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浪涛滚滚,无数断手在缝隙中肆意翻动。
林可可沉在河底,整张脸被断手死死按住,五官扭曲变形,脸色涨紫发黑,抽搐着翻着白眼。
“唔……咕嘟……”
他口鼻中冒出的气泡越来越少,抽搐的越发无力,眼看就要窒息闷死了。
王二狗铁青着脸,看着急得不行,手上青筋暴起,仍然死死的拽着绳子,对苗云楼喊道:“我他妈一定配合,你有什么办法就用,快点!”
“知道。”
苗云楼也不废话,闻言冷眼点点头,手上黑印一闪,刚才那在河底消散的鈎爪立刻出现。
他起身站在船上,垂着黑沉的眸子仔仔细细把水下看了个遍,将所有状况刻在脑中,随后转头对王二狗道:
“我会负责把祭品都甩上来,你的任务就是把祭品摆好之后,保持好姿势,一动也不能动。”
“为什么?”
王二狗皱着眉头下意识问道,苗云楼却已经转过头去。
他眯起眼睛,看准了林可可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的一下跳进水中。
“噗通!”
他如同一尾游鱼一样,毫不犹豫的一头钻入水中。
直到冰冷黑寒的河水完全漫过身子,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的溺水者一样,拚命挣扎起来,掀起阵阵水波,却只是不断的向下沉默。
“哗啦——哗啦——!”
苗云楼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凉渗透了脊髓的缝隙中,他闭着眼睛,只感觉自己置身于浓稠的黑暗,带来一股完全无法控制身体的恐惧。
就像是当年困在苗寨,被无数流言蜚语捆绑一样。
然而他现在还不能上船。
苗云楼眼皮下的眸子动了动,强迫自己屏住呼吸,继续运用全部四肢不断挣扎,甚至将鈎爪甩了出来,在黑水中狂乱的挥舞。
“哗啦——噗通——哗啦哗啦!”
整片青黑水域被他搅合的混乱无比,动静极大,许多断手被吸引的悄然盯上了他,正慢慢汇集到他身下的水底,准备在他落到河底的时候,瞬间出击。
然而苗云楼紧闭双眼,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危险的存在,仍在徒劳的挣扎,搅的水下动静越发混乱。
他瀑布一样的黑发散乱的飘散在水中,随着翻涌的水波浮动,裹挟着苍白无力的四肢,水浪从挣扎的指缝中溜走,任由青黑色涛浪吞噬。
就像一只付出双眼的代价、变成人类的海妖,被拔掉脊骨,残忍的抛弃在黑沉的河水中。
海妖无能为力。
“哗啦——哗啦——”
王二狗在船上看到苗云楼在水中痛苦无助的挣扎,紧闭双眼下沉,看起来真的像是溺水了一样,简直大跌眼镜。
他只觉得荒谬至极,注视着水下,沉默的在船上呆立了片刻,突然伸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啪!”
他妈的苗生这个坑货,不会水还要下水救人,老子他妈的还信了!
现在好了,他不仅要救林可可,还要肩负起拯救苗生狗命的任务。
王二狗看着苗云楼身下,汇集的越来越多蠢蠢欲动的断手,寒冬时节急出了一脑门冷汗,只想赶紧把他捞上来。
然而苗云楼下水的时候,一没拴绳子,二没留下鈎爪,想把他捞上来,没办法借助任何工具,只能亲自下水。
可是现在河底还有很多断手!
王二狗急得团团转,看着苗云楼越沉越深,终于咬了咬牙,把上衣一甩,就准备下水救人。
然而就在他踏上船沿,准备下水的一刹那,突然,“咚”的一声闷响从身后传来,整只木船狠狠一晃,差点没把王二狗掀翻下去。
“我操!”
王二狗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回身看去,在他身后砸出巨响的,竟然是林可可。
他此时翻着白眼,满身湿漉漉的水渍,胸口微弱的起伏,陷入了昏迷状态似的,一动不动的瘫在船上,满面紫涨。
王二狗立刻冲过去,跪在船上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鼻子下探了探,发现他鼻翼抽动,还有着微弱的呼吸。
他再拉开距离看了一眼,见林可可虽然仍在昏迷,面上的通红紫涨也在渐渐褪色,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王二狗空白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
他像是瞬间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立刻冲向船沿,惊疑不定的搜索着水下苗云楼的身影。
方才有那么多只断手死死扒着林可可不放,怎么瞬息之间,苗生就将林可可救上来了?
总不会是极限一换一吧。
苗生这个合作夥伴比带路的林可可重要多了,王二狗自然不希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急迫的搜索着苗云楼的身影。
然而水下空空荡荡,所有断手都从林可可原本挣扎的地方撤了回来,竟然不约而同似的,全部向船底汇集过来。
船下有东西?
王二狗见状皱了皱眉头,慢慢向船边探身,就在他把上半身彻底探出去的一刹那,水面上突然泛起一阵波动。
“哗啦!”
黑暗阴沉的溶洞里,一个脑袋从河面上冒了出来。
脑袋上湿漉漉的黑发挡住了苍白面容 ,只能从缝隙中看到一只幽暗的瞳孔,冷冷的盯着王二狗。
“王二狗,你还敢把头探出去,不要命了吗。”
“……”
王二狗这次没有大喊大叫,他低头看到脑袋的一瞬间,心脏立刻停跳,差点沉默着厥了过去。
那脑袋看着王二狗毫无反应,歪了歪头,疑惑道:“愣着干什么,帮把手,拉我上去。”
王二狗大脑一片空白,愣愣的扒着床沿,还没反应过来,闻言下意识伸手过去。
脑袋毫不客气的伸手拉了上去,一个用力,矫健的翻了上去,“咕咚”一下,稳稳坐到了船上。
“我不是让你别动吗,你这人怎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啊,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王二狗这才一个激灵,回神反应过来,这他妈的是苗生啊!
“你,你到底……你怎么——?”
你不是沉到水底了吗?!
王二狗简直语无伦次,苗云楼却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瘫坐在船上,有气无力的没好气道:
“我要是没有计画好,为什么要不做防护措施就跳下去,我是傻逼吗?”
他捋了捋湿漉漉向下不停滴水的黑发,甩了甩水珠,向还没缓过劲的王二狗努了努嘴:“你就没发现那些断手根本分不清死人活人吗?”
“林可可已经窒息的一动不动了,在它们眼中和尸体差不多,这时候我下去折腾,自然能吸引这些断手汇集,我再甩出鈎爪把林可可弄上来,不是很容易的事儿?”
苗云楼说着说着,克制的翻了个白眼:“看你那表情,你竟然还以为我是水鬼?”
“二狗哥,能不能有点逻辑,这儿哪有能发育成水鬼的死尸啊。”
王二狗跌坐在船上,闻言按着胸口,平复着跳到炸裂的心脏,缓缓看向若无其事的苗云楼。
“……”
他已经从惊恐中反应过来了,缓缓吐了口长气,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眼睛,沉沉的盯着苗云楼。
这个苗生,有点太超出他的意料了。
不是说他的办法有多巧妙,实际上只是调虎离山之计而已,并没有多难想。
但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观察出断手行动的规律特点,形成整个计画,并且立刻付诸行动,毫不犹豫的以身试险,镇定的完成所有步骤。
更别提他惊人的的记忆力,在黑暗窒息的湍急河水中,闭着眼睛准确的勾起林可可,还能全身而退。
这种人,真的能毫无杂念的跟他合作吗?
“……”
王二狗隐晦复杂的目光自然被苗云楼察觉到了,后者微微一顿,拢起湿漉漉的长发,在脑后绑了个马尾,一边绑,一边淡淡道:
“我让你一动不动,不是这个时候一动不动,你到底还想不想把祭品捞上来了?”
王二狗这才回神,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向头顶和溶洞越来越近的距离,立刻点点头:“那是当然。”
苗云楼绑好马尾,甩了甩头,闻言勾起唇角,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站起身又扎进了水里。
不一会儿,水中又传出混乱不止的滚滚水波声。
“哗啦——哗啦——!”
之后几个瞬息之间,接二连三的有尸体被抛掷船上,落点准确,速度极快,王二狗连就近捞一下都不用,唯一的工作就是把它们摆好。
他抽空撇了一眼黑沉沉的河水,方才一瞬间闪过的心思,不出一刻钟,又被坚定的按了下去。
王二狗沉沉的叹了口气。
以苗生现在的能力,就算有所图谋、心怀鬼胎,他也无能为力。
反正都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只要他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苗生有什么别的目的,就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不一会儿,七具尸体就都被捞了上来,苗云楼也在最后一个尸体甩上来时,踢掉满心不甘的断手,利落的翻身上船。
他上来的一瞬间,那原本静止不动的木船,顿时晃动了一下,随后随着地下河的流向,迅速动了起来。
“哗啦——!”
木船顺流而下,极为迅猛。
两人按住林可可,紧紧扒住木船,绷紧了身体,沉默的顺着木船驶向溶洞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溶洞越发幽深黑暗,原本从洞口透出的一点自然光线,也消失殆尽。
而木船仍在行驶。
一片沉默中,王二狗到底是忍不住这种窒息的黑暗了,他碰了碰苗云楼,压低声音轻声道:“啧,究竟什么时候能到?”
“唔——!”
听到声音的一刹那,苗云楼瞬间动了起来,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示意他看向洞顶。
王二狗被捂住嘴,疑惑的向上看去。
那一片寂静的溶洞顶部,竟然瞬间亮了起来,无数血涔涔的幽亮红点,霎时间遍布了整个洞顶!
第42章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这密密麻麻的血涔涔红点,在浓稠的黑暗中网点一样排布分裂,时暗时明,散发著骇人的幽光。
“莎啦啦……莎啦啦……”
黑暗中只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彷佛暗处伺机捕猎的捕食者,只等猎物出现一丝差错,就会一拥而上。
王二狗在看到骤然炸起的红点后,背后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根本不用苗云楼捂嘴,身子动都不敢动一下。
只觉得一阵被人恶意窥觑的森森寒意。
“这就是传说中,玄女借来观测紫霄宫的红蝙蝠。”
苗云楼在他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道:“红蝙蝠据说能识人,好人赐之以福,恶人降之以灾,实际上,就是玄女的眼线罢了。”
王二狗现在听到玄女就一阵恶寒,顿时打了个哆嗦,急促的低声道:“操,那我们快走,千万别被它们盯上!”
“来不及了。”
苗云楼幽深的眼眸死死盯着溶洞顶部越来越近的闪烁红点,唇齿间寒光一闪而过,耳语道:
“你没发现,木船已经不动了吗?”
王二狗方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洞顶,都没意识到随着地下河水流渐缓,木船已经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
他们这只无桨木船上的人,已经全部暴露在成百上千的红蝙蝠面前,一动不能动了。
王二狗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只见浓稠的黑暗中,有一对忽明忽暗的红点,越凑越近。
“扑棱……扑棱棱……”
每一次闪烁,伴随着细微的煽动翅膀声,血涔涔的红点都理他们更近一步,几个呼吸之间,竟然落在了船头。
黑暗浓稠,那双涔涔血色的双眼一动不动。
“……”
几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沉着气息屏息凝神。
片刻后,只见那只立在他们船头的红蝙蝠晃动了一下,随后用翅膀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蹭到了苗云楼身前。
一股带着血肉气息的腥风顿时扑面而来,猩红的双眼闪闪发亮,夹杂着无数恶意。
苗云楼垂下眼眸,和那双血涔涔的红眼对视。
他在地下河中几进几出,浑身向下滴着水渍,湿漉漉的黑发黏腻在苍白的脸颊上,从黑发的缝隙中,透出他不为所动的冷漠眼神。
【叮!】
【子不语地图林海雪原区图鉴更新!】
【解锁自然生物:异化东北管鼻蝠】
【异化东北管鼻蝠(绿阶):东北管鼻蝠为蝙蝠科管鼻蝠属的动物,是中国的特有物种,分布于黑龙江、吉林等地】
【异化的东北管鼻蝠,被玄女委以重任,在溶洞中看管紫霄宫,有分辨恶人的能力,因此发育出犹如尖鈎利刀、能迅速切开皮肤的上犬齿】
【若是被异化的东北管鼻蝠判定为恶人,请务必及时摆脱此称号,否则将被激怒的红蝙蝠吸去全身血液】
系统在显示屏上不停的闪烁,苗云楼面前的红蝙蝠,在提示音中,一寸寸蹭到他身边,抬起鼻子嗅了嗅。
苗云楼一动不动,神色冷淡,任凭它毛茸茸的嘴部散发出腥臭的血气,喷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红蝙蝠仔细的嗅了好半天,来回转了几圈,然而检查了半天,似乎并没有嗅出问题。
“吱——吱——”
它不甘心的叫了一声,又慢吞吞的凑向王二狗和刚悠悠转醒的林可可,扒拉着他们俩的身子,伸出鼻吻用力嗅了嗅。
苗云楼在红蝙蝠转向王二狗时,就已经绷紧了身体,目光骤然锐利,唇齿间的银针蓄势待发。
毕竟王二狗偷盗了夜明珠,而在溶洞的传说中,盗走夜明珠的贪婪人类,就是水洞暗无天日的原罪。
然而红蝙蝠仔仔细细的嗅了一圈,却依然一无所获一样,什么都没有闻到。
“吱吱——吱——!”
它没有嗅出恶人的气息,极为不甘心,血涔涔的红瞳中满是阴翳,疯狂大叫,引起了身后蝙蝠群的骚动。
“扑棱棱——扑棱扑棱——吱吱!”
成百上千的红蝙蝠瞳孔闪烁着恶意,不断搧动翅膀,想要冲上前去,却彷佛撞上了无形的壁垒,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
红蝙蝠只有嗅到恶人的气息,将他们判定为恶人,才能一拥而上,撕扯他们的血肉。
然而领头的红蝙蝠没有嗅出任何异样,只能不甘心的缓缓退开,将他们放行。
“哗啦……哗啦啦……”
青黑的地下河水滚动,地下河蜿蜒曲折,流淌不歇,木船轻微一晃,终于再次缓缓移动起来。
“呼……”
身旁两人松了口气,王二狗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暗骂了一声,放松的坐回木船上。
苗云楼幽深的眸子中,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警惕。
他缓缓皱起眉头。
玄女怎么可能在这个环节放过他们?
他打心眼里相信是林可可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那么玄女必然已经知道,王二狗叛变,而他又是个蔑视神明的刺头。
红蝙蝠就是为了除掉玄女的眼中钉而存在的,她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让他们顺利通过?
于情于理都毫无道理。
然而苗云楼再怎么疑惑不解,木船仍是缓缓移动,顺利的带着他们通过红蝙蝠不甘心的注视,流淌向黑暗深处的紫霄宫。
蜿蜒曲折的地下河犹如迷宫,木船走进斗拱形的洞口,苗云楼眼前忽的一敞,就见到了他参观的最后一个景点——紫霄宫。
系统适时的响起了提示音。
【叮!】
【您已到达玄女鬼宴溶洞的终点——紫霄宫】
【紫霄宫左接旱洞,右连泻口银波洞,两丈多高的仙人洞口中,有一条长长的瀑布飞溅下来,清凉无比令人格外沁爽】
【相传,每年四月初八,人间的各路神仙都驾着祥云,到紫霄宫聚会,吃仙果,饮玉浆,奏仙乐,吹洞箫】
【若是有缘,旅客甚至有可能会被玄女邀请,参加这难得一见的天宫宴席哦】
林可可昏迷了一路,刚悠悠转醒,有惊无险的通过了红蝙蝠的注视,见到这绮丽宏伟的景象,顿时来了精神。
“真是优美的景色啊,”林可可文绉绉的说道,“二狗哥,好羡慕你们,连旅游都不用,直接就生活在这种自然景观绮丽优美的地方。”
王二狗被大雪封山困了整整三年,还面临生命危险,闻言脸都绿了,扬起手就往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
“傻逼,他妈的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这一巴掌把林可可打的头晕眼花,后者晕头转向,倒地不起,顿时缩成鹌鹑不吭声了。
远离危险之后,几人之间氛围明显轻松了许多,也越发急迫的想要到达目的地。
木船彷佛也感觉到了几人的迫切,顺着地下河水,越发快速的逼近了紫霄宫的洞口。
就在几人即将进入紫霄宫的一刹那,突然,只听“咕咚”一声,木船瞬间剧烈晃动了一下。
一个破烂的袋子,里面鼓鼓囊囊装着什么东西,被人扔到了船上。
“谁!”
王二狗身子瞬间紧绷,立刻转头查看,周围却是一片浓稠的黑暗,他没有发现任何人。
“扑棱……扑棱……”
身后的黑暗中似乎传来微小的摩擦声,王二狗警惕的回头望去,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
“到底是谁在搞鬼,妈的,给老子出来!”
王二狗对着空荡荡的溶洞大吼,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回声,就好像除了船上的破袋子,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有人来过。
那东西正好扔到了林可可身边,他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破烂的袋子,没想到袋子被他一碰,立刻碎成了渣子。
露出袋子里一颗圆润光滑的珠子,在黑暗中散发著莹莹淡光,“骨碌碌”的滚了一下,安静的躺在木船上。
分明就是那颗被盗走的夜明珠。
“……”
沉默在一瞬间蔓延开来,寂静维持了漫长的几秒钟,随着身后越来越大的响动,剧烈的爆发开来。
“扑棱棱——扑棱!”
扑棱翅膀的声音,由远及近密密麻麻的飞速传来。
成百上千只蝙蝠闻风而来,黑压压一片,猩红的眸子兴奋的简直要滴血,彷佛一团夹杂着黑雾的血雨腥风,飞速席卷过来。
“吱吱吱——吱吱吱吱!!”
领头的红蝙蝠大声叫嚣,用力扇了一下翅膀,瞬间,三人头上出现了两个血涔涔的大字。
罪人。
“操!快点跳船!”
王二狗最先反应过来,见状立刻大吼一声,“噗通”一下跳进水里,甩开一动不动的木船,拚命游向紫霄宫的洞口。
然而方才还对他们敞开的洞口,此时彷佛有一层隔膜一样,任凭他怎么奋力想要撞进去,却总有一股水流无形挡住了他。
而这层隔膜,在红蝙蝠和几人之间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成百上千只红蝙蝠裹挟着腥气,迅速向几人冲了过来。
“吱吱——吱吱!”
那只领头的红蝙蝠飞的最快,转瞬之间,就到了木船顶上。
它血涔涔的双眼通红,直直的冲向苗云楼,裹挟着风声,张开寒光凛凛的尖牙,对准他苍白的脖颈,即刻就要咬下!
第43章 判罪红蝙蝠
“噗嗤!”
兔起鹘落间,一瞬寒光闪过,皮肉撕裂的声音随之响起。
领头的蝙蝠尖利的牙齿还没碰到苗云楼,就被横空而出的鈎爪穿透了身子,胸口顿时血花四溅。
“吱吱——吱!”
它凄厉的惨叫一声,拚命挣扎着想要脱离开贯穿胸口的鈎爪,却只是徒劳的扑棱着翅膀,怎么也挣脱不开。
苗云楼站在木船上转头,看着红蝙蝠怨毒痛苦的血红双眼,无声的笑了笑。
狐尾五爪鈎由千面鬼狐的诡尾幻化而成,每个鈎爪上都支棱着密密麻麻的小倒刺,如同它尾巴的绒毛一样,死死箝制住坠入其中的猎物。
就像自以为是的红蝙蝠一样。
“吱吱吱!”
贯穿在鈎爪上的红蝙蝠最后凄厉猛烈的挣扎了几下,却无济于事,徒劳的挣扎使血液流失殆尽。
它死死盯着苗云楼,奄奄一息的扑棱了一下翅膀,终于咽了气。
苗云楼的表情毫无波动,将鈎爪向地下河中一甩,溅起无数水花。
“哗啦——!”
他只身站在船头,湿漉漉的黑发披散在苍白脸颊旁,直面迎上扑面而来黑压压一片的红蝙蝠。
眼神中是一片幽暗的冷光。
系统血涔涔的显示屏还在他眼前不停闪烁。
【警惕!警惕!您已被判定为“罪人”!】
【判定为“罪人”后,您将会吸引红蝙蝠无法逃脱的注视,根据罪孽的轻重,红蝙蝠将对您呈现不同程度的疯狂】
苗云楼闻言顿了顿,飞快回头看了一眼王二狗和林可可头上的标记。
林可可头上的“罪人”颜色较为浅淡,接近淡红色,虽然还是难免吸引红蝙蝠的针对,然而终究是对红蝙蝠的吸引较小。
看来这是因为他与偷盗夜明珠没有直接关系,只是接触了夜明珠,被沾染上了罪恶的殷红。
苗云楼抬头瞥了一眼,发现他自己头上的标记,同样如此浅淡。
然而王二狗头上的“罪人”标记,却截然不同。
在他头上,那血涔涔的两个大字红的甚至接近了黑色,散发著发乌的毒血色,看上去近乎要流淌下来。
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令人惊悸的情况,眼珠中布满了血色,青筋暴起,在地下河中拚命挣扎着想要进入紫霄宫,却怎么也无法突破那无形的屏障。
前有屏障阻挡,后有红蝙蝠疯了一样的追赶,王二狗就像瓮中的鼈,逃脱无门,陷入了绝对的死局。
“玄女,我操你妈逼!”
眼看红蝙蝠极速靠近,王二狗情绪失控,近乎癫狂的大吼起来。
“都他妈是你的错!要不是你不断暗示村长,一颗夜明珠顶的上寻常人家一辈子的吃穿,他怎么会铤而走险,做出偷夜明珠的事情!”
“要不是他偷了夜明珠,我也不会陷入这种境地,妈了个巴子,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你!”
他喘着粗气,胸膛在水中不断的剧烈起伏,脸涨得通红,过了一会儿,脸色突然又迅速变幻起来,呈现出极度的惊恐。
“不,不,我错了,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玄女,你原谅我,我绝不再反对你了,俺恭恭敬敬的把祭品全都给你,你放过我,你放过我!”
王二狗疯了一样大喊道:“玄女!”
然而溶洞中回应他的只有回声,还有不断涌过来的红蝙蝠,被他疯狂的声音刺激的张开了獠牙,血雨腥风一样席卷了过来。
“吱吱吱——吱吱!”
就在短短几个瞬息之间,密密麻麻的红蝙蝠如同黑云一样压了过来,直直的冲向三人。
苗云楼站在船头,瞬间动了起来。
他手腕一翻,手中银链鈎爪如游龙一样从水中破空而出,甩出一下便穿透一只蝙蝠,迅速收割着它们的性命。
然而红蝙蝠实在太多了,杀死一只,还有成百上千的红蝙蝠一拥而上。
苗云楼的身手再怎么敏捷,最多也只能保障自己在暴风骤雨般的红蝙蝠中,短时间内不被撕咬。
一个不留神,一只红蝙蝠便角度刁钻的逃过了鈎爪的追击,迅速扑向王二狗,对着惊恐的来回挥舞手臂的他,立刻咬了下去!
“啊——!!”
王二狗凄厉的惨叫了一声,他被红蝙蝠咬上的伤口处,立刻汩汩涌出发乌黑血,嘴唇瞬间泛上青紫。
他立刻抓住仍在伤口处吸吮的红蝙蝠,试图把它扯下去,然而红蝙蝠尖利的兽齿插入极深,想要扯下它便是一阵钻心挖骨的疼痛。
然而到底是求生的意志战胜了疼痛,王二狗在肾上腺素飙升的情况下,咬着牙闭眼迅速一扯,便将红蝙蝠连皮带肉的甩进了水中!
“啊啊啊啊——!”
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胳膊,五官痛苦的扭曲,在地下河中难以抑制的翻滚。
这是很明智的举动,他就如同壮士断腕、短尾求生一样,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却阻止了更糟糕情况的发生。
然而,即使是仅仅犹豫了短短几个瞬息,红蝙蝠的利齿,还是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王二狗如同空皮囊一样迅速瘪了下去,红蝙蝠不要命的吸血,使血液流失的速度太快,让他变得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
仅仅一个红蝙蝠,就有着极大的威胁。
这样下去,不仅是王二狗会迅速被吸成人干,他们两个也难以逃脱!
苗云楼越发快速准确的甩出鈎爪,却将唇瓣越咬越紧,鲜血从唇瓣中坠成丝线,染红了他苍白的脖颈。
他惨白的额头上冒出来了细密的汗珠。
这些红蝙蝠是绿阶诡物,其实并不难对付,然而它们成群结队,密密麻麻令人根本防不胜防。
如果用濒死的内核的欲望技能,确实能遏制住这些红蝙蝠。
但他若是现在就进入濒死状态,等到紫霄宫面对玄女时,就没有任何底牌了。
电光石火之间,苗云楼紧紧咬着唇瓣,不经意间瞥见木船上的夜明珠,突然灵光一现。
如果他们被红蝙蝠追杀的原因,是被判定为“罪人”,那么如果成功“赎罪”,是不是就能摆脱追杀?
他眼中闪过一丝暗芒,立刻跃起到林可可身边,提起他的领子,一把扔到王二狗身上,对两人喊道:
“憋一会儿气,爬进水里别让红蝙蝠咬到!”
“咳咳,你要干什么,躲在水里我们也撑不了多久!”林可可猝不及防的呛了一口水,冲着他惊恐的喊道。
苗云楼没有回答林可可,他将鈎爪在手腕上缠了缠,瞄准溶洞顶部如同静止瀑布一样的大块钟乳石,手腕一翻,迅速将鈎爪甩了上去。
“当啷!”
钟乳石发出一声碰撞的脆响,苗云楼见红蝙蝠已经追了过来,扯了扯鈎爪,一口气提起来,身子瞬间腾空。
他一跃攀上了溶洞顶部的钟乳石。
洞顶是一片浓稠的黑暗,苗云楼口中叼着鈎爪,一手环抱住钟乳石,另一只手在上面摸了半天,都没找到任何一点缺口。
眼看红蝙蝠就要冲了上来,苗云楼急出了一身冷汗,眼中寒光一闪,举起手握拳在钟乳石上狠狠一砸!
“咔啦!”
钟乳石被他坚硬的青白指骨,砸出了一个坑洞。
苗云楼面无表情的把鲜血淋漓的指骨在衣服上蹭了蹭,从唇齿间抽出鈎爪一甩,鈎爪一张一合,瞬间死死咬住了木船上的夜明珠。
他将鈎爪银链向上一收,莹莹发亮的夜明珠便收到了手中。
就是这颗夜明珠,让三马家屯的村民忍受了三年饥寒交迫的痛苦,让数个无辜的旅客客死他乡。
苗云楼呼了口气,不敢耽搁,全神贯注的将夜明珠迅速放进坑洞中。
“嗡——”
整个溶洞一震。
夜明珠的莹莹光亮立刻扩散开来,如同满月一样,瞬间将阴暗寒湿的溶洞染上一抹淡淡的微光。
苗云楼向下看去,只见躲在地下河中腹背受敌的两人,头顶血涔涔的“罪人”两字迅速散开。
“吱吱——吱——!”
成群结队的红蝙蝠仍不甘心的想要冲上去,却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所阻拦,根本无法靠近一星半点。
面容枯槁,皮包骨头的王二狗见红蝙蝠如潮水般退却,茫然的抬起头,就见到夜明珠柔和的萤光笼罩了溶洞。
他在水中呆立着愣了愣,随后顿时欣喜若狂。
“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王二狗的五官扭曲起来,眼白上全是血丝,疯狂大笑起来。
“狗日的玄女,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牛逼吗,你弄不死我!”
“老子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
他在溶洞中疯狂的大笑起来,眼泪都笑了出来,回声响彻了整个玄女鬼宴溶洞。
然而还没等他笑完,突然,地下水中伸出一只腐烂粗壮的大手,死死拽住了他的小腿。
“噗通!”
王二狗的笑声戛然而止,猝不及防被那只腐烂的手拽倒,整个人浸在了水中。
“咕噜咕噜……唔!救命——!”
这异变突生,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林可可和苗云楼意识到不对,赶紧上前去救他,那只手突然一个用力,王二狗瞬间倒栽葱一样,被拉进了地下河中的缝隙。
他凄厉嚎叫的闷声在水下传来,不一会儿,便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只断手,一动不动的卡在了缝隙当中。
就像先前那些困在溶洞中的村民一样。
第44章 剑拔弩张的僵持
“哗啦……哗啦啦……”
青黑的地下河水呼啸,冷冷冲刷侵蚀着无数河底枯骨。
苗云楼慢了一步,一个翻身落下站在船头,沉默的垂眸看着王二狗那只卡在缝隙中的断手。
从王二狗口不择言的谩骂中,能够听出,村长盗取夜明珠,竟然是玄女诱惑导致。
然而他们明知道盗取有罪,明知道玄女的诅咒就是为了永世压榨他们,这些愚昧的村民仍然选择杀害无辜的旅客,供奉玄女,以赎清自己的罪过。
而王二狗。
这个贪婪残忍、为了活命不惜一切代价的男人,用尽手段,终于撑到了重获自由的最后一步。
他没有被玄女杀死,没有被路途中的诡物困住,却被自己人一路追踪过来,拖下水中沦为冤魂。
在苦难面前讨论道德没有意义,然而若是为了满足自身欲望而残害他人——
——那终究是欲壑难填。
林可可在一旁开口道:“时间不等人,苗生,赶紧趁着现在没有异变进紫霄宫吧。”
他在王二狗被拖下水中时,就连滚带爬的赶紧上了船,尽可能远离地下河,生怕自己也被突然出现的什么东西弄死。
林可可对王二狗的死亡毫不关心,站在船上催促道:“快点吧苗生,你难道不想赶紧找到罗薇,把你丢失的东西要回来吗?”
苗云楼没有理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王二狗的残肢,这才回过头来,坐回船上点了点头。
“走吧。”
青黑的地下河水呼啸着翻滚,木船再次启程,顺着波浪的推动,流进溶洞中的紫霄宫。
原本溶洞中浓稠的黑暗,已经随着夜明珠的归位,打上了几层淡淡的微光。
藉着微光远远看去,紫霄宫内和寻常溶洞不同,紫霄宫的溶洞顶部,竟然真的有钟乳石刻成的雕梁画栋。
溶洞底部是天然形成的石桌石椅,造型奇特,就好像真的是为那些成仙之人赴宴,准备好的宴席。
而整个紫霄宫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尊石像。
神像细长的眼眸微挑,睥睨众生,嘴角似笑非笑,背后有六条石质手臂,和王二狗的描述完全符合,正是那冒牌货九天玄女的石像。
只不过,不知为何,这尊石像的瞳孔处不像王二狗所说的,跟随着旅客而转动。
反而是黑漆漆一片,目光无神刻板,好像只是一尊普普通通的雕刻石像。
两人沉默的坐在木船上,带着身边整整一排尸体,径直看着紫霄宫中的玄女石像,神色不一,各怀心思。
此时对他们之间恩怨一无所知的王二狗已经死去,两人与玄女的联系已经昭然若揭,几乎是把阴谋摆在了明面上。
剑拔弩张的气氛如同紧绷的弦,只等进入紫霄宫一碰,就要彻底崩坏。
在木船真正进入紫霄宫的时候,林可可突然转头,打破了凝到冰点的气氛,对苗云楼问道:
“苗生,其实我很好奇,你一直怀疑我有问题,为什么还跟我一起进溶洞呢?”
他的语气格外真诚,眼神中是纯粹的疑惑:“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乖乖听别人话的人,就算你迫切的想找到被带走的东西,也会用自己的方法拿回来。”
苗云楼闻言,轻轻撇了他一眼。
系统提示音仍在尖利的回响,根据显示屏上的显示,林可可的异化程度已经达到了80%,正常人异化到这个程度,已经精神错乱了。
然而林可可仍在身旁盯着他,神情真挚,似乎是很认真的在等着他的回答。
这个时候的林可可,和旅途中任何时候的他都不一样,脸上已经没有了对长生的贪婪狂热,也没有了对诡物的恐惧。
进入紫霄宫后,他脸上就只剩下了放松。
苗云楼盯着他淡定自若的脸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手捋了捋湿漉漉的黑发,眉目冷淡,侧头轻声道:
“怎么了,你很好奇吗,想知道我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肚子里到底藏着什么鬼胎?”
“然后想办法抽走我的底牌再对付我,嗯?”
他神色冷淡,这番话说的却可谓是绵里藏针、尖锐非常。
苗云楼盯着林可可,唇齿间的寒光若隐若现,只等着他露出一星半点破绽,就立刻顺势而出。
然而林可可却摇了摇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神色一动,竟然微微笑了。
“不,我不好奇。”
林可可道:“你的底牌是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是觉得很可惜。”
“可惜时间过得太快了,这就到地方了,我还不知道到底谁给你的勇气,以为凭着一点小聪明,就能和玄女做对手。”
他的话音刚落,身下的木船突然摇晃一下,猛然停住,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紫霄宫内。
“咚——!”
两人心有所感的对视一眼,在木船停下的瞬间,立刻从两侧翻身上岸。
苗云楼心念一动,神色冷淡,手背上的黑印一闪,银链鈎爪立刻游龙般出现,寒光凛凛的指向林可可。
而对岸的林可可,竟然用毫不逊色于他的速度,从怀中掏出一把枪。
黑洞洞的枪口直冲苗云楼。
“别动。”林可可死死盯着他,轻声道,“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这枪会不会走火。”
“枪?”苗云楼站在对岸,绷不住笑了,冷冷道,“玄女还挺潮流,在一个小破村子里待了这么多年,还懂得给小狗腿子送枪了。”
林可可的五官闻言扭曲了一下,他手腕动了动,冷冷一笑:“苗生,你的嘴还是那么欠,欠的我真想给你扯烂。”
他像是被激怒了,一句废话都不说,手指一弯,直接对着苗云楼连开三枪。
“砰,砰,砰!”
苗云楼早在他被激怒的时候,就一个闪身躲到了洞底的钟乳石后,这三枪全部打在了钟乳石上。
一时间,灰尘碎屑扑棱扑棱的掉落下来,石头嘣然碎裂,“啪啦”一声摔在地上。
苗云楼躲在残破的钟乳石后,见状笑道:“林可可,我为我的无知道歉,我现在不觉得这是玄女赠予你的东西了。”
“如果是她的信物,这枪怎么也要带个自动瞄准功能,总不能依赖你的枪法吧。”
他眉眼弯弯,循循善诱道:“这枪看上去也装不了多少子弹,趁着你还没彻底手无缚鸡之力,不如赶紧告诉我你拿走的东西在哪儿。”
苗云楼抬起三个指头晃了晃,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我保证,只要你告诉我,我拿了东西就走,绝对不干涉你的任何事。”
这话当然是骗他的,苗云楼还有参观任务没完成,怎么可能直接离开。
但如果林可可真的没有其他底牌,听到这种话,就算不答应,难免也会心念一动,思考一下可行性。
苗云楼盯着林可可的表情,却见他丝毫犹豫都没有,闻言冷笑一声,立刻抬起手上的枪。
黑洞洞的枪口一闪而过,苗云楼下意识急急后退几步,一个翻身,将身子严严实实的遮在钟乳石后面。
然而林可可的枪口,这一次却没有打在他身上,而是开枪前一刻调转了手腕,砰的一下击穿了他自己的手掌。
“砰!”
顿时间,他的手掌破开一个大洞,鲜血迸溅直流,整个手臂血涔涔一片。
林可可却不以为意,冷笑一声收起手枪,端平着满手腕的鲜血,大步向玄女石像走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苗云楼立刻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玄女千方百计诱惑村长盗取夜明珠,再施加诅咒,恐怕并非是闲来无事仅仅为了取乐。
很可能她的力量,不足以支撑长时间支配整个景区,急迫的需要有人为她献上祭品,才能以真身现世。
而林可可必定是和玄女达成了什么约定,成为了她的信徒,现在他要用信徒的血唤醒玄女,让她检验带来的祭品!
“噗!”
苗云楼自然不能让他如愿,唇齿开合之间立刻甩出一根银针,笔直的朝着林可可飞去。
“噗嗤!”
银针迅速而准确的飞了过去,轻易的刺穿了林可可的喉咙,苗云楼冷笑道:
“可可兄,遇到困难就找家长撑腰,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然而林可可喉咙被穿透后,弯腰捂着脖子咳嗽两声后,伤口竟然迅速愈合了。
他摸了摸脖子,缓缓转过头,盯着苗云楼冷冷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
林可可冷笑一声,将手掌抬起来,上面汩汩流淌的血线顺着胳膊的弧度垂了下去,迅速接触到溶洞。
“哗啦——”
溶洞突的一震,随后那些原本垂落在洞顶、凝固坚硬的钟乳石,顿时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水柱一样咆哮着奔涌而下!
“轰——!”
苗云楼猝不及防,瞬间被瀑布一样的水浪冲了满身,身子狠狠一晃,一下被拍到了溶洞的石壁上。
“唔!”
他痛苦的闷哼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撞击的移了位。
苗云楼咳嗽两声,迅速调整过来,眼神一凝,就要从水浪中跃起,用鈎爪直取林可可头颅。
然而他刚一起身,水浪突然迅速凝固,瞬息之间就恢复了钟乳石的样子,将他牢牢禁锢在了凝固的钟乳石之间。
“苗生,说实话,如果不是玄女有令留你一条命,我真想直接弄死你。”
林可可的脸上满是厌恶,眯起眼睛恶毒的盯着挣扎不脱的苗云楼,忽然又不怀好意的笑了。
“你就乖乖的看着我唤醒玄女,眼睁睁压榨完你最后一点用处,然后和你的纸人一起共赴黄泉吧。”
说完,他就缓缓走上石台,准备将鲜血淋漓的手掌贴在玄女像上,苗云楼却在后面突然喊道:
“等等。”
他盯着林可可,轻声道:“你就不想知道,那颗夜明珠究竟是谁扔的吗?”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林可可转头看着他笑了,“当然是你自己偷偷扔的,声东击西,想趁机把我们全部解决。”
“是吗?”
苗云楼盯着他得意洋洋的脸,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那可不一定。”
林可可闻言一愣,皱起眉头,他刚想开口问清楚,却突然感觉身旁一阵阴风席卷而来。
他似有所感的立刻转身,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见一个黑影从石像后窜了出来,瞬间将他扑倒在地!
第45章 “他快要死了!”
“哐当!”
林可可猝不及防,直接被黑影从身侧撞翻,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他整张脸都被脑后那只手按在了湿漉漉的石板地上,蹭了一脸连土带泥的脏东西。
“呃——!”
林可可被压迫到扭曲的五官惊疑不定,猛的向后回头,想看清楚究竟是谁做了半路的程咬金。
却没想到刚一挣扎,脖颈上突然一阵寒意,瞬间被一把匕首从上到下贯穿而入,将他狠狠钉在石板地上!
“啊啊啊啊——操!妈的,到底是谁!”
林可可脖颈一阵尖锐剧烈的刺痛,他顿时浑身颤抖,像杀猪一样叫了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
一阵剧痛的模糊中,他奋力睁着被冷汗糊住的双眼,死死咬紧了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立刻就想要伸出带血的手掌故技重施。
“刺啦——”
然而身后的人却像是发现了他的意图,只听一声布帛的撕裂声,林可可那只血流不止的手掌,迅速被身后的人粗鲁的用破布条裹住。
“呼……呼……”
林可可最后一个底牌也被限制住了,脖颈被匕首死死钉在地上,只能一动不动的沉重的喘着粗气。
他是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已经相继干掉了王二狗,困住了苗生,竟然还有人能在最后这一步,将他的计画拦腰折断。
到、底、是、谁?!
林可可眼中透出强烈的怨毒与不甘,他强忍着剧痛,一寸一寸,艰难的把脸侧过去,想要看到箝制住他的人究竟是谁。
然而他的目光,却在撇到手掌时,猛的顿住了。
他呼吸都停了片刻,难以置信的发现裹住他手掌的布条,竟然是一条白色印花布。
而那布条的纹样和颜色,他极为熟悉。
林可可瞬间愣在了原地,彷佛猛然受到重击一样,大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喃喃道:
“罗薇?”
此话一出,溶洞瞬间寂静下来。
阴风飒飒,一片浓稠的黑暗中,只听得见洞顶水滴低落的滴答,和三个人完全不同的呼吸声。
“啪,啪,啪。”
片刻后,从角落中,传来一阵缓慢而连续不断的掌声。
两人立刻闻声看去。
只见阴冷潮湿的溶洞中,苗云楼坐在钟乳石与溶洞壁的缝隙中,艰难的抽出左手,有气无力的拍着石头鼓了鼓掌。
他的五脏六腑刚遭受一记重重的撞击,加上一路的奔波劳累,脸颊毫无血色,面色苍白如死人。
然而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像引人坠入其中的深谭一样,仍是透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淡定自若。
苗云楼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轻笑一声,虚弱的扯了扯起唇角,对着林可可的身后,竖起一个大拇指:“good job bb。”
他轻声道:“在我问出是谁扔的夜明珠时,你立刻跳出来,认领功劳,还放倒了林可可,这一通操作简直不要太爽。”
“真是教科书般的默契配合,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优秀。”
苗云楼眉眼弯弯,冲着林可可身后的人荡漾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轻轻眨了眨眼。
“什么?你说夜明珠是谁扔的?”
林可可闻言简直不可置信,他呲目欲裂,奋力的想要转头看过去,却被身后的人将头狠狠按下。
同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曾经娇俏、灵动,如今却只剩下粗糙的凛冽。
“怎么了,林可可,听到是我扔的夜明珠,你很惊讶吗?”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可可听到罗薇的声音,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才终于能够开口说话,简直语无伦次。
“绝对不可能是你,你那么信任我,怎么可能背着我,偷偷拿走夜明珠?”
“而且,你……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根本没有那么狠的心,能拿刀捅我的喉咙。”
“而且,而且……”
他说到这儿,如同卡带似的,说不下去了。
罗薇见状冷笑一声,恨恨道:“而且什么,是你在我发现常平的尸体后,骗我他是与玄女勾结的恶人?”
“还是你将我带进溶洞,利用我对你的信任,把我一个人留在满是尸体的湖底等死?”
她说到这儿,浑身颤抖,近乎止不住的喊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有那么一点怀疑,提前带走了夜明珠,凭它在溶洞里免受伤害,我早就死了!”
罗薇半跪在他身后,鬓发散乱,灰头土脸,眼眶湿红,细声细气的嗓音此时粗粝无比,如同地狱索命的恶鬼一样,失控的吼道:
“托你的福,我在鬼门关里走了这么久,我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林可可顿时如同被掐住嗓子的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苗云楼坐在溶洞的角落,神色暗晦不明,远远看着这一幕。
就在昨天,罗薇还是一个纠结于两位追求者示好的小姑娘。
她可以撒娇,可以嗔怪,可以浑身上下环绕着一种无伤大雅的,全世界都围着自己转的自信与青春。
然而仅仅过了一个夜晚,她就被迫进入了一个寒冷阴湿的世界,用一个晚上,体验了背叛、谎言、置人于死地的贪欲。
苗云楼长睫垂下,锋利的眉骨在眼眸出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分明是神情冷淡,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他垂下眼眸,唱喏一般,轻声喃喃道:“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这一声叹息声音并不大,却仍是被罗薇听见了,她猛的转过头来,眼中满是痛苦与复仇的愤恨。
“苗生,你给我闭嘴,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难道你以为我不想弄死你吗?”
“如果不是你,那一颗夜明珠就能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我也就不用这么费心费力,还要亲自把这个蠢货按倒在地。”
说完,罗薇像泄愤一样,猛的伸手又将匕首向石板上插得更深,直到听到林可可痛苦的吼声,确认他无法挣脱后,这才起身站了起来。
她闭了闭眼,将自己心中翻涌的怨火压下,收敛起情绪,对着隔岸的苗云楼冷声道:
“苗生,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也想弄死林可可和玄女这个罪魁祸首?”
此时林可可的手掌被裹住,鲜血的力量也削弱了许多。
苗云楼动了动身子,挣脱开钟乳石的束缚,站起身来,迎着罗薇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当然,”他轻声道:“玄女和林可可拿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我不仅想让他们死,我还想让他们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好,有你这一句话就够了。”
罗薇咬着唇瓣,眼眸中烧灼着一种剧烈的火焰,她从林可可身后掏出那把枪,面无表情的上膛,举起手,对准了动弹不得的林可可。
“这把枪是我带来的,原本是为了在旅行的时候防身,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她死死盯着面色惨白、不停挣扎的林可可,言语中透出令人胆寒的坚定。
“在用他的血唤醒玄女、与她殊死搏斗之前,我要亲自杀了林可可。”
“我不会虐待他,我只会让他在对活着的极度渴望,和无能为力的绝望中,瞬间投入死亡。”
“罗薇,罗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林可可闻言瘫软在地,如同一只蛆一样,不停的扭动,难堪的泪流满面,五官惊恐的蜷曲起来。
“你对我的头开枪,我没法复原,真的会死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哆嗦着苦苦哀求,然而罗薇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稳稳的用枪口对准了林可可,手指慢慢蜷曲起来,一寸一寸的扣动扳机。
就在她要扣下去的一刹那,林可可立刻崩溃了,破罐破摔,闭上眼睛瞬间大喊一声:
“苗生,我知道你那纸人去哪儿了,他快死了!”
苗云楼站在他身前,闻言瞬间心头一跳,立刻拽住罗薇的手腕,用力向右一拽。
“砰!”
子弹几乎同一时间出了枪口,又在最后一瞬转向右侧的钟乳石,砰的一声巨响,钟乳石瞬间碎裂的分崩离析。
“咔嚓!”
林可可被巨响吓的重重一颤,发现自己没死,立刻眼神呆滞的软倒在地。
罗薇被拽的一愣,反应过来愤怒的转过头,眼神闪过一丝寒光,厉声道:“苗生,你做什么,难道你想救他?”
“不,你先等等,我有问题要问他。”
苗云楼拦住罗薇,上前一步俯下身子,直视着林可可,眼神中是刻骨的寒意,轻声道:
“林可可,你给我说清楚,我的纸人究竟怎么了?”
他往常漫不经心的眼神,此刻却专注的骇人,彷佛淬着黑毒的寒冰。
林可可根本不敢看他,闭着眼睛,生怕下一秒就被弄死,语速极快的说道:
“昨晚入夜时,我在你们床头摆上香火,进入溶洞之后,玄女就把那东西扣下了,让我先回去把你们都骗进来。”
“我临走的时候,听到一种纸张轻微撕裂的声音,没忍住转过头,就看到玄女把手伸向那个纸人,从它的胸膛掏出来一个——”
林可可说到这儿,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的耳朵、眼睛、鼻子里突然开始源源不断的涌出大量的血液,五脏六腑迅速衰竭下去。
“呵……呵……”
林可可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嘴唇无声的一张一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到一分钟,他就倒在了地上,双眼瞪大睁开,迅速没了呼吸。
第46章 纸皮心脏
“啪——!”
林可可的尸体没有本人意志的支撑,鲜血流尽,肉身枯槁,瞬间如同风烛残年一样,顺着匕首倒了下去。
他的眼眶仍在向外汩汩冒血,眼睛大睁,仍死死的盯着玄女石像。
死不瞑目。
罗薇再如何憎恨林可可,也没见过如此惨状,倒退了好几步,脸色煞白,颤声道:“我还没动他,他怎么突然……”
“是玄女出手了。”
苗云楼冷冷打断道。
“他想卖主求荣,为了苟活下去背叛玄女,然而他怎么不想想,玄女怎么可能任由他一个凡人自如的背叛自己,还好好的活下来呢?”
“所以,玄女就杀了他,在他即将说出玄女从纸人胸膛掏出……”
苗云楼说到这儿,忽然抿唇顿了顿。
冰冷阴湿的溶洞中,他突然觉得浑身一颤,像着了火一样炙热。
这一股愤怒炙热的火焰,眨眼之间遍体蔓延,烧的他眼眶一阵剧烈酸痛,几乎要流出某种莫名的液体,只得撇开头,略微狼狈的闭了闭眼。
林可可说,玄女破开了沈慈的胸膛。
纸人的身子与常人不同,玄女所求不明,将手伸进沈慈的胸膛,无论掏出什么都有可能。
可不管掏出什么,沈慈无法反抗的被开膛破肚,都是一样的疼痛。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他不受痛苦的侵袭?
身旁的罗薇仍在急道:“那怎么办,要不我们赶紧走吧,玄女能弄死一个林可可,就能把我们都弄死。”
她与玄女到底没有深仇大恨,方才的一腔熊熊怒火和与玄女殊死决斗的决心,已经随着林可可格外凄惨的死亡,消失的烟消云散了。
现在她只想赶紧逃出溶洞,活下去。
“不……”
苗云楼消瘦的身影站在原地,抿了抿唇,半阖的鸦羽浓睫骤然张开,眼角仍是血色无边,唇瓣却苍白无比。
“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
他倒退几步,手腕一甩,一条银链鈎爪立刻铮铮而出,甩出一道凛冽的寒光。
苗云楼把银链一圈圈缠在骨节凸出的手腕上,对着罗薇努了努嘴,冷声道:“看地上。”
罗薇惊惶的咬了咬唇,顺着他的目光,立刻看向林可可身下。
在他死不瞑目的尸体下,汩汩流淌的血液漫上石地,混进冰冷黑沉的石缝,如同一条血河一样,迅速蜿蜒流淌进了玄女石像上。
“咔嚓——”
冰冷黑沉的玄女石像,在接触到血液的刹那,表面瞬间开裂,迸发出一种血涔涔的光泽。
她就像吸食人血的诡物一样,坚硬的石像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华贵五彩的服饰染上艳色,那双似笑非笑的狭长眸子也越发生动。
彷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
苗云楼见状眼神沉了沉,立刻将惊慌失措的罗薇拉到身后,直视着她的双眼,语速极快,沉声问道:
“罗薇,你是留在这里和我一起对付玄女,还是立刻离开?”
“我不希望留下一个敌我不明的人在这儿,所以你趁着玄女还没彻底醒来,赶紧做出选择。”
如果罗薇选择离开,那将面对嗜血的红蝙蝠,冰冷迅急的地下河和河底无数冤魂的断臂残肢。
生还的概率很低。
然而如果她选择留下来,那么正面对上玄女,以她的肉体凡胎,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生还概率。
罗薇咬了咬唇,几乎是立刻毫不犹豫的说:“我……我现在就离开。”
那股支撑她复仇的火焰现在已经熄灭了,她已经不想再追究下去了,只想尽可能的保住自己的性命。
苗云楼闻言淡淡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随即放开她的胳膊,让她自己从紫霄宫离开。
随后,他目光一转,紧紧的盯着那尊玄女石像。
短短几个瞬息之间,玄女石像已经越发栩栩如生,慈悲的眸子虽然还是一动不动,却像是睥睨着整个紫霄宫,令人无处遁形。
不愧是林海雪原区的神啊,真是尊贵非常,睥睨凡间。
苗云楼眯起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一寸一寸,扯出一个冰冷至极的弧度。
他挂着一抹冷笑,抬起手腕,看向那个许久未观察过的直播间。
他这么久没有交互,反而是参观之旅不断意外频出,直播间中都快炸了。
【我操,到底谁来给我总结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啊,我就去吃了个早饭,怎么一下人都快死绝了?】
【啊啊啊我也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几个人突然就死了,主播就跟按了快进键一样,直接到最后一个景点了?】
【可能我的关注点有点偏,我关心的是那个给主播暖床的纸人呢,听这几个人话里话外,是被玄女弄走了?】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我也关注这个,玄女到底要一个暖床的纸人做什么啊】
除了这些对参观进程不甚了解,求爷爷告奶奶打听发生了什么的,还有一大批旅客涌入直播间,极为不赞成苗云楼的做法。
【恕我直言,主播和玄女做敌人简直就是脑子进水了,我根本不明白他从哪儿来的这么大敌意】
【总不会是利欲熏心、被弹幕捧飘了,觉得杀了玄女会有很多奖励,所以铤而走险吧】
【呵呵,那就真是蠢透了】
【我是参观过林海雪原区的旅客,我插一句话:按照正常的参观流程,应该是先在雪丧葬寺参拜玄女,得到玄女的好感和庇护后,王二狗就会跳过参观的旅客,杀另外三个npc做祭品,再带到紫霄宫献祭开宴,就能成功通关景区了】
【这个新人已经超常发挥,干掉景区最厉害的千面鬼狐和红蝙蝠了,真心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做这种蠢事】
【被捧飘了、为了博眼球呗,还能因为什么】
无数流言蜚语和批评谩骂因为他不同寻常的举动,瞬间蜂拥而至。
而苗云楼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一样,看着评论里批评的话语,半阖着眼皮,微微顿了顿,竟然歪着头,对着直播间缓缓绽放了一个笑容。
他先前展现在直播间面前的,永远是一副嘴欠的要死的玩世不恭的形象,让不少人都恨得牙根痒痒。
然而这一笑,却如同春花在寒冬骤然盛开一样,那种极度的真诚和震撼,极具感染力。
“……”
直播间一瞬间愣住了,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个主播放荡不羁的灵魂上,竟然还存在着一个被他们忽视已久的艳色皮囊。
而他们在怔愣的同时,也同样忽视了另一样东西。
那就是这一抹真挚笑容下,暗沉翻滚着准备破坏一切规则的惊涛骇浪。
“问我为什么和玄女做敌人?”
苗云楼盯着直播间,挂着那一抹还未收起的笑容,轻声道:“不,我并不想和玄女做‘敌人’。”
“敌人,是用来打败的,而我不想打败她,只想竭尽全力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而已。”
他微微抬起眼皮,直视着栩栩如生、石像崩裂,即刻就要破石而出的玄女,唇齿缓缓张开,一字一顿的道:
“祭拜鬼神的戏码,应该已经数不胜数,多到看的腻烦透顶了吧。”
“那,你们想看弑神吗?”
“轰——!”
就在他说出“弑神”两字的刹那,玄女石像瞬间轰然崩塌!
整个溶洞就像是被无形的潮水席卷一般,空气中都摇晃出一股阴寒的气浪,溶洞中的寂静无声像被冲刷褪色一样,一寸一寸展现出了真实面孔。
苗云楼放下手腕,无声的抬起眼皮。
眼前虚假的平和褪色,溶洞冰冷阴湿,黑沉的石像破碎了一地。
玄女满面含笑,正正的站在那一地碎石上。
她就像真正的神灵一样,身披五色彩霞,光彩照人,璎珞飘带飞昂,三对手臂洁白圆润,裙摆翻飞的踏在金翅凤凰上。
她将慈悲的目光缓缓投在苗云楼身上,用空灵的声音轻声道:“凡人前来见玄女,缘何不拜?”
玄女的声音彷佛如同九天之上载来,身上气息的威严庄重,令凡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只想俯身下拜。
苗云楼抬眼望向她,也不由得呼吸一窒。
不是因为她的庄重威严,而是因为她圆润白皙的手指间,轻轻捏着一颗白纸做的心脏。
那颗心脏惨白、破旧,就像旁人纸折之后,随意丢弃的废品。
然而,苗云楼的眼睛却在一瞬间通红无比。
他红着眼眶,紧咬着牙,唇角扯出一个锋利的弧度,一字一顿的轻声道:
“让我拜你,你、也、配?”
“轰——!”
此话一出口,就见玄女微微眯起眼睛,慈悲的笑容不变,手指对着苗云楼微微一点。
“言语无度,冒犯神灵,”她柔声道,“该罚。”
“唔——!”
后者瞬间感觉一阵剧痛,自己的五脏六腑彷佛被人用力揪在了一起,浑身如同被锋利的刀刃来回捅穿了几百遍一样。
然而他消瘦的身影却仅是微微一晃,就坚定的站住在巨大的玄女身躯面前。
“玄女,你就这点能耐吗?”
苗云楼嘴角浸出血渍,冷汗浸透了乌黑的长发,脸色越发惨白,却仍是肆意的笑着。
“这么怕我反抗,拚命维护自己的威严,看来你明明也清楚啊。”
他勾起唇角,死死盯着玄女手上的白纸心脏,一字一顿轻声道:“冒、牌、货,如果不是过街老鼠一样抢夺真神的气运,就是怎么也不能成真。”
“冒牌货”这话一出,言语中的讽刺的暗示意味极强,顿时诛心。
就好像苗云楼明明一个肉体凡胎,却透过她高高在上、慈悲为怀的神灵皮囊,看穿了她的苦心经营与不可见人的贪欲。
“凡人……你心中毫无敬畏,随意冒犯神灵,你的罪孽深不可赦。”
玄女脸上慈悲的笑容一顿,连那副假模假式的样子都有些绷不住,微微沉下脸,抬手对着苗云楼就是一指。
“唔——!”
又是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苗云楼痛的紧蹙眉头,冷汗如雨一般滴落在地,几乎疼到站不住。
可他在如此的剧痛之下,却紧紧捂着胸口,笑的越发狂傲。
“哈哈哈哈,怎么,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光彩,高高在上的玄女被戳中痛点,想要杀了我掩盖事实吗?”
他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寒光,猛的一抬头:“用不着你的脏手碰我,我自己来!”
苗云楼锋利的眉骨勾起,手背上的黑印一闪而过,他手腕上的银链鈎爪如银龙,甩出一道凛冽的寒光。
然后狠狠插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第47章 东北二人转
银链鈎爪寒光凛凛,如银光闪过,色泽极冷,却在贯穿苗云楼的胸膛时,顿时沾染上一股温热的鲜血。
“噗嗤!”
鲜血颜色极艳,点点迹迹沾染在苗云楼愈显苍白的脸颊上,彷佛汲取了他所有的生命。
他消瘦的身影立在溶洞中,锋利眉骨投下浓稠的阴影,苍白面颊上血迹斑斑,彷佛索命厉诡一般。
玄女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对自己动手,后退半步,细长的眉尖缓缓蹙了起来。
“你……?”
苗云楼幽深黑沉的眸子盯着她,满面苍白,胸口沁血,血涔涔的液体从锋利寒光的鈎爪上滴落下来。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心尖传来,掏心挖骨的痛意,几乎令人站立不住。
系统的提示音也不断在他脑中,尖锐的响成一片。
【叮!旅客“苗云楼”剩余存活时间:00:04:56】
【叮!旅客“苗云楼”剩余存活时间:00:03:45】
【叮!旅客“苗云楼”剩余存活时间:00:03:12】
存活时间不断缩短,提示音彷佛催命的招魂铃,令人惊骇不已、忙乱不堪。
然而苗云楼按着胸口的剧痛,盯着谨慎怔愣的玄女,却突然一反刚才的怒意翻滚,一寸寸舒展了眉心。
他唇角勾起,轻轻绽开一个讥讽的笑容,竟然说起了另一桩事情。
“就在刚才鈎爪带出鲜血时,我突然明白,为什么红蝙蝠在第一次断罪的时候,会刻意放过我们。”
“恐怕,那全都是你的手笔吧。”
苗云楼歪了歪头,幽深的眸子紧紧玄女。
“因为,你拿到了沈慈的心脏,却发现那心脏在你手中毫无用处,于是,你就想起了我在落阴山洞中那奇异的血液。”
他血涔涔的唇瓣微张,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想那么早杀了我,你想要我活着来到紫霄宫,你想要我、的、血。”
“……”
玄女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沉默片刻,眉心一皱,慈悲狭长的眸子几乎不可发觉的眯了眯。
然而随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恍然放松开来,那宽厚唇瓣的微微一勾。
“你,是否太自以为是了?”
她眉眼弯弯,对着苗云楼柔柔一笑:“你一介凡人,而我贵为一方神明,就算别有所求,我又要你的血做什么?”
玄女柔和悲悯的话语背后满是暗暗的嘲讽,几乎是直直的刺向苗云楼,暗讽他过于自信,竟然怀疑玄女会贪图他低劣的血液。
然而苗云楼竟然比她笑的还灿烂,眉眼弯弯,讥讽的唇齿微张,语出极为惊人。
“那当然是因为,你想要用我的血唤醒沈慈的心脏,再用它增强自己的力量。”
他恍如呢喃一般,轻声道:“毕竟,沈慈可是林海雪原区的真神啊。”
“……”
此话一出,溶洞中顿时一片寂静。
阴风飒飒,浓稠幽暗的紫霄宫内阴湿寒冷,唯有水滴声阵阵。
“滴答,滴答。”
玄女在苗云楼开口后,便眯起眼睛,彷佛瞬间化作了一座沉默的石像。
那慈悲祥和的面容好似刻上去一样,纤长的眉眼弯弯,一动不动。
就像一尊被戳中了死xue的石尸。
而直播间内却与溶洞中的沉默不一样。
听到苗云楼的惊人之语,直播间顿时像炸了锅似的,无数弹幕疯狂蹦上显示屏,几乎卡顿到宕机。
【什么什么,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沈慈是谁啊,真神又是啥?】
【还记得之前王二狗拿的那张照片吗,照片里有一个和玄女完全不一样的石像,可能那就是真神,沈慈是真神的名字吧】
【所以,玄女手上拿的纸玩意是个心脏,听上去来头还挺大的,是真神的心脏?】
【但林可可不是说,这是从那纸人的胸口中掏出来的吗,难道那个纸人就是真神吗】
【可是……可是……主播当时可是让那纸人陪/睡了啊,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弹幕中一片炸裂的猜测,有一部分旅客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个叫“苗云楼”的主播,能把玄女干沉默,很可能大有来头。
然而大部分旅客都震惊于另一件事,那就是苗云楼口中的“真神”。
无论是何时进入子不语世界、开始参观景区的旅客,都只知道旅社背后有四位主神,而每个景区又有一位地方神。
可这“真神”是从何而来?
他们在直播间显示屏前,惊愕而仔细的盯着玄女凝住的面容,试图找出苗云楼胡说八道的证据,却发现玄女神色僵硬、许久没有回应,似乎……
……似乎这高高在上的玄女,真的是一个夺取真神能量,满足自己贪欲的、见不得人的冒牌货。
【刺啦——刺啦——】
系统突然疯狂响起提示音。
众人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弹幕多到卡顿的直播间显示屏,突然弹出一个血涔涔的错误信息。
那错误信息不停晃动,随后在众人的急切操作中,显示屏“刺啦”一声,骤然黑屏。
漆黑的显示屏,隔绝了那后面后玄女鬼宴溶洞中的一切。
“啊啊啊怎么突然黑屏了,我正看到关键时刻啊!”
“估计是系统故障吧,一修又要修好久……啊啊啊好烦……”
旅客们看到关键的地方,正在激动的时候,结果直播间竟然黑了屏,顿时一阵哀嚎,悻悻而归。
毕竟有无数的旅客正在参观景区,即便没有苗云楼的直播间那么炸裂,那些五花八门的直播间也能抚慰一下看戏的群众。
大部分人很快便忘却了关于“真神”的讨论,将苗云楼的直播间暂时抛在脑后。
只有一部分人,仍愣愣的盯着漆黑的显示屏,想到方才“真神”二字一出时,玄女凝固僵硬的表情。
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
阴湿沉暗的玄女溶洞中。
玄女狭长的眸子若有似无的撇了一下苗云楼的手腕,凝固的神色一动,终于有了变化。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也不再空灵缥缈,慈悲的眉眼染上一丝寒意:“怎么,你处心积虑编造谎言,就是想让那些旅客对我转换印象?”
“可惜,你太天真了。”
玄女垂下端庄的面容,狭长的眼眸睥睨着苗云楼,罕见的露出了一瞬发自内心的笑容。
“别说你在编造谎言,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不会起到任何用处。”
“这些旅客可都是要参观景区的,那么多诡物,不祭拜神灵怎么活下来,就算是冒牌的神,只要能让他们活下来,他们也会视而不见,甚至忙不叠的跪拜讨好。”
苗云楼抬起手腕,看向黑屏的直播间,微微抿了抿唇。
“轰——!”
玄女见他没有回应,勾起唇角,慈悲的狭长眼眸诡气森森的弯起,背后缓缓伸展出三对石像手臂,带着诱惑,柔声笑道: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凡人,归顺于我,向我许愿吧,我能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无论是长生不老、荣华富贵还是权势滔天,只要你信仰祭拜我,我都能为你实现。”
她的身躯瞬间高涨,阴暗湿冷的溶洞中,高大威严的玄女垂着眸子,慈悲睥睨着眼前渺小的凡人。
令人从心底升起一股难以反抗的敬畏。
而苗云楼站在高大庄重的玄女面前,抬头仰视着她慈悲的双眼,消瘦清癯的身子笔直的立着。
他鸦羽一样的眼睫颤了颤,轻声道:“我说什么你都能实现?”
“当然。”
玄女轻轻点头,好整以暇的垂眸盯着他,眉眼弯弯,显得格外祥和。
苗云楼垂下头,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突然指着玄女手上的纸皮心脏,无辜道:
“那你把这颗心还给我吧,我的小纸人太自卑了,说他只有这颗心值钱,你能不能劝劝他自信一点呢?”
“……什么?”
玄女闻言慈悲威严的面容一愣,不由得蹙起眉头。
还没等她明白过来苗云楼是什么意思,就见后者忽然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还是算了,实现愿望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
“你说得对,即使神灵是冒牌货,只要能让旅客活下来,就没有人在乎。”
他看着隐隐有些怒容的玄女歪了歪头,慢条斯理道:“然而只要我杀死你,证明你的无力与孱弱,还有谁会拜神求佛呢?”
“就凭你?”
玄女纤长的眉毛一挑,狭长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没能掩盖住的诡气和傲慢,竟忍不住笑了出声。
“你一介凡人,既无强硬的体魄,又没有神力支撑,凭什么能口出如此的狂言?”
玄女这句话说到最后,突然提高了声音,洪亮威严的声音猛然回响在溶洞里,传来阵阵阴恻恻的回音。
“口出狂言——口出狂言——!”
与此同时,溶洞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
恍惚之间,眼前的石桌石椅,都似乎震颤起来,黑沉的石头长桌上,转瞬间摆满了丰盛的美食佳肴。
清冷阴湿的溶洞中响起隐隐骚动喧闹,眼前似乎出现了繁多的绚丽色彩,彷佛人间的各路神仙都驾着祥云,赴宴赶到紫霄宫聚会。
这些虚幻的神仙似乎真的和传说中一样,翩翩飞进溶洞宴席中,吃仙果,饮玉浆,奏仙乐,吹洞箫,一派仙宫景象。
然而他们却不像真正闲云野鹤的神仙一样,闲适祥和。
这些所谓赴宴的神仙,身上环绕着森森诡气,僵硬的身子一寸寸转过来,眼中满是怨毒,死死的盯着苗云楼。
“口出狂言——口出狂言——!”
“见我等神仙赴宴,缘何不拜,缘何不跪!”
这些言语在兽口般阴暗的溶洞中来回传响,阴恻恻的呼啸在溶洞中,在宴席上穿梭而过,直指在场唯一的凡人。
苗云楼被阵阵震耳欲聋的回声环绕,彷佛九天之下传来的劝谏与震慑,遥遥的对着他厉声指责。
然而他清瘦的身躯挺立其中,却是淡淡一笑,狭长的眼眸眯起,以毫不逊于玄女的气势开口道:
“没错,就凭我——”
苗云楼看着眼前血涔涔的系统显示屏,上面提示不断降低的存活时间,眼中闪过一点寒光,手中银链一甩——
——他的胸口寒光一闪,再次迸出汩汩流淌的粘稠鲜血!
【警报!警报!】
【旅客“苗云楼”剩余存活时间:00:00:01】
【旅客“苗云楼”已进入濒死状态!】
【叮!】
【检测到流浪旅客“苗云楼”处于濒死状态,已经达到您专属欲望图腾的开启条件,当前局域——林海雪原区】
【为您开启东三省民俗蟠螭诡面技能——东北二人转!】
第48章 “十面埋伏阴魂阵九宫!”
“哗——!”
【开启东三省民俗蟠螭诡面技能——二人转曲目!】
就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苗云楼身旁,如同变戏法一样,虚虚的出现了两个纸人。
这两个纸人与祭祀用的纸人完全不同,精致到了一种栩栩如生的地步,分别是一男一女,化妆成丑角和旦角,手拿扇子、手绢。
两人满脸挂着喜庆的笑容,服饰颜色是鲜艳的大红绿配色,边走边唱边舞,彷佛开戏一般,殷红的樱桃小嘴口中唱喝道:
“东北的黑土地好大一片,东北的黑土地好大一片,孕育出民间艺术东北二人转——”
“说起了它的历史不长不短,算起来到如今也不过几百年呐,九腔十八调七十二嗨嗨,喜怒哀乐全都在里面——”
两个纸人不仅只唱,还一边转着手帕,一边笑嘻嘻的迈着小碎步游唱,完全无视了眼前众多飘飘神仙。
这喜庆热闹的唱腔、喜气洋洋的氛围,与诡气森森的玄女溶洞气氛不符,更与仙气飘飘的神仙赴宴不合。
“成何体统!”
玄女连方才苗云楼戳穿了真面孔,面色都没有波动,这是第一次面色铁青,沉着脸厉声喝道:
“如此败坏宴席,俗风艳气,真是毫无礼数,对神仙极大的不尊敬。”
“还不快准备处理!”
这最后一句是对着入宴席的其中一位神仙说的。
“得令,谨遵九天玄女娘娘的旨意。”
那位神仙得了令,阴沉的眸子更加怨毒,立刻抽出宝剑法器,就要等着玄女一声令下,就飘上前去刺破两个又唱又舞的纸人。
玄女余怒未消,又转向苗云楼,无比讽刺的哂笑一声。
她的脸色难看,只是因为觉得两个纸人破坏了玄女鬼宴,并没有把这穿着艳俗、嘻嘻哈哈的两个纸人放在心上。
“你想要杀死我,凭的就是这个?”
玄女高高在上的瞥了一眼苗云楼,见他额头上沁出点点冷汗,胸口血涔涔一片,却仍是强忍着剧痛立在原地,不由得勾唇一笑。
“凡人,恐怕是你对神仙敬畏之心的虚无,让你低估了神仙的能力吧。”
她抬起手环叮当的莹白手腕,漫不经心的挥了挥,轻声道:“还是多来一些神仙给你点教训,才能让你意识到,你自己的渺小。”
“嗡——!”
玄女手腕抬起的同时,数十个赴宴的神仙顿时提气升到了天上,霎时间,溶洞中一片诡气萦绕,五色流彩纷呈。
溶洞内顿时珠光宝气,亮堂的犹如白昼,神仙们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法器,漫天神佛现身一般,威严的齐齐对准了苗云楼。
有人喝道:“凡人,还不快快谢罪!”
若是不明白前情往事的人,此刻恐怕会以为苗云楼是个罪孽深重、妖力强横的大魔头。
可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苗云楼面对千夫所指,微微挑起眉毛的看着他们,惨白着面色,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怪不得你们做不成真正的神仙,”他神色淡淡,口中的话却锋芒毕露,“那么多神仙不值钱似的往外蹦,一个个怒气冲天,只因为一个凡人的小小质疑和反对。”
“如此作威作福、心地狭隘,怎么可能潜心修炼成仙,又凭什么受万人香火敬拜?”
此话一出,溶洞中一片骚动。
立刻就有神仙听不住了,挽了个剑花,怒目而视道:“神仙之事哪是你可以妄加议论的,如此不知悔改,真是罪不可赦!”
这些诡物被众多旅客充满恐惧的祭拜,早已将自己当做真正高高在上的神仙。
如今骤然听到苗云楼此番言论,被戳穿的心虚中,立刻覆盖上一层恼羞成怒的愤慨。
怎么会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怎么敢有人揭穿他的底细?!
诡物神仙眼中翻涌着恼怒的火焰,手里的宝剑寒光一闪,竟是不等玄女下令,无视了他身边的两个纸人,直直的向苗云楼刺了过去!
“给我拿命来!”
他的速度极快,瞬息之间,剑锋就到了苗云楼近前。
苗云楼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下意识抬眼望向他。
他苍白的面颊轻轻抬起,黑发丝丝缕缕的垂下,消瘦的身躯挺立,露出血涔涔一片的胸膛。
端得一片茫然与无助。
然而剑锋的寒芒可不会惜香怜玉,诡物神仙冷笑一声,那锐利的宝剑寒光凛冽,转瞬之间,就要刺入苗云楼的胸膛——
“——当啷!”
剑锋触碰到苗云楼的胸口时,突然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在苗云楼似笑非笑的眼神内,隐隐的气浪一晃,那诡物神仙竟然在极强的冲击力下,被掀翻出去好几米!
“这是什么东西?!”
那诡物神仙“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根本没想到他的攻击会被一介凡人挡下,死死咬着牙,神情惊疑不定。
他下意识看过去——
——就见苗云楼浑身上下,像是笼罩上一层金光,严严实实的保护着他的身子。
只是这金光不知为何,是一块一块拼接起来的,就像是药膏补丁一样,看上去不仅没有一丝威严庄重的守护性质,反而格外土里土气。
“这……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诡物神仙从没见过这样的护身法门,颤着手指点着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没有任何一个神佛庇佑的金身护体是这样的,你身上这护身的玩意,一定是诡物的妖门邪道!”
“妖门邪道?”
苗云楼没想到这些神仙本来就是诡物变的,竟然还指责别人歪门邪道,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诡物贼喊捉贼,想像力也太丰富了。”
他捂着血淋淋的胸口前仰后合,乐的眉眼弯弯,过了好一会儿,才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勾起唇角道:
“尊贵的神仙,我们这些凡人,可求不来什么金身护体,更不敢整什么歪门邪道。”
苗云楼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诡物神仙,轻笑道:“我们一介凡人,对付诡物呢,就只有一些民间的手段。”
“啪,啪。”
他拍了拍手,挑着眉毛,对身边的一男一女两个纸人柔声笑道:“来,给他们唱一遍,你们刚才唱的二人转选段。”
“咯咯咯,遵命!”
两个纸人毫不露怯,闻言掩唇咯咯一笑,男性纸人立刻做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女纸人则转了转眼睛,启唇唱道:
“老神仙,你要胡搅也不怕,咱有绝招把你攻!”
“王麻子膏药专能找大病,我带来一大包都给你打补丁;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一块不拉全箍上,准能抽出你身上那股大邪风。”
唱罢,女纸人换了白腔,一甩袖子,喝道:“来吧,我就给你全箍上!”
这一段二人转唱段对白片段,将面前一众诡物神仙听的云里雾里。
那想要刺死苗云楼的诡物神仙听了对白后,根本不明所以,只觉得苗云楼在找藉口推脱,顿时脸色一沉,恶狠狠道:
“这东西和你身上的金光毫无关系,又是做法又是念念有词,你还敢说不是歪风邪气?”
“啪,啪,啪。”
苗云楼没有立刻理他,先眯起眼睛,捧场的给两个纸人鼓了鼓掌,这才抬眼微微一笑道:
“怎么,高高在上的神仙们不知道这是什么,还以为是我在搞鬼吗?”
“我身上这拼接起来的金光,不是别的,正是唱词里说的,能治邪风的王麻子膏药打补丁啊。”
他说完后,幽深的目光透过一众诡物神仙,看向他们身后面色铁青的玄女,轻笑道:
“看看你们这些东西,连东北二人转的著名曲目——刘金定探病都不知道,还敢说你们是林海雪原区的庇护神?”
“别让我笑掉大牙!”
这些来自各方赴宴的神仙,明明自称是林海雪原区的正神,却连东北二人转都没听过,甚至听了选段都听不懂。
他们存在的合理性,就像一层薄薄的纸糊窗户纸,被这轻轻一桶,立刻就破了。
那冲在最前面的诡物神仙自然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顿时面皮紫涨,咬紧牙关,从牙缝中蹦出来几个字:
“你……你这个该死的凡人……!”
他本就是冒牌货,想要怒斥苗云楼,却根本无从反驳他的话。
诡物神仙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恨意,紧紧握住手中的宝剑,突然趁着众人不注意,飞身上前,提剑便刺!”
“铮——!”
剑锋迅速划破空气,破空发出铮鸣之声,立刻刺向苗云楼。
却在触碰到他胸膛的瞬间,再次被补丁样的金光狠狠弹开,宝剑直接被震的断裂开来。
“当啷!”
苗云楼看着手握断剑、满眼不甘的诡物神仙,锋利的眉骨一抬,勾起唇角,冷笑道:
“看来,神仙您对二人转的威力还不太信啊,不如我再给您演示点别的吧。”
“这二人转的曲目中,可不仅有驱邪治病的唱词,还有主动攻击的布阵词呢!”
说完,还不等诡物神仙反应过来,苗云楼迅速后退一步,让两个纸人惨白森然的面孔直直的凑了上来。
“哎呦——!”
诡物神仙看到这惨白的纸面孔,顿时吓了一跳,噔噔噔后退几步。
两个纸人顶着血涔涔的樱桃小嘴,咯咯咯笑成一团,女纸人花枝乱颤的回身,两人齐声问道:“您想让我们唱哪一段?”
苗云楼闻言眯起眼睛微微一笑,青白的指骨轻轻碰了碰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这位神仙不是一直说,咱们弄的是歪风邪气那,那就给他来一段阴魂阵好了。”
“遵命!”
两个纸人齐齐应声,俯身一拜,立刻笑开了花,又舞又做的唱了起来:
“八道灵符安排妥,九道灵符水晶宫升,龙王爷放出来鱼鼈虾蟹王八精,老神仙进阵放水淹他不留情!”
“九道灵符安排妥,十道灵符地宫升,大鬼撵着小鬼跑,鬼哭神嚎不是人声,阎王爷放出来冤魂鬼,老神仙进阵五鬼分尸不留情!”
“俺们苗客官摆下了:一天二地三才,四立五行六爻,七星八卦九子,十面埋伏阴魂阵九宫!”
“轰——!”
这“九宫”二字刚刚一落,溶洞中顿时晃动一下,似乎有一种无形的能量自下而上,席卷了手握断剑的诡物神仙。
玄女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纤长的眉毛一蹙,立刻对诡物神仙喝道:“快点从你站的地方退出来!”
然而已经晚了。
诡物神仙听见玄女的喝令,下意识回过头去,却被突然猛涨的地下河水,劈头盖脸的撞了个满怀!
第49章 东北跳大神,强送神
“哗啦——!”
地下河水迅速上涨,将诡物神仙卷入青黑的浪潮中,遮天蔽日的将他整个人猛的带倒,“啪”的一下拍进水底。
“咕噜咕噜……噗……!”
诡物神仙反应过来,立刻拚命挣扎,向水面冲上去,想要摆脱河水对他呼吸的掠夺。
然而刚一向上游去,他就感觉有东西在水中用力扯着他,带来一股模糊的钝痛,任由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掉。
“唔……咕噜咕噜……唔唔!
诡物神仙在水中窒息的挣扎,无力的挥舞着四肢,面皮通红紫涨,看不到身上的东西。
然而其他淩驾于洞顶的神仙,却悬在青黑的地下河水上,俯身看的清清楚楚。
那青黑透彻的滔天地下河水中,竟然有无数鱼鼈虾蟹缠住诡物神仙的手脚,死死夹住他身上的每一部分,将他不停拖下水中。
可这玄女鬼宴溶洞不比如同的溶洞,有玄女坐镇,地下河底除了冤魂与断肢残躯,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鱼虾?
玄女比那些不明所以的神仙更加心思玲珑,当她看到那无数的鱼鼈虾蟹,脑中电光一闪,霎时间明白过来。
她猛的转向苗云楼,拧着眉毛厉声道:“这就是你那二人转唱段‘阴魂阵’中说的,水晶宫中鱼鼈虾蟹王八放水淹?”
“哎呀,真聪明。”
苗云楼用青白的指骨抹了抹唇角的血渍,居高临下的看着水中挣扎的诡物神仙,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我还以为您贵为高高在上的玄女,是不会记得俺们民间二人转的唱词的,怎么,刚刚纸人表演的时候,竟然突如其来的来了兴趣?”
“……”
玄女得到了肯定的答覆,闻言顿时咬紧牙关。
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一介凡人,竟然拥有让民俗具象化的能力。
按理说曲目唱段歌颂什么的都有,大部分都只是民间琐事,偏偏他看起来似乎对林海雪原区的民俗十分了解,各种唱段居然信手拈来。
而且竟然还歪打正着,对这些废物神仙起了作用!
玄女不知道这是沈慈的记忆起了作用,沈慈几千年中游遍华夏各地,记忆传给苗云楼,他自然通晓地方民俗。
只以为是苗云楼记忆卓绝,又深藏不露的可怕。
她不敢再小觑苗云楼,咬着唇瓣,沉着脸对另外的神仙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水里那位救上来!”
“遵命。”
那神仙得令,拱了拱手,立刻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就要飞过去,准备将地下河水中挣扎的诡物神仙救出来。
毕竟那诡物神仙是神仙,即使是冒牌货,也比肉体凡胎强上不少,在水中挣扎多时,憋的面红紫涨,也没有窒息而亡。
只要有其他神仙在一旁助力,撇下那些杂七杂八的鱼鼈虾蟹,用不了几分钟,那地下河中的诡物神仙就能脱身。
然而苗云楼见状,却微微勾起唇角,眼眸中露出一丝诡异的讥讽。
“玄女啊玄女,刚夸完你记性好,怎么鱼鼈虾蟹一出,你也变成鱼的记忆了?”
他呢喃一般的轻笑道:“这阴魂阵的唱词里,水晶宫中鱼鼈虾蟹王八放水淹,后面可还有一段呢,你忘了?”
玄女方才对这纸人唱段根本没上心,记住一个鱼鼈虾蟹已经是心思玲珑的结果,哪里还记得后面又唱了什么。
她闻言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立刻看了过去,却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只见地下河中的诡物神仙仍在不停挣扎,那些鱼虾死死夹住他全身,前来帮忙的神仙赶来一甩拂尘,就将鱼虾扫了下去。
那些鱼鼈虾蟹没有受到任何庇护,迅速土崩瓦解。
“哗啦——!”
诡物神仙没了箝制,立刻浮上水面,通红紫涨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常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身水渍,狼狈不堪。
“呼……呼……”
他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水渍,看见水中自己狼狈的倒影,紧紧咬着后槽牙,刹那间就将目光投向了苗云楼。
眼神中满是怨毒与恨意。
诡物神仙面上肌肉抽动,死死盯着苗云楼,心中翻滚着无数害死他的方法,却见对方反而笑的灿烂无比,缓缓对他比了个口型。
还、没、完、呢。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诡物神仙背后拔地而起,他心头重重一跳,脑中警铃大作,立刻就要跳出此地——
然而他却感觉身子瞬间僵硬无比,一动也不能动了。
与此同时,一阵令人汗毛倒竖的惊悚哭嚎由远及近,转瞬就到了他的耳边,凄厉无比的诡声瞬间炸开!
“好痛啊,好痛——你救救我!”
“我好冤枉啊,都是你害死了我,你来给我偿命!”
无数冤魂的声音如狼嚎诡叫,诡物神仙身上顿时冒出滚滚黑雾,凝成一个个惨死的冤魂模样,缠着他不放。
“你来给我偿命——你来给我偿命——!”
冤魂源源不断的从他身后汩汩冒出,越来越多,紧紧缠绕着他的四肢,或抱或搂,拥挤的几乎要渗进他的皮肉。
“冤有头债有主,我没害你们,你们这些妖孽快点走开!”
诡物神仙身子僵硬的一动不能动,唯有一双嘴唇颤抖哆嗦的不成样子,还能苍白无力的为自己辩解。
他是神仙啊,他可是神仙!
他怎么可能被这些小鬼儿缠住?
然而这些被阎王爷放出来的冤魂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在他的四肢上越缠越紧,颠三倒四哭着喊着偿命。
玄女发现诡物神仙出水后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心念急转,对离他最近的神仙喝道:
“他被诡物魇住了,快点给他驱邪!”
然而已经晚了。
玄女的喝令刚刚说出口,缠住诡物神仙四肢的几个冤魂突然暴涨!
五个黑雾一般浓稠巨大冤魂钳住诡物神仙的头、两对胳膊与两双腿,尖利的哭嚎一声,随后用力一扯!
“嗷——呜呜!”
诡物神仙眼眶瞬间充血,鼻息停止,被五鬼分尸,呈块状啪嗒啪嗒的掉落在溶洞底部。
这就是二人转词曲中的“老神仙进阵五鬼分尸不留情”。
“……”
溶洞内瞬间寂静下来。
地下河水阴湿寒冷,汩汩流淌,浓稠的黑暗溅上一抹血涔涔的色彩。
玄女怔怔的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诡物神仙,面上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与僵硬。
她从没如现在一般,脑中强烈的叫嚣着杀死苗云楼。
先前,即便意识到了苗云楼有一定能力,不弱的能力,甚至可以对诡物进行反击,她都只是恼怒于威严被侵犯,从没真正放在心上。
毕竟在玄女眼中,仙人有别,再有能力的凡人,也需要拜神求佛,祈求她们的庇护。
然而有这么一个凡人竟然在她眼前,杀死了一位赴宴的“神仙”。
如果神仙能被凡人杀死,她为什么要不择手段的害死真神,又为什么要想方设法的成为神仙?!
一切的根源……都是这个以下犯上的凡人。
他、必、须、得、死。
玄女闭了闭眼,狭长的眸子瞬间张开,三对手臂缓缓伸展,遮天蔽日的笼罩在溶洞上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苗云楼。
她缓缓启唇,声音如万里冰封,透露出彻骨寒凉。
“凡人,你以下犯上害死神明,杀孽深重罪不可恕。”
“你如此不知悔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我以九天玄女的名义,命令所有赴宴的神仙,即刻将你绞杀,不留情面!”
“嗡——”
顿时,所有溶洞上方的神仙腾空而起,溶洞中一时间金光四射,祥云飞起,像是义正辞严的金笼,遮天蔽日的笼罩着苗云楼。
那威严庄重的呼唤声再次响起。
有了玄女的喝令,这次不再是零零散散的恼羞成怒,反而像是无数九天神佛异口同声,齐齐的吟诵。
“凡人——犯错,不知——悔改,杀孽——深重,罪不——可恕,立刻——绞杀!”
溶洞顶部祥云飞腾,金光闪闪。
溶洞底部阴暗浓稠,黑河翻滚。
苗云楼身边还站着两个白面红唇的纸人,他满身血涔涔的渍水,仰起苍白的面颊,看向满天神灵。
他神色冷淡,漆黑的眸子如同一点寒星。
玄女看到神仙被杀,终于害怕胆怯了,对他也终于重视起来了,她想联合这些赴宴的神仙,共同对他出手。
毕竟这么多神仙,他一个一个下阴魂阵,就算纸人血涔涔的嘴皮子不会干,他也会迅速被削成人棍。
不失为一个快刀斩乱麻的好法子。
然而,高高在上的玄女,久久的远离人间,终究想不到二人转能有多么丰富玄妙。
想要驱散这漫天的神仙,可不只有阴魂阵一个曲目。
苗云楼望着幽暗溶洞内的漫天神灵,眸子中的点点寒光忽明忽暗,突然缓缓露出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
“两位——尊敬的纸人艺术家。”
他丝毫不顾唇角越涌越多的血液,摸了摸身边纸人的头,眉眼弯弯,愉悦的笑道:
“既然台下的观众如临大敌的来了这么多,这么看得起咱们,咱们也不能辜负人家的期待啊。”
“咯咯咯咯,当然,”两个纸人掩唇笑成一团,血涔涔的红唇开开合合,配合道,“那俺们表演那一段曲目呢?”
苗云楼幽深的眸子透过众多神仙,直直的看向玄女,缓缓笑道:“哦,听我的?”
“那我可不客气了,就来一出极为经典的东北跳大神中,送神选段吧。”
“遵命!”
两个纸人齐齐应声,听到要唱的是这样经典的曲目,立刻笑得开怀。
纸人惨白纸面上血涔涔的红唇开开合合,放开身段,踮起小碎步兴奋的在溶洞中走台,又舞又做,极为卖力唱了起来:
“大事了小事完,一把撒开马嚼环,人魂归在人身上,马魂归在马身边。人得真魂吃饱饭,马得真魂能撒欢。””临走送你三通鼓,送你古洞去修仙,送你一岭右一岭,送你一山右一山。送你古洞炼仙丹,炼的红的是红,蓝的是蓝。”
“红的能治男子汉,蓝的能治女婵娟,解开锁卸去绳,马后捎走拘魂瓶,点上肩头两盏灯,咳嗽呕吐全肃清。”
“别叫弟马受折腾,你不走我就扇,扇去你五百年道行,你可千万别怨咱!”
话音刚落,一股阴风向溶洞顶部漫天的神灵席卷而去!
就像是二人转唱罢,冥冥之中,有一柄无形的庞大扇子,扇出了强送神仙的送客风!
第50章 “看我生吞了这纸皮心脏!”
“呼——呼呼——!”
一股强劲的阴风奔腾呼啸,从紫霄宫洞口席卷而来!
漫天威严庄重的神灵,就像是脆弱的虾兵蟹将一般,顿时破了功,被扇的东倒西歪,忙乱的眼睛都睁不开。
“这又是打哪儿来的妖风!”
“我们贵为神仙,寻常风绝不可能将我们吹动,果然你是个害人的诡物!”
这些神仙被吹的东倒西歪,还不忘一边狠狠怒斥苗云楼,一边手忙脚乱的祭出看家法宝,试图驱散这呼啸的狂风。
然而这阴风,虽说像无形中的扇子搧风,但可不是如芭蕉扇一样仅仅扇的人滚出十万八千里。
这可是二人转中,专门的送神唱段,唱出来就是为了让纠缠不休的诡神赶快离开。
用俗话讲,可就是专业对口啊。
“呼呼——呼——!”
这股阴风越吹越急,呼啸声越发高昂,像是犬牙差互的钟乳石中,传来的怒吼一般,强硬无比。
漫天的神灵与法宝,此时如同纸糊的一样,仅仅嘴硬的抵挡片刻,就溃不成军,口中就再也说不出斥责的话语了。
“唔唔——唔唔唔!”
诡物神仙们一张口就是阴风入体,四肢大张着伸展挥舞,拚命的想要抓住什么不被吹走。
然而他们越是挣扎,这阴风吹的就越厉害,霎时间,几个挣扎的最厉害的诡物神仙,整个人竟然如同气球一般,肚子鼓鼓囊囊,腮帮子越涨越大。
“唔唔——这是什——!”
几人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便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只剩下一些破烂的锦缎华服,还慢悠悠飘在半空。
“咯咯咯咯,咯咯咯!”
两个纸人见此惨状咯咯咯的笑的开怀,用纸做的小手扶着腰锤着肚子,血涔涔的红唇几乎咧到了耳边。
“诸位神仙,请不要挣扎了,您们越是挣扎的厉害,这阴风呀,就越刮的厉害。”
两人一唱一和,齐声道:“识相点的,就客客气气请走,要是不识相,唱词里也提了,那就别怪被俺们扇去五百年道行!”
“呼呼——呼——!”
这股阴风像是在附和一样,刮的越发猛烈,吞人性命。
后面的诡物神仙看到这等惨状,顿时迟疑起来,身子刚刚微僵,便被呼啸的阴风席卷而过,瞬间没了踪影。
金光散去,溶洞内浓稠的黑暗顿时蠢蠢欲动。
“诸位神仙,幸好你们没有我想像的那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害人用计,还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呢。”
苗云楼抬眼看着几乎被吹散的漫天金光与祥云,和仅剩的几个神仙,唇角勾起,眼中深藏着微微显露的鄙夷。
他透过空旷阴暗的洞顶,掀起眼皮看向玄女,意有所指的阴阳怪气道:
“别以为贵为神仙就万事大吉了,我们民间应付你们神仙的法子,可是五花八门呢。”
玄女伫立在漫天神仙之后,眼见漫天神仙节节败退,被吹的几乎身躯消散,自己有心救助,却也无力上前抵住阴风的侵袭。
一口银牙几乎全部咬碎。
而听到苗云楼意有所指的话,玄女顿时心头一跳,呼吸一滞。
只感觉这满天的金光与祥云,都随着阴风甩到了自己脸上,沉沉的压着她没法呼吸。
这种窒息感,甚至让她浑身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
究竟凭什么?
她顶着旅社背后主位神仙的怀疑,屈尊降纡和凡人做交易,千辛万苦的得到曾经真神的心脏,就是为了做神仙,做更尊贵的神仙。
然而现在竟然有人说,神仙根本不算什么,连众多普普通通的凡人,都有对付神仙的方法?
那她的努力,她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玄女威严庞大的身躯仍是不动如山,表面上一片威仪,然而眉眼间却不知为何,流露出一种隐隐恼恨的失魂落魄。
苗云楼一直遥遥死盯着玄女,自然发现了她面上细微的变动,不由得心头一动,眯了眯眼。
玄女一直显露的都是被冒犯的恼怒,从没有露出这样无力的神情。
然而她此刻,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失意的神情,究竟是一时间受到的打击太大,还是自己真正戳到了她的痛处呢?
如果他能抓住时机,趁着玄女的虚弱再唱一段送神……
苗云楼眼中一抹暗光闪过,然而还没等他深加思索,忽然,眼前猛的一阵眩晕。
他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血气渺渺,只觉得突如其来的虚弱,连站都站不住。
“咳咳……唔!”
苗云楼只觉得喉咙中一片腥甜,他皱了皱眉,用力捂住口鼻,却还是没挡住汩汩的血液,从指缝间沥沥渗出。
“滴答。”
鲜血滴在石板地上,迸溅出一朵动人心魄的血花。
呕血了……?
他立刻看向身边,却见两个方才还活蹦乱跳的纸人,竟然如梦幻泡影一般,在空气中一点一点虚化,缓缓消失了。
【叮!旅客“苗云楼”剩余存活时间:00:00:01】
【您体力不支,已解除濒死状态,正自动为您将积分转换为存活时长——】
【转换完毕!旅客“苗云楼”剩余存活时间:24:00:00】
【祝您参观愉快~】
苗云楼听到系统提示音,呼吸微不可查的一滞,缓缓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复而睁开。
他垂着鸦羽一般的眼睫,幽暗的眸子中看不出情绪,只是缓缓按住血液已经凝固的胸膛,彷佛在隔着薄薄的衣服,摸着躯干上纹样冗杂的图腾。
这具身躯不争气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他还没斗倒玄女,民俗蟠螭诡面技能竟然因为体力不支失效了,明明只差一步……
就只差一步。
苗云楼垂眸紧锁牙关,按住紧绷的指节。
玄女在溶洞顶部居高临下,自然也看到了苗云楼的状况,她沉着脸稍加思索,立刻便明白过来。
霎时间,她纤长的眉毛舒展开来,那一抹假慈悲真高傲的微笑,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你那不知哪里来的古怪能力,竟然失效了。”
玄女死死的盯着苗云楼,迷茫不再,内心狂喜,嗤笑一声:“凡人就算能与仙家作斗争又如何,还不是螳臂当车、飞蛾扑火。”
“你费了那么大力气,轰走了一众神仙,自己也用尽了力气,是最虚弱的时候,恐怕无计可施了吧。”
她身后的三对手臂缓缓抬起,遮天蔽日,笼罩着溶洞的阴影。
“可我,还没有出手呢。”
“轰——!”
玄女身后的三对手掌中,黑雾一闪而过,顿时出现八具尸体。
她高高在上的对着苗云楼勾唇一笑:“其实作为林海雪原区的地方神,会受到一定的限制,就比如我无法离开紫霄宫,也无法直接杀了旅客,只能借由诡物对他们小惩大诫。”
“然而,还真是多亏了你,”玄女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带着王二狗一路闯进紫霄宫,将祭品送到我面前,助我实力大增,能与景区分庭抗礼。”
她身后那三对手掌狠狠收紧,将尸体握的更加扭曲,又举起手中的纸皮心脏,盯着苗云楼道:
“我也不要你的血了,管他有用没用,我要在你面前生吞了这该死的心脏,然后一边欣赏你的丑态一边享用祭品,再杀了你。”
玄女轻笑道:“你不是很爱他吗,那就亲眼看着我,享受无边痛苦吧。”
“你们无知的凡人与神仙最大的区别就是,拥有这些无用的感情。”
苗云楼此时孤零零的站在溶洞底部,失去了民俗蟠螭诡面的加持,又刚脱离濒死状态,此时看上去虚弱无比。
他站立不稳,面色惨白,血色全无,黑发狼狈不堪的缠在一起,只是垂眸沉沉的喘息着。
“唔……”
直到听到“心脏”两字,苗云楼的身子顿时微微一颤,随后缓缓抬头,看向玄女。
她手上的几具尸体神态各异,大多数都已经被水泡的发肿发烂,然而苗云楼远远看过去,还是认出了林可可和常平死不瞑目的脸。
苗云楼微微抬起眼皮,有气无力的冷冷一笑:“林可可为了你可谓是鞠躬尽瘁啊,这么忠诚的信徒,你怎么也拿来祭祀了?”
“忠诚有什么用,事情办的不好,也配得到我的恩泽?”
玄女也不再装那副慈悲的样子,嗤笑一声,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林可可的尸体,开口道:
“他能在死后成为祭品,为我力量大增做一份贡献,是他的福气,哪里轮得到你来为他鸣不平。”
她讥讽一笑:“还得是王二狗啊,虽然找了你这么个废物结盟,却还是那么尽心尽力,给我带来了够数的祭品。”
“你说错了,我可不是为他鸣不平。”
苗云楼摇摇头,见玄女讥讽他,竟然丝毫不动声色,蹭了蹭唇角的血迹,也勾起唇角缓缓笑了。
“你如此看重这些祭品,看来并不只是为了惩罚三马家屯的村民,也是真的需要它们本身啊。”
“况且你一定要求要九具尸体,我猜,恐怕也不是为了折磨他们,更是因为只有九具尸体才能起祭祀的作用。”
玄女眯起眼睛:“那又如何?”
苗云楼静静的盯着玄女意味不明的双眼,忽然语锋一转:“可惜。”
“可惜什么?”
他轻声道:“可惜你是个丢三落四的糊涂东西啊,你以为祭品都齐了?”
“你可得仔细数数,你手上的祭品,到底有几个。”
玄女闻言皱了皱眉,立刻回头看了过去,就见她六双手掌上,竟然只有八具尸体!
方才她还没苏醒的时候,苗云楼抓紧时机,将罗薇从紫霄宫中送了出去,祭品自然只剩下八具。
而玄女无法踏出紫霄宫的门口,所以理论上来说,玄女是再也无法凑齐祭品了。
也就没法再杀死苗云楼了。
苗云楼静静的看着玄女阴晴不定的脸色,只等她彻底暴怒发作,却没想到片刻后,玄女竟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放肆的笑声回荡在溶洞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阵阵回声。
“你真以为我会糊涂到任由祭品逃走?”
玄女血涔涔的唇瓣传出一阵银铃般刺耳的笑声,一边笑,一边向紫霄宫的洞口招了招手。
“扑棱扑棱……扑棱扑棱……”
紫霄宫洞远处的浓稠黑暗里,立刻传来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
不一会儿,只见两只红蝙蝠飞了进来,爪子有力的钳住一个人的肩膀,将这不停挣扎的人扔进玄女怀中。
玄女咯咯笑着,将此人抓小鸡一样领了起来:“你自己来看,这又是谁?”
苗云楼抬起眼皮向上看去,这竟是已经逃出去许久的罗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