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30

    第221章 “我一定可以!”

    “哗啦——!”

    落水声清晰的回荡在古墓中,地下暗河溅起一朵水花,漆黑冰冷的河水立刻汹涌而至,没过了苗云楼单薄的身躯。

    地下河虽然汹涌湍急,水质却出乎意料的清澈,他没有闭上眼睛,潜伏在水下,屏着气息直直看向前方光亮处。

    按照胖子的说法,他们所在古墓外围的村寨,有一条通往山里古墓的河水。

    这条通路是当年修建陵墓的时候,一些工匠背地里偷偷开凿出来的,后来被地下水渗透,便成了一条地下河的通路。

    如果他没有记错位置的话,顺着这条地下河向外游,应该就能顺利的从古墓中离开了。

    “哗啦——!”

    苗云楼伸手按住岩壁不让自己被冲走,猛的探出水面呼吸了一口气,随手柄挡住眼睛的湿漉漉发丝拨开,回头对林雨霖道:

    “前面是一段往下走的水路,你们几个一定要跟着我,把绳子缠在手上绑好,在水下注意憋着气。”

    “稍微忍一忍,几分钟我们就上岸,不走这条水路了。”

    林雨霖闻言点了点头,把何丽身上最后一个绳结用力系好,声音轻而坚定的道:“听您的。”

    她虽然能力还不够强,见识也不够广,但她很清楚,至少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这个会尽全力保护她们的导游,一定是所有途径中最佳的解决方法。

    苗云楼微微一笑,没说什么,给她比了个大拇指,随后深吸一口气,转瞬间如游鱼般钻进水底。

    “咕嘟咕嘟……咕嘟……”

    外界的声音顿时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挡在外面,他眯起眼睛,一手摸着身侧水下的石壁,顺着地下河水流的方向缓缓向前游去。

    滇王墓的修建必定有监工,监视着奴隶和工匠不会逃跑,当年这些工匠逃离的应当是极为仓促,甚至在河底留下了不少铜制的工具。

    这些工具在河水常年的侵蚀之下,显得格外腐朽陈旧,却依稀能看出来与现代几乎一般无二的形状,让人仍能想像到当年青铜王朝的鼎盛。

    “不知道如果当年,滇王没有受到石姑娘的蛊惑,和西汉互通有无、共同发展,这个辉煌灿烂的文明还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苗云楼在地下暗河中潜游了一两分钟后,探出头在水面上呼吸,抹了把脸上的水,对沈慈轻声感慨道:

    “如果石姑娘从未存在,滇王执掌大权,你觉得古滇国能不能发展下去,变革成一个新的王朝?”

    银蛇闻言在他手腕上微微动了动,过了半晌,“嘶嘶”的吐著信子,淡淡道:“就算古滇国的文明辉煌灿烂,终究抵不过铁骑兵马。”

    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说什么,重新将自己盘绕起来,猩红的蛇信子动来动去,小口小口的往外吐著水。

    苗云楼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伸出手指轻轻绕了下沈慈的蛇信子,腰身扭动一下,便重新钻入水中。

    中原王朝不可能让另一个王朝独立在统一地域之外,更不可能让另一个文明独自占据历史的辉煌。

    滇王金印已经是和平的成果,再进一步,便是战争。

    一个文明的兴衰覆灭,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力量,甚至不只有一个文明的力量夹杂其中,即便没有石姑娘在其中做手脚,滇国的覆灭也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可惜了那些为滇王长生不老而陪葬的工匠、百姓与奴隶。

    纵使人终有一死,平安顺遂的度过一生,总比被迫为统治者肝脑涂地,奉献终身要好的多。

    苗云楼心头万千思绪飞速略过,面上却没有半分失神。

    他在湍急的地下河中屏息凝神,一只手摸着身侧石壁,一只手在水下向前探去,忽然探到一面封闭的石墙。

    这里分明还有水流经过流向地上,怎么会有石墙封路?

    苗云楼眉头一动,立刻“哗啦”一声探身出水面,只见漆黑的石壁森然阴冷,他们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进了一条死路。

    地下暗河仍在向前流淌,他们面前却只剩下一面石壁,仅仅在水底上有一掌宽的缝隙,怎么也无法容纳一人通过。

    “死路?”

    身后传来几道破水而出的声音,很快,杨琴琴便在他身后惊呼了一声,随即匆匆走上前来,慌乱道:

    “怎么会是死路呢,我们没有走错啊,我……我在水下有看着路的,这条地下暗河分明就只有这一条通路的!”

    她们跟着苗云楼走,一路伸出手摸着石壁向前,如果这条水路有分叉路口,一定会第一时间感觉到。

    可这既然并不是游到了水路分流,却被一面石壁堵成了死路,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其他出去的途径了?

    林雨霖比她冷静一些,抿了抿唇,轻声道:“也许只是堵上了,我们看看能不能把石壁砸开。”

    她上前几步,用力推了推石壁,似乎试图凭藉双手柄石壁推倒,却被苗云楼按住肩膀,推到了身后。

    “就这么推一定推不开,这不是一面石壁,是整整一条水路都被严严实实的堵上了。”

    苗云楼弓起食指,用指骨在石墙上敲了敲,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几乎没有任何回音,眯起眼睛道:

    “听到了吗,不是空心的,是实的不能再实心的……这条路不通,我们还得再找一条通路离开。”

    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伸出苍白细长的手指,在身侧的石壁上摸索着一点点按过去。

    地下暗河的水路被堵上,如果是因为多年石块沉积导致,倒也没什么,从古墓上方找一找出路,大不了原路返回,总归也不难离开。

    可他当时用火摺子探风口的时候,那火苗分明是倾斜着跳动的。

    这证明地下暗河的出口一定连通地上,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只有一掌宽的窄窄缝隙沉入河水中。

    所以只能是在他们下水的短短几分钟内……有什么变故,导致这条地下暗河水道被堵住了。

    苗云楼眉尾下压,锋利的眉骨在眼窝上投出一片浓郁的暗色,漆黑眼眸在地下暗河的反射下,冷冷的泛着暗光。

    方才在水下游走的时候,隔着一层厚厚的水膜,他的确在水下听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剧烈震动声。

    当时他只以为是身后的古墓正在坍塌,并没有多想,然而现在仔细思考……

    苗云楼冷冷的眯起眼睛,无数心思千回百转,余光一扫,却突然看到石壁一旁,似乎散落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薄薄一层叠在地上,泛着一层透明的幽绿光泽,上面纹路清晰无比,彷佛是什么东西褪下的一层皮。

    他心头一跳,突然有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寒光一闪,苗云楼手腕上的银链鈎爪顷刻而出,他立刻转过头去,对林雨霖厉声道:“离开地下河,上岸!”

    “什么?”

    杨琴琴还没反应过来,茫然的回过头去看向林雨霖,后者一愣,反射性的拽起杨琴琴,向水道一旁凸出的石块游去。

    地下暗河不算宽阔,几秒钟后,林雨霖便带着杨琴琴与何丽上了岸。

    而就在她们胳膊碰到石头的一刹那,身后的水面顿时浮动起一阵水泡,随即水面立刻炸开,两双巨大的昏黄竖瞳瞬间从水中冒出,高高的俯视着众人!

    “嘶嘶——嘶——!”

    “啊!是,是双头蛇!!”

    杨琴琴下意识回头,被吓得尖叫一声,反应过来连忙拚命捂住嘴,其中一双昏黄的竖瞳却瞬间看了过来。

    那双瞳孔在空中停顿片刻,没有动,就在杨琴琴以为它没注意到、转身缓缓向后退的时候,它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冲了过来!

    “当啷!”

    寒光闪过,银链鈎爪直直的甩了过来,挡在双头巨蛇眼前,银瓣撞蛇鳞,顿时火花四溅。

    双头巨蛇吃痛的嘶鸣了一声,昏黄瞳孔中一瞬间燃起怒火,立刻调转蛇头,两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道银光的主人。

    苗云楼丝毫不惧,漆黑的眸子泛着冷光,对着双头巨蛇微微一笑道:

    “我说呢,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么一小会儿,离开古墓的地下暗河被堵住了,原来是你从墓道里钻出来了啊。”

    “蜕个皮这么大的阵仗,把整条水路都堵死了,这是山神死了,你要称霸王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勾起唇角,一手向脑后捋了捋乌黑长发,露出一张勾魂摄魄的脸,苍白的手腕上满是水渍,银链鈎爪沁着河水缠在上面,滴滴答答的向下淌着水滴。

    这一幕简直是刚刚出水的妖精,换一条雪白无瑕的银蛇见到他,必然不忍心再针锋相对。

    可惜双头巨蛇没有这方面的审美,闻言激怒的摆动着身体嘶吼一声,撞得石壁上尘土飞扬、石块飞溅,张开血盆大口,猛的向苗云楼咬去。

    “蛇与蛇之间的差距果然不小,真是。”

    苗云楼冷笑一声,手腕一翻,银链鈎爪去游龙般飞甩而出,同时咬向双头巨蛇的喉口当中。

    “当啷!”

    鳞片与鈎爪银瓣狠/狠/碰撞上,发出金属弹刃的清脆响声!

    与此同时,另一只蛇头也从水中悄然游了上来,趁着苗云楼与进攻蛇头打的不可开交,猛的从水中窜出,在水面炸开的水雾当中,一口咬向苗云楼!

    “导游!”

    这只蛇头还没来得及碰到苗云楼一丝一毫,眼前一黑,无数只密密麻麻的虫子顿时爬上了他的身子,竟然形成了一堵虫墙,将它硬生生拽回了水中。

    林雨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动用了技能,站在岸上,胸口处若隐若现的泛着黑光,手中紧紧拢着虫母控制住虫群。

    她紧紧的抿着唇,面上可怖的疤痕毫无遮挡的暴露在空气中,对苗云楼点了点头,坚定的轻声道:

    “这一只我来对付,您不用管,我一定可以牵制住它!”

    第222章 宛宛类卿

    “当啷——!”

    苗云楼猛地一甩手,银链鈎爪缠上双头巨蛇的蛇信子,把那只蛇头拽的吃痛嘶鸣,闻言瞥眼过去,神色不明的看向林雨霖。

    女孩脸上满是水渍,狰狞的伤疤在她面上格外明显,眼底那种坚定,却因此显得越发清晰。

    他最开始让林雨霖担任领队,只是为了把队伍放在一个不会惹事的旅客手中,再加上杜千秋的帮衬,这支队伍没有他在,也能顺利完成参观。

    只是没想到时至今日,实力最强的杜千秋身死道消,林雨霖这个名义上的领队,却真的撑起了保护队伍的职责。

    双头巨蛇是紫色品阶的诡物,难以同时对付两个蛇头,但只在一个蛇头口下撑上一段时间,还是没那么困难的。

    苗云楼看着林雨霖身旁密密麻麻的虫群,神色莫名的勾了勾唇角。

    半晌,他侧头看向林雨霖,张口轻笑道:

    “注意安全。”

    说完,苗云楼便转回头来,余光中略过女孩霎时间亮起来的眼眸,对准双头巨蛇,翻手猛的甩了一道鈎爪下去,不着痕迹的引着它进入狭窄河道。

    双头巨蛇死亡的条件极为苛刻,只有同时将两个蛇头全部杀死,才能让它彻底消失。

    古墓很快就要彻底坍塌,与其在双头巨蛇身上耗费心神,不如藉着巨蛇横冲直撞的势头,把这条地下暗河堵塞的通路撞塌。

    “嘶嘶嘶——!”

    双头巨蛇吃痛的愤怒嘶吼起来,一双昏黄的竖瞳死死盯着苗云楼,弓起背脊,摆出一个攻击的姿势。

    它庞大扭曲的身躯卡在狭窄水道中,一只蛇头被银链鈎爪咬下无数鳞片,另一只蛇头被密密麻麻的虫群骚扰,得不到一丝喘息之机。

    再这样下去,它就算不被杀死,也只能放弃对这些人类的攻击。

    双头巨蛇竖瞳立起,布满鳞片的身体越发紧绷,突然猛的向水道撞了上去,对准的不是苗云楼,却是水道上方的石壁!

    “轰——!”

    只听一声巨响,无数灰尘与石头翻飞下来,石壁在双头巨蛇的重击下轰然倒塌,直直的向众人砸了下来!

    苗云楼的反应极为敏捷,耳边传来坍塌的声音,心头一跳,立刻将鈎爪甩上石壁。

    他反手一拽,苍白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整个人直接飞了上去,贴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躲过了落下的石壁。

    啧,这双头巨蛇一个常年没有阳光普照的爬行动物,居然打着打着,突然开窍了。

    苗云楼心中暗骂,余光瞥向林雨霖几人,却愕然的发现,她们竟然丝毫没有躲闪,直直的暴露在坍塌石壁之下!

    她们为什么不躲?!

    他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也开窍了,一只手死死扒住石壁,飞快的甩出鈎爪挡下几块庞大的碎石,瞪大眼睛看了过去。

    只见虫群竟然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双头巨蛇的一只蛇头压制住虫群,另一只蛇头张开血盆大口逼近,把几个女孩密不透风的围在了落石圈中。

    这条双头巨蛇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突然撞开河道石壁,状似要对付苗云楼,实际却是虚晃一枪,两只蛇头直直堵上了林雨霖!

    苗云楼面色霎时间沉了下来,锋利的眉骨在眼窝投下阴影,大脑一瞬间快速飞转起来。

    林雨霖等人被两只蛇头堵在正中,没有任何退路。

    而河道顶部的石壁被双头巨蛇整块撞上,整面墙都开始松动,最多十秒钟就会全面坍塌下来,他根本来不及用鈎爪把所有石块都挡下。

    如果这个时候,杜千秋那护住众人的金光还在……

    等等,护体金光?

    电光火石之间,苗云楼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如同黑夜中的闪电,骤然划破了当下的困局。

    他咬咬牙,突然松开了紧紧按着石壁的手臂,整个人向林雨霖几人的包围圈内直直跳了下去。

    “噗通!”

    苗云楼单薄的身躯从十几米的高度落下,一手护住脑后,就地一滚站了起来,随即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不由分说的将她们全部拽进自己身下。

    “导游,您做什么!”

    林雨霖猛的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身子被拽进了一个温暖的庇护所,眼前骤然一黑,再一睁眼,视网膜中只剩下那单薄的身躯后,无数飞速坠落的巨大石块。

    导游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把她们全部护在了身下?

    可……可虽然她们被这样保护起来,的确不会被砸伤,但导游却会被那块极重的坠落巨石,直接撞在地上!

    “不行呃,您快躲开!”

    她额头开始冒汗,对苗云楼急促道:“就算您不会死,这样也会受重伤的,您受了重伤我们也挡不住双头巨蛇啊!”

    “您快躲开!”

    林雨霖拚命挣扎起来,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掌,却有力的将她牢牢按在地上,没有给她任何挣脱的余地。

    “别动。”

    苗云楼淡淡的声音从上面传进她耳中,声音并不洪亮,却让人从中听出一种莫名可靠的清晰。

    “我是那种舍己为人的人吗?别不信任我的人品下限。”

    林雨霖闻言身形一顿,或许是被这句话吓到了,又或者是这两天一夜积累下来的信任,下意识停止了挣扎。

    而就在这短短几句话之间,石壁终于彻底松动,一面巨大的石墙坍塌下来,无数石块噼里啪啦的破开空气,马上就要撞上苗云楼裸/露的背脊。

    后者对上双头巨蛇洋洋得意的昏黄竖瞳,冷笑一声,一手拽出一块玉牌,猛的按在胸口的心脏之处!

    【叮!】

    【导游10036使用蓝色品阶藏品——西汉滇王玉衣!】

    眨眼之间,玉牌在他胸口泛起璀璨的碧绿光泽,恍然间翻出整整一百六十六块玉牌,包裹住他单薄的脊背,严严实实的在护苗云楼身上。

    苗云楼半跪在地上,一手按在三个女孩头上,感觉到脊背被一个温润而坚硬的东西一块块包裹住,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他怕疼,主要是他如果敢硬抗下去,沈慈就绝对敢出来替他硬挡。

    他感觉手腕上被一条湿热的蛇信子轻轻舔过,似乎是奖励他终于学会保护自己,无奈的长长吐了口气。

    以后的旅途必定荆棘丛生,他必须拿性命肆意做赌,才能搏出一线生机,沈慈却看守的死紧,不许他伤害自己一分一毫。

    真是甜蜜的烦恼。

    苗云楼再次长长叹了口气,听着石块的崩裂声,暂时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全部压了下去。

    他的眼神重新转冷,盘在另一只手腕上的银链鈎爪蠢蠢欲动,只等巨石落下的时候,随手甩向双头巨蛇。

    现在他们四个人全部被巨蛇逼进了包围圈,双头巨蛇绝不可能没有动作,一定会趁机偷袭。

    苗云楼漆黑的眼眸沉沉,浑身紧绷,只等耳边传来风声,便翻手将鈎爪甩去。

    然而整整数十秒过去,双头巨蛇却根本没有逼近,反而是那无数石块并未砸在他背上,而是停在了半空之中,发出砸在皮肉上闷闷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帮他挡下了碎裂的石块?

    苗云楼心头一跳,立刻转过身去,却看到方才还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双头巨蛇,此刻正挡在他的头上,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下了无数碎石!

    “怎么是它?”

    杨琴琴方才一直紧闭双眼,听到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见状猛的瞪大了眼睛,尖叫一声,脱口而出惊呼道:

    “这条破……破了点皮的双头蛇,刚才不是一直要杀了我们吗,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被我们导游的美貌迷倒了吗?”

    “……不可能。”

    苗云楼抿紧嘴唇,仰头看着双头巨蛇有些发愣,半晌,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喃喃道:“哪有其他蛇能忽略过我的嘴,直视我的脸?”

    这只双头巨蛇是被下蛊了吗,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就在这短短的几句话之间,双头巨蛇已经挡下了所有坠落的石头,似乎也被砸的不轻,缓慢的扭动着身子,吃痛的吐了吐蛇信子。

    “嘶嘶……嘶嘶……”

    它慢慢俯下身子,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凑近了苗云楼,一双昏黄的竖瞳直直盯着他心脏上那块玉牌,半晌,突然怔怔流下泪来。

    一条蛇的眼睛里流出眼泪,分明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

    然而双头巨蛇流泪看上去却极为人性化,瞳孔中装满了复杂的情绪,甚至有种悲伤的感染力。

    苗云楼见状一愣,下意识按住胸口的玉牌,只见双头巨蛇突然臣服的低下头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进地下河中,整条蛇几乎是匍匐在地上。

    “嘶嘶——嘶嘶——!”

    他了解过蛇类的生活习性,知道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这条双头巨蛇是在认他做主人!

    可是为什么?!

    彷佛一道闪电滑过脑海,苗云楼心头一跳,突然想到系统介绍双头巨蛇的时候,有一句特殊的话:

    【双头巨蛇在赵王死后仍盘踞在青铜王朝地宫内,世代守护着棺椁陵墓】

    他按住胸口的玉牌,试探着向一旁移动,只见双头巨蛇的瞳孔果然跟着玉牌移动,顿时有了猜测。

    这条世代守护赵王的双头巨蛇,是不是因为他身上的这身陪葬玉衣,将他当成了赵王?

    苗云楼盯着这条臣服在地的双头巨蛇,缓缓伸出苍白手指,在一片寂静的暗色中,指尖触碰到了冰凉而光滑的鳞片。

    “看来,我们不用担心离开古墓的事情了。”

    他神色莫测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唇角勾起,拍了拍双头巨蛇头顶的鳞片,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

    “你们试过骑蛇吗?”

    第223章 【青铜双头蛇环镯】

    半小时后。

    古墓外围的村落中,平静的河水突然泛起波澜,大地愈演愈烈的发起颤来,彷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地面下破土而出。

    突然,古墓顶上的石块轰然崩开,一声地面开裂的震响过后,一条长着两只蛇头的巨大蟒蛇,猛的从地底钻了出来!

    “轰隆——!”

    这条双头巨蛇整整有一层楼高,吐著信子摇动着蛇头,一双昏黄的竖瞳看起来极为凶恶,却在破土而出后乖顺的爬了下来,等着背上的人下来。

    【恭喜各位旅客到达参观本景区最后一个地点——湖村寨古墓群(外围)!】

    【这次参观苍山云岭景区的活动即将结束,很快将会有旅行车前来接送,各位旅客请做好上车准备,系统正在结算旅客积分,请稍后再进入商城货架】

    【本景点参观任务已由同行旅行团“东方红旅行团”做完,现已无需参观,请各位旅客静待导游10036整队】

    “嘶嘶……”

    系统冰冷的声音炸响在每个人耳边,犹如天籁一般,让精疲力尽的旅客微微振奋起精神。

    双头巨蛇背上整整坐了四个人,紧紧拽着他坚硬冰冷的鳞片,直到它从古墓中破土而出,听到系统的提示音,这才缓缓放下手。

    领头那个坐在蛇头正中,长腿一迈便从蛇头上跳了下来,面色极为难看,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匆匆冲到河边,从河里捧了一口水出来。

    他满脸都是灰尘,都快看不出模样了,伸手直接把水泼上脸,快速的洗了好几遍,见脸色有恢复正常色号的迹象,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云楼,你……你没必要这样。”

    银蛇盘绕在他的手腕上,小心翼翼的看着苗云楼的脸色,很少像现在这样沉默,憋了半天,才吐著蛇信子犹豫道:

    “其实你看起来也没什么,只是有点灰而已……等我们从景区离开,再处理也不迟。”

    “……”

    苗云楼没有说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面色格外阴沉,内心几乎要崩溃了。

    整整半个小时。

    他们在古墓里抓着双头巨蛇的鳞片,周围满是坚硬的石壁,巨蛇用头颅硬生生从中撞出一条路,淋着满头的千年灰尘,就这么出去了。

    双头巨蛇不怕疼,他们缩在巨蛇的背后,撞不到,也不会疼,可是和双头巨蛇变成一个色号的了!

    “我刚才还说,不是所有蛇都能越过我的嘴,直视我这张脸。”

    苗云楼整个人都十分恍惚,看着水面中,自己几乎被染成灰色的头发,喃喃道:“现在想想,我怎么会那么说呢?明明越过嘴也没用啊。”

    他的脸也无法直视了!

    如果能洗掉,那还没什么损失,万一古墓里的石灰尘土什么的,有持续千年的永久作用呢?

    那他这张小灰人脸还有什么意义,沈慈如果恢复记忆了,原谅一个貌美如花的痴情义子听起来不难,原谅一个痴情吕布,听起来就有点重口了。

    苗云楼作为一个gay,一个会梳马尾辫的精致gay,平日里相当重视自己的容貌,现在看着水中倒映出灰扑扑的自己,几乎要碎掉了。

    他失魂落魄的盯着水中的自己,一动不动,远处猛然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高分贝尖叫。

    “啊啊啊啊——为什么!这古墓里怎么那么多灰啊,给我弄得满头都是石头粒!”

    杨琴琴在一旁按着林雨霖的肩膀抓狂,声音几乎变成了一条线。

    她刚才抓着双头巨蛇的鳞片,好险才没掉下去,代价就是一头柔顺的发丝全都变成了工地钢丝球,弄得自己灰头土脸,头发里还被沾上了无数灰尘。

    “我……我看起来怎么样,”她拽着林雨霖尖叫道,“还好吗,是不是很丑很丑?”

    “不丑,真的不丑。”

    林雨霖闻言摇了摇头,抿了抿唇,诚恳的说道:“只是脸上灰一点而已,你看我,肤色看起来甚至更匀称了一点。”

    “你在说废话!”

    杨琴琴再次尖叫一声,这次尖叫的更为崩溃哽咽,歇斯底里道:“那是因为你脸上原本有疤啊!”

    她捂着自己的脸,余光见到苗云楼正背对着她临水自照,立刻冲到河岸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后,险些没晕过去,“噗通”一声摔进了水中。

    “唉,我就说变丑了吧,又一个被我吓晕的。”

    苗云楼跪在水边,挽着头发忧郁的叹了口气,第十二遍把银蛇急切安慰的话当耳旁风,戚戚垂泪道:

    “当不了夏迎春,我还是当钟无艳吧,免得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一边呜呜咽咽的猫猫头流泪给沈慈看,一边利落的转身,在沈慈看不见的地方撇着嘴角随手擦干眼泪,缓缓迈步走向双头巨蛇。

    最后一个参观景点已经到了,还有些遗留的故事结局,需要有人来收个尾。

    那条双头巨蛇似乎仍在等着他,庞大的身躯盘在地上一动不动,乖巧的吐著蛇信子,一双昏黄竖瞳中满满都是苗云楼的影子。

    或者说,是这彷佛跨过千年的、穿着玉衣的身影。

    苗云楼走到它面前,摸了摸它光滑冰凉的蛇鳞,将胸口处的玉牌拿了下来,放在它面前挥舞了一下,直截了当道:

    “谢谢你送我们上来,不过,这只是滇王的玉衣罢了,我不是滇王,你效忠的滇王已经死了。”

    “石姑娘篡夺了滇王的棺椁,让滇王变成了一具玉尸,”他淡淡道,“现在玉尸死亡,滇王的陵墓很快也要塌了,你走吧,以后就当一条普通的蛇,别再做保安了。”

    双头巨蛇昏黄瞳孔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闻言肉眼可见的愣住了,庞大的蛇身松懈下来,彷佛受到了当头一棒。

    它愣愣的盯着苗云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然而几乎是下意识的,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它的眼瞳下冒了出来,直直砸在地上。

    这条极通人性、听得懂人话的双头巨蛇,守护了滇王陵墓整整几千年。

    几千年在黑暗中的匍匐,对滇王的保护几乎是刻在它的本能之中,以至于听到“滇王已死”这四个字,就会下意识流出泪水。

    就像它刚发现那块玉牌、将苗云楼错认成滇王的时候一样。

    “……”

    古墓旁一时间沉默下来,苗云楼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它,等它反应过来自己话中的含义。

    滇王玉尸已经死了,古墓也即将坍塌,这具千年的陵墓再不需要看守了,逝者已逝,他不打算一直穿着玉衣,就这么把自己伪装成双头巨蛇效忠的对象。

    就算这是条蛇,有天要是发现自己效忠的对象被鸠占鹊巢,那也太欺骗感情了。

    他拿走了滇王陪葬玉衣,还忽悠这条双头巨蛇把他们送上地面,算起来也赚了,就当是它打那么狠的赔礼吧。

    苗云楼叹了口气,把玉牌往手腕中一放,便转身准备离开,垂下来的手却被什么碰了碰。

    那种冰凉而光滑的触感,已经在手腕上感受过太多次了,怎么也不会认错。

    他身形微微一顿,回过身来看去,只见双头巨蛇昏黄的竖瞳深深看着他,彷佛在与内心挣扎,又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眼底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半晌,双头巨蛇似乎终于做了决定,长长的扬起蛇头,两只蛇头对着古墓的方向同时嘶鸣一声。

    “嘶嘶——!”

    苗云楼见状微微一愣,却见眼前一道流光闪过,双头巨蛇庞大的身躯骤然消失不见,他空荡荡的右手腕上,却突然多出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他顿了顿,心中似有猜测,缓缓掀开衣服袖口,只见苍白的手腕上,露出了一环双头蛇相对而视的青铜石镯。

    【叮!】

    【恭喜导游10036获得蓝色品阶藏品——青铜双头蛇环镯】

    【青铜双头蛇环镯(蓝色品阶):天啊,获得这只手环的人都是谁?想要得到这只手镯,需要收服一只仅云岭生长的双头蛇,没有欺骗、没有武力征服,必须让这条双头蛇彻底臣服!】

    【双头蛇具有各自的特性,极难驯服,然而一旦驯服、将对拥有者忠诚至死,只要拥有者有需求或受到生命威胁,蛇镯将立刻化身原型,拚死保护拥有者】

    【注:由于此类藏品属于活物类型,需注意使用损耗,当活物死亡,藏品将立即消失】

    “……没想到它不当保安,选择当贴身保镖了。”

    苗云楼神色有些复杂,凝视着苍白手腕上安静的蛇镯,对沈慈疑惑的轻声道:

    “为什么它会选我呢,我已经告诉它我不是滇王了,难道它觉得我是滇王转世吗?”

    银蛇在苗云楼手腕上动了动,蛇头轻轻蹭过他的皮肤,半晌,吐著信子淡淡道:

    “滇王已经死了,害死它的石姑娘也已经死在你手中,双头巨蛇没有守护的人,连恨的对象都没有了。”

    “而你拿着滇王的玉衣,又相当于给滇王报了仇,理所当然,它会认你为主。”

    “……这么说确实有道理。”

    苗云楼闻言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瞥了一眼各盘着一条蛇的左右手,唇角勾起,不怀好意的对沈慈浪荡笑道:

    “那你会吃醋吗,现在我可不止有你一条蛇了哦?”

    “……”

    银蛇直接把头扭了过去,阖上眼没有理他,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太幼稚,根本不屑于回答,端得一派高岭之花。

    他当然不会吃醋。

    他也当然不会告诉苗云楼,双头巨蛇被他收服的原因,在“报仇”和“滇王玉衣”之外,还有大片大片名为“个人魅力”的留白。

    苗云楼见沈慈这幅淡淡的高岭之花模样,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头,心头一动,顿时燃起一片燎原欲/火。

    他唇角那一抹笑意越发肆意,漆黑瞳孔中闪过一道暗光,刚要伸手碰向沈慈,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清澈的呼唤。

    “导游!这里有个蓝色的漩涡,我们是不是从这里就能出去了?”

    “……”

    苗云楼闻声顿了顿,对吐著信子、若无其事的银蛇低声抱怨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随后,他大步走向众人,对叽叽喳喳围在蓝色漩涡旁的几人微微一笑,率先迈步走进了蓝光当中,回头笑道:

    “走吧。”

    【叮!】

    【恭喜导游10036,苍山云岭区您已参观完毕!】

    第224章 景区之外 有人不翼而飞?

    【叮!】

    【很遗憾,旅客“杜千秋”“狄强”“黄倩”“吕鹏”未能成功参观完毕,古墓旁右小门摆渡车信道关闭】

    【恭喜旅客“杨琴琴”“何丽”“林雨霖”已完成苍山云岭区参观任务,正在发放奖励,请各位旅客稍等片刻,即将为各位开启滇王古墓旁左大门摆渡车信道——】

    这次苍山云岭区的参观,不知是不是提前被旅社暗中嘱咐过,免得被波及,参观旅客出乎意料的少。

    一条宽阔的朝天土路,从里面出来的却只有个位数的摆渡车。

    而这几辆摆渡车,其中大多加上导游都只坐着一两个人,只有一辆摆渡车,上面安安稳稳坐着三个女孩,驾驶位上还坐着一个导游,黑咕隆咚的看不清面容。

    随着村口木门缓缓开启,几个摆渡车顺着土路,“吱呀”一声停在了古墓外围。

    与古墓中不分昼夜的漆黑不同,古墓外的风光格外璀璨,漫山遍野的红土地反着阳光,几乎烈烈燃烧起来,烧的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阴霾。

    远处一片深绿色宝石般的湖泊,镶嵌在这片烈焰红土当中,碧波荡漾、波光粼粼,将整片土地渲染的更加浓烈,傲然的跳跃在众人眼中。

    三个女孩在漆黑的古墓里,过了整整两天一夜苟且偷生的日子,恍然一抬眼,阳光从摆渡车外骤然撒了下来。

    “呃……”

    何丽被这灼目的阳光直视,顿时下意识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双眼,把头埋进椅背上。

    她满头满脸沾满了灰尘,指缝间还夹着几粒黄沙,侧身背对着阳光,失魂落魄的躺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琴琴坐在她前面,比她更早对上这刺眼的日光,怔怔抬眼,竟挡也不挡,就这么直视着日光,只一下,眼泪便猛的流了下来。

    恍然间,眼前被一双白皙的手挡住,阳光透过手背照射进来,仍然温暖,却不再灼热刺眼。

    林雨霖双手捂住她的眼睛,在她身后低声道:“别看了,这样盯着太阳,眼睛会受不了的。”

    “我们已经从古墓里出来了,这样的阳光,什么时候都有,什么时候都能看,不要这样。”

    “可……可是我忍不住。”

    杨琴琴被这双手挡住眼睛,已经不再直视着阳光了,却仍是止不住了流泪,泪水顺着脸颊断线一样掉,滴滴答答的弄湿了衣服。

    她只觉得恍如隔世,害怕一嗓子击穿幻境,把林雨霖拉过来,用耳语般的声音带着哭腔抽噎道:

    “我感觉自己已经几辈子没见过太阳了,再不多看看,马上死了怎么办?”

    “万一,万一我们根本没出来呢,”杨琴琴紧紧抓着林雨霖的胳膊,越哭越厉害,到最后几乎是哇哇大哭,“万一这是我死前的幻想呢,万一回过神来,我还在棺材里等死呢?”

    她哭到最后,甚至都快晕过去了,一边哭还一边不忘抓紧林雨霖,哭着问道:“林雨霖你不会也已经死了吧,你、你是真人吗,连你也是我幻想出来的怎么办?”

    “……”

    林雨霖任由她抓着衣袖,闭了闭眼,反身紧紧的回抱住她,想说点什么话安慰她,喉口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杨琴琴觉得恍如隔世,她何尝没有隔世之感?

    明明两天之前,她还只是一个学生,也崩溃过,也被霸淩到考虑过结束自己的生命,目光所见的一切,却从未脱离过生活这个永无改变的主题。

    可就是这么短短的两天,她的命运却骤然转变,在一个暗潮涌动、危机四伏的斗兽场中,亲眼见证了无辜者防不胜防,害人者被恶毒反噬。

    见证了最有机会活着的人奉献自己、奔赴死亡,自私自利的蠢人反被救下,活到了最后。

    而她呢?

    她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快活不下去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去死,做不到奋起反抗,又懦弱的不肯结束自己性命。

    可就这样一条没有意义的生命,还是活了下来。

    林雨霖清楚,在这两晚一夜中生死挣扎,能活下来靠的不是她自己,但从此刻开始的每分每秒,想要活下来,都必须靠她自己。

    也只能靠她自己。

    林雨霖紧紧抱着杨琴琴,面色一动不动,几乎入了定一半,眼角却缓缓滑下一滴眼泪,轻轻滑过脸颊,在衣襟当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好的阳光,一定是真的,”她低下头,轻声道,“只是,没有人再会像杜千秋那样,站在黑暗中,用肩膀把我们抬入阳光了。”

    “在这个纷繁复杂、暗潮涌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人,能在我们追逐太阳的路上,无条件的伸出一把援手了。”

    杨琴琴闻言浑身一颤,抓住林雨霖袖子的手紧了紧,满眼含泪,怔怔的抬起头,喃喃道:“谁?”

    林雨霖抿紧了唇瓣,紧紧抓着杨琴琴的手,发红的眼眶下,藏着柔韧的坚定,一字一顿道:

    “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导游。”

    “你没有发现吗,”她手上抓的很紧,眼神来回扫视着杨琴琴,急切的反问道,“从这里出来的所有摆渡车都有旅社接送,只有我们,什么都没有。”

    “你也看到了,导游那样的人是不会害我们的,接下来的路如果孤身一人,我们能怎么走?”

    林雨霖落下的那一滴泪,已经耗尽了全部的软弱,现在那双坚定的眼眸中,唯余拚命生长的生机。

    她心中已经有所计算,跪坐在座椅上,直视着杨琴琴的眼睛,抿了抿唇,恳切的低声道:

    “那天晚上,我们马上就要进入主墓室那一天,杜千秋和我们说了很多,你还记得吗?”

    “他说千万别随意加入旅社,也不要相信其他导游,我相信他,而我们又没有那么多机会去一个个试错,想要活下去,只有我们的导游可以相信!”

    林雨霖抿紧了嘴唇,看着杨琴琴的眼睛,紧握着她的手。

    她们两个在两天前,还是从未相逢的陌生人,然而共同经历了这样的痛苦、挣扎、求生,那种生死之间相依为命的情感,彷佛从目光中喷薄而出。

    “我们一起加入他,试一试吧?”她拚命鼓起勇气,面色通红的恳切道,“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

    然而在她深色的瞳孔中,杨琴琴先是怔怔的定住了,随后过了半晌,微微颤了一下眼皮,垂下眼眸,率先移开了目光。

    “……”

    林雨霖心头一颤,一颗心缓缓沉入谷底,紧握着的那双手,很快被对面轻轻抽了出去。

    “你别误会,我不是不相信导游,我、我很感激他。”

    杨琴琴低下头,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眶,有些难堪的道:“我当然知道导游对我们很好,虽然嘴上毒,可永远是挡在前面的那一个,他绝不会害我们。”

    “但是他走的路太艰难了!你也看到杜千秋的结局了,他也是那条路上的人,最后却死的那么惨……”

    说到这儿,杨琴琴又激动起来,眼圈一瞬间红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一边抽噎,一边哭着道:

    “我敬佩他,我感谢他,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恩情,但是我不想变成他那样,我不想死……!”

    杜千秋那样的人,称得上对她有再造之德,活该被她供起来,造一个金身塑像,当成神仙供奉都不为过。

    可人人都想肉身成圣,谁又想死后再被人追封为圣贤呢?

    那天晚上,杜千秋已经把一切说的明明白白,和他们站在一边,就注定要和所有旅社作对,站在几乎所有旅客的对立面,甚至可能永远不会成功。

    她只是个普通人,她更想活下去,哪怕平日被现实欺压,也好过在理想一命呜呼。

    “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杨琴琴的眼睛都哭肿了,肿的像两个杏仁,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去不看林雨霖,咬紧牙关道:

    “我也瞧不起我自己,明明被杜千秋牺牲自己救了下来,却还是忍不住缩手缩脚,懦弱的不得了,一点都不像他。”

    她已经止住了哭,只是情绪低落到了极致,默默的擦了擦眼角,低着头闷闷道:

    “雨霖,我怕死,特别特别怕死,我不会和你一起走,你骂我吧,我知道我该骂。”

    “……”

    林雨霖怔怔的看着她肿胀的眼睛,眼眶猛的一酸,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大有决堤的架势。

    想活着这么一件事、一种本能,在杨琴琴口中,竟然已经成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懦弱。

    她曾经甚至懦弱到连活着都没有勇气,怎么敢说杨琴琴的选择是错的,怎么会说杨琴琴的选择是错的?

    林雨霖拚命控制住自己,让眼泪不至于在面颊上乱转,一下子拽住杨琴琴的手,忍着哭腔,咬着唇瓣低声道:

    “我才不骂你,你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你做得对!”

    她低声道:“你听着,杜千秋和我说过,那些大旅社里勾心斗角,很难熬出头,女孩如果想要过得好一点,最好想办法去娲泥生的旅社。”

    “只是不管你去了哪里,都一定要过好一点,记得……”

    “……”

    林雨霖说不下去了,胸口起伏不定,拚命控制着情绪,突然伸出手,把那柄吊奴青铜矛放在杨琴琴手中,拽着她的手一点点握紧。

    在后者惊愕至极的目光中,她强忍着泪水,嘴角缓缓勾勒出一个微笑,轻声道:

    “我已经有内核欲望技能了,你比我更需要这个,我先借给你,你一定要记得还给我。”

    “你……”她咬着唇瓣顿了顿,眼眶一酸,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又执着的强调了一遍道,“你一定要还给我!”

    “……”

    杨琴琴死死的咬着唇,什么也没说,半晌,猛的倾身上前,一下子紧紧抱住林雨霖。

    后者立刻回抱过去,胳膊勒得紧紧的,两个一同经历过的生死女孩像小动物一样,在瑟瑟的风中相互取暖。

    即使她们以后可能再也不会相见,即使以后会形同陌路、甚至站在彼此的对立面,然而至少,这一刻的情谊,是永远也无法洗脱的。

    “滴滴——滴——!”

    过了好一会儿,摆渡车的轮子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猛的停了下来。

    周围是一群拚命按着喇叭、想要招揽旅客的大巴车,见她们的摆渡车上人最多,纷纷眼前一亮,争先恐后的凑了上来。

    杨琴琴听到声音,依依不舍的和林雨霖分开,迅速擦干了眼泪,没有推辞什么,接过了那柄吊奴青铜矛,低声道:

    “这个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导游的恩情,我也不会忘,你放心,我一定会报答你们。”

    “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以后可不能再随便给别人送东西了。”

    林雨霖拚命点着头,放开了这个仅仅认识两天、却有着深厚情谊的女孩,拉开车门,挥挥手让她离开。

    杨琴琴脚步很重,走得慢极了,似乎还在留恋、不忍离去,却一次也没有回头,只是仓皇的擦了擦眼角。

    红土烈烈灼烧、湖泊波光粼粼,她的身影在风声中逐渐缩小,凝结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林雨霖在窗边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恍然间,阳光再次反射下一道亮光,她下意识挡住眼睛,抬头看去。

    只见远处的雪山不知什么时候露了出来,巍峨壮阔、高耸入云,如同一只矫健洁白的玉龙冲入云霄,身上覆盖着皑皑白雪。

    阳光在白雪上反射出一层透彻的光,将整座雪山几乎照成了金色,如梦如幻的屹立在湖泊之上,绚丽无比。

    林雨霖站在窗户内,几乎看呆了。

    这样美丽的景致,她从未见过,在古墓里没有,在那个逼仄狭窄的现实世界中,更没有见过。

    可现在她见到了,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她相信只要有第一次,她还会再见到第二次、第三次、想要见到的每一次。

    林雨霖拍了拍脸颊,反应过来立刻向驾驶位走去,迈开步子、几乎是在跑,眉眼舒展的绽放开来,口中欣喜的喊道:

    “导游,您快来看!风景真的好美。”

    “天啊,是日照金山,没想到阴暗的古墓外面,是这样绚丽的景致,您快来看——”

    她兴冲冲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在拉开驾驶位车门的时候,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已经熄火的驾驶位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方才还坐在里面的苗云楼,竟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

    第225章 “有我认识的人?”

    而远在千里之外,一个逼仄的小屋子里,腐朽的尘土味弥漫在阴影当中,和林雨霖那里的风景截然不同,这里没有任何阳光透入其中。

    就在屋子正中的木椅子上,正一动不动的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五官俊秀的青年,面色有种常年不带血色的苍白,眉眼之色浓郁绮丽,在乌黑缭绕的长发衬托下,如同鬼魅一般。

    然而此时,这个青年却紧紧的闭着双眼,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正在昏迷当中。

    他的双手双脚被绑在木椅子上,腰腹上也被绳子勒出了红痕,一丁点空隙都没有留下,整个人都被固定在了木椅之上。

    如果林雨霖在这里,立刻就能辨认出来,这正是无声无息、消失在驾驶位上的苗云楼。

    他此时分明应该在摆渡车上、等着旅行团来接,却不知为何,竟然出现在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屋内。

    还被人绑在了椅子上,气息微弱、昏迷不醒。

    “啪——!”

    逼仄的小屋子透出一道光束,门突然被人打开。

    门外面缓缓走进来几个壮汉,一个个面色不善,却从屋外进来后,一眼都没看苗云楼,便目不斜视的背着手站在墙边。

    半晌,从几个壮汉后面,走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径直走向苗云楼,随手在他面前搬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这高瘦男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走路摇摇摆摆没个正型,皮肤极为白皙,满脸都是一股“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气息。

    他一坐下,就“啧”了一声,不满的对一旁壮汉抱怨道:“这么硬的木头椅子,是想让我一屁股坐死啊?”

    “赶紧的,给我换一个有垫子的。”

    一旁的壮汉赶紧拿来一个软垫子,给这位难伺候的爷垫上,后者坐在垫子上,这才咂了咂嘴,口中还是不饶人的嘟囔道:

    “老爹真行,就这么个人还要我亲自来审,要不是为了逃那些破课,我才不来呢。”

    他一边说,一边把目光移到苗云楼脸上,拨开后者的长发,凑近了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转头对一个壮汉笑道:

    “你们说,老爹要找的领队人就是他?”

    “长得柔柔弱弱,皮肤白嫩的跟个小娘皮似的,这样的美人也能把诡物打个半死?不会是老爹找小情儿的藉口吧。”

    “……”

    他身旁那个壮汉没接茬,额头上冷汗淋淋,不由得低了低头,脑海里闪过系统内部流传的直播画面,冷汗流的更凶了。

    这个笑起来面若春花,手段却极为缜密狠辣的笑面虎,他们这些看过直播的人,真不敢跟着小少爷开这种玩笑。

    高瘦男人见没人接茬,自觉没趣,撇了撇嘴,身子往后一撤,叹了口气道:

    “唉,无聊,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训练出来的,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他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苗云楼的神色,半晌,突然往后一仰,把胳膊往椅子背上一挂,嗤笑道:

    “行了,别装了。”

    “其实你早就醒了吧,就等著有人进来,冷不丁给上一刀呢,刚才那些话都听见了吧,再不说话,我就真把你捆到老爹床上去咯?”

    “……”

    苗云楼沉沉低着头,长发淩乱的遮挡住五官,紧紧闭着双眼,面色惨白,似乎真的没有听到高瘦男人在说什么。

    他浑身僵硬的像一块石头,如同死了般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高瘦男人见状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壮汉上前,一边往自己手上带手套,一边不屑的笑道: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都以为自己特别能耐,想蒙混过关,趁机再反咬我一口。”

    “我告诉你,在我这儿,这法子一点用都没有——春生,你过去,先照着脸给他一巴掌,看他还装不装晕。”

    后一句话是给那个壮汉说的,后者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满脸凶气,迈着大步就走了上去,猛的一下子按住苗云楼的脸,往上一扳——

    “少爷!”

    那壮汉碰到脸的一瞬间,立刻触电般松开了手,脸色“唰”一下变得格外难看,立刻回头对高瘦男人道:

    “他好像不是装的,他身上冷的没有温度,而且……而且已经没有呼吸了!”

    “什么?!”

    那高瘦男人一愣,脸上的得色瞬间凝固,立刻从木头椅子上弹了起来,下意识就要去看苗云楼的情况。

    这是他老爹点名要的人,要是死了,该怎么交代?!

    然而就在这眨眼之间,他面前的青年倏地睁开了双眼,那双漆黑的眸子深邃如寒潭,带着转瞬即逝的笑意,正正对上了他的眼睛。

    “你——”

    寒光闪过,一根银针从唇齿间飞射而出,稳准狠的扎入了高瘦男人的脖颈。

    就这么一下,似乎是扎中了什么xue位,高瘦男人又惊又怒,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子过电般软了下来,直直的栽在苗云楼身上。

    “咔嚓。”

    只听一道麻绳崩断的声音,高瘦男人被一双指节分明的苍白手掌按住,抓猎物一样,轻轻松松的提了起来,挡在青年身前。

    身后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轻笑。

    “都知道我把那些话全部听见了,还敢凑过来,你是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吗?”

    苗云楼晃了晃发红的手腕,把高瘦男人纸片一样提在身前,挑了挑眉,对几个冷汗顿时下来、如临大敌的壮汉笑嘻嘻道:

    “现在人在我手里,你们准备出多少钱来换?贴心小提示,钱不够多,我就把这个小少爷捆到他老爹床上哦。”

    “……”

    这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的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

    现在苗云楼开口说话,他身旁那些壮汉终于反应过来,见一眨眼的功夫,小少爷就被当成了人质,吓得一个个冷汗全下来了。

    屋子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那些壮汉一边死死盯着他、生怕他有什么动作,一边嘴里急忙喊道:

    “把我们少爷放下!听见没有,把他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刚才那些话都是开玩笑的!”

    “喂,警告你可别乱动,把我们少爷碰伤了,没人救得了你!”

    苗云楼闻言唇角一勾,不但没有丝毫害怕之意,反而笑的更灿烂的,提着高瘦男人的领子,摸了摸下巴,状似思考道:

    “我没说要弄伤你们少爷啊,我只是说把他扔到他爹床上去而已。”

    “万一他爹和他说的一样,是的色中饿鬼,没认出来捆着的究竟是谁,到时候亲上加亲、喜结良缘,你们还有喜糖吃。”

    “我呸——!”

    那被他提在手上的高瘦男人气的面色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终于缓过劲来,开口就是一呸,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道:

    “你个死变态、臭不要脸的,嘴里说的都是什么话,我算是知道了,我爹要把你抓起来,就是为了拿你祭旗!”

    苗云楼对他的叫骂声充耳不闻,把银针又往里推了推,直到后者怒瞪着双眼再次僵住,这才轻哼一声笑道:

    “你爹才是臭不要脸的死变态呢,闲的没事把我抓过来干什么,就为了让我骂你几句?”

    “就算你愿意让我骂你,我都不惜的骂你呢,就你这种人,骂了我都怕你爽。”

    “……”

    高瘦男人估计一辈子都没被这么骂过,气的快厥过去了,面色通红发黑、浑身发抖,却被银针扎入xue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苗云楼见他说不出话,这才笑嘻嘻的移开目光,看也没看周围虎视眈眈的壮汉,眯起眼睛,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周围。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除了一个关得严严实实的破门,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判断不出来周围的环境。

    也判断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人把他带到了这里。

    摆渡车停下来的时候,苗云楼就闻到从窗外飘来一股刺鼻的味道,里面带着让人昏昏欲睡的东西,摆明了是要把他迷晕。

    他这具身子骨从小便试遍百毒,这点微末的药,对他根本没用。

    不过是想见见究竟是谁要把他带走,苗云楼这才将计就计,假装昏迷,一路颠簸着被运到这么个偏僻的小屋子里。

    谁想到把他绑到这儿来的人,就是这么几个货,说了半天没一句有用的话,早知道他就不费这个劲了。

    “窸窸窣窣……”

    苗云楼手腕上载来一阵冰凉凉的光滑触感,随即沾染上一片湿热,似乎是被什么舔了一口。

    他心知沈慈这是在问他出了什么事,立刻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心说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摸一会儿尾巴。

    这些人没下死手、只说了半天的废话,看来既不是祝炎那边的人,也不是洪长流手下的人,只不过是看他不顺眼,这才把他绑了过来。

    那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试探了。

    苗云楼“啧”了一声,歪了歪头,兴趣缺缺的对高瘦男人道:

    “算你们运气好,我急着回家,放你们一马,下次别什么人都往家里绑,万一又碰上跟我一样的,你们多亏得慌。”

    要不是他见这群人不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早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了,还会这样轻轻放下?

    简直是白日做小美梦。

    苗云楼说完,便一脚踢开地上的椅子,手上提着高瘦男人,大步向门口走去。

    他身旁虎视眈眈围着一群壮汉,纷纷想上前拦住他,却碍于他手上的人,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门口,握住了门把手。

    “等等!”

    就在他即将开门离开的时候,手上那个高瘦男人终于挣开了xue位,一边挣扎,一边脱口而出道:“你别走,放开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有话你不早说?”

    苗云楼闻言开门的动作一顿,缓缓挑起一边眉毛,瞥眼看向高瘦男人,惊奇的笑道:

    “你不是说你爹要拿我祭旗吗,还说要把我送上你爹的床,这些我都听过了,还有什么新词儿要说的?”

    他勾着唇角,面上挂著明晃晃揶揄的神情,极具杀伤力,那高瘦男人看了差点一时心火上头,再次脱口而出一句国骂。

    “……刚才说的那些不算,我、我是有正事要告诉你!”

    他咬紧牙关,这才把骂人的话憋回去,一字一顿道:“是我爹让我把你带过来的,他让我跟你说,这里有你认识的人正在等你。”

    “我认识的人?”

    苗云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见高瘦男人面上的神情不似作伪,心头一动,脑海中顿时闪过几个熟悉的人影。

    他手上一松,正要追问是谁,身前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灿烂的阳光顿时照了进来,门口大敞的白光当中,几个人影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苗云楼!”

    第226章 “还有其他流浪旅客?”

    苗云楼还没来得及辨清这几个身影,便被一个夸张的怀抱一下子勒住,还有几个宽厚的手掌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下。

    “唔——!”

    他单薄的身躯差点被压成扁片,一口血好歹没吐出去,就听豪放的声音在耳边洪亮响起:

    “哈哈哈,苗老弟,你真是太厉害了,古墓那种龙潭虎xue都能全身而退,不枉哥哥我跟你进去一遭。”

    “下次再有3A级景区,哥哥还跟着你进去,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牛逼啊!”

    胖子这粗犷的声音太具有辨识性了,苗云楼一下就认了出来。

    他被腰腹上粗壮的胳膊勒得几乎喘不过气,险些呼吸上不来,深吸一口气刚要回应,后背又被人猛的拍了一巴掌!

    “你到底怎么想的,王哥在古墓外都断联了,你还敢挑衅古墓里的诡物?”

    这是吴斌焦急的声音,从手劲儿上来看,应该是担忧得不得了,都控制不住心里的火气了,隐忍着火气道:

    “我在外面看着王哥那里的情况,看他死活联系不上你,都快急死了,你还跟没事人一样,真是!”

    平日里吴斌跟个贴心大哥一样,把苗云楼当成自家的厉害小弟,从来不会跟这个弟弟高声说话,现在却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可见是气急了。

    苗云楼一直以来都在作死的边界试探,犯贱早已成了习惯,闻言自知理亏,提上一口气想解释,肩膀又被两个人重重的拍了下去!

    “哎呀,真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进3A级景区,竟然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出来了,太感激你啦。”

    这是龇出一口大白牙、阳光开朗大男孩尹晦明。

    “呵,原来苗旅客不需要我们帮助,通信器随手扔掉,自己一个人在古墓里参观就够了。”

    这是温文尔雅的推了推眼镜、阴阳怪气的齐融。

    这两个人一左一右,把苗云楼拍的左摇右晃,后者脸色越发惨白,几乎要撅过去,“滋溜”一声一个矮身,从众人的包围中钻了出去。

    “等等,等等——!”

    苗云楼见众人还要追上来,一手连忙比了个手势,一手扶着腰,气喘吁吁、快断气一样摇头道:

    “别,我快喘不上来气了,让我缓缓。”

    他左右肩膀上淩乱的横着手指头印,后背一个大巴掌印,腰上被勒出两条胳膊印,四处看了两眼,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狼狈不堪、有气无力的道:

    “诸位,我知道你们对我有许多不满,能不能给我先解释一下?”

    苗云楼把手上的一团人形往地上一扔,指着一直被忽视、挤得比他还扁、已经开始翻白眼的高瘦男人,脱口而出道:

    “这是什么地方,我到底在哪儿,你们又到底在哪儿,还有,这他妈的究竟是谁?”

    他原本刚刚离开景区,在摆渡车上待的好好的,突然被绑架到这个小屋子里,遇到一个口无遮拦的大少爷,还有一群胳膊比他腰还粗的壮汉。

    这还没完,他都找到出口要走了,门一开,又是一群奇形怪状的熟人冲了进来,把他晕头转向的挤得几欲吐血。

    这都是什么情况?!

    众人闻言一愣,这才注意到地上这被蹂躏的生无可恋的男人,胖子眼睛顿时瞪大了,惊呼道:

    “我操,这不是那小少爷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眼睛毒,一眼便看到高瘦男人xue位上晃动的银针,一下子乐开了,笑的格外不怀好意,装模作样道:

    “老爹呢,老爹不是把他扔去上课了吗,怎么受伤了?哎呀,赶紧把小少爷抬起来,送到医师那里去。”

    “哎呦,对了,”胖子还嫌不够,一边笑,一边对那几个壮汉道,“记得把我们少爷抬好了,绕着外面走一圈,让所有人都看见,再送去医师那里啊。”

    “呜呜,呜呜——!”

    高瘦男人在地上怒目圆瞪,奋力挣扎,脸涨得通红,然而被银针扎中xue位,一时间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任由胖子摆弄。

    众人团团围着他,见他怎么也无法张口反驳,房间内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苗云楼自然不会给他平反,犹自坐在椅子上,拍着胸口,好不容易喘过来口气,撇过头去瞅了一眼胖子,自然看出他面上那一丝幸灾乐祸。

    他眼神一顿,微微挑了挑眉。

    这两人居然认识?

    他原本以为这小子绑架他,是和他有私仇,想要跟他算账,不过见胖子他们都在这里,面上也并没有紧张之色,这猜测就被尽数推翻了。

    这高瘦男人说是他爹叫他把自己弄过来,那联系胖子他们的情况,大概率,是人家看上他的反抗精神,要把他请来联手对付旅社。

    只是被这半路杀出来的少爷误会,才闹了这么一个乌龙。

    苗云楼眯了眯眼,心头微微一动,不由得有些猜测,又有些好笑。

    看胖子他们的反应,估计这位少爷在这儿也不受欢迎,不过是看在他背后有人的份上,才给了点面子,只是嘴上免不了还要阴阳怪气。

    胖子他们还在那儿咋咋呼呼的叫喊,一唱一和,作势要把这位少爷送出去游街,苗云楼咳嗽一声,歪着头笑道:

    “行了,先把他放那儿吧,我的问题你们还没回答我呢,这究竟是在哪儿呀?”

    这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目光,终于想起来,闹了半天,还没给他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尹晦明和几人对视一眼,率先放下这位少爷,一蹦一跳的过来,面上挂着憋不住的畅快笑意,对他笑道:

    “云楼弟弟,你还不知道吧,其实这偌大的子不语国家公园当中,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流浪旅客!”

    苗云楼闻言一怔:“还有其他流浪旅客?”

    当时他以流浪旅客的身份参观林海雪原区,弹幕都快疯了,一水儿的激动难言,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

    ——这整整三年,所有被拉进来参观景区的旅客,没有一个是流浪旅客。

    或者说,不是没有人想当流浪旅客,只是他们全部被系统残忍打压了下去,以至于连一个景区都无法参观完成,就死在了诡物手下。

    苗云楼摸了摸下巴,似乎想起来什么,缓缓扯开嘴角,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道:

    “我倒不是怀疑,不过,记得我当时坚决不加入旅社,系统先是给我撤了新手保护,直接让我进入3A级景区,后面又死活不给我开启内核欲望技能。”

    “这一连串的针对,除了我,还有其他人扛了下来?”

    说实话,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当时在那个阴冷的山洞中,如果不是有沈慈倾尽所有、将记忆尽数分享给他,那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到底,他靠的并不全是自己,在这拚死挣扎获得的胜利当中,仍然多出一份旁人没有的幸运。

    所以得知有其他的流浪旅客,苗云楼才会觉得如此难以置信——系统那样的针对,没有外力帮助根本抗不下来,难道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还有高手在?

    “唰——!”

    齐融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扇子,潇洒的打开,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笑着摇头道:

    “非也非也,他们这些流浪旅客和你的情况不一样,与其说他们扛了下来,不如说,他们已经死过了一次。”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嘛,”他微微一笑,故弄玄虚的挑了挑眉,突然利落的转身挪向一旁,拽着其他人,将门口让开一大块位置。

    他一边把高瘦男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按在身旁,一边伸手向门外一请,对苗云楼笑道:“答案,就在将你带来的人那里。”

    “老爹,请吧?您这些事情我们了解的也不多啊。”

    齐融这最后一句是对着门口说的,苗云楼闻言微微一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逆光站在门口,身高接近九尺,挡住了无数阳光,缓缓踏入狭小的屋内,正对上苗云楼的目光。

    “……”

    他一进来,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沉下心来,纷纷望向他。

    只有被拽起来的高瘦男人,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竟然一下子冲破了xue位,脱口而出道:

    “爹!”

    他还说不了太多话,连比划带嗡嗡,拚命往男人身旁凑,满脸都写着受了委屈,摆明了是要找安慰。

    然而高大男人却一眼都没有看他,只是挥挥手让齐融拽住他,便缓步走向苗云楼。

    他面容紧肃,一张国字脸上蛮是皱纹与疤痕,多的几乎融为一体,看上去格外狰狞,在他面上却一点没有凶恶的感觉。

    男人没有立刻说话,盯着苗云楼看了很久,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果然是你。”

    苗云楼歪了歪头,从这个人面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周正感,杜千秋的面容一闪而过,难得收敛了肆无忌惮的笑意,平静道:

    “不知道阁下说的是谁,找我又有什么事?”

    这人面上满是各种各样的疤痕,皱纹横生,显然年纪并不小了,又遭受过无数蹉跎,一双眼睛,却没有半点浑浊,看上去目光灼灼、正气凛然。

    他自认从未做过亏心之事,因此这样的人,无论是找他来做什么,他都能坦然以对。

    男人一眼不眨的盯着他,见苗云楼面上毫无惧色,那双漆黑眼瞳中,不仅没有退缩,甚至隐隐带着几分坦然的笑意。

    他出神了半晌,突然直起身子,在众人的目光下,给苗云楼直直的鞠了个躬。

    第227章 “为什么信任我?”

    苗云楼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应当是请他来的主事人,竟然会突然给他鞠躬,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被沈慈养大了这么些年,长幼有序他还是知道的。

    因为这个,他把失了忆的沈慈连哄带骗说成是童养夫,都不敢让沈慈给他做小低伏、端茶倒水,当然他自己也舍不得。

    苗云楼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迅速的扶住男人肩膀,在脸上摆出一个尊老爱幼的乖乖牌笑容,微笑道:

    “诶,这我可担当不起,我才成人没几年,您这么大岁数给我鞠躬,我可要折寿的。”

    男人被他扶起来,却也不见神色有什么变化,从容的站直了身子,低头对苗云楼沉声道:

    “我给你鞠躬,是为了感谢你与旅社抗争至今。”

    “正是因为你作为流浪旅客,让所有旅客都看到你与旅社抗争的壮举,给所有人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也让我们的计画,终于有能实施的机会了。”

    他身量极高,居高临下盯着苗云楼俊秀光洁的面容,却没有任何俯视压迫之感,眼神中,只泛着一股复杂无比的感慨。

    就是这个流浪旅客,比他的儿子还要年轻,甚至是刚刚成人的年纪,却做到了他们这些一把年纪的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有些也没勇气做的事。

    这种感慨之中,夹杂着动容、欣慰、感激、还有……遗憾。

    如果当年他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遇到了这个流浪旅客,很多战友就都不会死,更不会走到那一步绝境。

    他的儿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早早地忘却了母亲的面容。

    苗云楼一眼不眨的盯着男人,自然看到了后者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与旅社抗争?

    他闻言心头一动,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眸中闪过一道暗光,缓缓开口道:“您把我弄过来,是为了给我达成同盟,一起反抗旅社的暴/政和欺压?”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立刻说些什么,只是道:“有些细节没必要现在就谈,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把贵客关在这里,也不合适。”

    他给了垂头丧气站在一旁的高瘦男人一个严厉的眼神,伸出手按了一下屋内的墙壁,原本坚硬无比的墙壁竟轰然倒塌,掀起阵阵尘土。

    “轰——”

    这狭小逼仄的房间崩塌,阳光果然像预想当中一样,绚烂的直射进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巨大的土楼,这件屋子就在土楼的正中。

    众人站在小屋的废墟之中,阳光从土楼大敞的屋顶撒下,天空一下子高了上去,视野猛然开阔起来。

    圆圆的天儿清澈碧蓝,万里无云,远眺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梯田,金黄与翠绿遥相呼应,天光照澈在云水间,一条小溪由上至下蜿蜒流淌。

    暖风吹拂、旷野千里,在阴暗诡谲的景区当中,竟然混进了这样一抹亮色。

    “这、这里所有的景致,全部都是老爹带着人一点点开拓出来的。”

    吴斌长呼了一口气,在苗云楼身旁低声道:“其他人都是流浪旅客,算黑户,只有老爹和那个大少爷明面上是旅社的人,所以才有这么个安全屋。”

    苗云楼闻言眨了眨眼,脑筋微微一转,便明白了吴斌的意思。

    安全屋虽说是每个旅客都有,但大小规模、景致摆设,都是要靠自己努力布置的。

    像东方红旅行团三个人,由于常年受到其他旅行团排挤,过得节衣缩食,安全屋就只有一丁点大,完全就是个集装箱铁皮屋,只能住人,没有任何摆设可言。

    也因此,这个领头的男人和他那便宜儿子,仅仅两个人,就能把安全屋经营成这样,定然是用了极大的心思。

    苗云楼向一旁瞥眼看去,见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露出惊异的模样,便知道吴斌他们早就明白这里的情况,不由得又放心了一些。

    比起祝炎那种炸房子请人的土匪行径,这种直接把人带到大本营的方式,对比的更加鲜明。

    他看了男人一眼,无声征得了对方的同意,这才缓缓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座土楼迎面便是面阔三间的上下堂屋,侧面转台处有两条阶梯式上延的走马廊,廊屋渐次拔高,悬山递进式的屋顶如“鱼鳞”般重叠。

    “呼呼——”

    一阵夹杂着黄土的风吹过,不似古墓当中阴冷潮湿,久违的带着干燥温热的泥土味,拂过众人面颊。

    土楼巍然不动的屹立在其中,这座古老而神秘的存在,不仅有气派宏伟的外观,孕育着独特的民俗风情。

    它彷佛一座巨大的堡垒,守护着千家万户的安宁,墙面上雕刻着各种图案,寓意着吉祥如意,繁荣昌盛。而墙顶上则是精心修剪的龙舌兰和三角梅,为这座堡垒更增添了几分生动和活力。

    整座土楼集防御与美观于一体,黄墙黑瓦,木头栏杆上挂着大红灯笼,一扇扇木门上贴着“五谷丰登”的方形红纸,隐隐有亮光从中传来。

    红光透窗,忽明忽暗,这摆明是有人住在里面,也许还正一眼不错在看着他们。

    苗云楼侧头一瞥,不仅没有觉得冒犯,反而眼前一亮,越发来了兴致,他对这种民俗的东西本就着迷,见状更是心中有数。

    他原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尚未成型、反对旅社的地下组织,没想到竟然如此成规模,显然组织者并非一时冲动。

    想到这里,苗云楼心中思绪翻涌,眯了眯眼,不由得看向身旁的男人。

    身旁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面上难得软了下来,凝视着这座宏大的土楼,有些温和的开口道:

    “如你所见,这里就是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一个可以说称得上家的避难所。”

    “多年以来,旅社的势力越发壮大,我们即便再不甘心被压制,也只能隐忍不发,躲藏在这个地方,等待着一个爆发出来的机会。”

    苗云楼抬眼望向天光,感受着暖风包裹住脸颊的触感,若有所思道:

    “所以,我就是你们的这个……机会?”

    男人点了点头,给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边走边说,肃穆道:

    “你连续进去了三个景区,可能还不太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情。”

    “自从你以流浪旅客的身份参观景区,甚至屡屡参观成功,还能反打旅社的脸,很多旅客都把你当成偶像,甚至也想要解除身份,成为流浪旅客。”

    苗云楼摇了摇头,缓缓道:“我只是个例外,在我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没办法在所有人身上都起作用。”

    “虽然我也不喜欢这个旅社,但不得不说,如果没有特殊的底牌,最好还是不要贸然反抗。”

    男人闻言看着他的眼神又多了些赞赏,微微笑了起来,点头道:“当然,他们不能盲目反抗。”

    “但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在他们死亡后,把死亡旅客的意识转移进另一个躯体内,那么这些人,会不会愿意抛下一切成为流浪旅客呢?”

    他说话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坦然至极、没有丝毫隐瞒,苗云楼对上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

    怪不得尹晦明说,在这里不只有他一个流浪旅客。

    原来他们的确死了,只不过死亡的躯体留在了景区之内,而向往自由的魂魄,却在一个人的操纵之下,转移到了另外的身躯当中。

    半晌,苗云楼掀起眼皮,对男人微笑起来:“想必这个能将旅客意识转移到其他躯体内的人,就是您吧。”

    “……”

    男人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这才道:“你真的很聪明。”

    “我并不是聪明。”

    他只是比旁人更多了份幸运。

    苗云楼淡淡的笑了,没有解释什么,狭长眼眸掠过一丝暗光,勾魂摄魄的面容被阳光打下,竟苍白的透出一股透明诡气。

    他还活着,有着最平稳的呼吸和心跳,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却总不像个活人。

    如果当时在落阴山洞里,他没有被给予记忆,又或者更早一些,他根本没有被沈慈收养,那么现在,一定又是另一番光景。

    或许他早已在无人处横尸,化为一缕青烟。

    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苗云楼下意识缩了缩手,只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嘶嘶”声,还有鳞片冰凉光滑的触感。

    是沈慈感知到他的情绪,也跟着不安了起来。

    苗云楼心头一跳,生怕沈慈察觉什么不对,立刻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不着痕迹的把手腕背在身后,对男人笑道:

    “您说这些流浪旅客之所以没有死亡,是因为调换了身体的缘故,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据我所知,每一个旅客隔段时间,就必须参观一个景区,”苗云楼一边走,一边用眼神略过土楼中紧闭的木门,缓缓道,“我想您就算再神通广大,这最基础的规则,总不能不遵守吧。”

    “那这些死过一次的流浪旅客,必然要多次参观景区,他们不和旅社签订契约、没有内核欲望技能,怎么进行参观呢?”

    苗云楼微笑道:“难道每一次都靠您的帮助,提前做好需要换的身子,死一次换一次吗?”

    他这个问题问的算是直切要害。

    看土楼的规模极为宏伟,木门在栏杆后数不清的围成几圈,就知道这里有至少成百上千个流浪旅客。

    这些流浪旅客没有内核欲望技能、没有能留下的藏品,如果这么多人都进一次景区就要死一次,“老爹”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能让人拥有第二次生命,这么逆天的技能,一定有极大的限制。

    如果能让旅客无数次反覆重生,还需要他干什么,“老爹”直接把技能广而告之,第二天就能喜提河中石碑、说话的狐狸和黄袍加身了。

    男人听了却并不解释,只是淡淡垂下眼眸,带着苗云楼来到土楼的一扇木门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想知道的答案就在这里,”他盯着苗云楼,“如果你看完这个,觉得足以让你压上一切对抗旅社……那么我们再来谈谈合作。”

    言下之意,如果苗云楼觉得这里的东西,不足以与整个旅社对抗,他也可以转身就走,把今天的一切抛之脑后。

    建造这样一个安全屋,定然是呕心沥血、费尽心思,若是苗云楼转身离开,把所有事情发布在旅客中心,这里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反抗旅社,便也再无指望了。

    “冒昧问一句,您为什么信任我到了这种地步?”

    苗云楼苍白的手指缓缓搭在木门上,却并没有立刻推开,漆黑瞳孔深如寒潭,只是淡淡问道:

    “这里藏着成百上千个流浪旅客的性命,如果我仍然心存疑虑,你不怕我把你所有努力、以及这么多人的性命毁于一旦吗?”

    第228章 闪电五连鞭,偷袭!

    “……”

    话音落下,一时间安静下来。

    男人如同一座高山,高耸的立在苗云楼身后,闻言一怔,半晌,竟然微微笑了起来,钢铁般坚毅的眼神中,缓缓流露出一抹柔和。

    眼前这个青年,长着一张似诡亦妖的艳丽容貌,行事乖张,唇齿间的言语能把人戳成漏斗,似乎极为不好相与。

    然而几次景区参观,这个看似柔弱单薄的青年,却几次以命相搏,紫霄宫内杀玄女,阴江堰底斩蛟龙,无数次死亡的威胁,从未让他屈服。

    反而是那些景区内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能让他弯下腰,给这些人温和的开辟出一条道路。

    没人知道,男人在看到这些尚未公布于众的直播视频时,手抖得有多么厉害。

    整整三年,他抛光隐晦、暗中创建起这个庇护所,期望有朝一日,可以为妻子和战友报仇,就在他接近绝望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个流浪旅客。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仍心存疑虑,又怎么可能置旁人性命于不顾呢?

    男人没有解释什么,柔和的笑意一闪而过,面上便恢复了那种庄严肃穆,只是扶上木门,没有丝毫犹豫的坚持道:

    “请进。”

    苗云楼和他相对而视,四目相对之间,即便不知道他刚刚想了什么,却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他的选择。

    “去吧。”

    尹晦明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去开门吧,里面什么样,我们都没看过呢,也正好借你的光,见一见世面。”

    其他人没有说话,只是一个挨一个,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打开门,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就都拴在一条船上了,但没有人犹豫,纷纷将掌心的温度连同这一份信任,传递给苗云楼。

    苗云楼微微垂眸出神,伸手按在木门上,不知想了些什么,半晌,唇角缓缓勾了起来,狭长眉眼舒展,笑道: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也不拖延,既然下定了决心,手上一个用力,就要推开木门,手腕却猛的被人从一旁拽住。

    “等等!”

    这一嗓子瞬间破坏了气氛,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那被点了xue的大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大概是被银针扎的还有点疼,面上龇牙咧嘴的,一边“嘶嘶”漏风,一边艰难道:

    “等会儿,你先别进去,那什么……我给你安排了一个迎接仪式,我来给你把门推开,你再进去。”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他这个理由扯的不得了,声音里还带着没压下去的幸灾乐祸,谁都能听出来不对。

    男人没想到他会突然窜出来,顿时怒目圆瞪,沉声道:

    “陈风遥!”

    “唉,爹!”

    陈大少爷这一嗓子认的相当清脆,假装没听出来他爹声音里的磅礴怒火,清了清嗓子,对苗云楼笑道:

    “这个……贵宾啊,你放心,我已经为刚才的鲁莽检讨了,你就是闭着眼睛进去都行,绝对没有问题。”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欢迎仪式而已,贵宾不会不敢进去吧?”

    这话说的夹枪带棒,甚至都连激将法都上阵了,不用进屋也知道,木门里面显然是有鬼。

    苗云楼刚刚被绑来这里,合作敲定与否,都还有些极大的变量。

    这个时候陈风遥窜出来,如果前者觉得被冒犯了,直接翻脸,决定不再合作,那就是什么都补偿不回来的了!

    男人已经听不下去了,长眉紧紧皱在一起,大步走过去,黑着脸就要把陈风遥拽过来,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挡了下来。

    “诶,您别激动嘛,不就是一个欢迎仪式吗?我觉得挺好的。”

    苗云楼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容的微微一笑,不仅没有翻脸,反而从善如流的接受了陈大少爷的解释。

    他微微侧头,盯着陈大少爷皮笑肉不笑的脸,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突然猛的伸手过去,擦着后者的腰间而过!

    “你干什么?!”

    陈风遥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后一退,却见苗云楼只是伸手探入他的腰侧,用两根苍白纤长的手指,从他大敞的衣兜中轻飘飘夹出一张手帕。

    “借陈大少爷的手帕一用,”苗云楼眉眼舒展的微微一笑,彷佛春花盛开,“很快就好。”

    他唇角啜着笑意,在一众人神色不明的目光中,三下两下就将手帕绕过眼睛,牢牢的绑在了脑后。

    “手帕质量不错啊,真是一点都不透光,”他眼前一片漆黑,却仍是微微笑道,“看来陈大少爷给我安排的这场欢迎仪式,是注定了能给我惊喜呢。”

    苗云楼放下手,一边笑,一边毫无顾忌的向前走去,眼睛上蒙着一片手帕,没有丝毫停留,直接推开了身前的木门!

    “嗡——!”

    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道寒光顿时划破了安静,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猝不及防的甩向门口处的人。

    那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刀身薄而锋利,显然是已经开了刃,直直冲向来人面门,摆明了是下了死手!

    “苗云楼!”

    吴斌就跟在他身后,看的极为清楚,瞳孔猛的紧缩,脱口而出他的名字,下意识就要把他拽回来。

    然而这来势汹汹的匕首却迎面撞上一根极细的银针,银针轻飘飘的从唇齿间破空而出,力道极大,猛的将匕首打歪到了一旁。

    “当啷——!”

    苗云楼辨着声音轻笑一声,听到匕首砸上墙壁的声音,镇定自若的缓缓上前一步。

    他漆黑眼眸上蒙着一层白布,唇角勾起一抹血涔涔的笑意,毫无惧色的站在众目睽睽之中。

    隔着一层厚厚的手帕,他什么都看不到,耳边传来轻微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此起彼伏,在木屋内远远的传了过来。

    这一道木门之后,至少有一百个人正在盯着他,抱着怀疑、猜忌等千百种复杂的心思,试图探出他的底子。

    啊,也好。

    苗云楼缓缓咧开嘴,露出红白唇齿间的凛凛寒光,舌尖拨动着银针,银光一闪而过。

    “老爹”已经展示过诚意了,为了投桃报李,他也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合作才能算是公平公正。

    “在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上来吧。”

    他眉眼绽开,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我还赶时间跟男朋友团聚呢。”

    “嗡!”

    话音刚落,他眼前顿时传来一股阴风,阴风裹着他的身子覆过后,苗云楼只觉得呼吸被什么盖住,浑身上下行动都迟缓了起来。

    与此同时,无数道锐利的寒光直直向他面门飞去,似乎是满天飞刃,向着苗云楼飞射而来。

    若是反应稍微逊色半晌,只怕会被这满天飞刃扎成筛子。

    苗云楼耳尖一动,听着风声转瞬便到了他眼前,面上却没有任何惊慌,唇角似乎是轻轻勾了起来。

    只见他苍白的手腕上猛然一翻,一道银光闪过,银链鈎爪带着升腾的怨气与阴风,如同蛟龙出海,旋着爪瓣迅速甩向面前。

    只听几声金属碰撞的尖锐声响,所有匕首全部被鈎爪咬住,诡气在这些普通金属面前甚至张开了一片阴冷的屏障,挡下了所有锐器。

    苗云楼甚至有闲心调笑道:“冷兵器?阁下,时代变了啊。”

    别说是景区之内了,现在哪怕是在现实世界,那几个匕首暗杀也太简陋、太不现实了。

    “你们如果就只有这种本事,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他慢条斯理的将银链鈎爪缠上手腕,苍白皮肤被压出一道道红痕,突然猛的翻手甩出鈎爪,寻声咬向匕首发射的地方!

    只听一道破空之声,远处传来一声“啊!”的惊叫,鈎爪克制的将那人甩上墙壁,噗通一声,漫天飞舞的匕首瞬间落地。

    一个。

    苗云楼微微一笑,鈎爪丝毫不罢休,猛然甩向下一个出声的地方,身后却突然传来异响。

    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男声,转眼间便倾身而上,距离极近的贴着他,发狠的沉声道:

    “准头倒是不错,可惜,你太大意了。”

    身后的男人话音刚落,猛然伸手向前,手指在顷刻间变成了锐利的漆黑狼爪,指尖寒光森森,直直探向苗云楼的心脏。

    苗云楼背对着他,银针在他口中无法吐出,银链鈎爪还没收回,连收藏都来不及使用,根本闪避不及。

    什么流浪旅客,还不就是个运气好的废物。

    男人勾起嘴角狠厉一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狼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向青年心口,就在即将没入之时,手腕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掌死死按住。

    扣在他手腕上的手指纤长而消瘦,指节分明,彷佛用一点力就能被折断,上面传来的力道却狠重至极。

    ……什么?

    男人大脑轰的一片空白,几乎反应不过来。

    他这一爪的力道,足以在蓝色品阶诡物的身上留下痕迹,怎么可能被一只手轻轻松松的按住?

    男人瞳孔紧缩,反应过来迅速向后抽手,却怎么也动弹不得,苗云楼几乎以一个常人做不到的姿势,将手臂弯曲到后面,死死按住了男人的狼爪。

    “技能挺有意思的,就是劲儿有点小。”

    苗云楼甚至没有回头,单薄身子稳稳站在原地,反手一翻,银链鈎爪猛然一振,在远处肆虐起来,带起一众叫骂和惊叫声。

    他手上用力狠重,声音却如同耳语般轻柔,眯着眼闲闲的笑道:

    “你的评价我原话奉还,思路不错,可惜,你也大意了。”

    话音刚落,身后迅速传来一道风声,男人似乎已经被激起了怒意,又是一爪倾身而上。

    苗云楼唇角一勾,劲瘦腰身一转,利落的回身抬起长腿,一记狠重的飞踢,直直踢在男人胸口,将后者猛踹出去!

    “砰——!”

    肉/体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听着就肉痛的巨响,身后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随后骤然静了下去,听上去似乎是男人直接撞至昏迷,一动不动了。

    两个。

    苗云楼没什么感情的撇了撇嘴,轻轻拍着胸口怕道:“好疼啊,吓死人家了。”

    “你们剩下的人就别在后面躲着了,还有谁要上?”

    第229章 万一他是奸细呢?

    接下来,整整半个小时,苗云楼灵蛇般游转在众人当中,游刃有余应对着劈头盖脸的技能,连一片衣角都没能伤到。

    他唇角啜着一抹微笑,分明被白布蒙着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彷佛正斜睨着众人,流露出几丝嘲色。

    反观围攻他的一群流浪旅客,却竭尽全力都不能伤到他,堪称是鸡飞狗跳。

    “当啷——!”

    “你的匕首扔错位置了,跑到我这里了,扑街!”

    “这不是我扔错的,是他把我的匕首挡回来了,你倒是打他啊!”

    “喂,你们怎么搞的,这么一群人,连一个没开技能流浪旅客都堵不住?!”

    吴斌在门外看着,原本焦急的想要进去帮忙,然而这场混战刚刚开始五分钟,他便默默的收回了手。

    从他们的角度看,就是一群赤/裸着上半身、身上满是花里胡哨的纹身的人被一个个飞踢到墙上。

    而被他们围攻的苗云楼却显得格外不急不缓,衣领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风度翩翩的站在众人当中,甚至还看着颇为无辜。

    彷佛一个乱世中飘摇的清纯小白花。

    吴斌眼睁睁看着这位小白花又抬起长腿,眨眼间便将一个人踢到墙上,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对胖子迟疑的低声道:

    “苗、苗云楼会不会下手太重了,我看他们摔得好像很惨……”

    “虽然这些人先围攻他,受、受点伤也是正常的,但下手这么狠,真的不会影响和老爹的合作吗……?”

    “嗨,没事儿。”

    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过头用手掩着,悄声道:“你没看老爹都没阻拦吗,他们如果连苗云楼的攻击都挨不住,在景区里面对诡物肯定更没用。”

    虽然这一场大乱斗应当不是老爹的本意,摆明了是那位大少爷捣的乱,若是苗云楼没法对付过来,老爹自然会干涉。

    然而看现在的状态,苗云楼明显是制霸全场,甚至尚未使出全力,连内核欲望技能都没用上。

    这一群流浪旅客被压制了整整半个小时,老爹都没有出手阻拦,显然是认可了苗云楼的行为,甚至满意看到他教训教训这些旅客。

    胖子看吴斌还有些迟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看去,悄声道:

    “不信你看,老爹不仅没责怪苗老弟,还在教训好大儿呢。”

    吴斌闻言一愣,侧头一看,只见老爹压着陈风遥的头,正紧皱着眉头,面色严肃,和他说着些什么。

    老爹整个人不怒自威,面色相当难看,面容紧肃的瞪着陈风遥,显然说的不是什么温和好话。

    “你就等着看吧,”胖子满眼都是玩味,远远的幸灾乐祸道,“大少爷肯定要被骂个狗血喷头,要不是我们苗老弟脾气好,搞这样一出,这合作能不能成都不好说了。”

    他自从被老爹请过来,也没少被陈风遥挤兑,现在可算是逮到机会反击了,嘿嘿笑道:

    “老爹可绝对是严父,也不知道训话之后,大少爷还能不能保持这玩世不恭的态度了。”

    吴斌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撇头看向老爹与陈风遥站着的地方,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却总觉得有种隐隐的奇怪。

    他因为上一个景区的表现,被老爹请来也有一阵子了,和这位大少爷的交流不算多,有些事情却也看在眼里。

    这位大少爷平日作风相当张扬,仗着老爹的,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四处斗鸡走狗、并以此为乐,但却从来没有做过超越底线的过分事情。

    他面上总是笑嘻嘻的从不走心,心中又彷佛有一条明确的界线,所有肆意张扬,都只在这条界线之内。

    而这次针对苗云楼搞得一场混战却分外奇怪,就算这位大少爷莫名其妙对苗云楼看不顺眼,也总不至于拿老爹和一干人的性命开玩笑。

    谁都知道,若是这次合作不成,所有流浪旅客的处境便都岌岌可危。

    在这种关键时刻搞破坏,这位大少爷是真的肆无忌惮还是另有打算,他究竟在想什么?

    ——————

    正如两人的猜测,老爹的确在训话,但陈风遥却并不像胖子想像的一样只是梗着脖子求饶,反而褪下了那种流于表面的轻浮,神色极淡。

    男人看到他这幅样子,似乎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眉头几乎皱成了死结,沉声道:

    “风遥,你平时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做出种种荒唐事,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没有心术,很多事情不过是掩人耳目,从来没有管过你。”

    “可这次你究竟怎么想的?”

    他拧着眉头,压着怒火道:“苗旅客的态度对所有人都很重要,你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没脸,你想没想过人家万一输了,在这里将如何自处?”

    “……”

    陈风遥闻言低下头去,沉默片刻,似乎要说些什么,一转眼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撇嘴道:

    “那他要是打不赢,又有什么必要跟他合作,那不是白费心思嘛。”

    男人眉头一提,怒道:“他就算打不赢,那也是你做得不对,让你手下的人围攻他一个人,像什么样子!”

    “……”

    陈风遥没说什么,只是瞥眼看向衣角翻飞的苗云楼,面上满是冷淡,丝毫没有悔过之意。

    两人之间一时间陷入僵局,纷纷转开脸,不由得同时往木门内望去。

    这两人交谈的地方开阔,从他们站的地方远远看过去,比挤在门口的吴斌几人能看到更多东西。

    苗云楼看似是将几人耍的团团转,再一个个甩在墙上,听声音似乎用了极大的力道,却根本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他手中拿的是蓝色品阶的银链鈎爪,锋利无比、凶险异常,面对紫色品阶的诡物都能过上几招,若是真的狠下心思,所有人都只有全军覆没的份。

    而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被一脚踢到墙上缓一缓,还能上蹿下跳的继续给人家找麻烦。

    这个看似疯到什么也不顾的流浪旅客,实际上相当有分寸。

    也相当给所有人面子。

    他们甚至没有看过古墓当中的录像,不知道以苗云楼的身手和力道,足以空手与千年玉尸打个平手,连现在这看似狠厉的一招一式,都是放了水的。

    男人捏了捏眉头,只觉得无数言语堵在喉咙当中,深吸一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看着儿子与母亲极为相像的眉眼,终究是无法说什么重话。

    他面上是遮不住的疲惫,沉默半晌,似乎是做了最终决定,沉声淡淡道:

    “再过几分钟,我就进去打断他们,到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必须和苗旅客鞠躬道歉。”

    “至于各种补偿我会给苗旅客补上,你不用管,只是这样冒犯别人,你作为始作俑者,必须表明你的态度。”

    男人说完便推上木门,准备要进去打断这场混战,胳膊却被人拽住,陈风遥拉着他,面上神色沉沉,冷笑道:

    “爹,别急,他要是真有本领,我自然会跟他道歉,前提是,他必须要有真本领才行。”

    男人只觉得他不可理喻:“你手下的这些人全都被人家打的一塌糊涂,这还不是有本领吗?”

    “这些算什么,不过是一些微末的拳脚功夫罢了。”

    陈风遥面沉如水,褪去了全部浮夸之色,眼底只剩下暗沉复杂的心思,盯着苗云楼翻飞的身影,冷冷道:

    “爹,你别忘了,我们请他来是可不是看上他能打,是因为他作为流浪旅客,是唯一一个拥有内核欲望技能的。”

    “但他面对这么多人的试探,却根本没有使用内核欲望技能的意思,我很怀疑,他是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还是根本没有内核欲望技能呢?”

    男人闻言一愣,随后似乎是被气笑了,不可思议的冷声道:“风遥,你这是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苗云楼之所以被旅社针对、还能在三个3A级景区活下来,就是因为靠着他非凡的身手,以及独特的内核欲望技能。

    旁人可能还没那么清楚,他们这些看过完整录像的人最清楚,苗云楼参观每个景区都会使用内核欲望技能,甚至每一次技能还都不重样。

    陈风遥这个时候说他并没有内核欲望技能,简直是为了强词夺理,睁着眼睛说瞎话!

    男人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怒火,在这时候却在又燃了起来,他失望的瞥了一眼儿子,把胳膊收了回去,转身便要向前踏上一步,却再次被拽住。

    “爹,你信我一次!”

    陈风遥死死拽着他的袖子,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反而充满了恳求的意味,听上去真挚无比。

    “就这一次,我心中有怀疑,必须试过了他才能放心,我保证,如果我真的误会了他,一定会给他赔礼道歉!”

    他紧紧盯着苗云楼的身影,一眼不错的看着他游刃有余的动作,面上却阴沉沉一片怀疑,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当时看这个流浪旅客在落阴山洞录像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激动万分。

    娘就死在参观景区的路上,陈风遥对旅社恨之入骨,比谁都更想让旅社付出代价,现在终于看到反抗的希望,怎么能不激动。

    只是当他再次细看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

    那时千面鬼狐出手,流浪旅客濒死,分明已经达成了内核欲望技能的开启条件,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快咽了气,才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而在这几分钟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这个流浪旅客并没有投靠旅社,那他究竟为什么能开启内核欲望技能,又为什么会奇迹般的活下来?

    这其中的缘由,让陈风遥怎么也想不通,倒是有另外一种理由可以解释。

    那就是此人看似没有投靠旅社,却在那几分钟之内,与某位暗藏背后的神仙达成了契约,这才看似拥有了内核欲望技能,又有惊无险的活了下来。

    陈风遥眼底神色沉沉,冷冷的盯着苗云楼,抿紧了嘴唇不置一词。

    反抗旅社的计画太过危险,任何一点变动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如果这个流浪旅客是神仙手下的奸细小人,哪怕被爹责怪,他也绝不能让这种人留下来!

    他眼神一狠,突然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哨子,迅速吹响,同时向门内喊道:

    “萧二,动手!”

    几乎是哨音刚落,一个满身疤痕的男人便从高处跳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苗云楼暴露在外的脖颈!

    第230章 行乡游神

    “呼——”

    苗云楼耳尖微动,只听身后一阵淩厉的风声逼近,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到了他的脖颈之后。

    这样的速度,普通人根本避无可避,来人和面前这些流浪旅客倒是不一样。

    看来那位大少爷是要上真功夫了。

    思绪翻滚在脑海中如过电一般转瞬即逝,他唇角微微上翘,劲瘦的腰身一动,迎着风声、侧身将将躲过了这一击。

    来人一拳打在了空气中,一击落空,却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反手向苗云楼躲闪的地方袭去。

    “哎,这就不道德了,你偷袭我我都不说什么了,穷追猛打可不太好看。”

    苗云楼一个闪身、笑盈盈的躲开攻击,顺着他的攻击,从善如流的侧身躲过,反手甩开银链鈎爪、狠重的咬住远处一个试图偷袭的人。

    他这一手鈎爪已然是出神入化,然而面对来人,却只是闪避、并不还手。

    “身手倒是不错,可惜太听话了,”苗云楼面对一下比一下狠重的攻击,只是边躲边笑道,“你们家少爷用哨子指挥一下、你动一下,已经错过偷袭我的最佳时间了。”

    他眼前蒙着一块白布,什么也看不见,只凭着淩厉的风声辨识位置,却彷佛一阵风一样,怎么也无法被人捕捉到。

    来人眨眼间已经进攻了几十招,一直没有碰到他,气息都丝毫没有紊乱,所有动作都毫不拖泥带水,心性极稳。

    然而听到苗云楼这句揶揄的玩笑,他的动作却是一晃,迅速稳下来后,第一次开了口,声音低沉的简略道:

    “少爷的指挥,没有错。”

    这声音听着年纪并不大,约莫只有二十来岁,语气却低沉稳定的不像这个年纪的人,极为稳重老成。

    苗云楼见他反应这么大,一下来了兴致,笑的更起劲了,一边躲一边兴致勃勃道:“没错?没错你怎么会根本碰不到我?”

    “要么承认你们少爷指挥错了,要么、就是你能力不够,你们家少爷看错了人、看走了眼。”

    他边说着边飞快向后仰去,一个下腰,险险躲过一道拳风,笑嘻嘻道:“你伤不到我、这两点原因必占其一,你选一个吧,是哪种?”

    “……”

    这两个选择无论回答哪一个,都是怪到少爷头上的黑锅,来人没有他口舌利落,闻言沉默了下来,手上功夫越发淩厉。

    他们在这里你追我躲,分不出个胜负,两个人你来我往还没试探完,便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嘟——”

    只听一个尖锐的哨声猛然响起,远处传来一道嚣张跋扈的喊声,高声叫道:

    “萧二,你墨迹什么呢,别跟他废话了,直接上!”

    这声音极具辨识度,一听就是陈风遥大少爷的声音,来人闻言似乎下定了决心,突然开口沉声道:

    “得罪了。”

    “嗯?”

    苗云楼挑了挑眉,还没等反应过来这人已经得罪了半天、究竟还有什么好得罪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窸窸窣窣……”

    这是有人接近?

    可是这之前他根本没有感觉到!

    他心头一跳,身体最先反应过来,下意识用小臂去挡,却撞上一个力道与来者一般无二的拳头。

    与此同时,来人的攻击也从面前轰然而至,两面夹击,配合的分外默契,竟像是同一个人分成两半、共同对付着他。

    这样速度和力道的攻击,根本避无可避!

    “砰——!”

    苗云楼终于不再躲闪了,伸手一前一后迅速挡住了这一击,同时借力猛的向上一翻,脚尖点地凭空翻身而起,从两人头顶飞了出去。

    他稳稳的一个千斤坠站在地上,甩了甩微微发烫的手臂,转头准确侧向两人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笑道:

    “怪不得叫你来对付我,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即便他看不见,然而身后刚出现这人完全一致的套路、拳拳到肉的力道,分明和来者一模一样。

    他的内核欲望技能是分身?

    苗云楼在古墓当中,对上尚未发育完成的千年玉尸都有一战之力,这人凭藉着自己和一个分身,就能让他放开拳脚,的确有实力。

    不过也就到这儿了。

    他方才躲闪着试探了半天,已经搞清楚来人的底子了,现在内核欲望技能也已经暴露出来,索性就结束这场混战。

    苗云楼突然微微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银链鈎爪收了回来。

    他将鈎爪对准胸口,把丝丝缕缕的乌黑长发拨开,甚至为了不弄脏衣服,贴心的将衣领掀开一道口,露出雪白的皮肉,仰脸笑道:

    “到此为止吧,怎么样?”

    话音刚落,银链鈎爪的尖锐爪瓣在他毫无犹豫的动作下,直直戳入他的胸口,咬住了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血涔涔的浓稠液体一瞬间从胸口蜿蜒而出,染红了整个胸膛,周围有没看过他直播的人,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我靠,他干什么呢!”

    “总不能是要自杀吧……我看他明明占了上风,和萧大哥打的很轻松啊?

    不解的人在门内议论纷纷,远处一错不错盯着这里的陈风遥瞳孔紧缩,手指不自觉的攥住了木门,喃喃道:

    “他竟然真的用了内核欲望技能?”

    这座土楼请瞎半仙算过风水,除非四个尚在闭关沉睡的主位神,几乎任何邪祟都进不来,无论是本尊还是力量。

    旅社供奉的神仙全是无所不为的邪神,如果这个流浪旅客真能使用内核欲望技能,那就说明,他真的没有投靠旅社?

    男人站在他身旁,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面无表情的瞥了儿子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眼神重新投向苗云楼。

    眼神里缓缓染上细微的安定。

    也好,至少这样会打消所有人的疑虑,他在下一个景区的计画,也能更高效的推行下去。

    他把手掌放在陈风遥肩膀上,刻意用了些力道,意思不言而喻,淡淡的沉声道:

    “人家苗旅客的技能用出来了,你的怀疑也解了,这下该和人家道歉了吧?”

    “……”

    陈风遥紧紧的咬着牙,半晌,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不情不愿的低下头道:

    “是。”

    他泄愤般的把哨子塞回衣服里,不动声色的给萧二一个眼神,面上神色复杂无比,终是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能证明,这不知从哪儿来的流浪旅客不是敌人。

    ——————

    两人还在这里低声交流,木门当中,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了。

    苗云楼胸口上的伤正飞速愈合,雪白的胸口正中,猛然爆发出一阵浓郁的黑雾,诡异复杂的刺青爬上胸口,清晰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只听一个比系统声更为低沉的机械声音,沉沉播报道——

    【叮!】

    【检测到流浪旅客“苗云楼”处于濒死状态,已经达到您专属欲望图腾的开启条件,当前所处地为景区之外,已为您开启自动检测标志物——】

    【叮!检测到标志性建筑物福建土楼,当前局域为——八闽海西区!】

    【为您开启八闽海西区民俗蟠螭诡面技能——行乡游神!】

    【行乡游神:游神,指的是模仿神明巡游的传统民俗活动,旨在酬神、消灾、祈福等,主要流行于中国东南沿海的粤西地区、闽台地区、潮汕地区】

    【在喜庆节日来临之时,人们到神庙里将行身神像请进神轿里,然后抬出庙宇游境,接受民众的香火膜拜,寓意神明降落民间,巡视乡里,保佑合境平安】

    【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对神仙的依附逐渐淡薄,民间信仰的“宗教性”日益淡化,民俗性日趋增强。以往以奉祀神明为主的庙宇,社会功能越来越多样化】

    【人们所祀之神,大多也是在当地曾做出贡献的有功之士,因此,游神活动的主体并非神的喜怒哀乐,而是人的幸福安康】

    刹那间,只见一阵铜钱雨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的砸向众人头顶,两旁彷佛从地底下冒出了一队人马,转眼间鼓乐齐鸣,爆竹喧天。

    空气中弥漫起一阵鞭炮的火药味,大红灯笼凭空出现,晃晃悠悠的在众人面前游街,突的,无数爆竹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所有还跃跃欲试上前的流浪旅客,此时都被炸的捂住耳朵,被鞭炮炸的接近全麻。

    只有苗云楼一个人丝毫不受影响,稳稳的站在正中,掀起眼皮,仰头望着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一尊油漆彩神像。

    这尊神像长相极为俊美,身材高大魁梧、岿然不动的端立在屋子里,一双点漆般的眼睛炯炯有神,端得是正气凛然。

    苗云楼站直了也才到这尊神像的腰间,却丝毫没有被睥睨渺小之感,掀开眼睛上蒙着的白布,仰望着神像俊美的面容,微微一笑。

    他手中拿着一对茭杯,面对神像恭敬地鞠了个躬,随后直起身子,眨了眨眼,半跪着问道:

    “请问世子愿不愿意出去玩一圈?有土楼和梯田可以看,风景可漂亮了。”

    说完,他右手拿住一对茭杯的尖部,向上用力一掷,茭杯打着转飞上去十几米,随后“啪嗒”落在地上。

    神像仍然岿然不动,茭杯静静躺在神像面前,卦面上一平一凸,这便是答应的意思。

    苗云楼一下便笑了,眼神四下一扫,对着屋内神色各异的众人拱了拱手,唇角勾起,歪头笑道:

    “看见没有,世子同意游神啦,这可是保佑合境平安的好事啊,还不赶紧开始?”

    “来吧,就从你开始,”他四下一看,随手指了个一开始偷袭他的男人,莞尔道,“请世子上轿。”

    那人闻言一愣,心说凭什么,下意识就想出言反抗,却彷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不受控制的上前,恭恭敬敬的抗起了轿子!
图片
新书推荐: 无声炽热[破镜重圆] [足球]马大喵与主席的闺女 声控漫画家GB 好事多磨 真酒在名柯世界贴贴 怀了豪门大少爷的崽 [足球]主职算命,兼职踢球 被虐的反派受总是痴迷我 兄长被认回东宫后 女装后成了校草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