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尾声 他们彻底被宣布赦免……
历时月余, 新皇登基,钟昭帮忙操持完大典之后,总算稍微腾出一些空来, 去检查自己家的库房里堆着的一堆稀罕玩意儿, 并且跟乔梵一起蹲在地上列单子。
他近来太忙, 很多东西都没亲眼看过,此时命下人逐一拆开,仔细打量后再决定要不要加进去。
而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乔梵哪能不知道主子买回这些东西,是想做些什么, 笑着打趣:“汾州和平阳不安定, 城防需要重新整饬,百姓也需要安抚,先前派驻过去的武将能力不济, 不仅没解决问题,还引发了不必要的骚乱, 武靖侯连登基大典都没看便走了,今天才会回京,您要去接他吗?”
“圣旨上写的迎接使不是我。”
自上次镇国公府一行后, 江望渡便被派了出去, 解决谢停和丘秀成遗留下来的烂摊子, 算起来两个人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 唯有信件可以寄托思念,但到底看不见摸不着的, 心里终归惦记。
钟昭撂下笔,从头到尾扫了遍手里的单子,语气还算轻描淡写, 但难掩其中笃定,“不过我今日已经告假,牧允城不是已经调到礼部了吗,让那些人有事就去找他,除非天塌下来否则别来烦我。”
“怪不得我今早等您下朝时,听牧大人家的随从说,他今天出门的时候特意多带了一件厚衣服,原来是猜到这一切,已经有通宵达旦的预期了。”乔梵一脸恍然大悟,见钟昭站了起来,也跟着起身,嘴上还好奇地问道,“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去镇国公府提亲?”
“……”虽然他跟江望渡双双倒腾这些,实打实就是这个意思,但冷不防听外人提起,钟昭还是沉默了一下,感觉耳根有些烫。
只不过这种喜事,就算被起哄也是高兴的,钟昭走出房门看了看天色,沉吟片刻道,“镇国公府刚死了一位大公子,不太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张旗鼓地张罗。”
乔梵想起半个月前自缢在家中的江望川,还有接受不了打击,被江明号称得了失心疯,禁足在府中的镇国公夫人,喉头哽了一下,顿时感到十分晦气,但还是点头:“确实如此,但是这样一来,您和侯爷对彼此的心意岂非……”
“那就今天吧,等他进宫复完命后,我跟他一起过去。”钟昭慢条斯理地接下了后半句话,“先去国公府,然后再回咱们这。”
“公子,这真不行吧。”乔梵愣了愣,有点急,“哥哥刚死没多久,弟弟就……议亲,御史得把您和侯爷弹劾成什么样子啊?”
钟昭看着对方的反应,忍不住笑了两声:“无妨,这是我跟轻舟在信里就商量好了的,到时候稍微低调些,不在箱子上涂红漆,外面有人问的话,只说是我感谢武靖侯的救命之恩,武靖侯谦逊不觉得有什么,也给我回了礼。”
乔梵表情复杂:“公子,现在你们的事情在京城,早就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同一天往对方家里塞东西,还都洋洋洒洒准备了那么多,一看就不是一日之功,这个理由恐怕没人会信。”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不止我跟轻舟之间的事,还有他和江望川的关系。”钟昭垂着眼,声音漠然道,“他们一早就翻脸了,我也从没指望真能骗过谁,做个样子出来罢了,若有不长眼的敢说什么,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话到此处,他又收敛起面上那抹冷意,轻声道:“我跟轻舟也……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乔梵听罢再没有二话,点头应下后找了几个人过来,带头忙起了装箱的活,钟昭不愿全部假手于人,也脱下袖口略宽的外衫,跟他们一起把东西逐一归类放好。
卯时三刻,正是快要吃晚饭的时间,钟昭和江望渡碰上面后,在全府槁素的镇国公府,拜别了虽表面上什么不合时宜的话都没说,但精气神却仿佛随着长子一起消散了的江明,乘车回到钟家。
钟昭今天穿了一身鹅黄的长袍,袖口和腰身都收得很紧,一眼望过去利落又劲瘦,衬得他本就不大的年纪,好像更轻了一些。
这不是他平日里常穿的颜色,像树上新生的枝叶一样嫩生生的,又这么鲜亮,江望渡禁不住多看了几眼,怎么看怎么喜欢,在车上就揪着他翻来覆去地瞧,下车进了院也没有消停,频频侧头。
在江望渡第三次从身边绕到他前面,一边倒着走一边将他从上到下地打量,连乔梵和孙复都笑出声的时候,钟昭终于忍无可忍。
他一把将比自己还不在乎江明心情,大摇大摆穿着一身红的人扯到身边,放低音量道:“等到回了卧房,我肯定让你看个够,要去见父母了,能不能稳重些?”
“伯父伯母早接纳我了,今天不就是走过场吗。”江望渡刚解决完汾州的乱象,从宫里复旨回来,又与钟昭多日不见,本就是心潮澎湃,迫切想跟人亲热之际,此时见他打扮得这么俊,心中颇为痒痒,“平时都是你让我不要紧张,怎么今儿你却让我稳重了?”
“……”钟昭深深地望着浑身轻松的江望渡,似要把他现在眯着眼的样子刻进心里,意味深长,“但愿你等下别变脸。”
江望渡蹙了一下眉,隐约察觉到这人话里有话,但他想了一下,还是觉得现在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能比言语动作上逗钟昭还有意思,还令他兴致勃勃乐此不疲。
于是江望渡选择把心里这点疑惑按下,笑着答道:“伯父伯母又不能突然转性,不让我进你们家的大门,我有什么好变脸的?”
说着,他径自伸出手勾了勾钟昭的下巴,非常期待地问道:“我总是板着个脸的小相公,夜里能不能穿这身衣服跟我……”
“可以,可以。”在两个人三言两语的交谈之中,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正厅外面,钟北涯和姚冉此时就坐在里头,一言不发地朝他们这边看来,钟昭的太阳穴跳了跳,一只手把在自己下巴上搔来搔去,乱动个不停的手攥住,一只手掩住对方的嘴巴,不让他把更没遮拦的话说出来,同时给人示意了下前方,“在那之前,先进去办正事。”
“好吧。”江望渡也只是嘴上那么说说,实际上面对钟北涯和姚冉的时候,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遂点头答应下来,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宠辱不惊,站在钟昭身边,跟他一道跨入正厅门槛。
寻常人家的提亲,一般会将时间选在上午,可能还要带上媒婆,说上一箩筐好话,不过他们这情况显然不寻常,什么规矩都没遵守,一起行过礼便算结束,还打算提完后直接留下用个晚饭。
钟昭上一回跟父母坦白完,虽然没受什么伤,但结结实实被二老拎着耳朵骂了一通,因此尽管事先跟双亲百般确认过,不会叫江望渡也挨训,他还是有点紧张。
先前在镇国公府时,他们只是长揖到地,所以现下也如此,钟昭顶着父母沉默的注视,认真严肃地介绍了一遍自己和江望渡的关系,拉着他一起躬身行礼。
就是换了以往,姚冉肯定在他们没完全弯下腰时,就第一个笑盈盈地喊他们起来,可这次手都快碰到地面了,上面还是一句话都无,像是在酝酿什么大事一样。
江望渡不明就里,想偏头看一眼钟昭,却发现他忽然把手放下,扶着膝盖跪了下去。
接着,钟北涯和姚冉双双起身,搀住了钟昭和江望渡的手臂。
江望渡惊诧地抬起头,一眼便望见姚冉脸上沾满了泪,就连钟北涯也是眼眶湿润,欲言又止的样子,感觉有一口气提到嗓子眼,面上立时便出现了几分无措。
“你这孩子,真不愧跟小昭是一对,又傻又死心眼。”姚冉偏头竭力忍耐,过了半天才道,“心里压着事怎么也不知道说?”
“我——”江望渡看着姚冉落到自己手上的泪,心神剧烈地震动起来,但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头上就被钟北涯轻轻拍了一下。
钟北涯比姚冉稳得住一些,但开口的时候也已经声音哽咽:“别人犯下的错,畜生不如的人惹出来的祸,为什么要一力揽下来,权当是自己的罪过?若不是小昭不忍心见你自苦,告诉了我们,你们两个就打算将此事藏在心底,后半生也像先前那样,在对自己的折磨中,一日一日地过下去吗?”
钟昭走过来揽住江望渡的肩膀,起码给他一点支撑,低声道:“从镇国公府见过江望川那天回来,我就把这一切对父母说了。”
停滞了少顷,他苦笑道,“这次若是还不行,还不能让你放下,我可真的无计可施了。”
江望渡果然如钟昭想的一般,脸上完全变了另外一个颜色,眼中痛苦和不可置信交替闪过,肩膀也跟着微微发抖,最终他全身脱力,即便钟昭半抱着他,也没能阻止他的膝盖猛地落下去,几乎是砸在地上的,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可这时江望渡哪能感觉到疼,他仰头看着钟北涯和姚冉,嘴唇翕动着低下头,视线也开始模糊:“伯父伯母,我……”
“到了现在,你还要这样称呼我们吗?”姚冉在他面前蹲下,温和而有力地道,“应该跟小昭一样,叫我们一声爹娘才是。”
“可是当年,当年……”
钟北涯在旁边打断:“当年什么当年,你们已经为这件事付出过生命的代价,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你们的问题,你们也是受害者,如今既然有缘在一起,自然要把前尘往事都忘掉,以后心无芥蒂,和和美美地走下去方为正途。”
说着,他将视线转向钟昭:“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这样天大的事情,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不管你是什么朝廷重臣,还是王侯将相,都给我去祠堂好好想想清楚。”
惩戒子女是父母的特权,现在面对江望渡这种兵权在握的军侯,连江明都不太敢光明正大地说这种话出来,唯恐江望渡谈笑间便给他顶回去,钟北涯能有这种反应,就是真把他当自己儿子了,一点都没客气,也一点都没见外。
钟昭感激又感动地颔首,感受到怀中人渐渐止住颤抖,以及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克制都克制不住的喜悦,把嘴唇凑近对方的耳朵,轻哄道:“好了,叫人吧。”
江望渡低低地说了声好,却不肯继续维持着这个被圈在臂弯里的姿势,固执地伏在地上叩首,嗓音沙哑道:“爹,娘。”
姚冉和钟北涯都应了他这一声,继而给钟昭使起了眼色,钟昭当然也会意,走上前想把他扶起来,坐下好好说会儿话。
可也就是在这时,江望渡上身突然动了动,像是要把自己埋起来一样,蜷在地上失声痛哭。
钟昭看着因为年纪太小,不好在场,悄悄走进屋里,在桌子上放下两杯热茶,又蹑手蹑脚走出去的钟兰,耳畔是江望渡像是要将多年来的苦痛,流不出来的眼泪,都一并发作出来的哭声,浑然不觉自己眼下也蜿蜒而下两道水渍。
不过他十分清楚的是,从这一刻开始,他跟江望渡都彻底被宣布赦免,迎来了新生。
——
进入十一月,天气变得一日比一日冷,谋逆案案犯刑期将近,钟昭提着食盒来送谢停,江望渡今日不忙,也跟着一起出了门。
在即将走进去时,他们在刑部大牢外,遇到了唐筝鸣跟苏流右。
苏流左的案子审得比谢停的要快很多,前段时间已经先人一步上了断头台,这对师徒是来感谢狱卒们先前对苏流左的照顾的。
“钟大人,武靖侯。”唐筝鸣最早看见钟昭和江望渡,小跑两步过来见礼,苏流右看上去比之前憔悴了不少,但精神看上去还算可以,也拱手躬身行了一礼。
“最近怎么样?”无论是在汾州的绝不退让,还是后来护送血书入京,唐筝鸣都功劳不小,先皇在退位前让他入了禁军,现在已是一个小统领,眼见着前途一片光明,钟昭看着他脸上蓬勃的朝气,略笑笑道,“底下的人听话吗?”
唐筝鸣点头,同样露出了一个笑容:“我虽然年轻无威望,也并非世家大族子弟,可毕竟是从大人身边出来的,跟您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世面——”
话到这里时,他又冲江望渡弯了弯嘴角,“其中甚至包括战时的西南边境,谁敢小瞧我?纵然偶有不服者,也成不了气候。”
钟昭少跟军旅之人打交道,即便前世管着宁王府的一众死士,到底还是跟正经军队有很大区别,颔首过后便没再说什么。
倒是江望渡沉吟了一会儿,对唐筝鸣招招手:“你同我细说说,那几人叫什么名字,都是怎么为难你的,没准我有办法。”
唐筝鸣大喜,也没跟他客气,当即凑过去大大方方地请教,钟昭则把头转向苏流右,跟人对视良久,最终轻声道:“节哀。”
“多谢大人劝解,殿下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如今谢时泽已经被贬为郡王,江望川死后,朝中的声望也所剩无几,苏流右眼眶微红,不想再谈自己一步踏错步步错的哥哥,摇了摇头主动提起一件事,“昨天兆蓝公主又来了一回,带殿下去到了老端王的灵前。”
“……”提到谢淮,钟昭也有半晌无言,毕竟他一路走到今天,谢淮在前期是出了很大力的,许久才开口道,“然后呢?”
苏流右回答:“殿下回来后枯坐到清晨,写了一张折子递进宫,意思是已经厌倦了京城的是是非非,想求陛下让他去封地。”
现在谢时遇还太小,刚开始学认字的年纪,朝中说是钟昭辅政,其实跟摄政差不了太多,一应折子文书都要先过他的手。
苏流右苦笑一声:“虽说因为他舅舅的关系,去封地这事听着不怎么吉利……但他您也知道,殿下不像宁王那般阴毒,反复无常,说想走就是真的不想斗了。”
钟昭不置可否,兀自问:“那你预备怎么办,继续跟着他?”
苏流右应了一声,随后道:“大人,我虽不聪明,但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从前老端王救了我们兄弟的命,我们便入府给他做护卫;如今我兄长犯下滔天重罪,小端王替他求情,令他免去极刑,我自当护殿下周全。”
说着,他见钟昭蹙着眉头,思忖片刻,咧嘴开了个玩笑:“若是多年后,殿下真的效仿宁王,有了异心,我也定会如筝鸣一样,给您写信求助,到时候我也立个功劳,到禁军当个官什么的。”
此时谢停就在他们身后的牢里关着,而且马上就要处斩了,钟昭叹声道:“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劝你了,不过最近不行,宁王的事刚平息不久,若马上放端王出京,朝野上下难免非议。”
他想了想,又道,“起码也得过个一年半载,你回去以后告诉殿下不要着急,耐心等等吧。”
对于这个结果,苏流右也不算意外:“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眼下因为端王失势,王府里的仆役散去一半,谢时泽身边不能离开苏流右太久,于是聊完这些,他便称自己有事,要告辞离开。
钟昭朝他的背影投去一瞥,还没等到目送对方远去,江望渡就从一旁歪过脑袋,看了过来。
“你去看他吧。”江望渡指了指一脸受益良多的唐筝鸣,“我这边有话没说完,还需要一阵子。”
“好。”本来江望渡与谢停就没有什么情分,钟昭是为着前世相识一场,才会在对方死前来这一趟,自然不会要求江望渡陪自己进去,遂点了点头,转身入内。
跟诏狱相比,刑部大牢的环境看起来要好些,但也仅仅是一些,钟昭在万荣手下一个小吏的引领下,穿过一众好奇不已向外看的囚犯一路往里,直到站在关押谢停的监牢外面,开门走了进去。
谢停似乎刚睡醒没多久,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动静,斜着眼睛望来,发出一声轻笑:“怎么,大人不好好在外面享受荣华富贵,专程跑到这种地方看我的笑话?”
钟昭一言不发看他半晌,对送自己来的人道:“还请行个方便,我想跟他单独待一会儿。”
“钟大人放心,下官等下就让附近的狱卒全都滚蛋,绝不碍着您的事。”那人忙不迭地鞠躬,使唤人搬来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后半句话压低了声音,“我们万大人事先吩咐过,凡是您的吩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他心里念着您的情,只盼能去府上拜访呢。”
“多谢。”钟昭听见万荣的名字,稍微扯了一下嘴唇。
谢衍被宣布禁足的时候,晋王一脉的臣子皆惶惶不可终日,最早投诚的万荣更是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不指望能保住官位,但求留下一条命,结果谢时遇上位之初,钟昭四两拨千斤地驳了几个要求罢免他的折子,竟还让他做着刑部尚书,而当万荣想携带礼品去钟家的时候,钟昭又把人给拒了。
他看着面前殷勤不已的人,想了想又道:“万大人能力出众,平时也没出过什么大错,如今因为谋逆案,已经折进去不少人,告诉他不必多想,也不必觉得我对他有什么大恩,以后只需好好办差,切不可再折腾那些有的没的。”
那小吏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点点头,走到外头锁上了门:“明白,明白,大人放心就好,那下官便不打扰您,先告退了,等下您走的时候招呼一声,我们再过来给您把门打开,送您出去。”
钟昭颔首,等他依言带着附近巡逻的狱卒离开后,才慢慢从门口走到谢停面前,把食盒里的东西摆在他对面的小桌子上。
天牢日子不好过,犯人们吃的东西一个比一个差,钟家厨房做出来的餐食,以及陈酿的酒一拿出来,谢停下意识便看了一眼。
不过很快,他就挪开目光:“是谢时泽让你来的?”
“端王自身难保,怎么可能有空管你。”钟昭率先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摆出酒杯给两人都倒了一些,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顿了顿,见谢停还停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意思,他又出声反问了一句:“事情到这个地步,你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算计的地方,难道还怕我给你下毒?”
谢停一想也是,自嘲一笑坐在对面,跟人沉默地对酌了起来。
酒过三巡,他看向始终不出声的钟昭,有些耐不住地道:“钟大人现在身份何等贵重,跟我这样的一个罪人见面,真的只是为了送行,不打算讲些什么吗?”
钟昭听到此处,握杯的手顿了一下,想起自己在清平街上见到的一幕,仰头将里面的酒饮尽,摇头道:“我跟你无话可说。”
他说到做到,待饭菜酒水尽后,站起来便要走,谢停盯着对方的背影,在钟昭行至门口,准备叫差役进来开门时,猛地从椅子上起身,抓住了监牢的铁栏杆。
“我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谢停提高声音,“兄长引我与你与你结识之前,你我从未曾谋面,为何你的武功路数,跟我府中的私兵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听此一言,钟昭微微合了一下眼睛,曾经在宁王府苦熬的日子,如皮影戏一般出现在眼前,许多人和事也再次涌现在了心头。
那些画面生动,鲜活,令人难以忽视,可闪过之后又快速褪色,没用多久就再也找不见了。
钟昭知道,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回忆前世之事,此后那个戴着鬼脸面具,手段毒辣的死士将完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本朝最为年轻的状元,前途无量的帝师,礼部实际上的主事人,眼看着要走上一条通天之路的辅政大臣。
他没有回答谢停的问题,喊了刚刚的小吏进来,将剩下的事尽数交给他,抬步走出天牢大门。
此时正是晌午一天之中日头最足的时候,江望渡穿着一身藏蓝色衣装,分毫不在意如今已经冷下来的天气,自阶下抬头直直望过来,脸上被阳光照得没有一丝阴影,双目中蕴含着无尽的情意。
钟昭在心里补充道——
而且,我现在还拥有了一个爱人,一个互相袒露过所有伤痕,见识过彼此卑劣丑恶的一面,最终还能紧紧相拥的爱人。
“唐筝鸣走了?”钟昭握住江望渡朝自己伸来的手,感受着指尖微凉的温度,有些无奈地道,“为什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风口处,去旁边的亭子里避一下多好。”
“走了,还悄悄跟我打听,阿兰今天去没去她师父的店里,我告诉他,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看。”江望渡笑着道,“如果不站在这里,怎么能让我的灼与一出来就见到我?我又不是什么体弱多病之人,吹一会儿风生不了病的。”
钟昭拿这人没办法,只得伸手扯了一下江望渡束住长发的发带,原本被藏住一半的老虎眼睛露出来,红彤彤地盯着他瞧。
他就这样牵着江望渡,穿过声音嘈杂的街面,混入拥挤的人流,和对方一起走在阳光下面。
从此,走进大雪纷飞的冬日,也走过万物复苏的春天,那双紧握着的手再也没有放开——
作者有话说:好啦,后面就都是番外了
【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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