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只听一阵绳索声,漆黑的洞口中射入几道亮眼的白色强光,一寸寸探索着洞内的一切。
洪长流腰上绑着从山匪尸体上搜出来的绳索,一手扶着头顶的绳索,一手拿着手电筒,让蜥蜴男一点一点把他放下去。
这洞里太过黑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如果有人在洞底藏着,掏出弓箭来射他,他基本上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只能任由人当靶子射。
洪长流最讨厌被人当靶子,心中的警惕几乎崩到了极致,在半空中一直用手电筒四处照着身旁,不肯放过另一个角落。
“老大。”
洞顶传来蜥蜴男带着回声的模糊询问:“老大,你到底了吗?”
“叫叫叫你个嬲的,你看我变轻了吗?”洪长流没有抬头,一边谨慎的盯着周围看,一边在半空中骂道,“继续放绳子,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停!”
他心中暗骂一声傻别(傻子),晃了晃手电筒,这才发现手电筒的光束直接被黑暗吞了,除了周身的空气,根本照不到洞臂。
真他妈不顶用。
洪长流拧紧眉头“啧”了一声,抓紧绳索屈膝向前一顶,随后迅速向后仰,用荡秋千的方式,把自己向前大幅度的摇了起来。
“老大!底下怎么了?你怎么突然晃起来了?!”
“闭嘴,用不着你管,给我扯住!”
洪长流一边剧烈的向前摇动,一边把手电筒往前送,身体几乎摇出了一个直角的幅度,光束中这才闪过什么东西。
有戏!
他心头一振奋,立刻更剧烈的摇起来,只见白色光束中的石壁越发清晰,那上面雕刻着什么,仔细看去,那竟然是一只竖瞳。
这只竖瞳几乎有一个人那么大,雕刻得惟妙惟肖,彷佛蛇的眼睛在缓缓睁开,闪烁着冷酷而狡诈的光芒。
而在这最大的竖瞳周围,石壁上的雕刻更加繁复,无数密密麻麻的各种眼睛涌现出来。
这些眼睛就不都是蛇瞳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眼睛,雕刻的算不上非常细致,但很奇怪的是,所有眼睛里,都带着某种情绪。
有的眼睛如同猫眼般晶莹剔透,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有的眼睛则如同鹿眼,充满了好奇与温情;还有一些眼睛则是扭曲变形,像是怨毒、愤怒或恐惧的化身。
这些眼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但每一双眼睛里的情绪都细致的可怕,彷佛真的有这么一双眼睛,曾经来过洞底,被镶嵌在了石壁上。
洞xue中的空气彷佛也因为这些眼睛的存在而变得沉重起来,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
洪长流眯起眼睛,紧紧握住手电筒,凝视着这些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心中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就好像这些眼睛的情绪也影响到了他。
妈的,他怎么也跟着傻了。
他猛的一甩头,把这些奇怪的情绪甩出去,不甘心的举起手电筒继续往前探,石壁上最大的那只竖瞳却突然动了。
那只竖瞳很古怪的晃了晃,明明是石壁上的雕刻,突然紧紧盯住了洪长流,随后眼睛里的纹路开始一点点脱落。
洪长流紧紧握着手电筒,眼睁睁看着那只竖瞳像融化一样,缓缓变化起来,里面的瞳孔变大,眼白充满了血丝的纹路。
这只新变出来的眼睛满是狠厉,里面充斥着杀戮与怀疑,警惕的凝视着周围,突然一晃,紧紧盯住了洪长流。
后者一愣,手电筒一晃而过,反应过来汗毛炸立!
这只眼睛不是别人的,正是他洪长流自己的眼睛!
“嬲的!”
洪长流猛的一砸,手电筒脱手而出,立刻撞上了那只新生的眼睛,只听那只眼睛传来“嘶嘶”一声痛响,立刻散了。
“砰!”
手电筒撞上后直直掉了下去,在洞底顽强的闪了几下,随后悄无声息的被黑暗吞噬殆尽。
洞顶不停放绳子的蜥蜴男也听到了声音,赶紧拽紧了绳子,向洞里问道:“老大,出什么事了?!”
洪长流心中满是怒火,破口大骂道:
“有个不知道是啥子的鬼东西,居然模仿我的眼睛吓我,嬲的,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眼底猩红一片,对着周围吼道:“有胆子搞这种手段,有本事出来啊!”
“给老子滚出来!”
“……”
回答他的只有洞底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像蛇爬过身体一样,让人很不舒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声。
洪长流平生最讨厌被人戏弄,见无人回应他,顿时怒火中烧。
他一怒之下用力拽着腰间绳索,就要扯开绳子跳下去,突然听到洞底的水潭发出被扑打的水声,有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救命……救命……”
“……”
有人?
洪长流闻声动作一顿,狐疑的皱起眉头,向上比了个手势,示意蜥蜴男不用再收着绳子,赶紧把他放下去。
很快,他便碰到了洞底,三下两下拽开了绳子,直奔水潭边而去,手中捏紧了刀子,冷冷道:“是谁?”
“救救我……求你了……”
洪长流侧耳听了听,顺着声音的位置找了过去,只见一个女人正趴在水潭边,一手紧紧扣着岸边,半昏迷着喃喃道:
“救命……”
这个女人一只眼睛上有伤口,似乎是已经睁不开了,衣服被潭水浸湿,贴在皮肤上,能看出上面若隐若现的疤痕。
洪长流见状心头一动。
难道这就是导游10036?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蜥蜴男跟在后面跳了下来,往水潭中嗅了嗅,半晌,冲着洪长流摇了摇头。
“水底还有几个人的气味,不过闻着都已经死了,只有这个女人还有口气,估计和他们是一夥的。”
“那她呢?”
洪长流紧紧盯着女人,咧开嘴,意味不明的问道:“你说,她会不会就是导游10036?”
“问问就知道了。”
蜥蜴男耸耸肩,蹲下身子去掐女人的人中,另一只手毫不怜惜的拍着她的后背,让她把水都吐出来。
没拍几下,女人便干呕起来,随后整个身子剧烈抖动起来,虚弱的睁开双眼,看向洪长流祈求道:
“我错了,求求你们,不要杀了我,我不会再动他了。”
“谁?”
蜥蜴男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字,和洪长流对视一眼,松开了女人,立刻追问道:“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女人无力的趴在地上,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咳嗽一声,试探道:
“你们和那个祭品……不是一夥的?”
“祭品?”蜥蜴男眼珠一转,不动声色的问道,“那可不好说,你描述一下,那个什么祭品,长什么样?”
女人在两人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努力的回想起来,一点点描述道:
“那……是一个很瘦的青年,岁数不大,但是身手很好,比我们几个都要好。”
“我们本来想拿他去喂蛇,没想到他把我们都压制住了,但中途不知道为什么,他本来很厉害,突然一下子弱了下去,就被我们打晕了。”
女人说到这儿瑟缩了一下,害怕的看了看两人,把嘴里的水吐掉,战战兢兢道:“我那时候不知道他还有同夥……”
“他死了吗?”洪长流在一旁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别告诉我他摔下来就死了。”
明明很强,中途突然弱了下去,听起来像是他操纵的蛊虫弄得,那就很有可能是自己人,如果就这么折损在这儿……
“没有!他没有死!”
女人赶紧摇了摇头,指着水潭前道:“他把我们都甩进水潭之后,自己爬上去了,那时候我在水底憋气,只听到上面有打斗的声音。”
“后来……后来声音就没有了,但是我敢肯定,他没有死。”
蜥蜴男听了若有所思的甩了甩尾巴,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只见那里有一丝斑驳血迹,淅沥沥顺着一个方向延伸。
那条血迹延伸的很长,在黑暗中看不见尽头,况且四周并没有尸体,这个“同事”应该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老大,这个女人描述的像是您的手下,他受伤了走不远,不如我们先过去找找?”
洪长流点点头道:“嗯。”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蹲下身子来,看着女人不知所措的双眼,手指间蛊虫一闪而过,开口问道:
“疼吗?”
女人什么都没感觉到,根本不知道他在问什么,稀里糊涂的摇了摇头,犹豫道:“不,不疼……”
“那就好。”
洪长流一下子咧开嘴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女人见状松了口气,以为被放过了,见身后的蜥蜴男似乎对洪长流唯命是从,目光闪了闪,突然伸手勾上了洪长流的脖颈。
她的手下都死光了,还得罪了这个男人的手下,如果不跟着他走,迟早要死在蛇窟里。
看他身后那个蜥蜴男的态度,这个人似乎很厉害,也许是她一个更好的选择。
“您不是要去找人吗,不如……带上我?”女人缓缓抬起头,熟练的摆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我不仅能找人,还能帮您呢。”
洪长流一愣,只觉得女人被水浸透的曲线粘贴了自己,温热的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带着肉/体的触感,清晰极了。
蜥蜴男见状已经自觉的转过身去,女人刻意放软的声音近在迟尺,呼气如兰。
“您试一试吧,真的不打算带上我吗?”
洪长流身子停顿了一瞬,半晌后,开口道:“也好。”
他从顺如流的摸上女人的脖子,宽大手掌停留在柔软的皮肤上,在女人惊喜的眼神和逐渐贴近的笑声中,一下子掐断了她的脖子。
第252章 “让我去死吧”
刹那间,女人的脖子就跟面条一样,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她惊喜的眼神还没消散,脖颈里面的颈骨便已经悄无声息的破碎,从尚且柔软温热的皮肤中扎了出去。
“呃……”
女人眼中的惊喜一瞬间变成了惊恐,喉咙不住收缩起来,下意识想要挣扎,却根本来不及动作,几秒钟便断了气。
血液开始从她的口中汩汩流淌出来。
洪长流甩了甩手,提着她的脖子按向水潭里,上上下下粗鲁的涮了涮血迹,直到伤口开始发白,不再流血,这才把人提了出来。
蜥蜴男识趣的背着身子,在心里数着秒数,听到身后彻底没有了女人的动静,这才转过身去,对洪长流道:
“老大,这次还用我处理一下吗?”
洪长流站起身来,掂了掂女人的尸体,随口道:“不用,把她也带上,正好有啥子陷阱也能探探路。”
“哦。”
蜥蜴男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手足无措的转了两圈,被洪长流瞪了一眼,这才想起正事。
他一拍脑袋,顺着女人之前指的方向,趴在地上仔细闻了闻血迹,半晌,转头对洪长流道:
“血液里面有股让我很不舒服的味道,这个同事……好像还中毒了。”
“老大,您要小心,这里的东西都不太对劲。”
“我知道,”洪长流把尸体甩到肩膀上,从地上捡起一片鳞片,意味深长道,“这里的毒蛇看起来不少,他被咬了,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只见指针走了大半,距离下次投掷骰子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左右,心中略微有些烦躁。
这个意料之外的洞口不是他们的目的地,最多再待五分钟,他们就必须从洞口出去,前往下一个地方。
如果忙活了大半天,找回来的下属还是个死的……
“老大,那这地方如果有毒蛇,您找的这个同事还被咬了,咱们还找吗?”
“……”
洪长流面色阴晴不定,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下定了决心,脸上的疤痕一下皱了起来,冷冷道:
“找!”
“他中了毒,一定走不远,顺着血迹找,就这么点地方,老子就不信五分钟还找不到人。”
他的手下,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就算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也必须成为他坐稳代理人之位的垫脚石。
蜥蜴男闻言应了一声,甩了甩尾巴,像壁虎一样紧紧匍匐在地上,以一种超乎常人的速度,开始顺着血迹往前爬行。
按照血迹的位置来看,这个受伤的人应该是被毒蛇咬中,先倒在了水潭边,又挣扎起来往前走了一段路。
而血迹里刺鼻的气味一直没有消散,显然他血液中的蛇毒也并没有清除,大概率只是爬到了角落,就再次昏迷过去。
蜥蜴男对自己的推断很有信心,顺着血迹一路找过去,在心中算着距离,见血迹越发稀薄,心中几乎是立刻下了结论。
就是这里!
可当他看到血迹的尽头却一下傻了眼,愣在原地。
眼前是另一个水潭,水潭浅的能见底,血液就停留水潭前一米左右,便消失了,周围没有任何移动的痕迹。
然而这里却是寂静无比,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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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苗云楼紧闭着双眼,只觉得自己沉浸在一片黑暗中,周围的水声阵阵,分不清是什么地方。
不会已经死了吧。
他意识沉沉,在心底不由得吐槽道。
蛇毒刺入体内的时候,他明明已经第一时间用银针扎住血管,减缓毒液的蔓延速度了,这都能死,不至于吧?
那这具身体也太弱了。
苗云楼的意识沉在黑暗中,给这具身体比了个中指,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思维如此跳跃还没醒,估计是真的快死了。
奇异的是,他清晰的感觉自己快死了,却并没有什么感觉。
似乎,自从他进入这个景区,这种对死亡的在意就已经有些游离天外,在心中占据的思考越来越少了。
死了又如何呢?
反正沈慈也不想要他了,孤家寡人一个,他死就死吧,死了也无所谓,还不用面对那一群人虚与委蛇的恶心面孔。
然而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刚一滑过脑海,无数张面孔便出现在他的意识当中,板着脸围在他身旁。
“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神经恋爱脑,”孟子隐站在他身侧,很嫌弃的看着他,“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苗云楼在意识中缓缓睁开眼睛,明明被催眠的已经不记得这是谁,在潜意识中却只觉得熟稔,相当不服气的看着她,对她反唇相讥道:
“你不是也一样吗,每个吴斌参观的景区你都要跟着,要他的命,不要自己的命,恋爱脑。”
孟子隐冷笑一声道:“我们不一样,我无父无母,只有吴斌救过我的命,我当然可以为自己的命负责。”
“你呢,你敢说自己除了沈慈,没有其他要负责的性命了吗?”
苗云楼很想说没错,他也无父无母,沈慈把他养大、就是他的一切。
可这句话刚滚到嘴边,吴斌、老爹、那些土楼里流浪旅客的脸立刻浮现在眼前,把他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他当然可以一死了之,可身上还挂着无数人的性命,如果他在这个景区轻而易举的死了,他们又有几条活路?
苗云楼舌头一麻,只能把话收回去,愤愤道:“就知道用他们来堵我。”
“我告诉你,别太自以为是,我现在这种悲天悯人、责任在身的形象,完全是在沈慈面前做给他看的。”
“我只是一个十年前就该死的孤儿,”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神很冷,带着一种从心底渗透出的漠然,“除了沈慈,我不在乎任何人,没有人与我有关。”
“选择肩负起拯救这些人的责任,只不过是因为沈慈用这些标准要求我、教导我,我愿意做出这幅样子讨好他罢了。”
年幼的他,是如何在苗寨中艰难生存?被至亲之人苛责背叛,这双手,曾经沾过多少泥,沾过多少血,他根本数不清楚。
他其实早就在十年前的大山里死过一次了。
现在的苗云楼,是沈慈用关心和爱捏出来的人,就像哪吒剔骨还父、削肉还母,以莲花重塑肉身,从此与过去再无瓜葛。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沈慈,没有人对他好过,他怎么还会关心世人的温饱存亡,好比腹中空空的鸟儿,有谁能要求回巢反刍?
苗云楼恹恹的低垂着头,眼神冰冷而漠然,眼底一片荒芜,盯着脚下一片不见底的黑暗,冷冷道:
“现在他不要我了,我就再也不用装作很担心其他人的样子了,所以,你变出来这一堆人,我也不用对他们负责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其实我很自私的,你们不要再对我抱有希望了,我累了。”
“……”
孟子隐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他不耐烦的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背对着孟子隐面无表情道:
“走开,别烦我了,让我安静的去死。”
苗云楼不想再看那些人的脸,紧紧的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心中一分一秒的等着意识自己消散。
不要再对我抱有期待了,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
我没有那么无私,我的爱人、亲人、朋友、师长全部抛弃了我,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我没有力气再救别人了。
他就这么紧闭着眼睛,感受着意识逐渐堕落,期待着自己死亡的到来,却又被身后人的声音打断了。
“你真的认为,到现在为止,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装给他看吗?”
孟子隐轻轻扶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很真诚的看着他轻声道:“你知道,我和你是一样的,我们都很不幸,但我们都很幸运,遇到了那个愿意塑造我们的人。”
“沈慈也是这样,他用自己的爱丰富了你,也用一言一行塑造了你,整整十年,你与他的血肉思维纠缠在一起,早就不分彼此了,又谈何装给他看?”
“……”
苗云楼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不看她,背着身子闷闷道:“就算是这样,那现在他抛弃我了,我不正应该和他割席,发誓从此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吗?”
“他什么时候抛弃你了?”
孟子隐的声音近在迟尺,又似乎远在天边:“他的思想、他的信念、甚至他的生命都与你紧紧的缠绕在一起,只要你还活着一天,他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所以回去吧。”
她叹了口气,声音逐渐空泛起来,听起来越来越不像孟子隐的声音,逐渐和苗云楼自己的声音融合在一起。
“回去继续做你要做的事,不是为了给他报仇,是为了让你自己重新完整。”
苗云楼只觉得身后传来一股推力,似乎有什么将他重新推回了现实。
一瞬间,他浑身上下都开始疼了起来,意识仍然迷茫混沌,皱了皱眉,没报什么希望的试着睁开眼睛,却感觉眼皮真的动了动,似乎有睁开的迹象。
他心头一动,眉头立刻不安分的动了起来,只觉得意识逐渐回笼,水声潺潺,周围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半晌,苗云楼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已经不是那个满目漆黑的蛇窟了,失去意识前,他明明倒在了水潭边,此刻背后靠着的,却是柔软的藤蔓。
而他眼前近在迟尺的,是一张长满了蛇鳞的脸,几乎看不清五官,和他贴的极近,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正准备往他嘴里塞。
苗云楼下意识想用手去挡,却发现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轻微的往后躲了躲,盯着他道:
“你是谁?”
第253章 红棺下葬,状元枉死
他分明记得,自己在昏死之前倒在了水潭边,周围满是蛇面石雕,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任何出路。
然而这里竟然破天荒的有了一丝光亮,石壁上挂着火把,噼里啪啦的跳动着火光,而在洞xue的正中,有着一具红色的棺椁。
这具棺椁上的红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却仍是血涔涔的鲜艳无比,沉甸甸的摆在正中,里面分明有东西。
红棺下葬,苗云楼一下联想到上一个景区的玉尸,顿时一阵反胃移开了目光。
他漆黑眼瞳微微一动,目光便落在了距离他极近的这张脸上。
这张脸轮廓清晰,五官位置标准,分明算得上清秀俊逸,却被密密麻麻的蛇鳞遮住整张脸,只剩下一张让人恐惧的蛇面。
那人见苗云楼的目光看了过来,身形一顿,长满蛇鳞的脸往后挪了挪,却仍然没有放下手里的东西,只是淡淡道:
“你醒了。”
那蛇鳞后的声音竟然意外的清澈,让苗云楼想起一位故人。
他顿了顿,不经意间瞥进了这人的眼睛,只见那里宛如一池清水,除了他的影子,没有任何浑浊的杂物,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
“是你救了我?”
那人点了点头,指了指苗云楼手腕上发黑的血管,又把手里的东西送到他嘴边,言简意赅道:
“你中了蛇毒,倒在水潭边,我正巧碰到了你,见你还没断气,就把你带回来了。”
“我只给你的创口做了简单的处理,你体内的蛇毒还没有完全清理掉,得把这个吃了,才能彻底清除蛇毒。”
他松开手指,把那攥在手中的东西彻底展示在眼前。
苗云楼定睛一看,只见他手上拿着的东西竟然是一根奇形怪状的草,根茎上足足长了七片叶子,顶上是一朵花。
这种草,他在沈慈的记忆中见过,叫七叶一枝花,是民间鼎鼎大名的一种植物,有七叶一枝花的地方,毒蛇都不会出门。
《本经》中就记载了七叶一枝花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之功效,这人给他喂七叶一枝花,的确没有害他的意思。
然而苗云楼确认了他的好心,却莫名其妙的并不感动,反而从心底涌出一股阴暗的心思,烈烈燃烧起来。
为什么要救我?
就让我死在蛇窟里有什么不行,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多余出无用的好心,凭什么来救我?
“我不吃。”
他看着这样一双清冽的眼睛,心底阴暗的火焰熊熊燃烧,皱了皱眉头,扭过头去冷冷道:
“谁知道这是什么,万一这东西有毒呢?我又不认识你。”
“是吗?”
那人看着他不情愿的样子,不置可否的把手放了下来,倒是没有强求,只是道:
“不吃就不吃吧,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喂过了,现在不吃也可以。”
他根本没有在意苗云楼生硬的态度,见他不想吃,便随手柄草药放在一旁,转过身去,不知在弄着什么。
苗云楼见他这幅淡然的样子,曾经的记忆再次席卷而来攻击他,只觉得心头火起,气的开口冷笑道:
“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吗?我告诉你,我根本——唔!”
“咽下去,别噎着。”
那人居然趁苗云楼不注意,转过身来,一下把草塞进他嘴里,见他喉咙下意识滚动,这才放下手淡淡道:
“这是重楼,它对蛇毒有奇效,吃了就好了,不要乱发脾气。”
“唔唔唔——!”
苗云楼被塞了一嘴的苦草叶子,只能无能狂怒,用眼睛瞪着他,却没有任何用,那人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东西,哪怕映上了苗云楼的影子,也只是空泛的浮在表面,眼底却还是一池清水。
没有人在里面,也没有任何情绪。
苗云楼满腹的迁怒,在这如水的目光中顿时烟消云散,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冻得他一瞬间清醒起来,不由得暗自后悔。
他到底是怎么了,情绪竟然如此不稳定。
再怎么说,人家也救了他,他却因为私人恩怨种种刁难,连三岁小孩都不如,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苗云楼不再反应那么剧烈,看了看后者的血管,便点点头站直身子道:
“你的毒素已经快消退了,既然你不想留在这里,等你好了就离开吧。”
“我去把通往外面的门打开,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走。”
他说完便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苗云楼却突然叫住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带着刻意的礼貌和疏离:
“不好意思,刚刚是我不对,都怪我被蛇咬了,可能脑子有点短路。”
“那个,我可以问个问题吗,”他拽住那人的袖子,微微勾起唇角,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请问您是谁,这个红棺……又是什么东西?”
青年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漆黑的眼神清澈,唇角挂着微笑,分明相貌平平无奇,却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那人顿了顿,神色不明的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道:
“我没有名字,不过,你可以叫我升卿。”
“这具红棺不重要,重要的是红棺里面的东西,它让这里成为整座深山中,唯一一个安全的地方,没有任何邪祟和虫蛇能进入这里。”
苗云楼歪了歪头,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红棺里,藏着我生前的尸体。”
升卿面色不变,眸子里仍然淡漠,口中的话却阴森无比,带着沁入骨髓的寒意。
“我一生下来,就成为了四十八寨的供体,他们用我试千百种蛇毒、无数种草药,后来他们不需要我了,就把我藏进了红棺。”
“可能是那些蛇毒在我身体里起了反应,”他淡淡道,“我被活生生埋进蛇窟,竟然没有死,反而蜕了一层皮,从红棺里爬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我生前尝过百毒,这些蛇都不敢碰我的尸骨,所以只要人类不进入蛇窟,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话音刚落,就像有什么被惊动了,洞xue上突然出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呼……呼……”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阴风阵阵,火苗剧烈摇曳跳动一瞬,猛然熄灭,整个洞窟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剩血涔涔的红棺泛着艳光。
苗云楼和升卿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一会儿,不由得磨了磨后槽牙。
他在蛇窟当中,和一个满面蛇鳞的青年待在一起,听了这样一个极为恐怖阴森的故事,本应警铃大作,却不知为何只觉得怜惜。
这经历与他太过相似,苗寨弃婴、恶意缠身,以至于他都来不及警惕,直接跳入了同仇敌忾之中。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苗云楼一个翻身从藤蔓上下来,拍着升卿的肩膀,痛心疾首道,“你说这些人怎么想的,真是天生坏种。”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四十八寨?”
他眨了眨眼,一脸的惊喜,拽着升卿的袖口笑盈盈道:“正好啊,我要去的就是那里,不如这样,你给我带路,我给你报仇,把欺负你那些人杀光光,你看怎么样?”
这具红棺有驱散虫蛇的功能,升卿看起来也是个良善人,如果能跟他达成合作,前往瘴尸四十八寨岂不是手到擒来?
“……”
升卿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沉默了一会儿,喉头滚动一下,刚想说话,突然听到洞xue里传来一声提示音。
【叮!】
【第一个小时已过,导游10036,祝炎,洪长流均存活,现在开始第二次投掷骰子】
“投骰子?”
升卿把被打断的话咽了下去,看向苗云楼手中的骰子,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让骰子无论如何,都能投中想要的位置。”
苗云楼手心骤然一沉,手中顿时炙热无比,不由得眼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微微一笑道:
“看来我们心有灵犀啊。”
这次他早有准备,手腕一翻,不慌不忙的用了个巧劲,骰子在空中打着转掉在地上,五点数那一面稳稳的暴露在视线中。
【叮!导游10036已完成投掷!】
【正在检测投掷点数——】
【检测完毕!】
【洪长流投掷点数:1】
【恭喜洪长流扩大活动场景,已开启情景剧本:石眼惑情】
【祝炎投掷点数:4】
【恭喜祝炎扩大活动场景,已开启情景剧本:长山寻路】
【导游10036投掷点数:5】
【恭喜导游10036扩大活动场景,已开启情景剧本:红棺藏地】
【红棺藏地:据说很久以前,当地一曹姓贫苦人家出了一个状元。皇帝和文武百官设宴招见新状元时,问到曹状元的家境时,曹状元担心家境贫寒被人看不起,又不能欺君,于是他就称:
“小民家前住柱落脚莲花墩,万马归槽滚转门,天点灯,风扫地,八十人挑水,七十人煮饭,三只盐船下河,如一只盐船找不到,就要打淡。”】
【然而,皇帝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认为状元家养着千军万马,危害政权,于是他下令将状元给砍头落地了。】
【后来知道真相后,皇帝后悔不已,于是他赐予红木做官给状元做棺厚葬。从此以后,红棺下葬就成了当地的习俗,沿用至今】
【注意!状元枉死后,冤魂附着在红棺上久久不散,每当有人遇到红棺下葬,便要被状元诅咒,将他的恐惧遭遇一遍】
【请导游10036在一个小时内存活下来,计时现在开始!】
“红棺藏地,这是什么意思?”
升卿皱了皱眉头,看向苗云楼道:“这是我的棺材,不是什么状元的,你投出的骰子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
苗云楼短促的笑了笑,一只手缓缓拽住升卿的袖子,一边开始后退,一边用余光看向那具红棺。
只见原本安安静静放在正中的红棺,此刻却开始从缝隙中流淌出血涔涔的浓稠液体,如蛛丝一般悄无声息的流淌开来,刺激着所有人的视网膜。
第254章 莲花石墩,万马齐喑
“哗啦……”
只见这些血迹如蛛丝般蜿蜒,竟然慢慢铺满了整块地板,就像是一层河水,向更深处流淌而去。
苗云楼试探的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扔进血河当中。
那石头“噗嗤”一声,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沾染上血色的瞬间,一下子便被河水侵蚀殆尽,什么都不剩了。
“腐蚀性这么强,这个状元郎怨气够重的,”苗云楼眯了眯眼,喃喃道,“石头尚且能被腐蚀,肉/体凡胎碰到一点恐怕就留不了全尸了。”
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一手扣住升卿的手腕,转头对他讪讪一笑,询问道:
“升卿,那个,这里有出口吗?我们最好尽快离开。”
“出口自然是有……”
升卿细长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伸手指向一块石头,示意他往那里走,视线却仍是盯着红棺,有些犹豫道:
“可是,这里装着我曾经的尸骨,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苗云楼捡起一块巨石掂了掂,猛的往红棺上一砸,把木头棺材砸出一个大洞。
“砰!”
只听一声巨响,后者面不改色,用衣服包裹着手,从红棺洞里直接探手进去,把一具用布匹包裹着的尸体提了出来,转头对升卿笑道:
“我给你背着,行不行?”
“我保证,”他用余光瞥着越发逼近的血迹,呲着牙撇了撇嘴,竖起三根指头发誓道,“等到了安全的地方立刻给你重新下葬,绝对不耽误你轮回转生。”
这里都快被强硫酸淹了,就别扯什么舍不得生前尸体,再不走他们都要变成尸体了!
“……”
升卿无话可说,沉默半晌,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苗云楼根本没等他同意,已经三下两下踩着石壁跳到了出口处,伸手用力拽出来一块石头,那面看似坚硬的石墙立刻分崩离析。
从石墙外猛然照射进来一阵阳光,打破了沉寂的漆黑,让两人久违的重见天光。
苗云楼顿时一挑眉毛,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然而还没等他的笑意维持多久,只听身后“轰”的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只觉得后心被人一扯,升卿急切的声音传来:
“小心!”
“哗啦——”
石壁一塌,那些血液竟然也跟着喷涌而出,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直接把两人的出路铺了个严严实实,没留任何一丝缝隙。
苗云楼被升卿拽到了一块凸出的石头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喃喃道:
“我靠,至于吗,怨气都化为实质了,有这本事怎么不去找狗皇帝报仇?”
他的怨气也不少啊,要是能学会这一手化为实质,能把主位神都给淹了,老天不长眼,怎么不让他也学会呢。
升卿摇了摇头,眼底有些无奈,打断了苗云楼的思维发散,伸手指了指前面,言简意赅道:
“我们可以顺着这个出去。”
苗云楼闻言挑了挑眉,顺着他的目光定睛一看。
只见从血迹中居然冒出一朵朵莲花墩,由灰白色的石头雕刻而成,每一朵只有手掌大小,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被腐蚀。
他心头一动,几乎是立刻想起系统说的话,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
“小民家前住柱落脚莲花墩……莲花墩?”
系统说他要经历过枉死状元的恐惧,这个状元最恐惧的便是穷困潦倒,也就是他在宴会上说过的话。
看现在的架势,他们经历的就是第一层恐惧,落脚莲花墩。
既然这些莲花墩不会被血液腐蚀,那只要他们一步步踏着莲花墩,就能顺利从里面走出来。
若是放在平时,这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可他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祭品”,升卿又是个普通人,每个莲花墩相隔都有一米多,他们怎么才能保证每一步都踏在巴掌大小的莲花墩上呢?
【叮!】
【恭喜导游10036触发情景剧第一幕】
【好不容易从蛇面石雕口中逃出的祭品,不知不觉之间走到了红棺藏地,柔软无力的祭品本想放松一下,没想到红棺里突然流淌出血液】
【这种血液掺杂着状元枉死的怨气,具有极其强烈的腐蚀性,可怜的祭品不知该怎么办,面前突然出现了莲花石墩铺成的道路,他想了想,决定——】
【选择1:先不离开,在尚且安全的地方静观其变】
【选择2:精神错乱,直接把莲花墩扣下来】
【选择3:挑战身体素质,试着从莲花墩上一点点走过去】
【选择4:祈求虺神的仁慈】
【请导游10036立即开始选择,选择时间一分钟!】
【注意!您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接下来的遭遇,也会影响身份面板的变化,请谨慎选择】
又到了关键节点,以他祭品的身份,系统给的这四个选项,很明显应该选择祈求虺神的仁慈,不过……
苗云楼心中思绪千回百转,目光瞥向那一朵朵巴掌大的莲花石墩,顿时有了主意,摸了摸下巴,莞尔一笑道:
“来。”
他伸手示意升卿过来,突然猝不及防的按住后者的肩膀,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笑道: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先不要动。”
升卿眼神一顿,有些惊诧的看向苗云楼,抿了抿唇道:
“你就在这里等?”
他们站的地方是一个较为高大的石墩,有莲花墩在一旁撑着,尚且没有被腐蚀。
然而红棺汩汩向外流淌粘稠液体,血液蔓延的速度极快,在这里等下去,不出十分钟,血液就会没过脚底。
这一点从不断上升的血线便能看出,青年不可能不知道,坐以待毙,这可不像是眼前这个青年的作风。
升卿神色复杂的看着苗云楼,突然道:“我知道你是四十八寨送来的祭品,你……去祈求虺神的仁慈吧。”
苗云楼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唇角的笑容不变,侧头轻声道:
“为什么?”
“你既然知道我是祭品,那从前一定有许多祭品被送来吧,”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轻柔,“我相信他们一定有愿意将自己献祭给虺神的人,请问这些人的下场是什么呢?”
“被他们当做救命稻草的虺神,真的有回应过他们吗?”
苗云楼在一片猩红血色之中,静静的看着升卿,后者神色不变,果然摇了摇头,轻声道:
“没有。”
“所有祈求虺神仁慈的祭品,他们都死了,没有一个例外,虺神从没有回应过他们。”
“但你不一样。”
升卿抬起眼来,浓密的长睫下藏着某种复杂,直视着苗云楼,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坚定,缓缓道:
“如果你去求虺神,它也许真的会回应你。”
苗云楼闻言挑了挑眉,伸手指着自己,好笑道:“我?”
这话如果让祝炎听到,恐怕会笑成傻子,一个从未向神明低头的刺头,有可能得到虺神的青睐,真是太可笑了。
“不好意思,这个办法我不想,也不需要。”
苗云楼笑盈盈的看着升卿,眼底却蔓延上丝丝缕缕的冷色,轻盈的松开了握着他的手指,眨眨眼道:
“当然啦,我是一个很不靠谱的神经病,一看就知道,你想要换一种离开的方法,我是没有意见的,请便。”
他唇角挂着微笑,眼底却一丝笑意都没有,礼貌的伸手指向另一边,摆了摆手,歪头笑道:
“拜拜。”
“……”
升卿见状没有再坚持,只是用那种复杂的神情看着他,半晌摇了摇头,主动碰了碰他的手臂,轻声道:
“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
“既然你不愿意,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我相信你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死掉的。”
他站在凸起的石头上,背靠着石壁,看着逐渐蔓延上来的血液,见苗云楼不说话,主动开口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苗云楼抱着胳膊,不是很想搭理他,闻言挑起一根眉毛,没好气道:“等着。”
他随手柄升卿生前的尸身甩到背上,缓缓闭上眼睛,在一片漆黑的视线中,把所有注意力都聚集在听觉上。
“呼……呼……”
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两人轻薄的呼吸声。
升卿站在一旁,余光瞥见他不急不缓的闭紧双眼,眼睁睁看着血在线浮,即将碰到两人,抿了抿唇,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不知为何,明明他从未见过这个祭品,却如此相信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青年。
甚至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在他手上。
“哗啦……”
红棺之外,血液犹如一幅厚重的织毯,已经覆盖了整个石板地面,形成了一片深邃而恐怖的景象。
每一滴血液都犹如一颗晶莹的珍珠,在石板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它们像蛛网般交织在一起,捕捉着网内的猎物。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越发让人窒息,然而苗云楼却仍是紧闭着眼睛,单薄身躯稳稳站在石头上,侧耳细细听着。
突然,他心头一跳,终于听到了在两人呼吸之外的声音。
那是风声,还有马蹄的声音。
远处不知从什么地方,竟然传来了一群马匹奔驰而来的声音,先前还十分微弱,却在几秒钟后越发响亮,甚至隐隐有万马奔腾之势!
就见升卿都听到了这越发逼近的声音,不由得微微一愣,疑惑道:
“这是马蹄声?可是……”
“不用可是,这就是我们要面临的第二层恐惧,万马归槽滚转门。”
苗云楼终于睁开了眼睛,唇角缓缓勾起,朝着升卿笑眯眯的伸出手,有些挑衅的轻笑道:
“敢就这么跟着我吗?”
“万一我一会儿判断错误,要么你跌入血液中被吞噬,要么被万马奔腾踩在脚下,你敢吗?”
第255章 人皮灯笼
升卿默默站在原地,看着青年肆意飞扬的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哒哒……哒哒……!”
远处声音越发逼近,马蹄声疾驰而过,犹如一条奔腾的洪流,汹涌澎湃,气势磅礴。
远远的,似乎已经能隔着一层石壁看到马匹的影子,它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要将一切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事物踩在脚下、撕裂成碎片。
再不离开,稍一不慎,他们便会沦为马蹄下的幽魂。
然而眼前这个青年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眉目舒展,漆黑的眼眸间夹杂着一丝挑衅,端得是一片肆意昂扬。
奇怪。
在这种地方,能有这样的人出现,真奇怪。
升卿就这么看着苗云楼,就在无数马蹄声踏震天响、越发逼近的时候,突然垂下眼睫,展颜轻轻笑了起来。
他面上分明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蛇鳞,掩盖住了五官的神色,明明很难让人心生好感,笑起来却有种奇异的吸引力。
就好像从一层皑皑白雪上绽放出朵雪莲,引人无端驻足。
“有什么不敢。”
升卿的笑容如冰雪消融,一闪而过,便回归了那副漠然的神情,干脆的抓住苗云楼的手,淡淡道:
“我说了,你不可能让自己痛快的去死,就算你判断失误,我还能拉你垫背。”
“好吧,真让人伤心。”
苗云楼闻言耸了耸肩,咧嘴一笑,收手一拽,便把升卿拉到了身旁,对他叮嘱道:
“一会儿我说跳,你就放松身体,别抵抗,知道吗?”
就在两人短短几句话之间,土地已经开始震动起来。
石壁上的石块颠簸起来,一墙之隔轰隆隆的声音越发逼近,夹杂着数声马匹的“咴咴”,即将踏破这薄薄一层墙壁。
苗云楼一手拽着升卿,一手扶着石壁,全神贯注的侧耳听着声音,半晌,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石壁应声而碎!
“砰——!”
只听无数马蹄声终于到来,近在咫尺,一瞬间逼仄的洞xue里尘土飞扬,身后是万马奔腾。
这些马儿与寻常的马匹不同,它们通体漆黑无比,没有其他颜色,身上腾腾燃烧着黑雾,马蹄中带着细微的血迹,每一步都能留下血痕。
嘈杂的马叫声伴随着一股压迫感,势如破竹的席卷而来!
终于来了。
苗云楼勾了勾唇角,看也不看,直接一个起跳踩上前面的石壁,再一个翻身,双腿一开,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
“上来!”
他立刻手上一用力,便把升卿拽了上来。
后者从顺如流的卸了力,顺着手腕上的力道,一个翻身上了马背,坐在苗云楼身后。
“趴好了!”
苗云楼大喊一声,立刻俯下身去,趴在马背上紧紧的搂着马脖子,双腿紧夹着马肚子,漆黑眼眸直视前方。
只听“砰砰砰”几声巨响,前方的石壁应声而碎。
那些从红棺中流淌出的血液尽职尽责的腐蚀着马蹄,黑雾下的血肉越发模糊,这群马儿却丝毫没有停住脚步,只是不停的向前奔去。
分明是在蛇窟之中,这横冲直撞的马群反而让人感觉身在草原,四处都是逼仄的石壁,这些马儿却丝毫不惧,迎头便撞了上去。
马群如同被赋予生命的洪流,一匹匹奔腾不息,奔向远方。马蹄下的草地被踏得翻飞,尘土飞扬,犹如一团团黄色的烟雾。
“砰——!”
石壁一面面应声而碎,尘土飞扬,碎石四处乱飞,马匹甩的几乎坐不住。
苗云楼只能尽力用身体贴着马背,紧紧勒着马脖子,近的几乎能与马儿同呼吸、共命运。
他单薄的身影在疾风中摇曳,犹如一株顽强的野草,在狂风中飘摇不定,却仍然倔强地生长。
升卿在他身后,同样紧紧贴着马匹,静静地看着苗云楼的背影,突然向前伸手,用力按住了他的腰。
“你干什么?!”
苗云楼警惕性极强,身体下意识就是一歪,右手极快的向后甩去,却被后面的人眼疾手快的压下,低声道:
“别动!”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升卿猛的直起身来,抽出一旁的石块,用力砸向前面。
只听“噗嗤”一声,彷佛有什么漏了气一样,由高到低,在耳边歪歪斜斜的扭了下去,直到被马蹄狠狠踩了一下,才没了动静。
苗云楼刚刚被升卿按了下去,这才躲过这漏气的东西,反应过来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迅速紧贴马背,心说又特么什么东西出来了,皱了皱眉,侧头对升卿低声问道:
“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人皮灯笼。”
升卿冷冷的扫视着周围,在他的视线中,能看到无数诡异笑着的红灯笼,飘飘摇摇的挂在石壁顶上,正不远不近的看着他们。
那些灯笼里有纸骨架着,外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皮,不是寻常糊的白纸,却是一张张还带着五官的人皮。
这些人皮灯笼里面漏露出着点点火光,悬挂在石壁顶上,就好像漆黑夜空中的万家灯火,几乎燃烧成了一条长龙。
“嘶——咴咴——!”
此时马群嘶吼一声,恰好已经撞破了最后一层石壁,来到了蛇窟与地面连接的洞xue。
那些人皮灯笼顺着马群,也跟着飘了上去,挂着诡异的笑容,一点点挡在马群即将通过的洞口。
如果他们不做防备,跟着马群从这里经过,马群也许不会有事,可他们与这种诡物打个照面,是一定会出事的。
苗云楼顺着马群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啧”了一声道:
“人皮灯笼?这又是从哪儿来的鬼东西?”
他刚刚趁着人皮灯笼还没贴到近前,仔细数了数,除开刚刚被卷入马蹄下的人皮灯笼,光已经堵上洞口的,就有四十几个人皮灯笼。
更别提那些还慢悠悠飘在空中的人皮灯笼了。
如果这里的人皮灯笼全部都是真正的人头,加起来几乎快有一百个了,那被做成人皮灯笼的,难道是那些进来参观的旅客?
升卿摇了摇头,紧紧盯着前面狞笑的人皮灯笼,坐在马背上低声道: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皮灯笼一定不能接触。”
“你仔细看,它们那层灯皮上有细细的绒毛,看起来像是人脸上的细绒,其实是细小的触手,只要碰到人脸,就能在几秒内把人脸剥下来。”
“这么邪性?”
苗云楼闻言眯了眯眼,眼看着人皮灯笼已经将洞口堵的密不透风,飞奔的马群距离洞口越来越近,不由得“啧”了一声道:
“看来又要用看家本领了,烦人,银子都快不够了。”
他一点点直起身子,努力在颠簸的马背上稳住平衡,双手一翻,变魔术一样从指缝中翻出来几十根银针。
苗云楼眯起眼盯着那些狰狞的人皮灯笼,轻笑一声,唇齿间舌头翻动,里面寒光凛凛,转瞬间便向人皮灯笼飞去!
“噗嗤——噗嗤——!”
人皮灯笼应声而破,那一层轻飘飘的人皮在锐利的银针之下,和纸皮没有半分区别。
一时间,十几个人皮灯笼纷纷飘落下去,洞口密密麻麻的封锁破了个大洞,正好留出了马群通过的道路。
“脸皮真薄。”
苗云楼一舔唇齿间的银针,咧嘴笑道:“还不如我呢,我这张脸要是被做成人皮灯笼,十根银针也戳不破。”
“别说了。”
升卿在他身后叹了口气,提醒道:“注意上面。”
苗云楼闻言立刻一抬头。
只见那些人皮灯笼似乎被他激怒了,一瞬间竟然嗡嗡的向他飞来,里面的火光愈燃愈烈,整个洞xue竟然亮如白昼。
他眯了眯眼,手腕一翻,几根银针立刻飞甩出去,稳稳的戳中了最近的几个人皮灯笼。
然而这些人皮灯笼似乎无穷无尽,不停的从身后飘来,甚至因为被激怒的原因,飞的越来越快,甚至要在马匹旁直接包围两人。
苗云楼“啧”了一声,一时不察,被飞奔的马匹颠簸了一下,差点摔下去,幸好升卿即使扶住了他。
“小心。”
“我知道,”苗云楼皱着眉头咬牙道,“都是这些东西太烦人了,怎么这么多?”
他就是再厉害,也只有两只手一个嘴巴,这些人皮灯笼从四面八方飞来,他就算应付的过来,也没法稳住不掉下马。
当年尚且在苗寨学本领的时候,那里遍地是密林沼泽、蚊虫毒蛇,根本没有马,他都没见过马,更别提会骑马了。
失策了。
苗云楼心说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时沈慈提出让他学马术,他就不会推说自己恐高不去了。
然而现在眼下的情形,他就是一定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也必须先清理了这些人皮灯笼再摔。
苗云楼咬咬牙,干脆彻底松开了双手,双腿紧紧夹着马肚子,仅仅用腰身控制着平衡。
这种姿势重心都在上半身,没有任何着力点,危险无比,就在他摇摇欲坠的时候,腰侧却突然伸出来一双手,按在了他小腹上。
“我来。”
升卿一手紧紧抓住马脖子,一手按着苗云楼,在他身后低声道:“你放开手去打。”
苗云楼没料到他突然来这么一手,唇齿间一根银针差点飞歪,好在势头不减,仍是稳稳的戳破了近前的人面灯笼。
他急着四处甩银针,在百忙之中侧头看了升卿一眼,眼看马上就要离开蛇窟,咬咬牙道:
“……啧,那你抓好了。”
有人当固定马鞍,苗云楼便没有了后顾之忧,转回头来眯了眯眼,手腕飞快翻动,专心致志的向人皮灯笼飞甩银针。
只见漆黑蛇窟当中银光闪闪,无数火光应声落下,只留一地干瘪的人皮。
“咴咴——!”
马群恰好在此时冲到了洞口,苗云楼找准时机,一个飞射,指缝中银针全部甩出。
一瞬间,十数个人皮灯笼应声而落,暴露出一块巨大的空隙。
升卿见状一拍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顿时飞跃而出,一瞬间冲出了洞xue!
第256章 “你看,流血了”
一刹那间,天光乍破。
“轰——!”
漆黑的洞xue口轰然塌陷,一群黑雾凛凛的骏马奔驰而出,如同地府中奔腾出的幽冥一般,呼啸着投胎奔向世间。
蛇窟外是一片葱葱郁郁的密林,漫山遍野的深绿色,无数藤蔓垂下来,上面攀着数不清的蛇虫,“嘶嘶”的隐藏在深处。
密林上空的阳光热烈,却被树叶挡住,星星点点的洒在沼泽里,又悄无声息的被吞了下去。
苗云楼坐在马背上,一瞬间眼睛被树叶下渗透出的阳光照到,下意识闭了闭眼,险些没甩中身侧的人皮灯笼。
长久的浸润在黑暗中,他都快忘记阳光是什么颜色了,更不要提如此突然的从地下窜出。
“小心。”
升卿扶住他,趁着马群奔驰的势头折下一根树枝,用力打开周围伺机而动的人皮灯笼,低声道:
“你手里的银针还够吗?”
苗云楼反应过来摇了摇头,盯着那些人皮灯笼,眯起眼睛,侧头缓缓道:“不够,但是也不需要够。”
“很快这些人皮灯笼就要跑了,你拽紧了,可不要掉队。”
他说完没有理会升卿疑惑的目光,紧紧环抱着马背,盯着前面几条垂下来的藤蔓,突然在马背上猛的站了起来。
“咴咴——!”
苗云楼一手拽住升卿的胳膊,一手抬起来紧紧拽住藤蔓,手腕上的肌肉紧绷,猛的一个用力!
他脚尖点地,一个借力翻身,任由藤蔓划出了一道浑圆的弧线,行云流水的跳上了树。
这一套动作做的太过干脆,没有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升卿只觉得左臂一重,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便站在了树梢上。
密林树木繁多,挤挤挨挨的挡人视线,当升卿反应过来,立刻向下望去的时候,马群早就如洪流般跑远了。
“咔嚓……”
脚下一根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弱响声,升卿立刻退后几步,靠上背后的树干,看着逼仄的空间,不由得沉默的抿了抿唇。
密林下是一片泥泞的沼泽地,苗云楼带他跳上来的这棵树足足有十几米高。
而马群本就是怨气凝结而成,即使还剩下几匹落单的骏马在后面跟着,这样的高度,他们也没机会再跳上马背了。
“哗啦啦……哗啦……”
周围的人皮灯笼见状立刻咧开嘴角,不急不缓的围了上来,那一层薄薄人皮上的五官诡异无比,几乎是在狂笑。
即便它们不能发出声音,任谁也能看得出来,它们非常高兴,高兴的快疯了。
“我不明白。”
升卿皱了皱眉,眼底有几分尚未透彻的若有所思,从树上摺了一根藤蔓防身,看向苗云楼低声道:
“明明剩下的人皮灯笼不多了,只要继续待在马背上就能躲过,你为什么要跳上来?”
比起快速向前奔驰而去的马群,树梢就算再高,也防不住人皮灯笼。
更何况两人被架到这个尴尬境地,连躲闪都艰难,若是被人皮灯笼团团围攻,岂不等同于自寻死路吗。
苗云楼不见任何慌张神色,闻言挑了挑眉,瞥了一眼升卿,似笑非笑道:
“是啊,为什么呢?你不是知道吗,我早就想死了,我现在就是想自杀。”
“你要自杀,又拽上我做什么,”升卿不想听他敷衍自己,转眼直视着他,皱眉道,“你到底想了什么?”
“没想什么,就是想死。”
除非必要的生死关头,苗云楼懒得给除沈慈以外任何人解释“为什么”。
他拍了拍嘴巴,抻着身子伸了个懒腰,盯着眼前越聚越多的人皮灯笼,托着下巴,敷衍的微笑道:
“就当我想拽着你一起找死吧,有什么遗言吗,最好现在就说,一会儿变成灯笼皮就只能笑成那个死样了。”
“看,比如这个,”他指着面前最近的人皮灯笼,侧头微笑道,“好丑。”
“呵呵……”
这些人皮灯笼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苗云楼的讥讽,一时间居然都变了脸色,面上诡异的笑容一转越发阴沉,冷冷的盯着他。
眨眼之间,十几盏人皮灯笼纷纷围了过来,柔软皮肤上细微的触手越发活跃,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逼近两人。
所有人皮内都烧着火,那种火光透过皮肤,渗透出的浓烈的神秘与诡异,周围的灯火犹如深渊里的火炬,映照出一片肃杀而又惨白的场景。
红彤彤的火光像鲜艳的瀑布,铺天盖地,冲击着每一个感官,血涔涔的笼罩住两人,甚至越逼越近。
而苗云楼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歪了歪头,微笑的看着越逼越近的人皮灯笼。
直到那触手马上就要碰到两人的皮肤,他这才微微一动,一手环抱住树干,另一只手揪住升卿,轻柔的笑道:
“抓紧。”
“呼——!”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不知从何而来居然刮来了一股狂风,轰轰烈烈的在密林中肆虐起来,卷起了距离两人最近的人皮灯笼!
狂风呼啸着,像恶魔的怒吼,声音震耳欲聋,人皮灯笼在这股狂风面前就是纸糊的皮囊,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不仅瞬间就被吹走了一大半,甚至有几个距离近的,还不甘心的想上前,直接被划破了人皮,破烂凄惨的挂在树上。
“咴咴——!”
远处传来马群的哀鸣声,在这狂风之中,即便是怨气凝结成的马群,也被刮的东倒西歪,黑雾顿时消散在风中,随即消失不见。
一时间,眼前血涔涔的通红一片竟转瞬即逝,树梢上只剩下两人站在原地,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
“咔嚓——”
狂风呼啸声中,只听一声轻微的断裂声,那原本就不堪重负的树枝突然瞬间脱离,打着转的甩向苗云楼。
这距离太近,根本躲不掉,苗云楼“啧”了一声,下意识侧了侧脸,伸手挡住眼睛,心说最好别划伤关键部位。
最好也别破相,万一被直播拍到丑照怎么办,他还怎么用美人计诱惑沈慈回来。
然而等了半天,他也没等到痛意来临。
只觉得身前多了一股温热的气息,狂风似乎都小了许多,苗云楼身形一顿,抬眼一看,只见升卿挡在他面前,低声道:
“这就是你的算无遗漏?”
他挡住肆虐的狂风,把手臂上一道明显的血痕递过去,放在苗云楼眼前,淡淡道:
“你看,流血了。”
“在这种密林沼泽遍布地方,气候非常湿热,再加上有无数蛇虫混迹在密林中,你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只要有明显的伤口,感染是非常快的事。”
“我知道你很聪明。”
升卿眯了眯眼,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眼神看了一眼苗云楼,便把手收了回去,道:
“但你不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总是在河边试探,一定会弄湿鞋袜。”
“……”
苗云楼不喜欢被人教训,更不喜欢被人当成小孩,尤其是珠玉在前的情况下。
然而升卿是给他挡了伤,这的确是他不小心,他心中有愧,一口气只能咽下去,顿了顿,憋成一句:
“……我知道了。”
“不过你还敢说我,随便扯个树枝挡下来不就行了,还用胳膊去挡,你就是为了给我个教训,故意演苦肉计。”
苗云楼不甘示弱,憋屈完立刻把升卿的手腕拽出来,看到那鲜血淋漓的伤口,瞪了他一眼,冷笑道:
“你还把手往回缩?难道只有我伤口会感染,你的就不会?”
“我当然不会。”
升卿看了他一眼,把手腕抽了回来,淡淡道:“你和我能比吗,我是死人。”
苗云楼:“……”
教训人教训的太鲜活,一时间都忘了,他背上还背着升卿生前的尸骨呢。
他咳嗽一声,立刻扭转话题,直起身子,探头向树梢下看去,若无其事道:
“你看,风停了。”
这话题转的生硬,升卿倒也没有说什么,抱着胳膊摇了摇头,顺着他的视线也向下看了过去。
这股突如其来的狂风不仅刮走了人皮灯笼,也将整片密林肆虐的不成样子。
就在刚刚,那些高大的树木,在狂风的肆虐下东倒西歪,如同巨人般无助。树干和树枝在空中扭曲着,挣扎着试图查找支撑点。
以至于即便现在狂风已然离去,周围的一切仍然被风所扰乱。
混乱的树木四处散落,满地都是枝叶破碎的痕迹。树冠在空中疯狂舞动,如同大片的黑色羽毛在空中翻飞。
而那些低矮的树木,则在风中匍匐在地,彷佛在向狂风低头。
苗云楼看着这混乱的一切,却是挑挑眉,勾着唇角笑了起来,转头对升卿道:
“这下好了,原本我还担心树下面有沼泽地,我们下不去,现在有东西给我们铺路,真省事。”
升卿看着沼泽上覆盖的倒塌树木,皱了皱眉,仍是不放心道:
“你确定它们不会沉下去吗?”
“我当然……不确定。”
苗云楼拉长声音,唇角微微勾起,笑嘻嘻的拍了拍升卿的肩膀,还没等后者反应过来阻拦,手臂一撑,突然纵身一跃便往下跳。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
苗云楼一边笑一边摆摆手,在空中乐道:
“别担心,我自杀而已,小事情。”
他当然知道沼泽上的东西不牢靠,怎么可能往沼泽里跳,当然是直接跳到一旁的地面上。
说这话也就逗逗升卿而已。
苗云楼即使战斗力被大幅度削弱,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依旧优秀,在半空中一个扭身便调整好了姿势。
他看准了一片没有枯枝烂叶的空旷地面,微微一笑,便要放松身子掉下去,却听耳边“噗嗤”一声,迎面铺天盖地迎来一张大网!
第257章 密林雇佣兵
“噗——!”
眨眼之间,苗云楼连人带尸骨,根本来不及反应,全部掉进了一张大网。
麻绳劈头盖脸的向他袭来,只听一声绳子收缩的响动,这块大网彻底变成了露眼的口袋,网头挂在树上,底下严严实实坠着一人一骨架。
苗云楼七扭八歪的摔在里面,懵然的眨了眨眼,差点怀疑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不是,刚才好好的,什么东西窜出来了?
刚刚他还在逗升卿,说他要自寻死路,等着平平稳稳跳到地上,就给升卿展示自己能管好自己,现在……
他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猫猫伸爪,试着拽了拽捕猎网,发现这张网结实极了,别说徒手拽断,用刀割都要费点功夫。
如果没有升卿在外边,他在这张网里面,估计得折腾到下一次投骰子才能出去。
“这就是你说的自寻死路?”
升卿在树梢上侧身出来,神色不明的盯着他一会儿,见他略微郁闷的目光,若有所思道:
“如果你每次的一心求死,指的都是这种类型,那么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管你。”
“……闭嘴。”
苗云楼面无表情道。
升卿歪了歪头,从善如流的闭上嘴。
密林中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只听大网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带着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大网中同时传出:
“啧,你倒是下来给我解开!”
这破玩意!
“好。”
升卿闻言微不可查的笑了笑,避开沼泽,准备顺着树干滑下来,耳尖一动,却听到两人背后的树林中传来了声音。
“哎呦,这陈年旧网,怎么还真能打到猎物?有两下子啊。”
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还有笑闹的声音,听起来与两人距离不到五十米。
等等。
苗云楼皱了皱眉,心中警铃一震,立刻向升卿比了个“嘘”的手势,转头一倒开始装昏迷。
他调整好呼吸,合上眼皮,只留一条小缝,眯着眼睛紧盯着密林,过了半晌,只见一群人扒开低矮的树丛,走了出来。
这群人身穿着迷彩服,手里拿着枪,看上去不像生活在密林里的人,倒像是从外面进来的、装备精良的雇佣兵。
为首的那个人长着一张娃娃脸,一眼就看到了网兜里的苗云楼,眼前一亮,对后面的人惊喜道:
“你们看,我就说吧,这网没坏,还能抓到东西,我说的保护营地的方法是有用的!”
“那是因为有冤大头傻,才会一头撞进你这陷阱里出不来,”他后面一个人嗤笑一声,嘲讽道,“要是真正的诡物偷袭营地,你试试看?”
娃娃脸不服气的皱了皱眉,别过头去嘟囔道:“就算防不住诡物,挡住一些野猪棕熊什么呢,不也有点用处吗?”
“那些东西精得很,远远的看到点端倪就跑了!”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娃娃脸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阴阳怪气道:
“这种守株待兔等冤大头的事儿,你就不要再想了,别浪费功夫了,还不如跟了我,还能更受老大重视一些,啊?”
他一边说,手上一边不干不净的到处乱摸,娃娃脸自然感觉到了,厌恶的猛抖一下肩膀,一下甩开骚扰他的那只手。
“你最好放尊重点,”娃娃脸后退几步,盯着那人冷冷道,“我现在是侦察队队长,几句话就能让你丢了工作,你不要太过分。”
“是吗?那你倒是告状,让我丢工作啊。”
那人一咧嘴,满不在乎的笑了起来,居然不顾后面一群人的阻拦,当着他们的面,变本加厉的逼近娃娃脸,冷笑道:
“你以为你这个侦察队队长很厉害?不过是你哥哥给老大办了点事,老大随手赏你的罢了,你以为有谁服你?”
“对了,你那给老大打下手的哥哥,对你那么好,不也是因为你跟他睡——”
“砰!”
那人最后一句污秽的话还没说出来,娃娃脸便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这一拳用了最少八分力气,直把那人打的脸整个歪了过去,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险些倒在大网底下。
“你敢打我——!”
“我有什么不敢的,”娃娃脸甩了甩拳头,冷冷的盯着他,沉下声来,指着他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背后有靠山,但我不怕。”
“我原本就是从一无所有拼上来的,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你跟我斗,我奉陪到底;但你如果用那些话污蔑我两个哥哥——”
他眯起眼睛,冷冷道:“就看看你还有几条命,能再活几个晚上。”
“……”
那人捂着一张被打歪的脸,恶狠狠的往外啐出一口血沫,阴沉的盯着娃娃脸。
都怪他,还有他那两个讨人厌的哥哥,如果不是他们在其中捣乱,老大早就把侦察队队长的位子给自己了,还轮得到这小子耀武扬威?
他愤恨的想道,要不是做了那种事,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怎么会对他那么好?
还不是长了一张娘娘腔的皮囊。
要是这次出门巡逻,这娘娘腔被诡物弄死就好了,这样老大就一定会嘉奖他,让他当上侦察队的队长,再一步步把他那两个麻烦的哥哥弄死。
对了,如果他就这么死在巡逻中……
关系户微微眯起眼睛,紧紧盯着娃娃脸,眼底的神色骤然转冷。
是你先不知天高地厚,抢了属于我的地位,那就别怪我出手不客气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慢慢动了起来,从后腰上悄无声息拔出一把匕首,用力攥紧,突然往娃娃脸的方向猛上前一步,咬着牙道:
“你他妈的……”
“噌——!”
只听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那人只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力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里的匕首突然脱手。
“什……?!”
关系户瞳孔紧缩,下意识就要用另一只手去夺,却感到腰上被人从后迅速点中一个xue位,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股大力将他狠狠地压向身后,按在垂下来的大网上。
只听一声轻笑,从他身后悄无声息的探出一只苍白的手,拿着一柄熟悉的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
“surprise——”
苗云楼从后面探出头来,隔着一层大网,凑到这个人耳边,用匕首轻轻拍了拍他的下巴,笑嘻嘻道: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一反转发生的太迅速,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关系户已经被牢牢的控制在苗云楼手中。
娃娃脸反应最快,瞳孔紧缩一瞬,迅速举起枪对准苗云楼,警惕道:“把人放下!”
“我不放,你又能怎么办?”
苗云楼看着他微微一笑。
他身量小,把单薄的身子整个躲在关系户之后,不露一点能让枪口抓住的机会,想要伤到他,就一定会打到关系户。
娃娃脸没有办法开枪,又摸不清来人的底细,咬了咬牙,心中越发警惕,沉声道:
“无论你想做什么,最好都不要轻举妄动,只要你敢伤人,我保证你下一秒就能见血。”
“是吗?”
苗云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匕首在指缝间灵巧的转了一圈,看着立刻进入戒备状态的娃娃脸,微微眯了眯眼。
即使吵成这幅样子,遇到危险还是下意识保护自己人,这个娃娃脸领队给人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个关系户脖子被锋利的匕首顶住,一动也不敢动,冷汗慢慢从头上冒了出来,色厉内荏的低吼道:
“你敢动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动你就动你,难道还一定要知道你是谁吗?”
苗云楼把注意力重新转到他身上,惊奇的一挑眉毛,笑道:“怎么,怕我给你立墓碑的时候写不清楚名字,别人给你烧纸钱烧错人吗?”
“你,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关系户气的满脸通红,刚想说话顶回去,却眼看着匕首的刀刃越来越紧,在他脖子上威胁性的划出一道血痕。
这绑架他的人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性命,自己再跟他顶嘴,恐怕就真要身首异处了。
他不敢激怒苗云楼,憋屈的把话咽了回去,咬了咬牙,立刻转头怒视着娃娃脸,瞪着他拚命使眼色。
娃娃脸不理会他,只是稳稳端着枪,谨慎的盯着苗云楼,低声警告道:
“你不要乱来,把刀放下,别伤人,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苗云楼耸了耸肩道:“你还真误会了,我没想要什么。”
“只不过我原本走的好好的,你们这陷阱网却把我整个套了起来,害得我困在里面出不来,这才出此下策。”
娃娃脸一愣,立刻仔细看了过去,只见这个人身上干干净净,也并没有武器,的确像是不小心闯进来的,不由得松了口气道:
“那你先把人放了,我马上把网兜给你解开,这都是误会,我们不要弄得两败俱伤。”
“可以是可以……但我很好奇,”苗云楼一挑眉毛,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在关系户身后笑道,“你救他做什么?”
“别怪我刚刚装晕,我只是恰好听到了你们的争吵。”
他亲昵的贴在关系户耳畔,用匕首拍了拍后者的脸,在一阵哆嗦中微笑道: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不着痕迹的刺激劫匪,让他发狂发疯,最好一刀剁下这个人的脑袋,再一枪解决掉劫匪。”
“你明明很讨厌他,况且这个人的存在还会威胁到你,威胁到你的两个哥哥。”
苗云楼紧盯着娃娃脸面上的神情,轻声道:“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不是圣母病犯了,你为什么要救他?”
第258章 “这是起尸了?”
“……”
密林中一瞬间静了下来。
娃娃脸抿了抿唇,一时间竟然没有说话,眼神在关系户身上停留了片刻后,竟然缓缓移开了。
这是突然后悔了,不想救人的意思?
苗云楼歪了歪头,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侧头对关系户幸灾乐祸的笑道:
“哈哈哈,你看看吧,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来我也不用拿你当人质谈判了,直接一抹脖子当肉盾就行了。”
“拜拜咯,你先下去玩吧,过个八十几年我再去找你玩——”
他咧嘴一笑,手上毫不犹豫的往下压,作势要把人就地分头行动,吓得关系户一个激灵,大喊一声道:
“等等!”
关系户见状冷汗立刻下来了,都不顾脖子上的匕首了,拚命挣扎起来,狠狠瞪着娃娃脸破口大骂道:
“操你妈的,我不就说了你两句吗,敢做不敢当,跟男的搞在一块、卖屁股上位还不让人说啊!”
“还公报私仇,不想救我?他妈的尹沉你这个小娘皮,你敢不救我一个试试,我看你回去怎么跟老大交代!”
这关系户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到临头勇气大爆发,居然越骂越脏,骂的全是下三路的废话,污言秽语到几乎不堪入耳。
不仅娃娃脸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连跟在娃娃脸身后,那几个明显向着关系户的几个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如果这个关系户死了,老大真要追究责任下来,娃娃脸很得老大看重,不一定被罚,他们这些人却一定会被迁怒。
“尹队长,你别放在心上,”有人在后面冷汗频出,试图劝道,“他就是太害怕了,才信口胡说的,您先把人救下来是正经啊。”
“还有副队长,您也是,先别说了……”
然而关系户却一点不给他面子,骂道:“滚蛋!妈的,是你也想卖屁股上位了吗?轮得到你帮他说话?!”
“……”
苗云楼在一旁听着,不由得眯了眯眼,缓缓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个口无遮拦的玩意,现在却是真心实意的起了一丝杀心。
骂谁跟男人搞在一块儿呢?
还指桑骂槐,不知道他面前就站着一位男同吗,敢说这种话,是有几个铁脖子给人砍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娃娃脸是不是跟男人搞在一块他不知道,反正他是真的被地图炮扫到了,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又凭本事被歧视了,好可怜#
“你骂够了没有?”
苗云楼突然开口,打断了还在破口大骂的关系户。
他抽了抽鼻子,蛇一样凑到关系户耳边,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很伤心的叹了口气,轻声道:
“你骂人就骂人,怎么把我也骂进去了?”
“这下好了,我本来只想把你脖子抹了,但我受伤害了,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你,必须把你活着剁成一百零八块才能解恨。”
苗云楼说到做到,话音刚落,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刻下了手,匕首一转,直接在关系户脸上割出一条大口子。
“啊啊啊——!”
关系户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他瞳孔巨震,颤抖着看着伤口,立刻发出剧痛的吼声,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流出,他痛的拚命挣扎起来,也顾不得再骂人了,惊恐的叫道:
“救命,救命——!”
“哎呀,你都把人得罪完了,这会儿喊什么救命呢?”
苗云楼笑嘻嘻的咧开嘴,在一旁善解人意的安抚着他,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减缓。
“别叫了,省省力气吧,经常杀人的朋友们都知道,被淩迟的人一天一夜都不一定能死透呢。”
他手指灵活的动了动,匕首在指尖轻盈一转,转眼又要向另一侧脸压下去,却只觉得刀柄上载来一阵巨大的冲击力!
“砰——!”
娃娃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人,居然抓准时机,一枚子弹准确的打在了刀尖上。
匕首被子弹打中,立刻打着转飞了出去,关系户被近在迟尺的巨响吓得一哆嗦,没有了匕首的挟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娃娃脸趁机将枪口对准苗云楼,示意另外几个人把关系户拖回来,紧紧盯着后者的一举一动,抿着唇严肃道:
“队友就是队友,出来做任务,私人恩怨永远排在集体利益之后。”
“你以为我会公报私仇,藉着你的手解决掉他?”他的话掷地有声,“那他说的没错,这点大局观都没有,我确实配不上当侦察队队长。”
“哇,这么认真负责。”
苗云楼见匕首飞甩出去,挑了挑眉,便缓缓收回了手,没有丝毫畏惧,歪着头对娃娃脸微笑道:
“那我伤害了你亲爱的队友,你要解决掉我吗?”
他面上挂着微笑,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无声息的给升卿比了个手势,唇齿间银光一闪而过,又在众人眼下消失不见。
如果对面这些人要开枪……
然而娃娃脸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你只是不小心掉进陷阱,为了自保才挟持我的队员,我放你走,你也赶紧离开,不许再靠近我们营地。”
他盯着苗云楼,沉下声认真道:“再有下次,我就当你是故意闯入,不会手下留情了。”
他说完利落的向上一抬枪口,只听又一声枪响,几根麻绳同时崩断,兜住苗云楼的大网应声而破。
“啪。”
苗云楼身子一轻,猝不及防的落了地,蓄势待发的银针差点把舌头给戳了,身上挂着一堆麻绳,懵然眨了眨眼。
“……”
就这么把他给放了?
他挑着眉毛,和树梢上的升卿暗中对了个视线,探究的盯着娃娃脸看了一会儿,半晌,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这个娃娃脸,十有八九,就是他猜测的那个人了。
真是的,明明没让他们进来参观,随行名单上都没有他们,居然还是被他们找了什么方法混进来了。
另一边,关系户劫后余生,连滚带爬的被那几个队员带走,见状猛的瞪大双眼,对娃娃脸愤怒的嚷嚷道:
“你怎么能就这么把他放走?他可是差点杀了我!”
“我告诉你,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给我等着,我回去一定会告诉老大,让他先杀了这个人,再把你——”
他最后一句话没能说完,直接卡在了喉咙里,死死瞪着娃娃脸,顶着额头上突然冒出的血洞,缓缓倒在了地上。
娃娃脸垂着眼睫,面无表情的甩了甩枪,回头对身后的几个人问道:
“你们都看见没有?”
“看……没看见?”
“你们都看见了,是我亲手杀了他,”他冷冷道,“回去之后告诉老大,不关你们的事,是我不满他看不起我,动手了。”
“还有,见到陌生人的事情也不要说,闭好你们的嘴巴,我们走。”
娃娃脸看也不看苗云楼一眼,朝其他人比了个手势,转身就要离开,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无奈的轻笑:
“啊……稍等。”
几人回过头去,只见苗云楼盯着手腕,很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半晌,抬头对娃娃脸道:
“真不好意思,你们暂时走不了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娃娃脸皱了皱眉,还没说话,那几个跟在娃娃脸身后的队员先抢着开了口,瞪着苗云楼恐吓道:
“别蹬鼻子上脸,我们队长放你一马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还想把我们留在这儿,你不要命了吧!”
苗云楼摊了摊手,对娃娃脸无奈的笑道:“我倒是想让你们走,可惜……不是我要留你们呀。”
他缓缓后退几步,伸手指了指地上关系户的尸体,干笑了两声,听着略有些尴尬:
“其实吧,我这个人体质比较特殊,每过一小会儿,我身上就会有坏事发生。”
“就比如他,那个,你们看,他的尸体是不是有点过于活泼?”
尸体过于活泼?
娃娃脸闻言一愣,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刚刚被他一枪爆头、血流了一地的关系户,尸体抽搐了一下,竟然站了起来。
这尸体脖子耷拉在肩膀上,分明没有任何支撑,却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额头上的大洞仍在往下流血,把眼睛都糊上了。
然而在那层几乎凝固的血液后面,仍然有一股不寒而栗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娃娃脸的方向,让人毛骨悚然。
彷佛关系户的魂魄还藏在眼睛后面,正透过一层血涔涔的滤镜,阴冷的窥视着世间。
“我靠!”
娃娃脸身后的队友立刻爆了粗口,手忙脚乱的端起枪,惊恐道:“这是起尸了?”
“趁着他还没断气多久,谁有黑驴蹄子,赶紧上啊,塞他嘴里!”
“你放什么狗屁,谁出来巡逻带黑驴蹄子?赶紧跑啊!”
娃娃脸听着身后一群人惊慌失措,额头上青筋突突的跳,皱眉冷声道:
“闭嘴!”
他看着关系户一动不动的尸体,也有些悚然,立刻转头看向苗云楼,沉声道:
“你说这是你带来的异状,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苗云楼摸了摸下巴,没有立刻回答,见升卿在树梢上面给他比了个手势,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神情。
“你们谁带打火机了?”
“什么?”
娃娃脸没听明白,还要再问,却见眼前的尸体突然动了动嘴。
“嗡——”
尸体一抖,猛的张开了嘴,从里面竟然飞出来无数只虫子,几乎形成了一层巨大的黑云,铺天盖地的向众人冲了过去!
第259章 “我要见你们老大”
“嗡嗡嗡——”
这些虫子体型不大,每一只只有米粒大小,在空中聚拢在一起却挡住了全部阳光,转眼间,便席卷到众人身前。
刚刚距离尸体比较近的几个人,甚至能看到不断逼近的虫群后,那具方才还站在原地的尸体,已经像块抹布一样软倒在了地上。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这些虫子从土里钻出来,已经旋风般把尸体啃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明明死了的人,才能直挺挺立起来,那是虫群在里面肆虐,而短短几分钟,它们便已经不满足于这些腐朽的血肉,出来觅食新鲜的活人了。
尸体“死而复生”,大口一吐,随后黑压压一片虫群席卷而来,这一幕太过恐怖,那一群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这些人直愣愣的仰着头,瞳孔中满是乌泱泱一层黑云,根本反应不过来,直到一个人痛呼一声,捂着胳膊凄厉大叫道:
“啊!我的手,我的手!”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一只虫子已经趴在了那人的胳膊上,整个头都钻进了皮肤里,血液顿时汩汩流淌出来。
不到一分钟,那人捂着胳膊立刻倒在地上,整只手都已经爬满了虫子,里面没有任何血肉,已经是森森白骨。
“救我……”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惊惶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立刻手忙脚乱的大喊一声,吓的四散奔逃。
“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你没眼睛不会看吗?虫子!肯定都是副队长那破尸体吸引过来的!”
有人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崩溃的叫道:“怎么办,该往哪里走?我也跑不过飞虫啊!”
“砰——!”
眼看虫群就要追上众人,只听一声巨响,虫群应声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短暂的和众人拉开了距离。
“跑不了也得跑,蠢货!”
娃娃脸从后面跑了出来,额头上满是汗水,用力推了队员一把,把他从虫群口边救出来。
他拽进那人的领子,往前用力一扔,一手指着前面的洞xue,对其他人咬牙吼道:
“别在这里发牢骚了,省省力气,赶紧跑进前面的洞xue,快!”
——————
十分钟前。
娃娃脸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见到虫群向众人逼近,反应极为迅速,咬紧牙关,手疾眼快的朝虫群开了一枪。
“砰!”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炸死了一团虫子,黑漆漆的虫子尸体顿时掉落下来,娃娃脸一边撤退,一边手疾眼快的捏住一只,皱紧眉头惊讶道:
“蚂蚁?”
“是啊,蚂蚁。”
娃娃脸微微一愣,只觉得身上狠狠一重,一个熟悉而清亮的声音幽魂般凑了过来。
“惊不惊讶,意不意外?别以为蚂蚁不会咬人,它们可凶了。”
苗云楼居然趁着蚂蚁飞过来的时候,跳到了娃娃脸背上,自来熟的抓着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道:
“这些蚂蚁飞的可快了,你快跑,千万别让我们被抓住。”
“谁跟你我们?!”
娃娃脸猛然一下背上沉甸甸的,差点摔个跟头,一向好脾气的人,这下也差点被气的吐血。
“这东西都是你弄出来的,你还好意思让我背着你,你自己怎么不跑?”
“我也不知道会是蚂蚁啊,”苗云楼无辜的摊了摊手,“明明下一句是‘八十人挑水,七十人煮饭’,我以为要开饭了呢,谁知道是全虫宴嘛。”
再说了,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祭品,当然跑不动了,坐个滴滴拼车怎么了。
“……”
苗云楼听到娃娃脸沉重的呼吸声,似乎气到说不出来话,感觉身下一晃,连忙扶住了他的肩膀,责怪道:
“跑稳点,我都要掉了。”
“……要不是你,我能跑这么不稳吗?”
娃娃脸一边要盯着随时会逼近的虫群,一边要使出吃奶的劲往前跑,还要承担精神上的攻击,简直是心力交瘁、身心俱疲。
他闭了闭眼,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我给你三秒钟,你到底能不能下来,自己跑?”
“哎呀,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能者多劳嘛,加油,就当锻炼身体了。”
苗云楼微微一笑,敷衍的给他加了个油,自如的拍了拍娃娃脸的肩膀,没有丝毫紧张感。
没办法,谁让他背后有“人”呢。
他侧头瞥了一眼乌泱泱的虫群,远远向前一望,见升卿在山洞里给他比了个手势,心头一定,又把背上的尸体往上掂了掂。
有升卿生前这具尸体在,他和这个娃娃脸几乎是百毒不侵,根本不会被咬到。
如果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苗云楼还真不介意就这么停在原地,欣赏欣赏野蜂之舞。
可惜这个娃娃脸还带了一群小跟班,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不管小跟班的死活呀。
苗云楼眼珠一转,突然勾唇一笑,拍了拍娃娃脸的肩膀,又凑到他耳边笑道:
“我这里有一笔很划算的交易,你愿不愿意跟我做?”
“有话就说,”娃娃脸头也没回,警惕的盯着一旁的虫群,已经把耐心压到了极致道,“这种时候再开玩笑,别怪我真的直接把你扔下去。”
苗云楼挑了挑眉,笑道:“怎么会呢,我多严肃的一个人。”
“我只是想说,我有办法救你的小跟班们,但我救人不白救,你要答应我,把我带到你们老大那里去。”
这个娃娃脸的身份他已经判断出来了,十有八九就是尹晦明,那他言语中提到的那两个哥哥,多半就是胖子和眼镜儿。
这不难猜到,毕竟他们三个在景区外就形影不离。
关于他们三个的关系,苗云楼隐隐约约知道一点,据说这三个人原来就认识,是从贫民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关系非常紧密。
所以他们三个凑到一块很正常,而在娃娃脸嘴里,这个突然蹦出来的老大,却十分可疑。
能在这种地方当上老大,似乎手下还有不少人,据他猜测,多半不是洪长流就是祝炎。
为了确认这个猜测,无论如何,他也要去见一见。
只是……
苗云楼挑起眉毛瞥了一眼娃娃脸,见他的神色立刻紧绷起来,垂下眼睫,转脸无声无息的笑了笑。
这个人还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上来就要见最高领导,这话其实是相当突兀的,如果放在平时,他大概要被抓起来盘问个三天三夜,才能放走。
毕竟他对于几人来说,是一个误入私人领地的陌生人,身份原本就比较敏感。
如果问了这个问题,“误入”这两字,在娃娃脸心中估计都会有待商榷。
果不其然,娃娃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警惕起来,眯了眯眼,不动声色道:
“你要见我们老大做什么,你认识他?”
苗云楼笑道:“可能认识,可能不认识,总要见见才知道嘛。”
“但我不认识你,”娃娃脸道,“老大认识的人只在营地里,我都见过,没有一个人是从密林中出来的。”
“你不知道又不代表没有,”苗云楼耸耸肩道,“我要见你老大,又不是要见你老婆,你紧张什么。”
“……”
娃娃脸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苗云楼静静的看着他的后脑勺,半晌,歪了歪头,突然开口道:
“你后背肌肉绷紧了,手臂也开始往后挪,怎么,想把我扔下去吗?”
“当然,你可以选择这么做,但你的小跟班们就完蛋了,如果他们知道,是你的狠心让他们枉死,他们会怎么想呢?”
他的声音轻柔无比,像一条毒蛇缓缓游过,贴着娃娃脸的面庞吐信子,诱惑他吃下突然出现的果实。
“……”
娃娃脸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突然道:“如果我带你去见老大,你能保证把我的队友救下来吗?”
“当然,”苗云楼微笑道,“我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
“那你会对我们老大不利吗?”
“当然不会,”苗云楼继续微笑道,“我也是个很会撒谎的人。”
“……知道了。”
娃娃脸闻言点点头,呼了口气,居然干脆利落的道:“我答应你。”
“有什么办法赶紧用,把我的队友救出来,等虫群离开我就带你去见老大。”
答应了?
他暗示的这么明显都答应了,看来这三人组和这个疑似旅社代理人的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有待商榷。
“……有意思。”
苗云楼挑了挑眉,眯起眼睛,半晌,缓缓勾起唇角笑了。
他胳膊往娃娃脸头上一搭,指着前面的山洞懒洋洋道:
“让你的队员都进去,你也跟着进去,只要所有人都进了洞,就不会再有任何伤亡了。”
升卿早就是死人,没有热量不会被虫子咬,早已提前在洞里摆好了火坑。
只要他们甩开虫群全员进洞,升卿在里面立刻燃起火油,这些虫子一个都进不来,通通都要成烧烤。
娃娃脸远远一望,见里面有个人正静静地站着,身旁没有任何虫子,顿时心下瞭然。
这人是早有准备。
他没有再怀疑,用余光瞥着身后的虫群,见距离近了,立刻转身开了一枪,在巨响中对队员吼道:
“进山洞!”
娃娃脸说完自己也背着苗云楼,眼睛紧盯着山洞迅速往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的开口问道:
“我能问个问题吗?”
苗云楼挑了挑眉:“你说。”
“你为什么没有被咬?”娃娃脸皱眉道,“说实话,我当时没把你甩下去,就是想拿你当肉盾,但你好像一点事情也没有,为什么?”
“切,我跟你能一样吗。”
苗云楼心说好歹我也是旅客排行榜榜一,得意的笑道:“我背后有人,就算来再多虫子,也咬不到我一下——嘶!”
他下意识抽了口气,只觉得手背一疼,低头一看,顿时愣了下来。
那上面竟然是一个极小的伤口,一个虫子尸体还挂在上面,里面的血已经黑了,显然是有毒。
第260章 六盘水,“黑喇嘛”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刚刚还在夸赞自己不会被叮咬,这么快就说嘴打嘴?
“……”
娃娃脸飞快跑动的身形一顿,反应过来继续向洞口狂奔,下意识回头去看他的伤口,被苗云楼按着头扭了回去。
“专心跑,别管我。”
苗云楼按着娃娃脸不让他回头,一眼不错的盯着伤口,唇角的笑容收敛起来,缓缓皱了皱眉头。
他中毒的伤口,似乎不太正常。
仔细看才能发现,咬住他的这个虫子和天上飞的虫群不同,不是蚂蚁,而是一种很奇怪的虫子。
这不像是被密林中的虫子咬了,反而像是……
【叮!】
【恭喜三位参观旅客,坚持到了天黑时刻!】
【天黑请闭眼——匪帮请睁眼——注意,夜晚时分,匪帮出没,其中最传奇的丝路大道头号悍匪“黑喇嘛”已经得知其身份】
【“黑喇嘛”是何许人也?——从1919年起,在新疆、甘肃、内蒙的交界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称“黑喇嘛”或“假喇嘛”的强盗】
【他在黑戈壁占山为王,手下的人马多达千人,装备精良,超过了当地王公贵族与军阀的力量。他截断了传统的丝绸之路交通线,专门抢劫大商队和政府官员,甚至自立关卡,向来往商旅收税】
【从此,各种各样的猜测不胫而走,有人说他残暴可怕,有人说他劫富济贫,有的外国冒险家甚至把他叫做“丝路罗宾汉”】
【有人说,他会法术,有四条命,曾经有一群俄罗斯特工把他包围,一起向他射击,黑喇嘛不慌不忙,将手一挥,把子弹轻松挡开,毫发无伤】
【怪异的是,到了1923年,这个风云一时的人物突然销声匿迹,谁也说不清他的下落,他的大批人马、积聚的巨大财富也随之消失】
【直到现在,“黑喇嘛”的魂魄仍然游荡在密林蛇沼上空,很快,他找到了最适合承载自己灵魂的躯壳,两人融为一体,这个人继承了“黑喇嘛”六盘水所有属下,以及他的独门绝技——千里蚀毒】
【请三位旅客注意!】
【“黑喇嘛”已经对一位知晓身份的人使用了千里蚀毒,接下来一小时将限制“黑喇嘛”行动范围,本人及六盘水匪帮不再行动——】
“荒谬。”
苗云楼托着下巴,微笑着打断了系统的话。
青年挑了挑眉,捧起手背上的伤口仔细看过去。
见虫尸已经彻底消失不见,黑血顺着血管不断蔓延上来,整条手臂都已经开始发黑,看起来触目惊心。
然而苗云楼面上的神色却很古怪,不是难以忍受疼痛,反而像是思考后,突如其来生出了无数怀疑。
“黑喇嘛的魂魄与某人附身,使用了绝技千里蚀毒,想必这千里蚀毒,就是我手上这个伤口吧。”
他眯起眼睛,碰了碰已经发黑的伤口,缓缓摇了摇头,危险而轻柔的笑道:“你说黑喇嘛知道我的身份,你确定?”
“在这里,我见过的人,就只有升卿和这几个雇佣兵。”
他漆黑眼瞳里滚动的满是冷意,唇角却微微翘起,不紧不慢的笑道:
“黑喇嘛拥有六盘水匪帮,那必然不会单独行动,升卿自然可以排除在外。”
“而如果这几个雇佣兵里有人是黑喇嘛,堂堂横扫了丝路的悍匪,会被一群虫子弄得如此窝囊?”
苗云楼伸出手指,用指尖一下下点着太阳xue,微微眯起眼睛,失笑道:“所以,你说黑喇嘛知晓我的身份,请问他是谁?如何知晓?”
“当然,你可以不回答。”
他善解人意的歪着头,又笑了笑,对装死的系统慢条斯理道:
“可是,如果你给不出合理的解释,那我可就要怀疑,系统为了遥控景区外的赌局,故意告诉对方我的身份了。”
此话一出,显示屏之外,弹幕上立刻炸了锅。
【我靠,系统会调整赌局?会作弊吗?】
【我在旅客中心干了这么多年,系统会不会作弊我能不知道?不会就是不会,一个异想开天要上位的人,你们也真信啊】
【你别说,他把事情这么一挑出来,我还真信】
【你们不记得了吗?之前也有一次双旅行团参观,全程直播,双方是祝炎社长和洪长流社长手底下的团,有人有印像吗?】
【我靠,我想起来了,那次都进行到最后了,明明捉鬼迷藏的时候,根本没人注意到马队长的位置,结果对面的鬼角就跟开了挂一样,迅速飞过去把人弄死了】
【啊?你们都说的我害怕了……难道系统会在旅行团参观的时候,给别人作弊?然后控制赌局获利?】
【真的十有八九是这样……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了,但我不敢提,谁知道系统背后都有谁啊】
【这样下去怎么能行?我们辛辛苦苦用命赚来的积分,最后都被暗箱操作的人轻而易举弄走了,赌局不能再开了,必须停办!】
【我同意,赌局必须停办,而且还要退回所有赌注!】
【我也同意!】
【……】
谁也没有想到,苗云楼简简单单几句话,居然在直播间里激起了这么大的矛盾。
赌局背后有系统掌控胜率,这件事许多旅客其实都有所感觉,并不是一无所知。
这股愤怒的由来,并非是精心包裹的谎言被骤然戳穿,而是所有人都开始隐隐约约感觉到,四大旅社正在洗牌,旅客中心,开始变天了。
有这个导游10036在,他们不用打头阵,不用当炮灰,只是附和着请愿,扯一面大旗挡在前面,把本来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这些力量看似微不足道,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然而所有人都开始扯起这面旗帜待在身前,苗云楼一个人的话,就会成为千千万万人口中的怒吼。
显示屏外,吴斌紧盯着显示屏,对身旁的人低声道:“再发几条言辞激烈的请愿。”
“吴哥,这已经够激烈了,再激烈会引起反扑的,”那人苦着脸道,“咱们就这几个人,万一被系统查到都是我们发的,命都保不住。”
吴斌紧皱眉头,严肃道:“发不了也得发,被查到就立刻转移阵地,总之,无论如何必须挺住!”
苗云楼在进入景区前,就交代过他这么一件事:仔细观察直播,在合适的时机,他会一点点掀开旅社的皮囊。
到那个时候,留在外面的人必须配合上,在弹幕中率先发出质疑旅社的言论,在众人心中种上反叛的种子。
在旅社多年残酷黑暗的重压之下,打响反抗的第一枪最为重要,如果这第一波他们就顶不上去,后面就更不可能一点点撬开旅社的门了。
“你下去,我来。”
吴斌咬咬牙,直接挤开趴在计算机前的人,见显示屏上几个血涔涔的大字“言论已禁封,请谨慎发言”,手上不停噼里啪啦的打着键盘。
【请您确认是否要申诉?】
【确认!】
【抱歉,您的申请未通过,言论仍存在违规行为,请您配合删除,否则我们将对您现实位置进行定位】
“靠,”吴斌狠狠一锤桌子,紧皱着眉头,罕见的爆了粗口,“系统全都被他们收买了,一句话都不让说。”
“现在怎么办啊,我们现有的账号几乎都被禁封了!”
一旁有人焦急的搓着手,指着显示屏喊道:“你看!不止我们,好多人都被封号了,现在显示屏干净的能擦玻璃,再这样下去不可能有人再敢发言了!”
他们敢打头阵,靠的就是人多力量大,况且法不责众,四个旅社长有两个都在景区里,又不能一个个跳出来咬他们。
可现在系统反应过来了,开始大面积清扫这些言论,凭他们几个几十条言论,根本带不动舆论形成一把尖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这样下去,就只剩一盘扶不起来的散沙了。
吴斌紧紧抿着唇,眼眶发红,盯着显示屏上的一片漆黑。
那一行血涔涔的警告格外扎眼,他却再没有很久之前的惶然恐惧,只剩下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
这样一个藏污纳垢、草菅人命的旅社,怎么能存活这么久,怎么能再存活的更久?
他不想再过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了。
吴斌沉沉的呼了口气,看到还剩几个没有被禁封的账号,用力按着键盘,正要狠下心来硬着头皮往外发,却听到门口一道清脆的女声:
“让我来吧!”
谁?
他猛的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半张脸满是疤痕的女孩打开了门,身后跟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两人缓缓走了进来。
半张脸都是疤痕的女孩朝着吴斌笑了笑,走到计算机前,有些腼腆的坐了下来,轻声道:
“我上学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没人欺负我,为了给喜欢的明星应援,早就学会换ip换账号了,一分钟发十几条都没问题。”
“没想到物是人非,过了这么久……在这种地方还能用的上。”
“你,你……”
吴斌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是在上一个景区中,和苗云楼一次参观的女孩,好像是叫林雨霖。
苗云楼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是自己人,吴斌知道,可她是怎么进来的,她身边的女人又是谁?
“你是谁?”他喃喃的开了口,语无伦次道,“为什么你这么眼熟……不对,你怎么能进来的,这明明是……”
“是老爹离开前给我们的权限。”
女人打断了他的话,面色淡淡,手上却很温柔的按着林雨霖的肩膀,轻声道:
“老爹说了,现在是很重要的时候,就算我明面上不能站在你们这边,也要暗中和你们并肩作战了。”
“不,我不是问这些。”
吴斌却摇了摇头,困惑的紧盯着她的眼睛,喃喃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为什么我会觉得——”
觉得你那么熟悉,就好像数百次相遇,又数百次擦肩而过?
女人顿了顿,淡漠的面庞上神色莫测,半晌,突然露出一个微笑,很清淡,却切切实实的挂在唇角。
“我叫孟子隐。”
她淡淡的微笑道:“记住我的名字,以后,都不用再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