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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产钳助人

    第20章 产钳助人【VIP】


    “殿下啊殿下, 快来瞧瞧我这打磨出的这模型样式!”


    “还没试过的样式就不要急着邀功了。殿下,快来看看我这几日寻的纺织娘子们与我一同修改后的图纸。”


    “嘿你这婆娘,只光说你自个改了, 这尺寸图画还不是我教的你?”


    李承乾一个头两个大地看着吵吵嚷嚷的吴工匠与黄娘子携手走入,他们身后还有几个内侍搬运材料木件。


    李承乾面颊尚且残存泪痕, 半边脸还未从上一场情绪中抽身,如今生生被这人逗笑,这场面别提有多滑稽。


    “哎, 小殿下笑了!”


    吴工匠拍掌, 黄娘子拉过自己夫君爽朗笑道:“快给小殿下瞧瞧我们琢磨出来的玩意,我看小殿下还能更高兴。”


    李承乾忍俊不禁,自然轻而易举明白这二人是看出他有伤心事, 只是没有明说用着笨拙的法子给他安慰。


    还有那么多真正关心他的人不是吗?


    李承乾清清方才因为哭喊而有些沙哑的嗓子,搭着顾十二下榻。


    “这才没有几天,是在熬夜做工?”


    吴工匠无所谓摆手, 献宝似的摸摸曲辕犁的各部件:“小殿下快瞧瞧!”


    黄娘子侧开身子:“我家老吴虽说做出了,但是他总觉得还差很多。”


    李承乾蹲下,头朝中间看去:“瞧着是有些怪异。”


    顾十二摸上犁壁回忆少时下地的经历:“这东西放置的高度感觉有点问题。”


    李承乾撑起膝盖起身,曲辕犁的结构看着是简单,真要画图制造出来果然没那么容易。


    “十二,司农卿那处可有消息?”


    顾十二思索:“倒是凑巧,那日司农卿本是打算传信江东官员寻找短曲辕犁,谁料有个来京师述职的江东官员说是好像见过。”


    “前一日才匆匆忙忙赶去江东寻这短曲辕犁和有经验的工匠老农。”


    “等东西送到怕是要个把月之后了。”


    李承乾拍掉手中木屑:“不急, 陛下给的时限是明年春耕前。”


    “吴工匠, 我这寝殿旁恰有一处空地, 我们先试着用用看。”


    吴工匠和黄娘子对视一眼,黄娘子憋不住摸摸后脑勺:“这, 宫里都是皇土这能动吗?”


    李承乾噗嗤一笑:“不都是土还加个皇字!”


    “放心好啦,陛下保准不会怪罪的。”


    毕竟李世民可是史书上记载的在宫里开辟菜园子自己种地来体验农夫民生艰难的家伙。


    黄娘子不好意思:“那就好。”


    几人说话间已经走出寝殿,李承乾左右瞅瞅大手一挥:“就这吧,来试着犁地看看。”


    这几个人真正熟练下过地力气又够的只一个顾十二,顾十二二话不说推着曲辕犁。


    没办法谁叫一时半会变不出来头牛,只能姑且试试。


    顾十二喘着粗气推上几步惊奇道:“这碎土过后果真能将翻耕的土推到另一侧。”


    吴工匠自得哼哼:“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李承乾双眼发亮:“试试推动犁评和提起犁评,看看深耕浅耕效果如何。”


    顾十二点头,小心翼翼地摆弄那处稀奇的犁评。


    不过摆弄几下,这翻开的土壤果真有深有浅,只是他的嘴角却始终下压。


    黄娘子不忍直视吴工匠的傻笑:“跟你说不要那么早高兴,你看果然又出问题了。”


    吴工匠抓抓脸颊:“啊?”


    李承乾走近,顾十二识趣地放手让他自己体验一下。


    “好奇怪的手感。”


    李承乾蹙眉,将脸直接贴近犁评犁建和犁箭的衔接处。


    他伸手触摸,果不其然就见不过是试用了这么一小会,里头磨损居然就磨出了痕迹。


    “吴工匠你快来看看这里。”


    吴工匠走近懊恼不已:“这处的衔接我一直弄不好,还以为最后一次试着成了,没想到……按着这损耗几月就要一换,做出来也是无用功。”


    顾十二弯腰捻捻翻过的土壤:“果然还有犁壁的位置不对。”


    “你们看,就算能一面翻耕一面推土,但是按着眼下这趋势只怕一个来回不到就会出现偏差,翻土速度应该没想象中那么高。”


    李承乾也不失望:“慢慢来吧。”


    “我会去跟陛下请示,这几日你就跟十二住一处,每日来我这我们一起想法子修改。”


    反正他被罚禁足,正无事可做。


    “曲辕犁先不提,黄娘子说说改良的纺车和织布机,可以开始打制了吗?”


    黄娘子拍拍吴工匠的后背用作安慰,骤然听到李承乾的话便从胸口掏出


    上头画着两架机器,一架用


    织布机以李承乾的眼光来看还是相当粗糙,只是对比他最初的草图修改地方,


    李承乾不奇怪。中国古代的织物多以丝麻为主,等棉大规模推广已是宋元之后,汉家小老百姓织布的手艺和机器跟海南岛上的黎族人有相差,最后要反向靠黄道婆引进黎人的技术。


    黄娘殿下画得太奇怪,大家不知深意没什么好法子,小殿下莫要怪罪。”


    “纺车的话按着小殿下的思路以水力驱动,纺车的锭子数可达几十枚,远不是小纺车的两三枚可比。”


    李承乾摸摸下巴:“是我着急了,织布机先搁置,或者黄娘子想的话可以用各种原料试试,找找灵感。”


    毕竟棉还没登场,他画的机器样式由于来自后世更偏向以棉织布,没有实物凭空改进着实是难的。


    “至于纺车不好闭门造车,宫里也没什么适合试用水转纺车的地方。”


    “黄娘子不若出宫与纺纱作坊合作尝试,我好歹身为皇子,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李承乾一锤定音。


    接下来几日李承乾过得相当规律。


    日日早起领着全宫内侍宫女做八段锦,中午就一边和吴工匠吃饭一边撸起袖子从零开始学木工。


    下午做化学实验,不是炼胡桃木墨水就是制铁胆墨水,为了更适配中国毛笔,李承乾还做了些微改动。


    晚上翻翻后世现代早就失传的典籍文献,日子那叫一个美。


    说起来也奇怪,这几日他生火炼墨倒是没酿出什么事,他那天当真是运气不好。


    李承乾哼哼唧唧地想着,拿起用胡桃木墨水写就已经五六日的纸张。


    字迹果然又淡了,不过到如今这地步也差不多到极限。


    李承乾又沾沾水涂抹,也不是完全不防水,就是效果太差。


    李承乾看向另一款铁胆墨水。


    铁胆墨水他分为了两组,一组添加桃胶一组不加,不过写了几个字李承乾果断放弃没添加桃胶的那瓶墨水。


    墨性太散,* 完全写不成字。


    添加桃胶的墨水倒是看着质感比胡桃木墨水好很多。


    李承乾落笔密密麻麻写就墨水的制作与使用提示,完成后他揉着太阳穴。


    两款墨水已基本成型,是时候把配方和炼制方法告诉宫外春色纸坊的陈蓉老板,让她来贩卖推广,走出降低墨价的第一步。


    李承乾起身,久坐让他眼前发白,他缓了缓:“十二,随我去殿外走走。”


    ***


    李承乾这几日确实过得有声有色,只是苦了李世民,案桌都快被直谏的奏表堆满。


    毕竟李承乾完全没有遮掩自己在干什么,在些不知真相的老臣眼中李承乾就是天天跟着个工匠在宫里翻土,何况又有前段时间险些火烧崇文殿的例子,一时半会确也不止李渊旧党多嘴。


    其中就数脾性耿直出身秦王府十八学士的于志宁最为不满。


    偏生他去寻过孔颖达,这老小儿也不知吃错什么药,这些天关门谢客两耳不闻窗外事。


    吃到闭门羹的于志宁越发不满,几乎已经到了一天一进谏的程度。


    显德殿内,李世民刚翻看完一份奏表,随手拿过一份看了还没两眼他当即“啪”地一声合上。


    身旁的杜如晦见怪不怪:“是不满陛下在宫中带禁军府兵练箭习武还是不满小殿下胡闹顽劣?”


    李世民瞪了杜如晦一眼:“也不盼点你家陛下好的。”


    房玄龄笑眯眯:“要臣说小殿下和陛下不愧是亲父子,一个日日早起带小半个宫的侍女内侍练八段锦,一个日日教授府兵禁军习武,也不怪大家苦谏。”


    杜如晦忍笑,房玄龄目不斜视。


    李世民轻哼视而不见房玄龄的调侃:“大多都是一两封奏表后就再无下文,只这一个于志宁性直,我看用不了多久都要亲自到我跟前来同我据理力争了。”


    说完李世民瞥见杜如晦“幸灾乐祸”的笑,他好整以暇:“还有心思调笑,怎么,马掌制出了?”


    杜如晦“悲愤”,怎么就揪着他不放,陛下听听房玄龄那话啊!


    果然是偏心,他不由长吁短叹:“嘁,刚立国就有一群死脑筋的家伙,还嫌弃臣掺和铁匠活有辱斯文。”


    眼见笑容从他面上转移到李世民面上,杜如晦无奈:“不说这些糟心的。再两日第一批马掌就该打造出来了,到时陛下可亲自前往验收成果。”


    李世民心情舒畅:“好!”


    “啧,还有一事。”


    “我已收到孙思邈的求见,他今日入宫,打算将牛痘和护理的事宜一并写就完成。”


    “泾阳县的官吏医工多是被孙思邈手把手教导且痘苗也准备完全,等秋收结束是时候该试试了。”


    房玄龄想了想自身后书阁取出一卷图志:“陛下,这是泾阳县大致的人口户数情况以及当地富商名录。”


    杜如晦视线扫过,在一苏字上停留:“苏,臣记得这家苏姓当地富商是隋朝四贵苏威一族的偏支。”


    李世民挑眉:“前朝苏威家的?”


    房玄龄好声好气:“倒底曾是四贵之一,王窦平后想着陛下那时年岁小沽而待价,谁料被陛下上皇所拒,最终不复往昔。”


    杜如晦摇头:“算不上。”


    “苏威死后其子其孙反而老实听话,戒骄戒躁只一门心思做些御史等清流的活计,没了祖上的豪横越显诗书清贵家风,如今在文人中风评不错。”


    “更不要说苏威的一个孙子不就是我们秦王府的十八学士吗?”


    李世民闭目养神:“我清楚。”


    “书香门第家风清白偏生又无大的势力掣肘,皇后曾与我商议过未来太子的妻族,苏家是个上上乘的选择。”


    “苏家也有这个意思,今日还派了那苏威的孙子苏亶之妻给皇后递贴子求见,带着她那小女儿一道。”


    杜如晦嘶声:“这苏亶之妻臣记得怀孕都快八月了吧,真是舍得。”


    李世民的声音不疾不徐:“太子妃的位置苏家可是相当看重。”


    接着他话题一转:“苏家偏支的富商不也要依靠本家而活?”


    “怕出头的商贾动作太慢,接种牛痘的耗费一人三十文,就让苏家富商起个头替第一批三百数量的百姓包圆,后续就等着看其他商户有样学样吧。”


    “义商的好名声与和皇家的合作机会,互利互惠。”


    李世民面上神情愈发闲适,吩咐贴身内侍:“去,将我的话转达皇后,皇后同我心照不宣自然明白该如何做。”


    ***


    李承乾狐疑地盯着不远处在廊亭歇脚了许久的一对母女。


    什么玩意儿,他都在院子走上好几圈了怎么人还杵那一动不动。


    “十二,那俩人谁啊?”


    顾十二眯眼迟疑许久:“呃,瞧着是苏家的女眷。”


    “苏、咳,苏家的女眷?!”


    李承乾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这不是历史上李承乾太子妃的姓氏吗?


    “哪个苏家?”


    顾十二绞尽脑汁:“好像是……是隋朝苏威的苏家。”


    得,还真是这个苏!


    李承乾无语。


    那小女孩不会是未来太子妃吧?


    李承乾踮脚,那小女孩远看不过与他差不多大,看不清样貌。


    隋唐时代多为早婚,他记着李承乾是贞观九年娶的太子妃。


    李承乾掐指一算,心头一哽。


    天呐,那个时候他不过十六七,那太子妃也只十五六,连高中都是勉强吧。


    满脑子完蛋的李承乾内心还未哀嚎完,突兀察觉前方情况不对。


    “哎,十二,那孕妇是不是要生了?!”


    顾十二一懵:“好像还真是!”


    我靠!


    人命关天李承乾想也不想冲一旁侍卫喊道:“快,这附近只有我这寝殿有歇脚的地方,快把人带过来,还有太医稳婆,快快快!”


    李承乾话音刚落,一个面色通红的小姑娘喘着气跑到他面前,眼角挂着泪,说话断断续续瞧着慌张不已:“殿、殿下,求殿下救救我阿娘!”


    小姑娘年岁不大,一张小脸俏丽看着就是个美人坯子,偏生她哭得隐忍,不会惹人心烦反倒叫人升起怜惜。


    李承乾手足无措。


    他幼时在孤儿院天天打架,何曾面对过这样乖巧可怜的小女孩。


    “你先别哭,告诉我你阿娘肚子多大了?”


    小姑娘抹抹眼角泪水:“八个月。”


    还是个早产!


    李承乾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十二,快去叫我阿娘来!”


    “早产之兆,还真是每次遇上殿下都有麻烦。”


    孙思邈的声音犹如天籁,李承乾惊喜转身:“孙公!”


    刚入宫打算面见李世民的孙思邈不过是听闻李承乾被禁足,想来先看看人,谁料突来一个孕妇早产的意外。


    “孙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孙思邈面色肃然:“热水剪刀老参备上,将人安置殿内,贫道先瞧瞧这妇人的脉象。”


    宋夏至毫不犹豫:“我来!”


    李承乾这才发现孙思邈背后还跟着他认定的小护士宋夏至,他心头微松:“快,将人抬进去。”


    “等一下,护理护理,别忘记让靠近孕妇的人都要用热水洗手!”


    宋夏至应声:“放心。”


    现场乱哄哄一片,李承乾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太阳穴鼓鼓发疼。


    “咳咳咳,还好这几日没忘记喝药锻炼。”


    李承乾小声咳嗽,一转头就见默默落泪的小姑娘,他心软片刻牵起小姑娘的手:“走吧。”


    小姑娘勉强自己撑出一抹笑:“多谢殿下。”


    这孕妇送入,一时半会也没他们两个小孩的事。


    李承乾一面焦急地盯着指挥宫女端着血水来来往往出入屋内的宋夏至一面不忍心地抬手遮住小姑娘的双眼。


    小姑娘很是听话,只默默落泪并不吵闹。


    他算着时间拉住一旁帮忙的顾十二:“孙公如何说,还有稳婆呢找来了吗?”


    顾十二看着李承乾身侧的小姑娘,没法子只好凑近李承乾耳畔低语:“早产得太突然,孙公瞧着还有难产之兆。”


    “至于稳婆,后宫上皇后妃恰巧要在这几日临盆,好的稳婆如今都紧着那位,叫人过来还需要时间。”


    李承乾吸气,语调刚想提高顾念小姑娘不得不压低声音:“孙公……”


    “没事的,你们说吧,那是我阿娘,我也想听的。”


    小姑娘颤巍巍的嗓音打断李承乾的话,李承乾怔愣一瞬叹道:“罢,我们不瞒你。”


    “只孙公到底不是专精此道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乳母,我那几个弟弟妹妹的乳母可曾有懂一点稳婆手艺的?”


    这是李承乾能想的可能最贴近稳婆的人了。


    顾十二脱口而出:“小殿下的乳母遂安夫人就是啊!”


    李承乾一噎,这不是人几月前出宫奔丧还没回来吗。


    顾十二说着说着眼眸泛起亮光:“遂安夫人今日就回宫了。奴先前还在皇后那瞧见她,算算时间见过皇后也快到我们这了。”


    李承乾惊喜:“那还不快去请!”


    顾十二刚迈步,急忙忙的女声远远就自外头传来:“小殿下如此金贵的身份,怎么好让自己呆在这般地方!”


    李承乾眼疾手快捂住小姑娘耳朵:“奶娘,人命要紧,我既身份金贵自是不怕所谓冲撞。”


    遂安夫人讪讪:“小殿下心善,我这就去看看那夫人。”


    李承乾凝视着遂安夫人迈入产房的背影,心中各种思绪闪过。


    遂安夫人,李承乾的奶娘。


    史书上仅存的几则记载一是她不满东宫器用缺少,常常在长孙如堇跟前索要开支,最后被长孙如堇婉拒回来,言说太子要紧的是德行而非花销。


    其二便是在孔颖达等一众东宫属官犯颜进谏时劝其不可屡致面折。


    想想历史上李承乾未来的荒唐,这奶娘出面的背后不知是否有李承乾的暗示。


    可不管是否有暗示,一个奶娘如此做说得好听是溺爱自家小主人,她实际上干的事桩桩件件都是插手东宫前朝,失职最大的就是李承乾,是他自己。


    思及此李承乾强忍喉间涩意。


    他根本不承认历史上那个跟鬼火少年一样的李承乾是他自己,故而每次思考所谓“前世”时总是浑身不舒服。


    下属到底用得怎么样看得不就是上头的人,前朝老臣裴矩都能佞于隋而忠于唐,没道理他会走历史上的老路。


    毕竟方才遂安夫人话语里的担忧急切并非作假。


    李承乾垂眸,这才注意到小姑娘的耳朵还被自己捂着,他赶忙松手哄到:“没事了,我乳母会些稳婆的活,你阿娘一定不会出事的。”


    小姑娘抿唇犹豫地看着李承乾温暖的手掌。


    李承乾轻笑递出手,小姑娘默默拉上他的小指不发一言。


    将近一个时辰,屋内依旧嘈杂声不断,孙思邈、宋夏至和遂安夫人以及一应稳婆太医出来时皆是急得满头大汗。


    “孙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早在不久前就带着稳婆太医赶来的长孙如堇询问。


    孙思邈疲倦地揉动手腕:“不好。”


    “若非先前有遂安夫人帮忙,只怕那苏家娘子的孩子根本撑不到这时。”


    宋夏至懊恼:“苏家娘子的身子骨越来越差,好不容易已经看到婴孩的头,可这最后一口气我怕苏家娘子撑不住。”


    “不说了,我得去里头照顾苏家娘子。”


    遂安夫人叹气:“这也不是头胎,还这般艰难,再拖下去……”


    长孙如堇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冷静:“先不论孩子,只保大人是否可行?”


    孙思邈皱眉:“难就难在这里,苏家娘子是早产身子骨还不好,婴孩出来自是能两全其美,偏偏出不来,很大可能一尸两命。”


    李承乾只觉右手小指猛然一疼,他低头冲眼眶通红的小姑娘低语:“莫怕。”


    “孙公,你还记得那书里的产钳吗?”


    李承乾松开小姑娘的手闪到其面前冲孙思邈惊喜开口。


    小姑娘咬唇,盯着此刻李承乾算不得多宽厚的背影有些发愣。


    孙思邈不动声色,牛痘与护理让他在这一刻选择相信李承乾不是在无事找事。


    他下意识不去深究为何一八岁稚童懂得如此之多,只要于民有利便好。


    “你是说……”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李承乾脑中闪过论坛青天顺手的科普:“虽然孙公还未试过,可事已至此不若死马当活马医。”


    他知道使用产钳后可能会有并发症,可事到如今既然能看到头,那就得先把孩子拉出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一尸两命。


    “产钳,就是弄个钳子将胎儿夹出来的产钳!”


    现场一片哗然,长孙如堇沉默走近李承乾,似乎在以她的阿娘身份为其做依靠。


    李承乾眨去湿润,而后毫不犹豫看向孙思邈等他的回答。


    孙思邈垂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发抖:“贫道并非专精于此却是忘了,小殿下快与贫道去安静处将产钳的图纸画出来。”


    “先着人吊着苏家娘子的命。”


    已有人送上纸笔,孙思邈站在李承乾身前遮挡众人的视线。


    李承乾额头满是汗,滴入眼睛都不敢眨,努力回想青天发的产钳图片,手却意外地稳。


    纸上产钳图形渐成,并非两端尖直的形制,而是前端呈弧形中间镂空,到底部把手处时李承乾犹豫片刻,随即画下适于当代的固定样式,毕竟就古代这科技怎么能搞出螺丝。


    画成,李承乾一把将笔塞到看图飞速思考的孙思邈手中,孙思邈低语:“看着倒是可行,只能试试了。”


    话至此孙思邈语气微妙:“殿下又要把这新东西推到贫道身上?”


    李承乾心虚做着口型:帮帮忙吧。


    孙思邈叹气:罢,总归他的名声确实好使些。


    李承乾感激点头,他抬手:“奶娘还有稳婆你们都来看看,这弧形是否还要修改,能不能卡上婴孩的头颅?”


    遂安夫人到底经验不足看不出个大概,李承乾也不强求:“奶娘你先去屋内帮着看顾苏家娘子。”


    “这位稳婆你看如何?”


    这画通俗易懂,稳婆看了片刻就看出了个大概,她思索一二抓起笔姿势变扭地依据经验改动弧形大小,孙思邈欣喜:“打造产钳的时候也要麻烦稳婆指点尺寸样式。”


    李承乾松了口气:“铁匠铜匠银匠只要会炼东西的不管哪个通通请来,人越多越好,还有记得产钳用银子做,必要打磨地光滑无比干净非常!”


    “人都带来了,朕私库里头的一支百年人参也已拿来,着人切片叫苏家娘子含着去吧。”


    李承乾猛然回首。


    门口逆光处着一袭明黄衣袍的男人负手而立,他的身后跟着的都是四五十岁经验丰富的侍奉宫中的匠人。


    太医行过礼后便着急忙慌从内侍手中接过人参。


    李承乾怔怔:“……阿耶,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世民倒不关心所谓产妇血腥凶煞的传闻,他是个上阵手杀千人的将军,从不在乎这些,也没人敢上前拦。


    李世民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长孙如堇,强大的气场几乎瞬间安抚住了在场所有人。


    他的声音低沉又透着不易察觉的安抚:“你最初说要制产钳时便到了,想着既是要制钳子少不得匠人,又不知这钳子要什么制成,便每种匠人与材料都带过来了。”


    “去吧,去偏殿将那产钳打制出来,莫要惊扰苏家娘子。”


    几个工匠丝毫不敢表露疑惑拿过图纸去往偏殿,就着稳婆的指点叮叮当当打造起来。


    李世民示意众人不必多礼:“照顾苏家娘子要紧。”


    话落他看着尚且呆愣的李承乾好笑走近,毫不犹豫揉乱李承乾的发髻:“怎么傻了,方才的自信稳重呢?”


    李承乾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连续紧绷两个时辰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放松。


    画产钳时他不是不怕。


    怕自己想不起来,怕时间来不及,怕无人理解产钳形制,也怕最终产钳做出来也无济于事。


    可李世民身上有种令人心安的气质,不过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让他七上八下的心落定,他哽咽着站在原地,一双眸眨也不眨地望着李世民,显得可怜至极。


    李世民轻笑:“多大的人了,莫哭。”


    他替李承乾擦干净眼泪,视线落到在场之人中年岁最小的那个小姑娘身上。


    李世民点点李承乾通红的鼻子:“人家小娘子可比你需要人安慰。”


    李承乾不好意思地笑笑,松手向着一旁满脸无奈的孙思邈:“孙公,咱们还是去看着匠人打造产钳吧。”


    李世民看一眼长孙如堇,长孙如堇点头:“我跟着承乾,二郎放心。”


    见在场众人再度忙碌,李世民瞧着一双眼不是盯着产房就是盯着李承乾所去方向偏殿的小姑娘片刻,半弯腰将人抱起。


    小姑娘惊呼,自是没想到一朝天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李世民早年抱自家李丽质抱习惯了,他熟练地轻抚小姑娘颤抖的后背,岔开话题缓解小姑娘内心的不安:“这般懂事的小娘子不知该如何称呼?”


    小姑娘倒也不羞,只哽咽着道:“苏文茵,家中行六。”


    “此番方才还要多谢陛下和殿下,若不是殿下……”


    李世民笑着接受苏文茵对李承乾的感激,不过很快他语气严肃,丝毫不将苏文茵当孩子哄。


    “还有一桩事,我希望苏六娘子要明白。”


    不用朕,并非以皇帝身份与小姑娘“商量”,只是单纯以李承乾父亲的身份开口。


    李世民没有刻意降低声调,进进出出那么多人谁都能听见他的话。


    “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


    “承乾今日已然做了他所能做的全部,就算最后依旧没有救回你阿娘,苏六娘子也该明白。”


    作为天子,李世民不会阻拦李承乾的成长。


    但作为父亲,李世民亦从来都会站在李承乾的身后,替他遮挡一切不必要的风雨霜寒。


    苏文茵眼角湿润。


    她年岁小不代表什么都不懂,她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


    苏文茵点头,软声软气:“臣女知晓。若是今日救不回我阿娘,殿下性子良善,想来殿下亦会自责难受。”


    “殿下助臣女母女良多,臣女自是不希望殿下伤心。”


    李世民哑然失笑。


    若真的定下,这小娘子倒是撑得起太子妃的身份和责任。


    又是将近一个时辰,已经变为窝在长孙如堇怀中的苏文茵再紧张难受也熬不过生理上的困倦,靠着她的肩膀半梦半醒间忽听得一阵欢呼。


    “制出来了,产钳制出来了!”


    李承乾疲倦地跟在孙思邈身后用眼神示意,孙思邈心领神会对李世民躬身:“产钳和帮忙接生孩子的稳婆宫女的手均要用烈酒和热水反复清洗。”


    宋夏至作为最早学习护理的人自是领头教着众人清洗,边教边说:“接生孩子同护理是一样的,接生前用热水烈酒清洗双手可以减少生产过程中的危险和产后娘子们的发病。”


    就是可惜现在来不及做什么口罩手术服,李承乾绞尽脑汁就着宋夏至的话继续:“还有孙公吩咐了,用清洗后干净的麻布纱布遮挡口鼻,衣裳也都换干净的,外头也再套一层干净的纱布,记得把头发遮住在里头。”


    李世民没有多问,一切准备就绪后抱起眼皮子都快睁不开的李承乾看向稳婆:“让孙公在一旁看着,记得小心行事。”


    稳婆拿过产钳:“陛下放心,草民好歹是接生过上千上万的婴孩。这钳子虽没见过,但也猜得出钳子该如何使劲。”


    李世民点头:“去吧。”


    天色已然昏暗,产房外静得可怕,只听得痛苦却微弱的女声不断哀嚎。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怀抱苏文茵的长孙如堇猛然坐直身子。


    下一瞬,一道微弱的婴儿哭喊声传出。


    苏文茵喜极而泣环住长孙如堇的脖颈,李承乾猛然将头靠到李世民的肩膀,抱着孩子的夫妻俩相视一笑。


    稳婆兴奋的声音传出:“是个小娘子,母女平安!”


    孙思邈的感慨着紧随其后:“婴孩头部有产钳留下的淤痕,许是会有后患。”


    “不过原是母女难保如今都好端端活了下来,自是不必苛责。”


    “产钳本就是保命之物。”


    “一个产钳能挽救数万万危难婴孩,保下数万万难产妇人,大善,大善啊。”


    李承乾困顿不已,迷迷糊糊间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的眸色平静,可细微处似有星星坠入,明亮非常,又烫得人心尖发颤。


    今日见过一遭,产钳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清楚。


    “睡吧。”


    李世民整理李承乾的鬓发,语气轻柔。


    李承乾闭上双眼,安静地窝在李世民怀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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