一愣。

    MMA 哪儿来的加时赛,怕是石骁现在已经打红了眼,连规矩都忘了。

    而此刻,有人直接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MMA没有加时,但我可以替你打一打。”

    汪执晃晃悠悠走到八角笼边,伸手脱了上衣。

    第一次遇见汪执是在国贸,他一身艺术家的装扮,人本身又长得秀气漂亮,只感觉他身材修长,甚至有些瘦削。

    而之前和刚才,发现他是B市队伍的领队,温阮还在怀疑,他是不是随队摄影师,兼任领队而不是教练。

    而此刻他才发现,人不可貌相。

    大约是他太会穿衣服了,又从来不肯让人看出他真正的身材,在脱了上衣的那一刻,才让人看到,他一身漂亮的肌肉。

    给手指缠绷带的动作很熟练,戴上手套的动作也很专业,让人不得不相信,他其实也是一位MMA高手。

    看到他上场,宴凌舟露出略微凝重的表情。

    他轻轻拍了拍石骁的肩膀,让他下场休息,自己则取下手套,拿起一旁的纱布。

    方才他和石骁对打,根本就没想过要用力,连纱布都没缠。

    双方的队员面面相觑。

    这么精彩的吗?第一天就能看到三大高手对决?

    主持下注的队员开始蠢蠢欲动,之前站在后排的也开始积极地向前挤,连队伍里的几个一直冷静的技术派,此刻也目光闪闪,拿起手机,打算记录他们各自的技术动作。

    拿着计时器的同学在犹豫,他看了看一脸阴沉的石骁,又瞅瞅满脸无所谓的宴凌舟,不知道该不该按键。

    就在此刻,一个身影突然也进入了八角笼中。

    方才被大家隔在外围的温阮,此刻站到了两人之间。

    宴凌舟目光错愕,汪执则笑嘻嘻的:“小可爱,你是来做裁判的吗?”

    温阮的脸色却很冷,平日里总是温和的笑脸此刻消失无踪,他跨前一步,站在了宴凌舟的身前。

    “我们队里有规矩,想要和宴老师打,先得在队里打赢二十场实战,而且,任凭挑战,不得避开。”

    他一挑眉,学着宴凌舟的样子捏了捏手指:“想和他打,先跟我打一场。”

    训练场猛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温阮。

    队里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石老师说过吗?

    连石骁也是一脸错愕。

    突然,A大队里的一个女孩发声:“就是啊,趁着我们宴老师刚打了一场就跑来挑战,不讲武德嘛,先跟我们玩玩再说。”

    A大的学生都是人精,哪儿能不懂这个意思,跟着就起哄,训练场里立刻人声鼎沸。

    喧闹的气氛里,宴凌舟默默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身影。

    只是理疗师的身份,学柔术不过三个月,却在世界MMA排名前二十的选手面前张牙舞爪,毫不畏惧。

    这让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小软糖的时候。

    一样,奶凶奶凶的。

    但此刻心里,涌起的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宴凌舟,世人眼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继承人,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是一个人经历风雨。

    他认为自己很强,强到不需要任何庇护,仅凭自己,就能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一切。

    但此刻,他却突然意识到,并不是一切。

    原来被人保护是这样的,原来他也有这样的时刻,被选择,被偏爱。

    宴凌舟的心塌陷得厉害,温暖的液体洒出来,遍布全身。

    他上前一步,想要把温阮拉回来,告诉他,不要紧,汪执对上他,没有任何胜算,你不需要为我去冒险。

    可汪执已经走到了温阮面前。

    他的脸色很严肃,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温阮,冷硬开口:

    “我认输。”

    第43章 第 43 章 你对什么过敏?——你……

    话语一出, 场地里又是一番寂静。

    汪执突然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镇定地转向场下的B市队员。

    “你们好好看看,为什么A大搏击队能够出成绩?看看人家的队伍多团结, 教练和队员之间的感情多好!还有, 连队里的理疗师都这么勇敢无畏, 挑战MMA前十五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指指下面目瞪口呆的队员:“知道了吗?就要有这样的气势!搏击比赛,技术要领已经被研究了那么多年,体格锻炼的方法也几乎达到了研究的顶峰。高段位、决赛中想要获胜, 靠的是什么?就是这种一往无前的精神!”

    “从今天开始, 咱们和A大队一样,每日二十场挑战的冠军, 会得到我的亲自指导。”

    他说完,清了清喉咙:“现在开始!”

    A大的队员们拼命憋笑,B市的队员们呆若木鸡。

    他是怎么把挽尊的话说出口,还这么自然,这么理直气壮的?

    温阮却什么也没听见, 在听到汪执第一句话的时候, 他的脑子已经僵住了。

    世界MMA排名前十五?什么级别?

    管他什么级别,前十五?

    十五?

    他的脸在发烧。

    天啊,我刚才说了什么?我竟然挑战了世界MMA排名前十五的选手吗?

    身后,带着搏击手套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宴凌舟把他往怀里扯了扯, 看着他脸颊上泛起的红晕,脸色有些不好。

    石骁则窜了上来。

    “温阮,别听他的,这人最会用心眼了, 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先摆出要打架的模样,又当着温阮的面认输,再特别强调自己的世界排名,字里行间都是勾引,哼!

    他看了看温阮的表情,有点着急。

    小软该不会被他勾魂了吧!

    他一把拉起温阮:“走,咱们也训练去。”

    后半截的训练,宴凌舟和石骁一直在场上指导和答疑,温阮一个人坐在观众席上,有些发呆。

    刚才还是太冲动了。

    人们都希望自己的工作能得到肯定,毕竟,在完成的过程中付出了多少,只有自己知道。

    而宴凌舟突然来这么一下,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撞击,真的忍不住,就去亲了他。

    他……他该不会觉得我喜欢他吧。

    心里的感觉很怪,似乎有种隐秘的渴盼,想要定义这份关系。

    从身体的关系开始,慢慢认识这个人。

    每一次的逃离与吸引,每一次的意外,都让他更加了解这个人。

    同时,他也发现,自己认识的,仿佛是另一个宴凌舟,一个大家都不知道,也不理解的宴凌舟。

    哪个他才是真的?我所看到的一切,又意味着什么?

    场下的宴凌舟突然回过头,往观众席的方向看了一眼。

    温阮的脸色很凝重,似乎想要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

    宴凌舟的心中突然有了种冲动,想要跑过去,直接把人抱上楼,按在那张窄小的蛋壳床里,亲自测验一下,那张床能承受多大的冲击。

    但下一秒,他就看见汪执坐在了温阮的身边。

    宴凌舟转过头:“哥斯拉,不要总是吃体重的红利,在同等量级下是占不到多大便宜的!注意技术细节!”

    他很少这么疾言厉色,正在练习压制和逃脱的哥斯拉一愣,连忙摆正了姿势。

    好在他的五分钟很快结束,哥斯拉喘着气,给他陪练的钟毅也瘫了下来。

    “哎我说,温阮他……”哥斯拉用肩膀碰碰钟毅,朝观众席的方向点点下巴。

    “怎么?”钟毅有点烦躁,但对室友很有信心,“温阮不会叛变的。”

    “这我当然知道,”哥斯拉捶了他一拳,“但是,世界前十五在面前,那么认真地说我认输,就算是开玩笑,我也感觉心脏受不住啊!而且听石老师那个意思,对方好像还是个挺厉害的花花公子。”

    “不知道。”钟毅有些泄气,“就算知道,我们能劝得住他吗?”

    说实话,他也很明白,如果当时站在台上的是他,也很难不对汪执生出好感。

    更何况是乖巧又温柔的温阮。

    休息时间结束,第二轮实战开始,两人刚站起来,宴凌舟就走了过来:“钟毅去休息区吧,哥斯拉跟我打。”

    钟毅愣了一下,倒是反应很快,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就直奔观众席而去。

    观众席上,汪执微微倾过身子,正对着温阮说着什么,温阮却垂着眸,看着手中的平板。

    “温阮,温阮!”钟毅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跑到温阮身边:“你看见我刚才的实战了吗?和哥斯拉打哦!”

    温阮抬头,露出笑容来:“打得不错。能逼到哥斯拉动作变形,真的很棒!”

    “是吧?是吧!”

    钟毅得意极了,一屁股坐在温阮身边,还故意探头看了眼汪执。

    就差没把“好了你可以走了我们要说话你不要偷听”挂在脸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温阮突然看向场内,接着跳起,直接冲了过去。

    “暂停!”他站在哥斯拉身边,“你的腿伤还没好吗?”

    哥斯拉一脸懵逼:“不,不知道啊,反正不疼了。”

    “你跟我过来检查一下。”温阮冷着脸说完,带着这位学员走向理疗室。

    “完蛋,温阮还在生气。”队员们窃窃私语,“打架这招似乎不好使。”

    忐忑跟着温阮来到理疗室,哥斯拉赶忙开口:“小软我真的已经很注意了,这个冬天每天都有好好做按摩,膝盖的骨缝都快被我搓宽了,真的……”

    “别急,我不是要批评你。”温阮的声音很温和,“对不起,不是你的事。”

    哥斯拉愣了愣:“那是什么事啊?”

    温阮微微犹豫片刻,放缓了声音:“是这样的,宴老师因为常年搏击,右手手肘处有旧伤,所以在做降服的时候,木村锁和十字固都可以考虑放慢速度。如果害怕养成手太轻的习惯,或者你可以在他身上,练更难的肩部降服,或者逆十字。”

    “这样啊,”哥斯拉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每次想要做十字固的时候,宴老师总是会特别敏感,十次里面就算有一次成功都是很难的,搞得我有段时间特别焦虑,还以为我怎么都练不会,所以练了好久。”

    温阮有点无语。

    平时知道保护自己,今天怎么就忘记了呢?心不在焉还打什么比赛?

    他看向哥斯拉,眼神又变得柔和起来:“是这样的,我看过你和其他队员的实战,十字固技术已经很标准了。另外你的腿伤……”

    他点了点平板里保存的实时图像:“在用力的时候还是有一点重心偏移,虽然比以前好了很多,但还是要注意。”

    哥斯拉点点头:“谢谢啊小软,亏我还以为你叛变了,没想到你看我们的实战看得这么认真。”

    “叛变?什么意思?”温阮一脸疑惑。

    “啊,没有,什么也没有。”哥斯拉捂着嘴,忙不迭地跑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钟毅终于松了口气。

    食堂实行了配餐制,主力队员的营养餐一看就是精心搭配过的,他们这些陪练的餐盘也丰盛多样,吃得超级满足。

    温阮却没吃多少,一直在研究平板上的队员数据,还掏出了自己的健康手册,把一些注意事项补充进去。

    午休后训练继续,四点多的时候,有人送来了下午茶。

    “卧槽,待遇这么好的吗?”队员们看着推进来的餐车,眼睛都直了。

    燕麦、蛋白奶昔、杏仁、牛油果沙拉、希腊酸奶……

    都是补充蛋白,恢复精力的好东西。

    汪执笑眯眯地站了出来:“今早有人说我不讲武德,所以我好好反省了一下,感觉那会儿我好像还真的忘了武德这件事,光想着跟宴老师切磋去了,所以啊,今天,哦不,从今天开始,每天的下午茶都是我请客,大家力量训练结束,正好补充优质的蛋白质和碳水。”

    B市队立刻欢呼起来,A大队却很冷静,等着石骁和宴凌舟做决定。

    石骁看了眼宴凌舟,又看看队员们,挑眉:“人家都请客了,客气什么啊。大家都是一起训练的伙伴,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他话说了一半,队员们已经偷笑起来,解散后立刻一哄而上,各取所需。

    吃吃喝喝的确是人们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之一,原本还有点剑拔弩张的两支队伍,此刻混在一起吃东西,立刻和谐了很多。

    就连早上说汪执“不讲武德”的学姐,也捧着蛋白奶昔走到汪执面前:“汪老师,我早上也是口不择言,您别放在心上。”

    “那怎么行!”汪执认认真真地站了起来,“这么漂亮可爱女孩说的话,当然要牢牢记在心里。”

    学姐被他油得噎了一下,连忙又道了谢,忙不迭地跑了。

    石骁拉了把宴凌舟:“让他在这儿显摆吧,我俩正好去把外面的山地勘察一下,看看有没有好走一点的路,给他们组织个拉练。”

    宴凌舟回头看了眼温阮的方向。

    这位护理师一直在整理队员的伤病档案和保健计划,忙得像一只小蜜蜂。

    “啧,这会儿想起来给温阮道歉了?”石骁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劝你别,他工作起来认真得要命,你这会儿去打扰他,说不定旧仇没结又添新的,你就跟我去一趟,很快,十几分钟就能回来。”

    他俩走向门口,经过餐车的时候,汪执还在推销:“这个希腊酸奶不错,你们尝尝?”

    “不了,”石骁摆摆手,“我们去看看山路一会儿就回,小崽子们交给你,帮我看着点就行。”

    汪执虽然算是竞争对手,但在搏击圈子里,也算是个可靠的。

    不然,石骁不会选择和他的队伍一起训练。

    只是他俩一走远,汪执就凑到温阮面前:“看你中午没吃多少东西,这种燕麦能量棒还不错,多少吃点。”

    “哦,谢谢。”温阮还埋头在笔记中,抬头道了谢,又低下头。

    汪执倒也不恼,歪着脑袋看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过了好一会儿,温阮才抬起头来,他竟然还托着那根蛋白棒,坐在他旁边。

    “对不起,我做事情的时候有点停不住,您直接放在这儿就好。”

    “怎么用敬称啊,说得我好像老了几十岁,其实我比宴凌舟还小上两岁哦。”

    说到宴凌舟,温阮稍稍有了兴趣。

    他放下平板和本子,接过那条能量棒,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嗯,好吃。”温阮点点头,汪执又递过来一小盒牛奶,还帮他把吸管插好。

    温阮没再客气,直接接了。

    “您……你和我们石老师、宴老师以前就认识?”他好奇地问。

    “MMA的圈子不算大,世界级选手更少,当然都见过面。”汪执微笑,“从他刚进那个圈子我就在关注他了,石骁嘛,去年我也带队,也是一起训练。”

    “哦——”温阮的尾音拖得有点长,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石骁说宴凌舟的那些话,心里忍不住有些猜测。

    果然,汪执的下一句话便是:“其实宴凌舟这个人挺怪的,或许你已经发现了,他常常会有些……忽冷忽热。而且,宴家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一大堆亲戚,不是一般的人能应付得过来的。”

    温阮放下咬了一口的能量棒,歪着脑袋看向他:“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他不适合你。”汪执十分直接。

    温阮惊讶地抬起眼:“汪老师,宴老师是我们A大搏击队的教练,也是让人敬仰的柔术黑带,UFC冠军,这种关系,您是无法用适合或不适合来定义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变得异常严肃,汪执不由自主想起今早,温阮在八角笼里维护宴凌舟的样子。

    他笑了起来:“我说的是什么你自然清楚,当然,我也不是来劝分的,只是觉得有义务提醒你。”

    体育管理依然喧闹,温阮盯着手中平板里的队员数据,垂下眼眸。

    无人机在训练馆上空缓缓盘旋,尽职尽责地将A大所有队员的情况都汇聚到平板之中,也包括石骁和宴凌舟的。

    此刻的宴凌舟,正背靠着训练场的外墙,袅袅白烟从口中呼出。

    训练馆内,温阮站了起来:“谢谢您的提醒,但我来这里,是有正经工作要做的,您所猜测的那些关系,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走出两步又回头:“很抱歉,这样的谈话,今后还是不要发生为好。我得去和主力队员们做今天的讨论了,再见。”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掉,汪执叹了口气,踱到一旁的角落,拨出电话。

    手机响了很久才有人接:“长话短说,我五分钟后还有会诊。”

    汪执叹气:“大小姐啊,你弄弄清楚,是你求我办事,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秦知薇:“嗯?哦那件事啊,你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汪执有些赌气,“明明维护对方都跟命根子似的,偏偏一个说对方重要是因为工作,另一个说是因为敬仰,我真是……”

    他气得踢了脚墙皮:“总算知道你们女孩子说的按头小分队是什么感受了!”

    秦知薇在手机那头哈哈大笑:“真要是简单我找你干嘛?我这个学长你也知道的,非常极端的感情回避型,越是喜欢的东西就越不敢靠近,把他研究透了简直可以写论文发顶刊,当然我也没这么功利,就是单纯看出这一点来觉得应该帮帮他。”

    “对,你大小姐菩萨心肠,救人于水火,我这么辛辛苦苦给你干活,我能得到什么?”汪执不屑。

    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那小学弟还是很可爱的,工作的时候、维护人的时候、吃东西的时候,都越看越有趣。”

    秦知薇一愣:“汪执你这个疯子,你要干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汪执笑眯眯地回到训练场,“接下来,就是我擅长的领域了。”

    第一天的训练在晚餐前结束,石骁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队员们:“看大家都这么辛苦,我就放心了。我和你们宴老师已经找到了一条适合大家晨练的山路,明天早上的晨跑,大家就可以呼吸山林里新鲜的空气,观赏格外富有野趣的风景。”

    队员们纷纷用白眼对他表达了感激,一溜烟地全都去了餐厅。

    温阮依旧没什么胃口,随便扒了两口饭就回到了宿舍里。

    饶是那面极为炫酷的下拉式透明数据板,也只吸引了他一个小时的注意力。

    宴凌舟和石骁开完会回到寝室时,温阮已经睡下了。

    室内的灯光调得很暗,但依然给他留足了脚下的照明。

    浅金色的光反射到属于温阮的那枚蛋壳里,少年的头发睡得微乱,月光下,脸颊泛着红。

    宴凌舟忍不住靠近了些,男生像是被惊动了似的,翻了个身。

    寂静的空间中,他听到对方的呼吸。

    比平时略沉,带着不寻常的粗重。

    宴凌舟皱眉,探手轻触温阮的额头、鼻尖、手心。

    皮肤比平日里要热上许多,吐息里带着不寻常的燥,手心滚烫,指尖却微微发凉。

    宴凌舟抬手招来小AI,平板上的扫描结果显示,体温38.2,他发烧了。

    是感冒?还是别的什么?

    宴凌舟突然感觉有些束手无策。

    若是他自己,随便找颗药吃了也就罢了,可现在是温阮。

    还是先退烧。

    队里的药品是温阮亲自配的,医药箱里,内用外用药品一应俱全。

    光是退烧药,就有三四种。

    或许是他找药的动静惊醒了温阮,少年眯了眯眼睛看过来,声音里带着没睡醒的黏软:

    “别吃布洛芬,你会过敏。”

    宴凌舟一愣,这才发现,布洛芬的瓶子上,贴着一个大大的标签,上面是温阮的字迹:“宴凌舟对此药过敏。”

    那字迹如此显眼,任谁拿起,都绝对不敢给他吃。

    可他为什么知道?

    脑子里的记忆很乱,却似乎有那么一幅画面闪过,温阮一手握着小瓶,一手端着小杯,凑在他眼前。

    而自己的舌尖,正卷住甜腻的糖浆。

    他花了几秒才从记忆里走出来,抬眼看温阮:“你能吃吗?你在发热。”

    “嗯?”少年懵懵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摇头,“我也不能吃。”

    说完他轻轻笑了一下:“我也过敏。”

    不知他现在到底是否清醒,少年的笑带着平日里看不到的轻佻,隐藏的猫眼眼尾上挑,带着难以言喻的挑逗。

    宴凌舟的手攥紧了瓶子,配合他问:“你对什么过敏?”

    温阮像是累了,又倒回贝壳中。

    眼神却依然看着宴凌舟,却挑了挑嘴角,回答:“宴凌舟。”

    第44章 第 44 章 宴凌舟吻了上来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像是累极了,再次睡去。

    宴凌舟握着药瓶,难得地陷入了迷茫。

    对我……过敏吗?

    还是他根本已经烧糊涂了, 刚才, 只是认出了他, 念了他的名字?

    但既然知道有些药物他不能吃,宴凌舟不敢冒险,先去浴室打湿毛巾,轻轻盖在他的额头上, 又让AI仔仔细细扫描了他全身的数据, 发给沈既明。

    沈医生显然还没睡,接到信息后秒回。

    [既明:这是温阮?怎么出发第一天就病了?]

    [宴凌舟:你怎么知道是他。]

    [既明:他有先心病史, 所以在血流方面,偶尔会有些异常。]

    宴凌舟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却突然出现第一次见温阮那晚,他拉着自己恳求不要洗冷水澡的那一刻。

    捏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他匆匆走向房门, 却又顿住。

    放下手机, 他控制着自己手上的颤抖,先给温阮换了条毛巾,这才走到房门外,找了个没人的房间,拨出电话。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开口几乎吼起来, “他有先心病史你还推荐他来搏击队?他的状况能剧烈运动吗?”

    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似的,沈既明的语调十分镇定:“冷静!宴凌舟,你在质疑我的判断吗?”

    沈既明曾是A大附医心外科的第一把刀,他的判断, 放在任何一次会诊上,都会是决定性的意见。

    宴凌舟深深吸了一口气,憋气,再缓缓呼出。

    这是运动员们常用的4-7-8呼吸法,专门用于压制赛前紧张和失误影响。

    几次以后,他的声音已经足够镇定:“好,我冷静,你说。”

    “我知道你现在着急,但从刚才的扫描数据来看,并无大碍。他只是因为儿时的病比其他人更敏感,今天是集训第一天,换了环境,也可能太过激动,对他来说,这种临时的低烧应该是常态,先不用药只用物理降温试试,我把他可以吃的药品清单发给你。”

    怕他不放心,沈既明还加上了具体的数据分析:“发热时呼吸加重但没有明显困难,血氧值稳定,没有胸痛、晕厥或紫绀,心率水平也在可允许的数值范围内。”

    “你自己是搞运动的,这些数据应该都不陌生,看看就有判断了。”

    就在这时,宴凌舟突然说:“我先挂,你把数据范围发给我。”

    说完,他真的挂断电话,匆匆回到寝室。

    男生刚好翻身,额头上的毛巾滑向一侧。

    他几步就跨到床边,轻柔但及时地接住毛巾。又给他换上一条新的。

    沈既明很快发来了关键数据的正常值范围和药品清单,宴凌舟此刻已经把AI的项目数据改写了一半。

    将具体数据录入项目,他招来绵绵,给他做了个简单的固件更新。

    绵绵的显示屏上很快出现命令确认行:

    [指令确认:将对温阮的医学数据扫描提至最高优先级,每三分钟扫描一次身体状况并记录,发送至XXX号码,若关键数值超过或接近健康范围阈值,立刻发出警报。]

    他刚点下确认,手机屏幕立刻亮了起来,几项异常数值被特别显示出来。

    都在正常范围内,只是逼近阈值。

    宴凌舟略略放心了些,在“蛋壳”背光的地方坐下,拿出今天温阮一直在用的平板。

    队员健康数据已经整理出了一大半,他十分详细地标注出每个人的伤病史,修改了程序的报警范围,并标注出自己的理解和预警设计。

    宴凌舟自己的那一页里,右肘的习惯性脱臼标注得特别清楚,受力和炎症的预警范围设计得极为精确。

    他突然想起今天和哥斯拉对练时温阮的打断,原来……

    心中的柔情满得快要溢出来,宴凌舟突然生出强烈的冲动,他想现在就上前去,抱住他,吻他,甚至占有他。

    但他死死克制着,只是挪过身子,静静地看着少年的脸庞。

    直到天色微亮,温阮的各项数值都已回归正常,他这才舒了口气,收回冷敷的毛巾,轻手轻脚地下楼。

    温阮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八点。

    他昨晚睡前其实有点感觉,只不过换季、换地方产生的低烧,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难受了就吃药,能扛的话,睡一觉就能好。

    温阮慢慢坐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肌肉略有些酸痛,但不算难受,再自测了一次体温,倒也正常。

    他起身打算洗漱,却突然顿住脚步。

    宴凌舟……昨晚不在这里?

    他原本还有点紧张,毕竟是炮友的关系,上次同处一室还是在A大旁的小公寓,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不知道这一次会是如何相处。

    虽然……他还有一点点期待就是了。

    没想到他竟然躲开了。

    是我昨天主动亲他,把他吓到了吗?

    “每次退出的时机很讨厌,刚好就是大家玩得最舒服最开心,一切都向好的时候。”

    石骁的声音突然浮现在脑海中,温阮皱了皱眉。

    怎么可能?我们只是炮友而已。

    毫无未来可言的关系,不过是一时欢愉,各取所需。

    他其实感觉自己有点情绪,但并不明显,低烧过的大脑懒得在这样的事情上浪费能量。温阮甩甩头,洗漱下楼。

    集训队早在七点半就已经出发去山中拉练,基地中现在空无一人。

    温阮走进食堂,正遇到在备菜的厨师大叔。

    “诶,你是温阮吧?A大的医生?”大叔问。

    温阮愣了愣才开口解释,不由自主地带了笑:“我只是见习理疗师,您怎么知道我呀?”

    “这群孩子哪个不是人高马大的?一看你就不像。”厨师大叔爽朗地笑着,“昨天我也看见你了,一直在记笔记,还以为你是记者呢。”

    温阮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幸好大叔很快反应过来:“你还没吃早饭呐,来来来,你那一份放温箱里在,你找个位置坐下,我给你拿来。”

    不一会儿,厨师端上来一个炖盅,刚一揭开盖,一股诱人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米粒已经熬到了开花,绵密浓稠,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鸡丝嫩白微粉,配上细细的姜丝、嫣红的枸杞,热气腾腾。

    温阮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厨师,若不看盛粥的那个粗瓷炖盅,他一定以为是在星级酒店里品尝早茶。

    厨师倒是好像早就知道他会疑惑,笑了起来:“怎么,别看我们这儿荒凉,厨师可都是名校毕业的,不过是厨师名校而已。”

    温阮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连忙舀了一口粥塞进嘴里。

    或许已经放了一会儿了,并不算烫,入口顺滑,立刻感觉到高汤的鲜香和糯米的软糯,口感饱满丰润,回味悠长。

    他咬着勺子点点头,又赶紧把嘴里的粥咽下去:“太好吃了,师傅您做得真好!”

    他又有点好奇:“今天都是吃这个吗?搏击队员们应该不够吧!”

    “他们哪里吃得了这个,出去跑两步就没了,”厨师大笑,“他们早上是燕麦、面包、鸡蛋、鸡胸肉那些,比你这个实在。”

    厨师看着他的目光温柔:“生病了就要吃点好的,要是觉得不够,我再给你拿几个奶香小馒头,吃不下就搁着,把粥多喝一点。”

    您怎么知道我病了?

    温阮的话就在嘴边了,却又咽了下去,开开心心地道谢:“谢谢您,我已经快好了,等喝完粥就肯定好全了。”

    “这孩子,真会说话。”厨师乐滋滋地忙他的去了。

    吃完饭稍微活动一下,温阮又拿起平板,继续做队员们的健康档案。

    几分钟后,他皱了皱眉,招来绵绵。

    “我的记录,有人动过吗?”他问AI。

    他记得很清楚,昨晚睡觉之前,还有三分之一的资料没有输进去,而现在,不仅所有人的资料齐全,他还没来得及整理的那三分之一,也依照他的习惯,在人体图像中做上了一模一样的记号,却并没有动他的笔记,专门留出了位置,给他手写心得。

    AI的显示屏上出现一双可爱的大眼睛,轻轻眨了眨,语气懵懂:“主人在说什么,绵绵听不懂啊!”

    “行了我知道了,”温阮伸手摸摸绵绵的脑袋,“你去窗口看着,他们回来了就告诉我。”

    “不用啦,绵绵可以随时取得宴总的定位,他们现在距离训练馆还有三公里,配速不快,大约十七分钟后到达。”

    果然,十七八分钟后,两对搏击队员都回到了训练馆。

    “温阮——”钟毅见了温阮像见了亲人一样,啪嗒一声坐在他身边,瘫倒。

    “跑得很累?”温阮看着他通红的脸,“路况不好?”

    “也不是,路还挺平整的,应该是专门修过,平时拓展的时候也用来锻炼体能。”

    钟毅瘫着回答:“石老师还是很专业的,不会让我们在这个时候受伤。”

    “那你怎么这样?”温阮有些奇怪,看了眼核心队员的身体数据,感觉大家的体能消耗还算适量。

    “是宴老师,宴老师啊,他简直是个魔鬼。”钟毅站起来,“你等我会儿,我先去喝口水。”

    温阮歪了下脑袋,看着他冲向饮水处,接过石骁发放的温热电解质水。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却没有看到宴凌舟,是在外面抽烟?

    不一会儿钟毅回来了:“你不知道,一早上我们下楼,宴老师早就在场地里等了,有两个学员迟到,被处罚背沙袋。其实这也没啥,常规操作了,但!是!!”

    他恨恨地看了眼隔壁的搏击队,尤其是正笑眯眯和队员说话的汪执:“隔壁那个汪教练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跟个粉丝似的,说宴老师以前都是绑十公斤沙袋练跑的,那场景,看得让人热血沸腾啊!那两个队员一时激愤,就说也要绑十公斤。”

    温阮皱眉:“负重超过体重5%会显著改变跑姿,增加膝关节压力,他是故意的吗?”

    “不知道啊,可这时宴教练说,没必要,队员们要比赛不能受伤,既然汪教练这么想复现当年的热血沸腾,就跟他一起绑十公斤跑一趟好了。”

    “啊?”温阮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

    “然后就真跑了啊?”钟毅直摇头,“我们都累死了,他们两个居然还能有说有笑,哦,宴老师不怎么理他,但是会激励我们。就这样一路不掉队,太强了,真是太强了!”

    其实不用钟毅多说,宴凌舟体力之恐怖,温阮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他眨了眨眼,再低头看向平板的时候,却发现宴凌舟的数据离线了。

    “绵绵?”他皱眉,敲了敲平板上的那一片灰色。

    “我也不知道啊主人,”小AI显示屏上的眼睛露出惶恐的神色,“刚才宴总的行进速度突然变得飞快,然后,就超出绵绵的探测范围了!”

    钟毅张了张嘴,忍了半晌,才悄悄贴近温阮:“宴老师好像是家里有事被叫走了,那是开车不是用跑的好不好?这个AI……是人工智障吧?”

    原来是家里有事吗?

    温阮瞪了他一眼,打发走了绵绵,才道:“说什么大实话!绵绵听到会伤心的。”

    钟毅:“哎不是,他不是机器人吗?”

    休息时间已到,石骁在叫集合了,钟毅赶紧去了队伍中。

    不一会儿训练开始,汪执却又晃到了温阮身边。

    “早啊理疗师,”他依旧笑眯眯的,“今早和你们宴老师比了比腿力,他真不愧是冠军啊,这么长时间不碰搏击,体能还是那么好。”

    他满心期待着夸奖,温阮却皱起了眉:“您自己是搞运动的应该知道,负重超过体重5%会显著改变跑姿,增加膝关节压力,为什么要提出这种挑战呢?对您对他都不是好事。”

    “啊?这样吗?”汪执一脸震惊,“我不知道啊!”

    看着温阮脸上明显不相信的神情,他赶忙解释:“真的,我练MMA其实并不专业,能够走上搏击这条路,完全是商业原因。”

    “很难理解吗?”汪执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看,这样的一张脸,是去游泳或者踢足球更突出,还是打MMA更突出?”

    汪执有自信十分自然,他本来就是俊秀雅致的长相,看起来更像是文职人员而不是搏击运动员,以至于一开始,连温阮都以为他只是随队摄影师。

    “所以我背后是有一整支团队来运作的,这也是我只能止步于前十五的原因,因为这张脸不能被损毁。”汪执耸耸肩,“顺便说一句,我是77公斤级十五,这个体重数据说也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结果。”

    这一刻,温阮好像从他的漫不经心里,看到了一丝对命运的嘲讽。

    “不过我也不在乎,我打比赛就是为了赚钱。他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让我代言什么我就代言什么,运动鞋、饮料、蛋白棒,包括昨天请大家吃的下午茶,也是品牌方送来的。我不在乎,只要给钱就行。”

    汪执笑了笑,“我的工作就是训练、上场,拿到名次后进行表演。所以我确实不专业,请你包涵。”

    温阮一时间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汪执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起身准备去自己队中。

    刚一站起身,他就“哎呀”了一下。

    温阮下意识去扶。

    “不好意思,”汪执的半个身子都压在他的肩上,伸手去抚摸自己的小腿,“突然好疼。”

    “我先扶你去治疗室,”温阮有点吃力地撑着他,“你们队的队医呢?”

    汪执突然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好像听到了什么超级可笑的笑话。

    B市的队员很快发现汪执的异常,跑过来几个孩子,七手八脚把人架进了治疗室。

    汪执把人都赶出去,又拜托了石骁帮忙照看队伍,这才哼哼着躺在病床上。

    温阮站在门口,抱着平板:“你刚才笑什么?”

    汪执抬手:“你过来近一点,我告诉你。”

    温阮有些怀疑,但治疗室就在训练场旁边,门也大开着,如果汪执有什么……又能有什么呢?

    他向着病床靠近几步。

    汪执却一扬手,将胳膊垫在后脑,躺了下来:“不用怕我,我只是不想让那帮孩子听到。”

    他扭过头,冲着温阮笑笑:“B市队真的没有队医,我们甚至连理疗师都没有。我没骗你。”

    在温阮错愕的目光里,他继续解释:“B市虽然紧挨着A市,但经济发展一直不是很好,不像A市,一所大学就能出好几支队伍。而我的这支,几乎是B市所有适龄MMA爱好者的组合了。”

    “我说我是蹭石骁和宴凌舟的资源才来的这里,你信吗?”汪执又笑,“我也不怕你看不起,我身上虽然有代言,但真正能拿到的钱不多,维持这个队伍挺艰难的,所以时不时就要想点阴招,去蹭蹭石骁,或者别的有钱队伍。”

    他自曝家丑,却似乎坦坦荡荡,一点不害怕温阮审视的目光:“怎么说呢,搞体育的,最大的梦想不就是赛场吗?我也只是尽我所能带带他们罢了,自己得不了冠军,万一徒弟成了冠军,我也有面子呀!”

    那天晚上,温阮一个人回到寝室时,难得的,有些失眠。

    犹豫之后,他还是给汪执做了检查,配合绵绵的扫描,他的腿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过度负重造成的肌肉紧张和痉挛。

    但汪执很贪心。

    因为腿伤需要休息,他便在温阮身边坐了一天,详细地向他介绍了自己的队员。

    前一天,他们还只有一个代称——B市队员。

    今天,他们就变成——

    拿了奖学金却希望能拿到更多比赛奖金的张三,因为家里有瘫痪的奶奶和还在上小学的弟弟;

    喜欢搏击到付出所有时间,没有训练场就在垃圾回收站的一角,用废旧棉絮自制八角笼和运动器材的李四;

    还有梦想着成为MMA冠军,然后就可以向心爱的姑娘表白的王五……

    汪执的小心机他很明白,不过就是想用这一切来换取自己免费的医疗建议和应急处理。

    那些队员在察觉汪执的企图后,手忙脚乱地跑了过来,个子最大的队员直接扛走了汪执,而其他队员则向他道歉。

    如果说只是汪执的游说和表演,他还能不加理会,但面对着这些单纯的队员,他的心却沦陷了。

    真诚,才是最大的必杀技。

    意识终于有些模糊,温阮躺在床上,默默地回忆着队员们健康档案中的数据,几乎就要睡去。

    就在此刻,房门突然轻响一声,有人走进来了。

    温阮赶紧闭了眼睛。

    清洌的青竹调浮动在鼻尖的那一刻,他的心蓦然安定下来。

    宴凌舟的步子很轻,却很急切,很快走到他的“蛋壳”边。

    银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为他镶上了一道浅浅的银边。

    他在床边慢慢蹲下,伸出手,探了探温阮的额头。

    皮肤有微微的潮湿,还带着依兰花洗手液的淡淡香味,轻柔地落在他的额头。

    温阮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手指,滑过额头、眉峰、脸颊,落在他的唇边。

    指腹在他的下唇上轻揉,又缓缓捏住他的下巴。

    下一刻,温暖的气息靠近,宴凌舟吻了上来。

    第45章 第 45 章 他似乎,有点想宴凌舟了……

    这个吻极为温柔。

    柔软的唇触碰到他的, 轻轻碾磨片刻,舌尖伸出,舔上他的齿列。

    只是一触, 他便收了回来, 嘴唇也离开。

    但是少年的唇跟了上来, 双手也伸出,搂住了他的脖颈。

    于是这个吻加深了。

    男人的双手揽住了他的腰,渐渐用力,直到两人的胸膛间再无空隙。

    唇舌搅动、舔舐和吮吸, 缠绵到不愿分开。在寂静的夜里, 啧啧的水声特别明显。

    渐渐地,呼吸急促起来, 心跳也在怦怦地加快,温阮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宴凌舟的手臂蓦然收紧,用力揉弄着少年富有弹性的肌肉,两副躯体都变得灼热。

    蓦地,温阮感觉自己双脚腾空, 被宴凌舟面对面地抱了起来。

    宴凌舟并没有托住他, 双手还环在他的腰上,却含着他的舌头不放。

    无处着力,有种随时都可能掉下去的恐惧感,温阮的胳膊也收紧,双腿不自觉地盘上对方的腰。

    就着这样的姿势, 宴凌舟还在不断地碾压、掠夺。

    快要窒息了!

    终于,宴凌舟放过了他,退出唇舌,双手向下, 把他托起。

    这一刻,位置倒转,温阮比宴凌舟高出一截,俯身看他。

    男人光洁的额头上有微微的细汗,挺拔的眉骨、鼻梁,唇上还有湿润的水光。

    轻微的嗡嗡声从下方传来,温阮有些好奇,干脆抱住宴凌舟的脖子,把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

    两枚“蛋壳”正在缓缓靠近、连接,“壳”的上方伸展、变形,不一会儿,两枚小“蛋壳”就变成了一只“巨蛋”。

    重心突然后移,温阮轻轻惊呼一声,接着,脊背落入柔软的床铺之中。

    轻薄的睡衣被掀开,男人的手四处游走,点起一簇簇火苗。

    “等一下……”

    刚一发声,宴凌舟就吻了上来,将剩下的话尽数吞下。

    温阮有点害怕,毕竟这里是训练基地,隔壁左右都是人。就算这间房经过了改造,隔音效果也不是那么好。

    他伸出手去推宴凌舟的肩膀,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男人放过了他的唇,亲上他嘴角,脸颊、下颌、锁骨,一路向下。

    嘴唇接触的地方带来轻微的麻痒,急促的呼吸又喷洒出热量,很烫。

    温阮想要抓住他,手指却在打滑,连呼喊声都在一瞬间变了调。

    宴凌舟对他太熟悉了,知道怎样做能给他最大的满足。

    于是温阮喘息着,爬上一座座高山,被抛进云端,又被轻轻托举,缓缓降落。

    ……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过了好一会儿,宴凌舟才走回床边。

    温阮浑身瘫软着,刚刚回过神来。

    汗出得有点多,黏在身上挺难受的。

    怕自己身上有味,他看着宴凌舟伸出的手,躲了躲。

    他没说话,但宴凌舟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吃都吃了,那点汗味又能怎么样?

    温阮:……

    突然不想理人。

    闹别扭的他,还是被抱进了浴室中。

    基地的浴室只是个简单冲洗的地方,并未考虑舒适性。

    温阮挣扎着从宴凌舟身上下来,要自己洗。

    宴凌舟也没拒绝,只是看着他,确认他站稳了,这才关上淋浴房的门。

    他没有走,靠在洗手台上,低头等着。

    温阮只是冲了冲身上的汗水,就裹上了浴巾。

    他站在宴凌舟身前,伸手握住。

    “宴……宴哥,你自己……”

    宴凌舟轻轻捏着他的手腕:“不用。你才生了病,本来今天就不该。”

    温阮皱眉:“我没说我自己,放心我也没那么虚。我是说……”

    “我知道。”宴凌舟温和地打断他,抽出他的手,在他额间吻了吻,“我都好了你就别撩我了,现在太晚了,你得好好休息。”

    他不由分说再次把人抱了起来,放回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温阮心里好像长出来一个小疙瘩,不惹眼,却让他莫名在意。

    “你以前……”

    宴凌舟笑了:“你也知道我以前怎样,昨天才发了烧,今天又累了一天,你确定我放开了弄,你明天能下床?”

    温阮瞪他。

    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被他这么当面说出来,他还是觉得不开心。

    “可你不难受吗?”

    宴凌舟低头亲亲他的脸颊:“刚才已经纾解过一次了,你别来折腾我,我就不难受。”

    都说到这份上了,温阮也没法再要求,搞得自己好像是个小色鬼,人家不给非要似的。

    他翻了个身,背对宴凌舟。

    虽然心里有点气,但他却并没有拒绝宴凌舟的怀抱,似乎已经忘了,这张床其实是可以分成两张的。

    宴凌舟也不恼,从后背抱紧了他,亲亲他的耳廓:“睡吧。”

    温阮不想带着情绪睡,也不想宴凌舟在这种半紧绷的状态下睡觉,他向前蹭了蹭,随便找了个话题。

    “今天早上负重跑,你的腿没问题吗?”

    “没事,只是很久没这么跑,有点酸。”

    察觉到温阮好像想伸手去够他的腿,宴凌舟笑了:“好了,大半夜的你还想给我理疗,下午找理疗师看过了,只是疲劳,早好了。”

    “哦。”

    温阮想了想,坦白说出:“汪执比你差多了,跑完没多久小腿跟腱就开始疼,我今天给他做了治疗。”

    “嗯。”宴凌舟其实早就知道,绵绵每小时会给他发训练场的重点图像,温阮和汪执的接触他早就知道。

    “我今天还听他说了他们队的情况,这个人真是……”

    “真是什么?”

    不知为何,宴凌舟的心跳突然变快了些。

    温阮在他怀里蹭了蹭,很努力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怎么说,就,小人得坦坦荡荡。”

    听到这个描述,宴凌舟表情未变:“你觉得好吗?”

    “他也有他的难处,看起来表面光鲜,实际上也是千疮百孔。”

    温阮想了想:“不过我还是觉得做小人不好,但这是他的个人选择,我无权干涉。”

    他微微抬起头,后脑勺蹭上宴凌舟的下巴:“他今天请我顺带照看他的队员。你觉得可以吗?”

    宴凌舟微微顿了顿:“为什么问我?”

    “当然要问你啊,”温阮理直气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咱们搏击队的金主爸爸,设备、场地,连这里食堂的伙食都用的是你的钱。”

    说实话,答应让温阮照顾B市的队员,就意味着他会和汪执有更多的接触,宴凌舟根本就不想去想象这个问题。

    他没想到的是,一向都很独立的温阮,竟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征求自己的同意,虽然用的是金主这个理由,但……

    温暖从男生的肩背,透过皮肤,流入他的血液,在慢慢散布到全身。

    宴凌舟的眼神变得柔和,连声音也轻柔:“你是理疗师,治疗谁,怎么治疗,都由你决定,不用问我。但如果你太辛苦,我就会使用金主的权利,把他们都赶走。”

    你都不在,怎么知道我辛苦不辛苦?

    温阮在心里吐了吐舌头,突然想问问他今天干什么了,却又忍住。

    宴凌舟却像是知道他的想法,沉默了几秒后开口:“我爷爷出院了,在这附近休养,所以过去了一趟。”

    温阮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汪执那天的话——宴家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再回想两次听到的电话,他抿了抿嘴唇。

    过了一会儿,他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宴凌舟怀里:“你今天肯定也累了,暂时给你当个大抱枕,好好睡觉。”

    头顶上传来男人轻轻的笑声,胸腔和跟着微微震动,宴凌舟亲了亲他的发顶:“谢谢温阮大人,晚安。”

    一觉到天亮,温阮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训练照旧,只是宴凌舟突然忙了起来。

    他每天早上会按时到达训练场,手把手地纠正队员的搏击姿势、指出问题所在,交代训练任务,然后就匆匆离开。

    连着好几天,连寝室都没回。

    而温阮也忙得要命。

    既然答应了汪执要照看他的队员,他在充分满足自家队员需要的前提下,开始了对B市队员的访谈和档案建立。

    之前在学校,他都是用笔记录然后整理,效率多少有点低下。

    现在有了绵绵,他和队员的谈话会被及时录音并转化成文字,AI会按照温阮的习惯,把对话内容分门别类,并及时生成摘要,甚至可以帮他在身体图像上预标出需要的记号,大大减少了前期资料整理的时间。

    虽然很忙,但专注于工作带给了他极大的成就感,而且,他也很庆幸自己接手了B市队员的健康监护工作。

    因为他们的情况,和A大队相比,实在是糟糕很多。

    经过绵绵的扫描,温阮叫停了两个队员的训练,把他们带到理疗室。

    从冰箱里掏出冰袋,温阮递给矮个子的队员:“右肘都肿起来了你怎么还不停?今天禁赛,拿冰袋先敷着,我等会儿找医生来给你处理。”

    他又转向高个子那个:“你坐到理疗床上去,你的颈椎小关节需要复位。”

    两个队员都吓了一跳,矮个子却有些不服气:“这点小伤算什么?只要胳膊肘还能抬起来,我就得训练,你又不是我们队的,你不能禁我。”

    温阮的手都搁在高个子脖子上了,闻言停下动作:“你们汪教练让我看顾你们的健康问题,我既然答应了,就得给你们负责到底。禁练一天已经是充分考虑你的心情了,要是我们队的,我会让他直接回家!”

    矮个子更不乐意了:“动不动就让人回家,你又不打比赛!对了,你们都是有钱人,怎么可能理解我们的心情。”

    温阮挑了挑眉:“先不说有钱没钱,我现在唯一能保证的是,你现在要是不听我的,这次比赛之后就不可能再打赢任何一场高段位的MMA比赛,因为你右肘的缺陷将在这次比赛中被彻底暴露,以后的每一场比赛,都会有人利用这个缺陷来攻击你,打赢你!”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矮个子愣了半晌,终于收回目光,把冰袋按在了右肘上。

    温阮的心中,则浮现出宴凌舟右肘的伤情。以后真要好好给他分析和治疗一下,以他现在的这种状态,再参赛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他沉默了好久,手上都没有动作,一直被他捏着脖子的高个子瑟瑟发抖。

    “那个……理疗师,我,我听话的,你……您下手轻点。”他颤抖着说出请求。

    温阮从恍惚中惊醒,在他脖子上轻柔的揉了两下:“对不起,我刚刚想起了别的事情,现在来给你复位。”

    “哦哦哦,那没事,您先想清楚,然后再啊啊啊啊啊——”

    温阮皱眉:“很疼?有没有放射性痛感?有感觉身上哪里麻吗?”

    “没有没有,”高个子连忙回答,还活动了一下以示证明,“哪哪儿都挺好,而且……”

    他动了动脖子:“好神奇哦,之前总觉得脖子后面好像有点卡,现在没有了。”

    温阮松了口气:“那就好,但你这个复位,48小时内也会有痛感。”

    他又拿出一个冰袋和一条毛巾递给他:“今天之内不能参加高强度训练,冰敷的同时,可以练下肢或者步伐。如果出现吞咽困难、上肢无力或者视力模糊的情况,一定要告诉你们汪教练或者直接跟我说,颈椎的事情容不得半点大意。”

    “我懂,我懂。”高个子捂着后脖子的冰袋,拉起矮个子,“我也会帮你看着他的,下午一定押他来做治疗。”

    治疗结束,温阮换上了笑脸:“好啊,那真是太谢谢了!”

    他一笑,便如春风拂面,方才的冷冻气氛刹那间荡然无存,两人看着眼前这个乖巧的少年,恍然在梦中一般。

    愣了半晌才走出理疗室,一出门,便看到门口靠着墙玩手机的汪执。

    “汪队!”矮个子突然窜了过去。

    汪执以为他要告状,连忙伸手拦住:“人家温医生说的是对的,你……”

    “不是,”矮个子面色急切,“汪队你不是在追求人家吗?搞快点,把他变成咱们老板娘,以后队伍会越来越厉害的!”

    “对对对!”高个子愣了一下,马上跟着帮腔,“漂亮可爱技术也好,汪队你都有点配不上,还不赶紧追。”

    “去你妈的,你们两个小崽子,我是队长还你们是队长,还给我下任务了。你俩今天加练!”

    两人一溜烟跑了:“不行,温医生说今天禁练……”

    而不远处,石骁也看了过来。

    “石老师,干嘛让咱们小软去给他们帮忙?”有队员嘀嘀咕咕,几个脾气火暴的,已经明显地面露不满。

    看着B市队的几个队员,眼睛跟刀子似的。

    石骁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怎么,嫉妒?”

    “倒也不是嫉妒,”队员撇撇嘴,“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舒服就对了!”石骁点点头,“刚才你担心没有?就,小软把那两个刺头弄进去的时候。”

    “对对对,可担心了。”又有几个队员凑了过来,“刚才我都准备好了,万一有动静,我立马就冲进去救人。”

    石骁叹了口气。

    “刚才门开着,小软处理的全过程你们都看见了,现在还担心吗?”

    “不担心不担心,”队员们连忙点头,几个聪明的已经明白过来了,散开继续训练。

    倒是有两个轴的,还围着石骁问:“那跟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石骁恨铁不成钢,“看看人家小软,要技术有技术,要手段有手段,你们觉得,他会是那种不分轻重,讨好外人不管自家的人吗?”

    “是哦!”几个队员恍然大悟,“对对对,我们要对小软有信心!”

    “温阮这个孩子啊,最是明事理,而且还有一点……”石骁神神秘秘地说,“他会特别关注强者!”

    几个队员明白了:“知道了石老师,我们一定好好练,在技术上碾压他们!自家的理疗师,当然要多关注自家的强者!”

    “说得好!”石骁拍拍他们的背,“提升自己的同时,别去耍什么小心眼。跟B市队对练的时候,注意着点,万一伤了他们,还得辛苦小软去治疗。”

    他看了几个队员一眼:“打赢对方,还要干净,不伤到对方,宴老师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几个队员异口同声地吼了出来:“技术规范,技术细节!”

    “这不挺明白吗?继续练继续练!”

    看着队员们又充满干劲地开始训练,石骁抹了把额头。

    有种又当爹又当妈的艰辛。

    他晃晃悠悠来到汪执身边:“我记得你给隔壁度假山庄做过广告?”

    汪执回头:“对,那是我老板的产业。”

    “年前打算去那边搞个联谊,一起?”

    汪执笑了:“要折扣就直说啊!”

    石骁瞪他:“蹭理疗师你早说啊!今天下午还要蹭医生呢,不给点好处?”

    训练提前两天结束,并会去附近度假山庄团建的消息,在当天晚上传遍了整个训练营。

    小伙子们都快高兴疯了,晚餐的时候差点把石骁举起来,吓得石骁一溜烟躲到了温阮后面。

    看见温阮,那群大马猴立刻温柔了八十倍,但都很急切地问他,会不会一起去。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大家更开心了,当晚的训练都差点耽误,场面乱得没法看。

    温阮干脆躲进房间,写当天的理疗日志。

    不知不觉,楼下的喧闹声慢慢停歇,不远处的走廊里,传来队员们各自回房休息的声音。

    一扇扇门关闭,寒冷的冬夜,也渐渐寂静。

    温阮却突然有了种,想要出去走走的冲动。

    年前的A市郊区,夜里的气温已经降到零度以下,夜风像一把无情的冰刀,刮得脸生疼。

    温阮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缓缓走出大门,穿过门前的空地,来到山路边。

    月光很淡,勉强勾勒出前方山脉的轮廓。近处的灌木光秃秃的,在寒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小的摩擦声。

    场地边有一块小小的草坪,温阮坐了下来。

    训练场其实也建在半山腰,唯一一条上山的路就在草坪边,连接着远处的盘山道,绕着山体,一圈又一圈。

    过了好一会儿,温阮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那条路。

    盯着它隐约的,弯曲的轮廓。

    他似乎,

    有点想宴凌舟了。

    第46章 第 46 章 “抱,我好冷。”……

    意识到这一点的温阮, 把脸埋进了双手中。

    可脑子里却自动放出,宴凌舟捧着他的脸颊,吻上来的情形。

    怎么会这样?

    明明……只是炮友而已。

    真的只是炮友吗?

    谁家炮友会一起工作, 谁家炮友见面得这么经常?

    谁家炮友能带着他和奶奶去探索往事, 请他们吃饭还让出自己的房子给他们住?

    谁家的炮友在给予他满足后, 会潦草打发自己,只因为不想让他太累?

    更不用说,平日里的关注,暗地里的帮忙, 甚至, 那一夜夜的相拥,和将自己弱点全部暴露在他面前的坦然。

    细细思虑, 两人的关系,早就已经不是单纯炮友那么简单,是他一直在忽略,不愿多想。

    心情很乱,理不清, 温阮趴在膝盖上想了好久。

    突然, 像是有感应似的,他抬眼看向小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远方的路上,出现了车灯。

    夜间的雾霭蒙蒙,将灯光也变得朦胧, 但他能清晰地看到,车灯绕过一个又一个弯道,向着训练基地的方向而来。

    温阮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似乎随着车灯的靠近, 也在一点一点加快。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豪车就到了眼前。

    雪亮的车灯掠过他身下的草坪,照亮了他身上的白色羽绒服。

    车猛地停了下来,他能听到轮胎与碎石的摩擦声。

    车门打开,宴凌舟奔了过来,一把拉起他,把他抱在怀中。

    “温阮,怎么了?你怎么在外面?出什么事了?”宴凌舟的声音有些哑,表情也很慌,含着极力压制的颤抖。

    温阮想说“我没事”,可他却发现,自己的嘴唇似乎被冻住了,牙齿也在不自觉地打颤。

    我在外面待了很久吗?可我不觉得冷啊。他有点迟钝地想。

    宴凌舟满脸焦急,不自觉地皱着眉头。

    好想说话,告诉他我没事。

    可舌头和嘴唇都不怎么听话。

    温阮有点生气,伸出僵硬的手臂,把宴凌舟拉了下来。

    冰凉的嘴唇贴上他的,温暖带来微微的麻,他努力地伸出舌尖,勾了勾宴凌舟的齿尖。

    被邀请的舌尖追了上来,仿佛被他的唇齿冰了一下,微微一颤,却并未放弃,而是更紧密地纠缠着,舔吮着,带着滚烫的温度。

    一边吻着温阮,宴凌舟一边解开自己的大衣和温阮的羽绒服,拉着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然后,用大衣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进去。

    大手从羽绒服的衣襟探进去,用力摩挲着他的后背。

    温暖从衣物的每一个缝隙里传递而来,舌尖勾起体内的燥热,等到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温阮的身体已经从冻僵的麻木中恢复过来。

    宴凌舟却不敢多耽搁,揽着他回到温暖的室内,这才开始仔仔细细地检查他刚才暴露在外的皮肤。

    一楼训练室的灯已经关了,玄关光线昏暗,宴凌舟要去开灯,却被温阮拦住:“别开了,我们回房间去。”

    他才走出一步,就被宴凌舟抱了起来。

    还没到熄灯时间,楼梯上方、走廊里,隐隐传来队员们的脚步声,说笑声。

    笑声越来越近,似乎是有人,正从楼下下来。

    温阮捶了宴凌舟一把,指着理疗室:“那边,那边。”

    可还没到理疗室,那边竟然也传来了脚步声。

    宴凌舟看了温阮一眼,闪身走进一旁的器材室。

    器材室没有外窗,即使开着灯外面也不会察觉,温阮刚松了一口气,自己的手就被宴凌舟拉了起来。

    没有亲密动作,没有任何旖旎,他仔仔细细地查看着他的手指,仿佛在看极为珍贵的藏品。

    从指尖到他攥着自己的手指,再到他低垂的眼睫,温阮的视线慢慢移到宴凌舟身上。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羊毛大衣,十分简洁的款式,却穿出了男模的味道。

    方才为了给他保暖,扣子全打开了,露出内里的浅灰色羊绒打底。

    穿衣的品位不错,从来不张扬,我喜欢。

    嗯……喜欢?

    意识到自己的心理活动,温阮暗暗摇了摇头,轻轻活动手指,“我没事,就是在外面坐了一会儿,想事情呢,谁知道一下子就冻僵了。”

    宴凌舟检查完他的每一根手指,又仔仔细细去看他的额头、颧骨和鼻尖,确认确实没有冻伤,这才松了口气。

    但他还是紧紧握着他的手,生怕因为回温不及时而出现问题,又小心翼翼地问:“想什么这么出神,今晚来寒潮,夜里能有零下二十多度,怎么能就这么坐在外面。”

    还不是……因为想你?

    温阮嘴里嘟哝了两声,嘴硬:“我是南方小土豆,哪知道你们这里晚上出个门还要看气温,我们那儿晚上最低也就0度,随便穿件外套出去也扛得住。”

    这一听就是有情绪了,宴凌舟疑惑地看了看他,没做任何评价,只是又看了看他的手指。

    他垂着眼:“看样子你想的事情特别重要,需要我帮你梳理一下吗?”

    大约是……不行的吧。

    别人都能帮忙,只有你越帮越忙。

    温阮摇头:“不行,我得自己想明白。”

    “好。”宴凌舟并没有反对,但拉起他的手在唇边亲了亲,“下次,找个保暖安全的地方想?”

    “知道啦~”温阮推了他一把,“不就是犯了点小错误嘛,干嘛老揪着不放。”

    他跺跺脚,丢下宴凌舟,上楼去了。

    回到房间里冲了个热水澡,身体终于完全恢复正常。

    刚走出浴室,他就听见了轻轻地敲门声。

    怎么还敲上门了?温阮有些疑惑,今晚被我吓到了?

    他准备好了调侃两句,伸手拉门。

    站在门前的,却是汪执。

    温阮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

    “怎么,看见是我,有点失望?”汪执还是满脸堆笑,奇怪的是,这种笑容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总会有些油腻,但在他那张俊秀的脸上,反而显得真诚。

    大约是知道了他带搏击队的初衷,所以对他另眼相看了吧。

    温阮露出惯常的微笑:“没有,只是没想到这么晚你会来,有事吗?”

    “没事也能来找你聊聊天嘛,”汪执嘴欠地接话,但看了眼温阮的眼睛,话题又一转,“不过的确有正事。”

    “我跟你们石老师说好了,集训的最后两天会到隔壁度假山庄团建,当然是想让大家放松一下,玩得开心。”

    他拿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这是我了解到的山庄的活动项目,但涉及到两队队员的安全,当然要给你这个安全负责人先过过目。”

    那是度假山庄的宣传单,分成了好几个套餐,适合不同的人群。

    只不过一眼就能看出,基本不涉及专业性的内容,都是大众可玩的项目,除非疯玩到忘记一切,根本不可能有受伤的风险。

    温阮无语地抬头。

    汪执干笑两声:“不管怎么说,过场还是要走的。”

    温阮点点头,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

    “哎等等!”

    温阮挑了挑眉,就知道这家伙还有事。

    汪执掏出手机:“这两天给你们拍了不少照片,石骁那儿我给过一份,有些你个人的,我加你微信,给你发过来。”

    人的脸皮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说什么都理直气壮。

    尤其汪执这种帅哥,还顶着一脸好看的笑容,理由也正当,倒是真的让人没法拒绝。

    温阮回头拿来手机,亮出二维码。

    扫码,点头,关门。

    汪执站在紧闭的房门前,露出个欣喜的笑容来。

    楼梯的拐角处,石骁偷偷探出头,又缩回去,拐了拐宴凌舟:“哎你说,这个汪执,是不是喜欢咱们小软?咱们要不要去跟小软说说,别被那只男狐狸给骗了!”

    他说完抓抓脑袋:“不过说起来,汪执也没什么劣迹,虽然我是有点不喜欢,但似乎还挺受年轻人欢迎的,粉丝也不少,你……”

    他转头去看宴凌舟:“你听见我说话了吗?等会儿回去跟小软说说啊!”

    宴凌舟站在楼梯边,面孔被阴影浸没,看不清表情。

    “说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发紧,“你都说汪执没劣迹还受欢迎了,难道要我说谎诋毁他?”

    他舒出一口气:“温阮虽然小,但看很多问题都通透,不会那么轻易被迷惑。”

    就算被迷惑,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能怎么干预?

    我,又用怎样的立场去干预?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仿佛一出口,心中的焦虑就会变成无法改变的事实。

    房间里,温阮擦干了头发,躺回他的“蛋壳”。

    手机屏幕亮起,汪执发来了一条网盘分享链接。

    时值集训尾声,温阮也不再忙碌,他转存了照片,就躺在床上,在网盘app里一张张翻起来。

    说实话,汪执作为一名摄影师,拍照的功夫的确是极为优秀的。

    训练的时候,他并没看到他拿出专业的相机,也就是用手机拍拍,但每张照片,不论是构图还是光线色彩,都精致细腻,极富表现力。

    这一批都是以他为主体的,低头写健康档案的、认真观赛的、和队员谈笑的、在理疗室给队员做理疗的……

    温阮一边看一边存了几张自己觉得好的,发到家族群。

    [温阮:集训照片,我可帅了.jpg]

    奶奶很快回应:

    [咱家最漂亮的老太太:确实很帅,还是我孙子好看]

    [高警官:小伙子们挺精神,和大家相处都还好吧?]

    [阮医生:看样子身体还不错,北方室外温度低,注意防冻。什么时候回来?]

    难得看到大家都在发言,温阮直接拨了微信电话给奶奶。

    一接通,就听见奶奶带着笑的声音:“哎呀,终于记得给奶奶打电话了,这么多天,怎么连个消息都不发?”

    温阮惭愧:“不好意思啊奶奶,这几天有点忙,我也是第一次接手一整支队伍,和我们一起的另一支队伍后来也找我帮忙,光建档案就用了好多天。”

    虽然是道歉,但声音里小小的得意和炫耀,任谁都听得出来。

    他又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都在家?”

    那边一片笑,阮医生的声音传来:“过年的时候我可能会值几天班,跟同事调了几天休,刚好赶上你爸今天也休息。”

    温阮开心:“那是我运气好。”

    奶奶听见他的声音就开心:“照片谁给拍的啊,是不是上次那个学长?有时间再跟人说声谢谢,过年要是出门旅游,可以到咱们南城来。”

    温阮笑得两眼弯弯:“不是他,是另外一个队的领队,人家是大摄影师呢,拍出来的当然好看。我再翻几张给您。”

    他一边和家里人聊天,一边切回网盘界面,继续挑着照片。

    “这边吃住都挺好的,运动员呢,吃的都是营养餐,我也跟着蹭。”

    “暖气很舒服,在寝室穿睡衣就够了,我都怕过几天我回去以后不习惯。”

    “对呀,我们过两天还要去团建呢,隔壁领队刚来给我看了活动项目,看起来都挺好玩的。”

    奶奶:“还有团建啊,真是的,怎么不带奶奶玩?”

    温阮:“哎呀就是,这样的活动怎么能少了咱们最可爱的老太太?明天我去批评他们。”

    一老一少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温阮这边翻着照片的手却突然一停。

    “诶,怎么不说话了?信号不好?”

    奶奶的声音传来。

    “哦,不是。”温阮回过神来,“刚接到个群消息,说……明天训练的事呢。”

    “哎呀,这么晚了还要工作,真是辛苦我的好孙孙了。”奶奶的声音传来,“好了不多说了,等你回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好的奶奶,我最喜欢奶奶了~”

    温阮等到对面挂断了通讯,目光再次转向方才的照片上。

    汪执很细心,照片都做了分类。

    这一组,全是温阮和宴凌舟、石骁的合照。

    让手指停驻的那张,他正抬起头,歪着脑袋,看向自己左后侧的宴凌舟。

    他不记得那天他们说了什么,但自己脸上带着笑,看着宴凌舟的表情很……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如果照片的主角不是自己,他大概会立刻给出“深情”的评价。

    就像是……看恋人的眼神。

    我看人是这样的吗?

    他疑惑地抬起眼,把手机调到自拍的模式,却丝毫没有感觉。

    切回网盘,他继续一张一张地看下去。

    汪执似乎很喜欢拍摄他的眼神,几张照片里,宴凌舟通常只出现在边角,只露出一点痕迹。

    而照片里的他,几乎无一例外,眼神专注,嘴角微微上扬,人也不自觉地朝着他的方向倾斜。

    温阮闭了闭眼睛,再翻出他和石骁的合照。

    在他看向石骁时,却完全没有了那些表情。

    仿佛那样,是宴凌舟的专属。

    专属……吗?

    房门微响,是宴凌舟进来了。

    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床边,却正看到发呆的温阮。

    “还不舒服吗?”宴凌舟担忧地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他的额头。

    温阮被惊醒,看到他的手,下意识地一颤,把手机藏到身后。

    心脏怦怦直跳,被自己的发现惊得有些乱,温阮突然不敢抬头,只垂着眼,盯着自己曲起的膝盖。

    下一秒,温热的手背贴上他的额头,宴凌舟的手很快离开,又蹲下来看他的脸色:“没发烧,额头上还有点汗,但脸怎么这么红?”

    温阮还是垂着眼眸:“没事,房间里空调有点热。”

    “是吗?”宴凌舟终于站起身,拉下透明控制面板,轻点两下。

    滴滴两声后,他回头似乎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拿了衣服,走进浴室。

    “呼——”

    温阮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发愁。

    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宴凌舟了?

    他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父母之间显然是相爱的。

    爸爸温砚修还在世时,和妈妈之间的感情极好,一家人经常充满了欢笑。

    可惜那个时候,温阮太小了,连他学会分辨人与人之间情感的细微差别,也是在爸爸最后的那两年。

    而母亲和继父之间的爱,更加理智,似乎已经跨越过了炽热的相恋,而直接走向了亲情的平与暖。

    所以他根本没有样本去学习,虽然他能很明显地判断出,他对宴凌舟和对石骁、林煦或者钟毅他们,是完全不同的。

    还有一点很重要。

    他们的关系,只是炮友。

    在他之前的设想里,宴凌舟只是短暂接任A大搏击队的客座教练,以他家族和业务的繁忙程度,大概率在比赛结束后,不会再继续。

    而那时,他们就真的只有炮友这一个身份。

    或许能维持一段时间,或许就会渐行渐远。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结局,也一直以此为前提,去享受这段关系。

    然而这一切,在这一刻,似乎完全毁在了他自己的手里。

    还有什么比爱上炮友更荒谬的事吗?

    不,甚至不是爱,他都不知道怎样的喜欢才能称之为爱。

    但从这一刻起,他所看到的宴凌舟,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乱糟糟的心绪一直持续到宴凌舟洗完澡出来,他看着他拿着毛巾擦头发,睡衣一角被扬起的手臂带起,露出结实的腹斜肌。

    看着他慢慢走到两个蛋壳旁,似乎在犹豫,想要说些什么。

    极为罕见的,温阮突然产生了“拖一拖再说吧,今天好累,我不想再思考了”的想法。

    于是他放下手机,半跪在床上,伸出两只胳膊,对宴凌舟说:“抱,我好冷。”

    第47章 第 47 章 等着他这只小羔羊踏进狼……

    这似乎是温阮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撒娇, 宴凌舟也不由得怔了一下。

    宴凌舟的心里却变得矛盾起来。

    温阮虽然看起来乖巧,其实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也很坚强, 很少有撒娇的时候。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 也没能得到他多少回应, 也曾在心里想象过,温阮撒娇是什么样子。

    此刻突如其来的撒娇,让他欣喜若狂。

    但欢喜的洪流中,似乎又夹杂了些许碎石和砂砾, 让他的心微微发酸。

    事出皆有因。

    方才温阮同样明显的藏手机动作, 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该不会是断头饭吧?”

    因为会离开,所以释放出最后一点留恋?

    但他立刻放下了毛巾, 快步过去,伸手抱住了温阮。

    温热的躯体相贴,温阮身上甜而暖的果香萦绕在鼻端,他紧紧将他抱起。

    “蛋壳”嗡嗡嗡地拼合在一起,他将男生轻柔地放在床上, 从身后揽着他, 把他完全包裹在怀里。

    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仅仅是抱着,贪婪地汲取他散发出来的温暖,而完全忘了温阮说冷的借口。

    这一夜,两人各怀心事, 却都不敢去猜测对方的想法,各自睁着眼,很久才睡着。

    最后几天的训练几乎是一晃而过,终于到了去团建的时候。

    一群小伙子在半山腰憋了半个月都快憋出内伤, 一大早全都收拾好了行李,乱哄哄地站在训练馆外聊天打闹。

    温阮的行李很简单,几件衣服和几本书,最重的就是那一堆队员健康档案和笔记。

    小软糖在沈既明过来的那天已经被抱回了A大校医院,为此宴凌舟还被沈医生狠狠骂了一顿。

    现在就是绵绵,不知道应该带走还是留下。

    “凌舟说,你要是喜欢就带到山庄去玩,留在这里也行。”

    石骁看了看拓展基地:“反正我跟他已经把这里买下来了,平时可以继续搞拓展或者搏击训练营,我们自己需要的时候就直接把队伍拉过来,方便得很。”

    其实以前一直都没有概念,说起来,石骁和宴凌舟是发小,家庭环境应当也不差。

    犹豫一瞬,温阮还是问道:“宴老师不去度假山庄吗?”

    “应该要去的,不过今天回去应付他家老爷子了。”石骁满脸都是不屑,“每次看见他们家那些糟心事,我就挺感谢我爸的,虽然他早年把家产折腾得七零八落,害得我姐还要出去给人打工赚钱,但好歹制得住我家和我妈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我们做事情没什么后顾之忧。不像宴家,只有宴凌舟那种钢筋铁骨才能待得下去。”

    钢筋铁骨吗?

    温阮脑海中闪过男人蜷缩在小屋和柜子里的画面,垂下眼睫。

    “诶,温阮你怎么还没走?”钟毅和哥斯拉嘻嘻哈哈地跑了过来,“行李重吗我来拿!”

    温阮的东西都被他们抢着拿走,无事一身轻地下了楼,还被让在了大客车里最不容易晕车的位置。

    他有点无奈,但还是接受了大家的好意。

    度假山庄在另一边的山中,海拔更高。

    这几天寒潮过境,山里下了雪,整个山庄冰雕玉琢,美得如同人间仙境。

    “石老师,我们去玩什么啊?能滑雪吗?”有人起哄。

    “专业滑雪就免了,一个月以后都是要参加比赛的,这个时候扭了腿或者扭了腰,得不偿失。”石骁说,“不过小朋友的打雪仗和滑雪可以参加,满足一下你们对速度的激情。”

    “噫~~~”队员们都哄了起来,“咱们不是有温阮嘛!扭了哪里让他按按就好,手到病除!”

    “去去去!”石骁站起来,跟赶鸡似的挥着手,“人家温阮辛苦了这么久,就不能轻轻松松度个假?天天给你们兜底还不够?别太得寸进尺了啊!”

    起哄的队员立刻笑了起来:“人家小软才没你这么小气!”

    不过说归说,自此之后,再没人去提那些危险的项目,一下车,大家就都老老实实跑去儿童区玩滑雪。

    时值春节前一周,大部分的企业都还没放假,度假村尚未迎来大波客流,各个项目里的游客都不多。

    说是儿童游乐场,其实滑道和专业的初级赛道相比也短不了多少,坐着大轮胎滑下去依然风驰电掣,队员们都玩上了瘾,坐着缆车上,乘着轮胎下,玩得不亦乐乎。

    宴凌舟到达滑雪场的时候,队员们雪仗打得正酣。

    儿童滑雪场旁的小树林里有个场地,大约是专门用来打雪仗的,地面的积雪明显经过堆放和修整,一个个雪堆修成了战壕的模样,把场地分隔得错综复杂。

    大约是怕小朋友们玩兴奋了撞着,连树干都包上厚厚的白色海绵,假装积雪。

    队伍明显分成两队,两边的教练都下了场。

    石骁正带着A大队,绕过一处“战壕”,准备偷袭B市的队员。

    温阮夹在一群人高马大的队员中间,手里握着一个雪球,正紧张地抬头张望。

    他还是穿着那身白色的羽绒服,握着雪球的手和脸都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认认真真地听着石骁手舞足蹈的指挥。

    宴凌舟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拿出手机录视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还蹲在战壕下的A大队员突然遭遇袭击,一大盆雪从战壕上泼了下来,A大队顿时变成了雪人队。

    而与此同时,哥斯拉带领的另一支A大队从侧翼现身,雪球像暴雨一样冲向B市队员,被偷袭的A大队员们一摆头,甩掉身体上的积雪,开始两面夹击。

    雪球飞来飞去,相互碰撞,散落的雪屑漫天飞舞。

    在激烈的场景中,他的手机屏幕里,却只有温阮。

    屏幕里的他,带着一脸笑容,挥动着手臂,丢出一个又一个雪球,又灵活地避让着,很少有雪球砸在他身上。

    他听见他畅快的笑声,还有对对方的调侃。

    这一幕,鲜活又生动,被手机记下,也深深镌刻在宴凌舟的记忆中。

    温阮突然看了过来。

    通红的脸上还带着笑,对上他的眼神时,他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在邀请他也参与。

    宴凌舟刚摇了摇头,就听见一旁的一声“哎呀”!

    石骁打过一轮,再次躲在了战壕后,捏了一个巨大的雪球,打算扔到汪执头上。

    他大喊了一句“掩护我”就直直冲了出去。

    但没想到,走出两步就是一块极为光滑的冰面,一脚下去,立刻做出一个标准的一字马。

    雪球出手,却正好砸中正和汪执互扔的哥斯拉。

    哥斯拉被偷袭,想也不想就一雪球扔回来,这次打到的却是温阮。

    好在他只是刚薅起一团雪,还没捏实就反手扔了出来,雪球散开,糊了温阮一脸。

    视频中断,宴凌舟来不及收回,攥着手机就跑进了场地。

    B市以为他们来了外援,雪球纷纷扬扬都朝着宴凌舟的方向投了过来。

    宴凌舟灵巧地躲闪着,挥着手臂拍下几个冲着他脸来的雪球,一把将温阮揽进了怀里。

    温阮的脸上还有尚未擦干的雪沫,被他这么一抱,全都抹在了宴凌舟的羊绒大衣上。

    脖子和耳朵都被宴凌舟的双臂护着,抬头的余光能看到,男人转着身体,一个个雪球都砸在他厚实的肩背上,散成漫天雪花,像是一场专门为他们而降的雪。

    他却把温阮抱得更紧。

    青竹气息混合着雪的冰冷,更显清冽,被吸入鼻腔后,却化作暖流,流过全身。

    汪执一个雪球扔过来,大笑着:“喂,打雪仗还搂搂抱抱,虐狗啊,还讲不讲武德?”

    宴凌舟轻笑一声,抓起战壕上的一捧雪,看也不看就反手扔了出去,直奔汪执脑门。

    “卧槽,别打脸啊啊啊啊啊啊——”

    汪执还没反应过来,宴凌舟和温阮就一起扑了过去。

    一个负责把人抓住摔倒,另一个则捧起一旁的碎雪,大把大把地往他脖子里塞。

    “卧槽,虐狗也不是这么虐的……”

    汪执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拿出了搏击场上逃命的功夫,一边尖叫,一边连滚带爬地跑出场地。

    有了宴凌舟的帮助,A大队如虎添翼,取得了场上的绝对优势,终于把B市队打得心服口服。

    一场雪仗下来,所有人都累得满脸通红。

    热气十足的小伙子们瘫坐在雪地里,连头顶都能看见冒出的白汽。

    “痛快!”哥斯拉一边喘气一边往脖子外掏雪,竟然还真的掏出来一大捧,又把大家笑得够呛。

    在石骁一迭声地催促下,两队的队员们被赶进房间冲澡。

    搏击队直接租了两栋联体别墅,中间打通,除了每栋别墅单独的两个浴室,还有个巨大的公共浴室,模拟出古罗马公共浴室的样子,做成了洗浴聊天室,跟公共温泉似的,还供应饮料和小吃。

    两个队伍需要交流,有什么比裸裎相对更合适的呢?汪执决定租下这栋房子的时候如是说。

    石骁当时就想,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奇怪的设计让这栋楼一直闲置吗?

    不过此刻,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两队队员倒是出奇地一致,在发现这个热气腾腾的公共浴室后,都大呼小叫地冲了进去。

    “温阮,快,我去帮你抢个好位置!”哥斯拉大叫一声,横冲直撞。

    直男们嘻嘻哈哈挤在一起洗澡没啥关系,温阮这边就犯了难。

    他有些尴尬地推拒:“我就不去了,在房间冲一冲就行。”

    “那可不行!”两队的队员都不依,“你可是我们的健康保镖,要是我们洗澡晕倒了怎么办?”

    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不过是打了个雪仗来洗澡而已,竟然说会晕倒,借口找得不能太烂。

    但大家不管,直接一拥而上,像一场无法阻挡的泥石流,硬是把温阮裹挟而去。

    不过玩笑归玩笑,没人敢硬扒他的衣服,队员们也只是想让温阮和他们一起热闹热闹。

    把人带进浴室温暖的热气中,他们就一哄而散,各自冲向了洗浴区。

    温阮叹了口气,环视四周。

    幸好设计者还算会做人,考虑到了会有人更加注重隐私,公共浴室的门边,还有几个小小的隔间。

    温阮挑了个隔间进去。

    水声哗哗如同伴奏,而主旋律却是队员们的谈话与说笑。

    笑肤色,叹伤疤,比大小,各种荤段子层出不穷,浴室里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狂笑。

    温阮暗自好笑,很快把身体冲热,却突然一顿。

    他是被队员们拉进来的,浴巾和衣服都没带。

    温阮看了眼自己换下来的半湿衣物,在心里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妈妈都提醒他衣服湿了不要穿,以防感冒,他也非常注意。

    但自从来了A市,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好像大大增加了。

    就在此时,隔间的门被敲响,门缝中递进来一件雪白的浴袍。

    领口精致的浅金色绣花在浴室的灯光下闪闪发亮,是他在宴凌舟公寓里见过的那款。

    他接过浴袍,指尖擦过对方的指节。

    不知是不是在闷热的环境中待太久了,他的心跳得有点快。

    浴袍上有熟悉的青竹香气,他拢着袖子捧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门。

    宴凌舟站在门前,像个守护者一样,头发上还在滴水,对着他微笑。

    别笑了。温阮垂下眼睫,心都要跳出来了。

    洗浴区里,一群光着屁股的大男生还在热热闹闹地洗澡开玩笑,宴凌舟轻轻牵起温阮的手,用自己的身体遮挡着他的视线,带着他走出浴室。

    出了门,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温阮终于感觉舒爽了一些。

    “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那他们……”

    宴凌舟轻笑:“你想和他们一起吃?”

    这话也太有杀伤力了,温阮立刻改变主意:“走吧。”

    度假山庄的业务范围很广,兼顾学生团体和高端人士的需求,餐厅形式多样,从食堂式小炒到自助餐到米其林餐厅,想吃哪个档位,都可以得到满足。

    宴凌舟挑的是一家私密性很好的小餐厅,餐品精致,不输米其林大厨。

    通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俯瞰整个度假山庄的雪景。

    厚厚的白雪覆盖着一栋栋小屋,是童话般的世界。

    “奶奶和家里人都好吗?”

    “都好。”温阮的目光从雪景中收回,对上男人的眼睛,“奶奶说,你要是过年去南城,一定要去我家玩。”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一句客套话,但在体会过温阮一家人的处事方式后,宴凌舟能清晰地感受到话音中的真诚。

    “今年可能不行,我爷爷刚出院,还在休养,他其实也是个挺重视家庭血脉的人,过年会要求子孙都回家陪着他。”

    宴凌舟有些无奈,但家里的这些污糟事,没必要讲给温阮听,他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温阮静静地看着宴凌舟,心里却在思考,我到底喜欢他哪里?

    毋庸置疑,宴凌舟的确是无数人的梦中情人。

    长得帅、身材好、家境更是没话说。

    而和他接触下来,并没有人们经常会想象的上位者的傲慢。

    甚至于,他还知道,这人在床上的表现也不错。

    但在这种种的光鲜背后,却有着让人不得不在意的谜团。

    像是一个纷乱的毛线球,只在门缝里,露出了一点点毛茸茸的线头——

    梦游和*瘾。

    温阮很清楚,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完美的人,就算真有,也大概率不会被他碰上。

    他有些好奇,宴凌舟的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

    饭后,宴凌舟回了宴家,温阮在度假山庄里逛了一圈,才回到别墅。

    可奇怪的是,别墅里静悄悄的。

    人都在,却都聚集在一楼的大厅中,按照平时训练的模式围成一圈。

    一个发色花白的中年男人站在人群中,正低声和石骁与汪执说些什么。

    是在开会吗?

    见温阮进来,石骁连忙向他招招手,从圈中走出来,站到他身边。

    “干嘛呢?”温阮悄声问。

    “宴氏集团的公益部,说是看到两支队伍都不错,想来挑选几个好苗子。”

    石骁皱着眉:“说实话我对宴氏没什么好印象,但他们面子上还是做得很好的,如果真的能谈成资助,也会实实在在地给钱。不要白不要,A大这边的名单已经定了。”

    他看了眼还在和人商议的汪执:“你也知道,汪执那边需要的资助更多,但公益部的家伙有点犹豫,说他们平时私下训练不科学,造成的伤病很可能影响今后的运动状态,不符合资助条件。”

    温阮沉吟:“这种情况,做个体检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就在此刻,那位公益部的负责人抬起眼来:“他是你们的队医对吧?要不就和几个队员一起过去,解释一下情况,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B市的队员们都看了过来。

    能帮到他们,温阮当然不会推辞,闻言点了点头。

    事情办妥,那人笑吟吟地看向队员们:“我们董事长年纪不小了,今年又生了场大病,多做些公益,攒攒福气也是好的。”

    说着他冲石骁一点头:“那就这么决定,明天请队医一起去,说明一下这些队员的具体情况。我们明早派车来接。”

    公益部的主管离开别墅,石骁就叫了解散。

    但队员们刚回房,他就一把揪起了汪执的衣领:“是你跟他们说温阮是队医的?”

    “怎么可能!”汪执甩开石骁的手,“这个公益主管怪里怪气的,温阮没回来的时候,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一进来,他就直接说话了,像是专门等着温阮回来好带他过去一样!”

    “怎么……”石骁看看温阮,“软啊,这感觉不太对啊,你得罪过他们?还是宴凌舟做了什么事不小心牵连你了?”

    温阮摇头。

    他从未招惹过宴家,但要说宴凌舟的牵连,大概也就是他俩的关系了。

    果然是难缠的家庭,想要找他过去还弯弯绕绕,拿资助当借口。

    手机突然震动,他低头去看,是宴凌舟发来的消息:“M国分部出了点事我要马上赶过去,飞机很快起飞。争取过年前能回来。好好吃饭好好玩,有空了我就去南城。”

    温阮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所有的细节都已经安排好,似乎就等着他这只小羔羊踏进狼窝。

    他反而有点期待了。

    第48章 第 48 章 好像他真的如此冲动,就……

    温阮回到自己的房间。

    宴凌舟应该是事先说明了自己不住这边, 所以温阮被分配和哥斯拉、钟毅一间。

    钟毅只是新人,也不在乎资助什么的,哥斯拉家境好也无所谓, 因此两人对方才的会议毫不在意, 这会儿已经打起了游戏。

    但很快, B市队的几个候选队员就来敲门了。

    “温阮,不好意思,我们……能看看你做的健康档案吗?”

    温阮很理解他们的心情,他点点头, 拿出平板走出房间。

    度假村的别墅设计兼顾商业人士需求, 有一间专门的书房,配备了各种办公用具。

    温阮给他们各打印了一份出来, 又带着他们一起分析,哪些伤病可能对此次的选拔造成影响,也尽力按照他们的要求去修改描述的文字。

    “我可以按照你们说的尽量美化,但伤病这些,宴家如果安排医生来做专门的检查, 和描述相差太大, 反而有欺诈的嫌疑。”温阮温声解释,“这其中的度,你们需要自己衡量。”

    石骁和汪执站在门口,赞同地点着头。

    “汪执,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石骁拉着汪执站到走廊里, “总觉得有种要把孩子丢进狼窝的感觉。”

    汪执翻了个白眼,看不出来吗?你我的孩子都不是重点,温阮才是那只无辜的小羊羔吧。

    但是……就如同他第一天就警告过的那样,温阮只要继续和宴凌舟有特殊的关系, 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不论宴凌舟今后会不会真的全面掌管宴氏集团,他现在这个继承人的身份就足够搅风搅雨。

    与其在矛盾激化时面对危险,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好好想一想两人到底有没有未来。

    第二天一早,宴家果然派了车来接,温阮把每个候选队员的健康档案重新打印出来发给他们,自己拎了个手机就上了车。

    车并没有从他们的来路返回,而是穿过整个度假山庄继续向前开,经过另一边的大门,盘过山路,驶入一条私人车道。

    四周的景物渐渐变化起来。

    北方的冬天,除了耐寒的松柏,大多数树木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等待着春天的来临。

    在几乎看腻了这些灰白枝桠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点点绿色。

    起先,只是一簇簇灌木,带着尚未脱落的绿叶。渐渐地,高大的乔木加入进来,春夏都难得一见的苍翠出现在山谷之中。

    绿草成茵,鲜花盛放,几棵花树艳得如同云霞,在微风中招展。

    “这是进了什么宝地吗?怎么这么怪,像穿越时空似的。”有人感叹。

    “是……有温泉吧?”温阮也有些拿不准。

    A大中有学地质的,皱着眉分析:“按照地质条件来看,A市是有可能有地热资源存在的,只是,没听说过这一片发现了地热资源啊?”

    过来接人的公益部主任笑了:“不用猜,其实是真有,但只有这一小片,也就大概100公顷的样子,没办法用于大众娱乐或者大面积利用,所以宴家把这块地买了过来,建成了自己的休养别墅。我们快到了。”

    队员们互望一眼,100公顷还说不大,至于是真的没人开发还是宴氏抢先霸占,那就没法评说了。

    车在一栋小楼前停下,大家都有点傻眼。

    这就是宴家的别墅?不可能吧,也就是稍微大一点的房子而已,看设计,还不如A大的体育馆。

    “请大家下车,今天的评估就在这里举行。别墅那边,我们董事长需要静养,就不过去了。”

    原来只是个办事的地方而已。

    跟随大家一起下车,温阮被轻轻拦住。

    来了!

    他抬眸去看。

    一位银发老先生正站在他身后,彬彬有礼地向他点头,指向一旁的高尔夫球车:“温先生请跟我到别墅来,我们董事长想见见您。”

    两队的队员们回头看到这情形,立刻警觉起来:

    “温阮不是跟我们一起的吗?”

    “为什么单独见他?事先怎么不说?”

    “小软,需要我们陪你去吗?”

    温阮笑着摇摇头:“没事,你们的健康档案自己拿好,好好参加选拔。有什么事的话,我会联系你们或者石老师的。”

    “好,我们等你电话。”几个队员都摇了摇自己的手机,目光却锁定在那位老人身上。

    球车起步,老先生开着车,微笑着说:“温先生在队里的人缘很好,大家都很关心你。”

    温阮笑得柔和:“队里的同学都很好,善良也勤奋努力,宴氏选择赞助他们,一定会获得高回报的。”

    老先生偏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说是要见面,但其实并没有直接进入别墅,而是拐向了别墅后的高尔夫球场。

    地热让植物生长茂盛,但站在室外,却有种矛盾的感觉。

    脚下的土地是热的,但微风吹在身上还是冷的,人的整体感官被切成了两段,并不太舒服。

    不远处的小平台上,矗立着一所小小的玻璃温室,几排鲜花,一张躺椅。

    茶香袅袅,棋盘寂然。一位老者半躺在躺椅上,悠闲地看着场内的小辈打球。

    “诶管家,来客人了?”一个和温阮差不多年纪的男生走近,上下打量着他。

    “你就是温阮吧,我爸说你是A大的,你读什么专业?”

    对方的问话直白,温阮轻轻皱了皱眉,还是好脾气地回答:“我读的是护理系。”

    “护理系!”那男生震惊了一会儿,突然笑着跑向聚集在一旁的另一些男生,“他说他是护理系的!怎么会有男生读这个专业?哈哈哈哈哈。”

    “护理系?怪不得啊!”

    管家有点尴尬地看向温阮,却见他悠悠朝那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往前。

    经过那群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男生时,有人问:“温阮,来玩吗?一起啊!”

    他淡淡看了那人一眼:“不好意思啊,我对高尔夫球一窍不通。”

    “不可能吧,”那人震惊得夸张,“现在高中生都会的,你来,我教你。”

    温阮略停了停脚步:“这样啊,是我孤陋寡闻了。”

    就在大家等着他下一句“你教教我”的时候,他又抬脚继续向前,离开了。

    富家子们还从未被这样拒绝过,不由得愣在当场,眼睁睁看着他走出一段距离了,才有人问:“他什么意思?”

    只可惜现在温阮已经走到了小平台前,对上了宴云峰的视线,他们再生气,也不敢打扰。

    这一切,全都落在宴云峰的眼里。

    老人眯着眼,静静地观察着这个男孩。

    昨天,助理已经把这个男生的档案翻了个底朝天。

    工薪家庭出身,儿时丧父,母亲再婚,考上A大后,却不知为何认识了宴凌舟,从此自己这个孙子就把一颗心放在了他的身上。

    而在遇到他之后,不惜得罪几乎所有的宴家长辈,下决断抢自家的生意,又挤出宝贵的发展时间,跑到A大去当什么搏击教练。

    而这个男孩,几次出入宴凌舟的住宅,前段时间的搏击队集训,两人更是直接住在了一起。

    他到底有什么魅力?

    而当男生轻描淡写应付过自家那群败家子的时候,他有点明白了。

    此刻男生就站在自己面前。

    宴云峰这一辈子见过很多人,很多张面孔,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大多数或紧张或谄媚,而他,却带着些审视,目光扫过他的腰腹。

    片刻后,温阮回头,轻轻向管家说了些什么。

    管家一愣,竟然也看过来一眼,点了点头。

    “咳!”

    宴云峰有种被忽略的感觉,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坐。”

    温阮道谢后坐了下来。

    管家奉上一杯清茶,又去给宴云峰续水。

    趁着温阮低头吹茶,宴云峰抓住管家手腕:“他刚才说了什么?”

    管家的眼神晃动刹那,低声答:“他说,您这躺椅的角度对腰椎不好,最好是换一张。”

    宴云峰:“……”

    倒是还挺专业。

    高尔夫球场里,几个宴家的第三代今天都到了。

    难得爷爷有兴致看他们打球,几个人都格外卖力。

    身上是专门定制的高尔夫球服,腕上是专业的测距手表,动作则模仿自名家的著名赛事,杆杆精彩潇洒。

    只可惜他们在小平台前跑了半天,也不过换来爷爷的几次注目,宴云峰大多数时间,关注的都是温阮。

    竟然还被逗笑了一次!

    这个连高尔夫都不会打的男生到底有什么好?

    慢慢的,几个男生都停下了动作,假装休息而拿起了望远镜。

    “说起来,温阮还真是很漂亮啊!那脸嫩的,我都想揪一下。”

    “虽然这么说很不甘心,但宴凌舟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往年艺术品收藏也好,新兴产业投资也好,他看中的大都不错。我都跟着捡了几次漏,收益还挺好的。”

    “你们怎么这样!他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吗?”

    “跟着赚钱又不会对竞争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要说影响,我赚钱了,爷爷不是应该更看重我吗?”

    “这……他今年投资哪方面?”

    “抢了咱家自己的生意算吗?”

    “……”

    晚餐在别墅中举行。

    温阮给石骁他们报了平安,在管家的引导下入席。

    作为客人,他坐在宴云峰所在的主桌,而桌上,从年龄上判断,都是宴凌舟的长辈。

    果然,开餐没多久,大伯宴兆雄就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老二。

    宴世威看了看一旁的宴昌权:“老三,你儿子找了个男朋友,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男朋友?”宴世威的老婆面露奇怪,“不是听说他和一个女孩子走得很近嘛?虽然说是破产之家,到底还算正常,怎么交的是男朋友?”

    桌上的其他人都露出微妙的眼神,连小辈那一桌的说话声都停了,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宴昌权抬起因酒色过度而变得浑浊的双眼,看了眼温阮,露出不屑的神情:“什么男朋友,我可没同意……”

    可他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就在门口出现:“要见我的人,需要经过的是我和他的同意,关别人什么事?”

    温阮惊喜着抬头,宴凌舟一袭黑色羊绒大衣,衣领上的白雪还未融化,大踏步地向他走来。

    “你不是去M国了吗?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宴凌舟揉揉他的短发:“这样赶回来还是让你受欺负了,我该再快些才是。”

    温阮笑:“哪有,刚才管家先生带我去看这里养的狗狗,居然有一只萨摩耶,好可爱!我抱着它的时候,它就一直叫一直叫,弄得我现在满耳朵都还是它的叫声。”

    “噗——”小辈那桌有人喷饭,被长辈们狠狠瞪了一眼。

    温阮拉着宴凌舟:“外面下雪了啊?看你头发和衣服都湿了。”

    他说着,接过一旁管家递来的毛巾就帮他擦,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但……平时可没见你这样。

    这下,连宴凌舟也开始憋笑了。

    “好了好了,”老爷子终于开口,“小年轻没事别瞎秀恩爱,凌舟赶紧换身衣服吃饭。”

    “好的爷爷。”

    他的手还拉着温阮,本就是他自己要洗手换衣服,却直接把温阮也拉走了。

    走出餐厅,刚一过拐角,宴凌舟就一把抱住了温阮。

    “对不起,是我没有预先察觉,他们竟然把我支开单独见你,让你受委屈了。”

    他低着头:“我这就送你回去,你……”

    他想说“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用。”

    温阮的目光柔和又明亮:“你家里人已经把我当成你男朋友了,还瞒着你弄出这一出,你现在解释有什么用?我不用了解他们就能想到,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因为他们根本不想听。”

    宴凌舟看着温阮。

    他一向都是柔和的,甚至看起来有些天真,但此刻,他分析起这些人来,却冷静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看着宴凌舟:“就这样吧,你家里人既然这么想,感觉也不会善罢甘休,你护得了我一次,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护着我?”

    可我愿意一辈子护着你。

    宴凌舟张了张嘴,还是沉默了。

    温阮耸耸肩:“其实,虽说你家人段位挺高,但有钱人嘛,多少还是有点死要面子。就像刚才,我不理他们说点别的,他们也不会死皮赖脸把话题拉回来。”

    “再说了,我是被邀请来的客人,又不是人质,待得不舒服了直接掀桌子走人就行,那个时候直接撕破脸,他们还能强留我吗?”他摆出柔术的架子,“好歹我也练了几个月,他们压不住我的。”

    知道他是存心逗自己,宴凌舟笑了笑,心却还在发颤。

    突然得到M大区出问题的消息,他的确有些着急,因为这些事情,牵涉到他之前很辛苦维护的关系网,即便不再为宴家效力,也能成为自身事业的助力,其中也有自己平日里一直很尊敬的合作方。

    在飞往M国的飞机上,他仔细地思考着其中的利害关系,却发现了不少漏洞。

    而再看宴氏为他订的机票,明明可以直飞却非要在迪拜中转,生生将11个小时的航程拉长到18个小时。

    怎么看,这都是个想要将他支开的连环套。

    宴氏要做什么?

    那些人他很明白,要么是针对他的公司,要么是针对他个人。

    新公司有石临夏在,那女人张牙舞爪起来,连宴凌舟都不是她的对手,那么他们设这个局,为的只有——

    温阮!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要跳伞。

    然而,也多亏宴氏定了要中转的航班。

    在迪拜机场,宴凌舟直接通过私人关系找到了其中几个合作方,了解到了事情的详情,做出简单处理后,乘坐最快一趟航班赶回A市。

    此刻,看着言笑晏晏的温阮,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心底还在发颤,他又抱了抱温阮,这才开始洗手换衣服。

    温阮看着男人的背影,轻轻抿了抿嘴唇。

    再回到餐厅的时候,气氛早已有了变化,老二、老三都有点讪讪的,显然是受到了老爷子的批评。

    再开餐时,桌上的女士们开始说话了。

    “温阮啊,你是怎么认识我们家凌舟的啊?在校园里吗?”大伯母看起来十分亲切,把主菜转到温阮面前。

    温阮笑了笑,拨了拨转盘,把菜品放到老爷子面前,这才说:“也不算吧,先是在校外偶遇,后来又在学校碰上。凌舟学长在我们学校可出名了,我们总能在学校的论坛里刷到他。”

    “那是他追的你?”二伯母也来凑热闹。

    “那当然啊,”温阮一脸羞涩的笑,“学长平时气势很足的,我就是喜欢也不敢说啊,但是有天我在老城区碰到他,他说顺路送我回学校,我当然开心啦!”

    温阮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甜了,连声音里都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含着蜜一样,引得餐桌上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

    宴凌舟也看向他。

    温阮笑起来的时候极为乖巧,润泽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雪白的齿尖。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膝盖被微微撞了一下,接着一只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腿上。

    温阮还在继续说:“就是那天,在A大门口的路灯下,他拉着我,问我,有没有一点喜欢他……能不能接受他的追求。”

    “啊……”小辈桌上,不知谁的女友捧起了自己的脸,双眼里冒出星星,“你答应了吗?”

    温阮害羞地垂眼:“我,我当然也喜欢……”

    他说得那么羞涩,连声音都放得很轻,却能让人听出其中的甜蜜。

    在场的女士都是一脸姨母笑,宴凌舟则低着头,似乎也在忍笑。

    那一夜,他记得很清楚,温阮直接在他车上睡着,他俩在路灯下也什么都没说。

    但温阮的表演太到位了,简直让他也产生了错觉,好像他俩真的就是这样认识,而自己那晚,是真的如此冲动,就大胆地表白了。

    他伸出手,揽过已经红了脸的温阮,让他把头藏进自己的怀里。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好了别掐了,再掐下去,你手指该疼了。”

    第49章 第 49 章 别怕,你还有我。

    两人的互动又引起了一阵哄笑。

    大伯母却没有放过他, 接上一句:“那你喜欢他什么啊?”

    温阮的手指离开了宴凌舟的大腿,人也坐直了,轻轻扯了扯衣襟:“都喜欢, 学长的一切我都喜欢。”

    这几乎是标准的小说或电视剧中的回答, 放在此刻, 却让人有些没法追问。

    大伯母和姑姑互望一眼,又去看宴凌舟的继母。

    但那个女人一直都低着头,好像盘子开出了花似的。

    “好了,好奇也要有个限度, ”老爷子发话, 打破尴尬,“赶紧吃饭, 吃完再聊。”

    “嗯嗯,吃饭。”

    温阮歪了歪身子,靠近宴凌舟:“那个鱼好像很好吃。”

    宴凌舟:“哪个?等会儿,要剔刺。”

    吃完剔好刺的鱼肉,温阮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那个……”

    “豆腐?”宴凌舟先舀了两勺给他, 这才解释, “这是宫廷做法,将北豆腐挖空成匣,填入海参、干贝、虾仁、冬笋等八珍,用高汤煨制后淋琉璃芡,不过不要吃太多, 我感觉太鲜了。”

    “嗷,”温阮乖乖点头,神神秘秘继续问,“那个小白菜呢?”

    宴凌舟憋笑:“那就是普通的蒜蓉小白菜。”

    两人一唱一和, 餐桌的那一小块地方,简直粉红泡泡泛滥。

    没想到宴凌舟平时冷脸,谈起恋爱来竟然这么腻味。

    宴家的女人们先是不屑,渐渐地,各自瞅了眼自己的男人,开始生闷气。

    男人们则想要掀桌,只是碍着老爷子的面子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憋着。

    说是吃完饭再聊,但真的挨到晚饭结束,桌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说话了。

    宴凌舟揽着温阮起身,低声问:“吃饱了吗?”

    “嗯嗯,”温阮乖巧点头,“你家的厨师好棒,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做的汉堡。”

    虽然心情还有些不好,但宴凌舟真的笑了。

    从小到大,宴家的家宴他来过太多次,每次都是沉默到底。

    任由他们在饭桌上折腾,他只把自己边缘化,忍到结束就离开。

    这还是第一次,在这张桌子上笑出来,也吃了不少东西——毕竟温阮看上的大部分菜品,最后都留在了他的盘子里。

    “天晚了,路上不安全。温阮今晚就住这儿吧,反正客房多的是,让管家给你收拾一间出来。”老爷子起身,丢下一句话便离开。

    宴凌舟揽着温阮的手收紧了。

    “没事。”温阮拍拍他,“既来之则安之,我这么爱你,当然要黏黏糊糊和你在一起,住得离你远了我可不依!”

    果然,在之后的两个小时里,温阮就像连体婴儿一样,非要宴凌舟抱着、揽着,牵着。直到老爷子派了人来,说找宴凌舟有事,两人才分开。

    银发的老管家再次接手了温阮的接待工作,带着他穿过巨大的别墅,走向设在另一翼的客房。

    大约这里的设计师是个城堡迷,而这条走廊又真的和西方城堡的肖像画廊十分相似,于是也做了相同的设计。

    略显空洞的脚步声轻轻回响,温阮好奇地看着墙面上的挂画,拉了拉管家的袖子。

    “管家爷爷,能走慢点吗?”他乖巧地眨眨眼睛,“这里画的好像是宴家的人吧。”

    说实话,虽然他对宴家人的印象并不好,但无可否认,宴家的基因,从外貌上来看,还是很优秀的。

    男人们个个高大挺拔,面相又偏文质儒雅,是符合东方审美的好基因。

    所以他一眼就认出,走廊里的巨大画像,画的就是宴家人。

    老管家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你居然对这个感兴趣。”他回过头来,“我知道的也不算多,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倒是可以给你讲讲。”

    温阮拉着他的袖子,往回走了几步:“别的人我不认识,这幅画,应该是宴凌舟的爷爷,宴家的主人爷爷对吗?”

    管家点点头,和他一起抬头看向那副巨大的全家福肖像画。

    男人高大潇洒,女人婉约婀娜,三个孩子都还年幼,女人抱着最小的孩子,目光慈爱。

    而两人身后,还有一对年轻夫妻,几乎是仰望着宴云峰,神色十分尊敬。

    “管家爷爷,那个是您吧?”温阮十分敬佩地看着他,“您在宴家服务了这么久啊!”

    “是啊……”管家看着画像上年轻的自己,“一晃五十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但您一定做得很好,所以才能荣登宴爷爷家的肖像画。”

    管家回头看他,笑着摇了摇头:“其实,真正管理这个家,甚至于辅助管理宴氏集团的,是董事长的助理,他其实比我更有资格登上这幅画。”

    “那为什么……”

    老管家扯了扯嘴角:“因为我也姓宴。”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温阮:“董事长这个人非常看重血缘关系,所以,他所有的考虑,都会以宴家的存续为最终目的,如果谁触碰到这一点,很难说最后的结果如何。”

    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又继续缓缓前行。

    温阮耸了耸肩,跟着他往前走。

    宴云峰有三个儿子,都已经成家有了后代,因此也有独立的画像。

    温阮直接忽略了别人,走到宴昌权一家的画像旁。

    那时的宴凌舟还只有五岁,却已经是个小绅士的模样,乖乖地站在母亲身边。

    所有人都看着前方,连宴凌舟也不例外。

    温阮走近眯着眼睛看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画师做了修改,他感觉宴凌舟的动作似乎有些不自然。

    依他对这个人的了解,他此刻的视线应该……

    天已经晚了,画像对面巨大的拱形玻璃窗透射出西斜的残阳,

    他顺着想象中宴凌舟的视线看过去,落在了宴凌舟母亲的身上。

    不是今天在饭桌上坐着的那个女人,宴凌舟的生母美得极为张扬,在画中也笑得开心,而她的臂弯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而宴凌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个襁褓,嘴角勾出开心的笑。

    所以,他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吗?为什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管家爷爷,这……”

    温阮刚一开口,银发的老管家就抬手看了看时间:“温先生,时间不早了,过会儿董事长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安排,要不,咱们明天再看?”

    他很有礼貌,并没有任何不耐烦或回避的表现,但温阮懂了。

    他点点头:“好的管家爷爷,我也很想早点去看看房间呢。”

    清脆的脚步声再次回荡起来,老管家看着步履轻快的少年,微微叹了口气。

    多好的孩子,可惜……

    “可惜我只是个外人,不是他们家的,也不是他们家挑出来的。”

    温阮笑嘻嘻地趴在柔软的大床上,和林煦聊天。

    林煦这会儿已经回家了,穿着一身家居服,瞪着眼睛看温阮:“小软,你真的要和宴凌舟谈恋爱?”

    温阮皱了皱鼻子:“其实我也有点拿不准,你觉得怎么样?”

    林煦一下子精神了:“谈啊,当然要谈啊,恋爱又不是结婚,再说,结婚的事你们也做好多回了……”

    “诶,等等,”林煦突然反应过来,“你刚才说……拿不准,之前不是说只是炮友的吗?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他满脸都是揶揄的笑,看着好友的眼睛眨啊眨,把温阮逗得脸红。

    “之前真的觉得只是炮友啊,但了解了以后吧,觉得这个人还挺好的。”

    温阮在床上打了个滚,把宴凌舟去往M国途中紧急赶回来的事,给林煦讲了讲。

    “啧,实名羡慕,我也想要这样的男朋友。”林煦撇撇嘴,“但是小软啊,宴家人真的不好对付,你总不能每天都这样插科打诨,不是长久之计嘛。”

    “是挺麻烦的,”温阮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宴凌舟和他家的人关系都怪怪的,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正聊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又干嘛呢,”温阮皱了皱眉头,“明天我再打给你,估计明天我就在回家的路上了。”

    房门还在咚咚咚地响,夹杂着几声男孩子的轻笑。

    温阮拉开门,正是今天高尔夫球场上的两个,他印象中,其中一个是宴凌舟二伯的儿子。

    两人见了他却突然一愣:“怎么是你在这儿?宴哲呢?”

    温阮耸耸肩:“我不知道什么宴哲,管家让我住这儿的。你们要没什么事,那我……”

    说着他就要关门,门缝里却突然插进来一只手。

    有人在门外说:“找什么呢,我不是在这儿吗?”

    接着,门被拉开。

    门外又多了一个人,印象中,今天下午的高尔夫球赛,他似乎是得分最高的一个。

    这人长得高大,相貌倒也不错,只是眉眼中透出的高人一等的傲慢,让温阮看得有点不舒服。

    “有事?”他冷声问。

    大高个瞪了身边的两人一眼,那两位堂兄弟立刻后退几步,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这就是要单独跟他说话的架势了。

    “刚才你说不知道谁是宴哲,我想,现在我们可以正式认识一下,我就是宴哲。”

    他说完,习惯性的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等待别人的奉承或夸赞。

    温阮:“……”

    没有动静,宴哲清了清嗓子:“你现在不认识我很正常,不过等过段时间我继承了家业,全世界都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太尴尬了,温阮只好点了点头。

    宴哲的眼中冒出惊喜来:“你果然是个有眼光的人。能看上宴凌舟,就说明你眼光不错。但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宴家的情况,现在,我相信你会做出更明智的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选择你吗?

    温阮低下头,怕自己这会儿真的笑场,晚上被赶出去睡雪地似乎不是很好的选择。

    宴哲看着他低头,大约以为他是害羞了,停了一会儿,招手叫来刚才那两个堂弟:“你们找我什么事?”

    “三婶来了!”其中一个兴奋地说,“上次她来,就说要找宴凌舟的,结果错过了,今天怕是有备而来,有好戏看了。”

    宴哲皱了皱眉:“没看见温阮在这儿吗?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看向温阮,却见男生并没有多少关切的神色,晶亮的眼睛反而看向了自己。

    心里不由得涌起一波冲动,宴哲突然靠近了些:“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也可以来看看,宴凌舟家里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你要是继续和他好下去,要面临的是什么。”

    他说完朝温阮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自己下楼。

    弯弯绕绕一段路程后,温阮估计,他们又回到了主宅那边。

    白天里嘻嘻哈哈的那些小辈,这会儿正偷偷凑在一面单面镜前,看着镜子的那一面。

    宴哲走了过去,挥开几个年龄小的,带着温阮站在了最前面。

    那是一楼的公共起居室,宴凌舟正背对着镜子站着,他的对面,则坐着一个美丽的女人。

    温阮刚才还在画像上见过的,他的母亲。

    熟悉的尖锐音调在耳边响起,因为镜面的阻碍,变得有些诡异。

    “我记得我们说好了的,日内瓦秋拍上的那套赤罂粟是我的,你为什么不守信用?”

    女人的面相依然很美,保养得很好,此刻却扭曲着,充满了愤怒。

    “我说过您可以拍下那套赤罂粟,但并不是让您为了去买一套珠宝去倾家荡产。那套赤罂粟的溢价已经高出了评估师给出上限的两倍,我不可能抽调自己公司的资金来为您加注,更何况,您资金不足并不是我给得不够,是您自己赌掉了。”

    女人的眼睛猛地紧缩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宴凌舟对她的行动这么清楚,但很快,蛮横的神情就出现在她的眼中。

    “来了来了,要来了。”一个男生小声说。

    一墙之隔,女人很快就发起了脾气:“宴凌舟,你这是对母亲的态度吗?我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我赌输的那一点钱能影响什么!是你不肯继续给钱我才会拍不下那套赤罂粟,你……”

    尖叫声一直在持续,看热闹的小辈们窃窃私语,温阮却只盯着宴凌舟的背影。

    他突然想起了那一次在钢厂外他萧瑟的背影,那时的他,似乎也遭遇到了相似的情形。

    “看到了吗?”宴哲在他耳边轻声说,“这可是他亲妈,是他永远也无法摆脱的血亲,所以也是他死也摆脱不掉的大麻烦。”

    镜子那头,女人终于平静了一点,伸出手来:“算了,跟你发脾气也没用,木头一样。再给我三百万,我还看中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起居室的房门前,传来了宴云峰的暴喝:“不要给她,她就是被你们给惯的,婚都离了,凭什么再到宴家来要钱?”

    女人却毫不示弱:“离婚了又怎么样?他还不照样是我儿子?做儿子的孝敬母亲难道不应该?”

    她讽刺地扯着嘴角:“老爷子,平日里说什么血浓于水,是亲人就要拉一把的,是您吧!怎么,我和凌舟可是亲母子,凭什么他就要向着你傅家而不向着我?”

    老爷子气得脸红,把拐杖跺得梆梆响。

    而镜子的这一遍,大部分的小辈却暗暗在开心。

    “看到了没有,”宴哲在他耳边轻声道,“这就是宴凌舟的母亲,他的血管里可也流着这样的血。贪婪、刻薄、蛮不讲理。我悄悄告诉你,老爷子早就因为这个对他有意见了!你以为宴凌舟为什么有那么多时间进去你们学校?那是因为上一次董事会,他已经被取代了,而他还反过来抢了宴家的生意。这不是跟他妈一个德行……”

    耳边的人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身旁的富三代们或鄙夷,或庆幸,却没有一个人,关心这件事到底该如何解决。

    这就是他所谓的血亲,这就是宴爷爷眼中的亲人!

    温阮看着一墙之隔的宴凌舟,这就是他的生活吗?

    而就在这一刻,不知宴云峰说了什么,女人突然大声尖叫起来:“这是他欠我的!欠我的!你别忘了,是他害死了双双!那可是你最疼爱的孙女,宴家唯一的女孩!他才是罪魁祸首!!”

    保安冲了进去,拉起疯狂的女人,却又不敢弄疼弄伤她,起居室里一片混乱。

    宴哲回头看见温阮惊讶的神情,竟然也露出惊讶来:“你不知道啊,宴凌舟小时候因为贪玩被绑架,把他妹妹害死了。”

    有人嘀咕着:“据说爷爷最喜欢女孩了,可惜生的都是儿子,好不容易来了个孙女,疼得跟什么似的。”

    “呿,我觉得挺好,要是她在,爷爷说不定会把宴家交给她。”

    身边一片嘈杂,温阮却什么也听不见。

    他想起了宴凌舟的第一次梦游,是因为梁建中和街道主任说起了小女孩的绑架案。

    而第二次梦游,则发生在撞破车站小女孩拐卖案之后。

    还有走廊里的画像、公寓里的安全屋,被他放在安全屋中,早已褪色的芭比娃娃。

    他说:“别怕,哥哥来了”

    他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说:“不能伤害她,不能伤害她,不能伤害她……”

    温阮猛地抬起头,小起居室里居然已经没有了宴凌舟的身影。

    他推开围在身边的富三代们,冲出大宅。

    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因为地热而在半空融化,变为雨滴。

    而他,就站在湿漉漉的院子里,他的车旁。

    手还搭在半开的车门上,却没有上车。

    他只是萧瑟地、孤独地,垂着头,站在纷飞的白雪之中。

    雪花落在他的头发和肩头,渐渐染白他的发,压上他的肩,让他变成这黑沉沉的庭院中,一个僵硬的雪人。

    但是,有人飞奔而至。

    温阮只穿了一件羊毛衫,脚上踩着拖鞋,和他一样,发梢上沾着白雪,脸颊上都是雪花融化的水。

    他站在他面前,微微踮起脚尖,扬起颤抖的双臂,揽住了他的脖子。

    他紧紧盯着他失神的眼睛,问他:“我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宴凌舟才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温阮。”

    但温阮立刻又问:“温阮是谁?”

    这一次,更长的沉默过去,宴凌舟花了很多时间,才从记忆里找到那些答案:

    “小软、软软、可爱的小猫猫,喜欢摸我腹肌的小兔子,我还没追上的……”

    “傻瓜。”

    温阮颤抖着,捧住他的脸颊,吻上他的唇。

    “我是一直在你身边的人。”

    “别怕,你还有我。”

    第50章 第 50 章 若是月亮还没来,路灯也……

    “一直在我身边的……”

    宴凌舟的声音很轻, 也很迟钝,仿佛花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完全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此刻的宴凌舟, 脑子还是木的, 根本弄不清自己现在的感受, 但他下意识地握住了温阮的指尖。

    雪地里,男生的手指冷得像是一块冰,身体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尽管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尽管他并不知道温阮此刻要做什么, 此刻宴凌舟心里只有一个判断——温阮很冷。

    他拉开车门, 把温阮按了进去,自己也跟着上去。

    关门, 点火,打开空调,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行动,眼睛却一直看着温阮。

    而温阮此刻,似乎并没有去感知温度的变化, 只是反手握住了宴凌舟的手指, 静静地看着他。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喜欢宴凌舟。

    外表光鲜无比的男人,却有着极为矛盾的行为,他本能地觉得,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不喜欢这种只知其外而不明其内的状况。

    他希望宴凌舟能告诉他所有的一切,不论是光鲜的,还是黑暗的。

    哪怕玫瑰下都有利刺, 哪怕绿茵下终有腐朽,他也想看到他的全貌,看到了,再做出自己的选择。

    而如今,他看到了。

    虽然是以他最不愿经历的方式。

    无情的家人,突然撕裂的伤口处,无处不在的嫉妒与嘲讽。

    宴家大宅,像一只吃人的巨兽,虎视眈眈,试图将他吞没,同化在他本身的黑暗中。

    无数人羡慕、嫉妒的表面下,是深渊一般的伤痛与悔恨。

    这一刻,温阮变得坦然。

    他不怕宴凌舟有缺陷。

    人人都会有缺陷,这根本无法避免,只有看清了,才知道能否接受,如何接受。

    外在的艰难都是暂时的,这是他很早就懂得的道理。

    宴家的前院光线暗淡,所有的光都来自那栋黑沉沉的别墅。

    他可以想见,方才那些戏谑的、兴奋看热闹的眼神此刻也正盯着他们,但他不在乎。

    他只是静静地握着宴凌舟的手,一言不发地等着他缓过来。

    宴凌舟慢慢地回过神来。

    他看着温阮的眼睛,眼神里似乎有一时的恍惚,而后变得难过,再接下来,他垂下眼眸,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他轻轻松开温阮的手,俯身过来,给他系上安全带。

    温阮没有反抗,没有问为什么,顺从地坐好,看着他也坐正,系好安全带,踩油门。

    跑车发出轰鸣,飘落的雪花被发动机震得四散,轮胎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黑沉沉的院落被雪亮的车灯劈开,大宅被照得苍白。

    此刻才有人慌忙跑出来,但车已绝尘而去。

    驶出了宴家的地热带,山路变得湿滑,宴凌舟降低了速度,开得更稳。

    “我们要去哪儿?”温阮看向驾驶座的宴凌舟,“市区?”

    “不是。”宴凌舟专注地开车,在经过一段窄小的山路之后,他才说,“我带你去一个……”

    他似乎有点顾虑,但过了一会儿之后,还是说了出来:“是一个我曾经住过很久的地方,在那里,我可能会比较好解释。”

    解释。

    温阮此刻记起他们出门的原因,是因为宴凌舟妈妈的话,因为那个关于宴家唯一一个女孩的事。

    这让他有点害怕。

    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此刻,宴凌舟愿意说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很快经过了度假山庄。

    欢声笑语从山庄中传出,天上还有零散的烟花在绽放。

    “对不起,这个时候你本应该在山庄和他们一起玩的。”宴凌舟握着方向盘,脸颊被升起的火光照亮,“现在却要……”

    “那你欠我一晚烟花?”温阮接口,“他们还说要去泡温泉,虽然我觉得山庄的温泉可能是锅炉烧的。”

    宴凌舟似乎是扭头看了他一眼,发出了很轻的笑声:“你的推测很有道理,这附近虽然有地热资源,但其实很小,全都在我们来的那边。”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跟地质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大半夜地在讨论A市的地热。

    温阮扭头看了看窗外,很快又转了回来。

    对话虽然无聊,但是车里的气氛却变了。

    宴凌舟一直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不少,方才的笑意一直延续着。

    转过一个弯,到了先前训练的拓展基地,宴凌舟驶离道路,把车停在了训练馆的门口。

    他说的住过的地方……

    温阮有些奇怪,可宴凌舟已经飞快下车,跑进建筑,又很快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大的旅行袋。

    回到车上,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件白色羽绒服,搭在温阮腿上,又在袋子底下翻了翻,找出来两个好看的盒子。

    “车里不冷,但等会儿还是要下车的。”他说,“这……是一点小点心,本来就是给你买的,只是……”

    或许是打算作为新年礼物或者别的什么,温阮看见盒子上用丝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但他没说什么,扯了扯那件羽绒服,小心地不让衣摆拖到车座的空隙里,然后打开了那个蝴蝶结。

    盒子里是他最爱吃的黄油曲奇。

    温阮拿了一块,又托着盒子,放到宴凌舟眼前。

    没等他开口,温阮就说:“吃几块吧,你晚饭都没吃多少,万一等会儿饿晕了,我可不会开这么高级的车。”

    宴凌舟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拿起一块来吃了。

    这时他才从贴身的羊绒衫里,掏出一小盒牛奶,递给温阮。

    包装袋是温热的。

    温阮看了眼这个傻子,又拿出几块饼干,塞进他嘴里。撕下吸管插进牛奶盒,再把吸管递到他嘴边。

    等到宴凌舟喝过一大口,他才收回了饼干和牛奶,自己吃起来。

    车子再次上路的时候,车厢里有了细小的动静,那是温阮从小盒子里挑出曲奇的窸窣声,是他像个小仓鼠一样,把饼干咬开时的细微脆响,还有吸管在牛奶中发出的声音。

    宴凌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这会儿带着的不是温阮,而是小软糖。

    山路转来转去,离开拓展基地不久,他就拐上了另一条岔路,去往另一座山。

    温阮吃完饼干,把空的饼干盒和牛奶袋打包放好,指了指宴凌舟的车载音响:“你为什么开车都不听歌?”

    宴凌舟顿了顿:“我长年在国外,都不知道现在有什么歌。”

    “那就听我的歌单好了。”

    温阮掏出手机,连上车载蓝牙,一个温柔的女声立刻从音响中飘了出来。

    温阮的声音跟着歌声轻哼:“若是月亮还没来,路灯也可照窗台,照着白色的山茶花微微开……”【1】

    悠扬的歌声在车厢里飘荡,宴凌舟听了几遍,问:“歌词里是说路灯?”

    “对,路灯!”温阮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山路,“月亮照在山茶花上固然美,路灯、车灯照上去也是一样的,不必强求。”

    似乎在试图理解这句话,宴凌舟过了一会儿才问:“这,算是你的人生哲学吗?”

    “差不多吧,”温阮靠向椅背,“花开的时候,享受那份美好就行,也许等到月亮出来,花已经谢了呢?”

    又过了一会儿,宴凌舟在歌声中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觉得,如果要说,总要找个合适的时机,但没想到是现在。”

    谈话突然回到主题,温阮有点意外,但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呢?

    或许他该早点告诉宴凌舟他会梦游的,至少给他个心理准备,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斟酌着开口:“其实,我之前也有一点点猜测,毕竟你反常的地方很少,却非常集中。”

    宴凌舟果然看了过来:“反常?”

    温阮突然有点想笑:“你知道你会梦游吗?”

    宴凌舟显然很震惊,但在听过温阮的描述之后,他安静了很久。

    “之前在国外,我都是吃药的。”宴凌舟坦承,“每次到了压力大或者情绪出现低落的时候,我就会吃,虽然医生说不该依赖。”

    可奇怪的是,从回国那天被偷走药瓶开始,宴凌舟竟然真真切切地把这事给忘了。

    就连去南美开启生意的那个月,都没有想过吃药的问题。

    他疑惑地盯着前方的山路,在道路平坦的时候看了眼温阮。

    温阮:……

    还是不要告诉他人工制药的事情吧。

    气氛再次回归尴尬,但很快,车速降了下来,宴凌舟所说的地方到了。

    温阮以为,这里应该是一个庄园或者小院,因为宴凌舟说,这是他“住过很久的地方。”

    但目之所及的,却是一片墓场。

    这里是A市的顶级陵园,价格高昂,一般不对民众开放。

    而门禁系统在扫描了宴凌舟的车牌后,自动打开了。

    落雪的季节里,松柏苍翠,道路两边的路灯感应到车辆的到来,一盏盏亮起,又在车经过后,一点点熄灭。

    雪花落下来,虽然现在是夜晚,却并没有阴森的感觉,墓园里极为清净,只是有些寂寥。

    车缓缓穿过墓园,来到最里面的院子,需要经过二次门禁。

    宴凌舟将车停在了那扇巨大的铁门前,扭头看温阮:“怕吗?”

    温阮摇了摇头,解开安全带,把搭在腿上的羽绒服拿起来穿上。

    宴凌舟下了车。

    “是宴家的私人墓地。”宴凌舟向他伸出手。

    大铁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只开了一条缝,宴凌舟拉着温阮进去。

    感应灯光亮起。

    飘飘洒洒的雪花下,汉白玉做成了可爱的云朵基座,基座之上,是一座水晶雕刻的,等身水晶天使像。

    那大约是个三岁的小天使,站在基座上也只比温阮高过一个头。穿着漂亮的迪士尼公主裙,手里还拿着一根小小的魔法棒,小手举起,像要给每个进来的人施以祝福。

    可爱的小脸上是快乐的笑,纤长的眼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湿漉漉的,栩栩如生。

    宴凌舟站在那尊雕像下,仰头看着小女孩的脸。

    雪花从天空中洒下来,落在他的脸上,又融化成水滴。

    宴凌舟的目光十分柔和,他伸手,轻轻抹去小天使睫毛和发顶上的雪花,柔声说:“双双,哥哥来了。”

    进入一旁的小纪念堂时,温阮突然有种错觉,像是回到了宴凌舟的那间公寓。

    智能系统如出一辙,只是环境不同。

    纪念堂不算大,只能感应柜里摆放的是各个年代的芭比娃娃,从二十年前到前几天的新款,整整齐齐。

    电子蜡烛边的花是新鲜的,包着漂亮的玻璃纸,打着蝴蝶结。

    桌子一角放着台小巧的投影仪,大约是用来放小姑娘生前的影像,还是十年前的老型号,边边角角都有些许磨损,可见之前用得很频繁。

    宴凌舟正从智能柜的地步搬出地垫和薄毯,见温阮有兴趣,便解释道:“那还是我出国前买的,后来一直没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放出来。”

    地垫是彩色的,充满童趣。

    宴凌舟铺垫子的时候很认真,边边角角都仔细捋平,用了很长时间。

    或许,这并不是完美主义作祟,只是还在犹豫和拖延。

    温阮站在墙角,看着他过分认真的动作,却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宴凌舟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向温阮伸出手。

    等到温阮把手放上来,他牵着他坐到地垫上。

    身后的墙上也有垫子,还包了一层薄毯,靠起来很舒服。

    宴凌舟依然牵着温阮,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双双是我的亲妹妹,她出生那年,我只有五岁。因为早产,她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的温箱。我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都满月了,可还是很小,身高只有40厘米,体重还不到5斤。”

    宴凌舟笑了笑:“我当时其实挺害怕的,小婴儿的脑袋都很大,早产儿就更明显,看起来就像个怪异的外星人。”

    “她躺在温箱里,似乎很无聊,嘴巴瘪了瘪,看起来快哭了。护士很机械地用小小的奶瓶给她喂奶,她喝得很慢,以至于护士有些不耐烦,所以我问,能不能让我试试。护士让我从温箱的操作孔里伸手进去拿着奶瓶,隔着一层塑胶手套,我小心翼翼地倾斜奶瓶,怕要呛到他。”

    他说得很慢,温阮似乎真的能看到那样的画面,一个小小的,只有五岁的男孩,战战兢兢地踮着脚,站在温箱旁,小心地给另一个更小的孩子喂奶。

    “但是我喂到一半,她就不喝了,扭着头吐出了奶嘴。我有点慌,但这时护士来了电话走到了一旁,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捏着奶瓶去吸引她的注意力。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抬起胳膊,抓住了我的手指。”

    小婴儿的力量不大,但此刻,他却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和急切。

    隔着塑胶手套,两个相同血脉的孩子看到了彼此。

    若说先前,妹妹这个词对他而言还只是一个代称,一个符号,到了此刻,感受到手指上轻轻的抓握,她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很快,妹妹就出院了。

    “也许你今晚已经听说了,我爷爷其实很想要个女儿。但奶奶去世得早,他也不愿再娶,便只养大了三个儿子。”

    宴凌舟依然轻轻摩挲着温阮的手背:“我的大伯二伯生的也都是儿子,今天你应该都见到过了,双双是宴家三代里唯一的女孩,所以家里很宠她,什么都给最好的,她的吃穿用度,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比不上。”

    温阮笑了一下:“你嫉妒吗?”

    宴凌舟也跟着他笑了笑:“有什么好嫉妒的,我也想把最好的给她,她本来就是个小天使。”

    说到天使,温阮想起了门口的那尊水晶雕像,一想到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他也觉得这么想很正常。

    “双双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很乖,很听话,和我的感情也很好。从她回家开始,我就一直带着她玩,等她可以走路以后,就变成了我的小尾巴。”

    温阮突然感觉有点担心,因为宴凌舟突然停了下来,寂静的纪念堂里,他听到他略微沉重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说:“双双三岁可以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已经八岁了,上小学三年级。别人家的小孩说到上幼儿园都不怎么乐意,可她不一样,她说她要去,因为这样就可以和哥哥一起坐车出去,再一起坐车回来,我也很开心,每天把她送到幼儿园再去学校,放学也跟司机一起,到幼儿园去接她。”

    温阮握着宴凌舟的手攥紧了。

    宴凌舟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是的,后来有一天,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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