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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第121章


    新文顺利过稿, 姚晓瑜哼着歌带陶笑笑去吃大餐,西北馆子的全羊宴分量十足,两人吃的酣畅淋漓, 陶笑笑吃撑了桌上也没杯空盘净,最后是带着打包了小半只羊的食盒走的。


    “晚上用它煮面?”


    姚晓瑜嘴上问着陶笑笑,心里还在想着刚刚桌上的奶油栗子面儿, 那是用炒熟的栗子反复碾粉过筛,加上新鲜奶油后,在上面嵌一颗红樱桃的点心, 或者说是小食?


    姚晓瑜不是专业食客,分不太清这些称呼上的区别,但不妨碍她享受美味:这个时节新鲜樱桃还没上市, 跑堂明说是用罐装的樱桃,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樱桃的滋味类似现代生日蛋糕上点缀的甜滋滋,配上栗子粉和奶油丁点不腻,不知不觉一盘子就下了肚。


    要不是跑堂说奶油栗子面儿只能随点随吃,姚晓瑜真的很想打包几份慢慢享用。


    带着点不能随时享用心仪美食的小遗憾, 姚晓瑜三拐两绕的进了缝穷屋,里面的女人瞧见她的脸,便将几个油纸包拿出来。


    “已经修改好了, 也过了水。”


    油纸包里装着蓝双语工厂生产的衣物,姚晓瑜本来打算衣服一正式推入市场就来修改,但冬天实在是不想出门, 一直拖到现在才算是把衣服带了出来。


    “剩下的钱。”


    姚晓瑜也没检查,直接将剩下的钱付了,带着陶笑笑转身就走——她之前已经在这些人面前展示过陶笑笑的武力值, 衣服真的有问题的话,应该急的是缝穷屋的人。


    回家后姚晓瑜就将新衣换了上去,修改了亿点点细节的衣服穿起来更舒服合适,瞧着也更顺眼了些,姚晓瑜满意的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准备明天就去找舒兰。


    ……


    “您的意思是,有人瞧上了我画的这些衣服图样?”


    舒兰瞪大了眼睛,似乎碰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姚晓瑜被她的表情弄得有些疑惑,两人交谈半天姚晓瑜才知道舒兰一直觉得自己在拾人牙慧。


    姚晓瑜:……


    总之,最后还是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蓝双语并没有因为舒兰的表现就故意压价——种花的土地太多,寻常的天才也并不需要多么费心,但天才和天才之间是不一样的,舒兰有着足以令资本发疯的本钱。


    现在的舒兰瞧着并不起眼,但她不会一直这么平凡,蓝双语比谁都知道红气养人的道理,只要她的脑子还在转,手还能画图,功名利禄自然会冲着舒兰扑过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结个善缘。


    两人签了契书,蓝双语瞧着还在念叨这些钱能让孩子读多久的书,在家建多大的房,买多少的田地的舒兰无声的笑笑,挺直脊背不紧不慢的走出医院,反倒是旁边的手下有些担心:


    “舒设计师只做几年就要回家,那我们的厂子怎么办?”


    蓝双语停下脚步,在被寒风吹红了脸的婶子的摊位上买了个刚出锅的鸽蓉酥饼,一口咬下去便尝到酥润的饼皮和鲜嫩的馅料,享受的眯了好一会儿眼睛,咽下去才开口。


    “不会。”


    手下听着这个回答一脸懵,有种蹭着老大英语课,老师提问A还是B,她哆哆嗦嗦的回了个or的抽象美感,不过她的心也定了下来——蓝双语不着急,那就肯定没问题!


    至于为什么回答牛头不对马嘴……老大肯定有自己的心思。


    手下脑补出一场大戏,但吃着馅饼的蓝双语是真的在很认真的回答问题,她的“不会”说的不是厂子,而是舒兰不会离职。


    现在的舒兰可能还觉得操持家务的日子很不错,但尝过靠着自己双手挣钱的滋味,尤其是她能靠着天分带来不菲的收入后,舒兰便回不到以前的日子了——蓝双语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若是女子爬上高位,便会知道权利和金钱才是最好的补品,大补!


    或许有些女子天然爱好相夫教子生活,但舒兰绝不是其中之一,蓝双语在舒兰的眼睛深处瞧见了和她相似的东西,虽然被埋藏的很深,还又小又弱的奄奄一息,但只要给些养分,它们便会跟疯了一样成长——蓝双语也是这么过来的。


    “吃包子吗,我请你。”


    捕捉到一个天才设计师的蓝双语心情很好的问手下,手下茫然的抬头,嘴巴里就被塞了个半张脸大的包子,她呜呜呜的抗议,蓝双语咽下最后一口馅饼撒腿就跑,这动作对女子有些出格,但旁人只是惊异的瞧了两眼便移开视线。


    自从上海蹦出了一条小鱼,报纸上虽然三天两头的开启骂战,对女子的束缚却悄悄的少了些。


    ……


    《一条小鱼颠倒阴阳乱乾坤,其心可诛!》


    姚晓瑜饶有兴致的看着报纸上大黑字的标题,为自己黑子的速度惊叹了一下。


    算算《回到大明》刊登的时间,再悄悄这个日期,这位背后有人啊,她也是出息了,竟然有这么重量级的黑粉,让她瞧瞧这位写了什么——


    姚晓瑜面无表情的放下报纸。


    这么大的标题,通篇都在叭叭自己的那点子事情,还摔跤了要怪章袖登上皇位牝鸡司晨,咋不把他被上面的嘴呛着下面嘴张不开的事情也跟章袖挂钩呢。


    浪费了她足足三分钟的时间,就为了看这个人的钞能力吗!


    姚晓瑜面无表情的将这页报纸扯出来,准备回头给姚晓丽当擦屁股纸用。


    ……


    《回到大明》在报纸上被骂的轰轰烈烈,也并不影响众人购买的热情,别的文章被这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挑剔可能会有许多人犹豫是否要花钱,但一条小鱼从刊登第一篇文章就伴随着腥风血雨,众人第一次抗拒,第二次担心,第三次紧张……到现在已经习惯了。


    报纸上照旧的骂,他们跟平常一样的买,识字的一头扎进《回到大明》的世界,不识字的便带报纸各显其能,或是蹭说书人的场子,或是让识字的亲朋好友人帮着读给她/他听。


    茶馆。


    身上少了几个补丁的众人在高声谈笑,上面的老韩头在吃透着油的大肉包子,跑堂时不时端一碟瓜子之类的零嘴出来,掌柜的孩子在角落悄悄吃着鸡蛋面,好一派人间烟火气。


    老韩头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一气喝了小半杯水,终于将醒木一拍开始说书,他本应该是一年比一年老的模样,但最近两年却瞧着越活越年轻,老韩头以前总觉得自己活不过冬天,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活十年。


    “咳咳……”


    室内很快安静下来,老韩头翻开《回到大明》的大结局,开始一字一句的清晰的念起来。


    【“你们总说以前没有这回事,那若是没有武皇即位,我是不是也不能登上皇位?”】


    【“若是女子站起来而男子倒下去,那么只能说明男子站立的时候,一直踩着女子的脊梁。”】


    【……章袖的下一任传承者是女人,再下一代还是女人,等到了几百年后,章袖原本生活的时代,女人过的日子竟是比她上辈子还好……】


    老韩头读完最后一个字,茶馆依旧意犹未尽,于是老韩头又将新文预告念了一遍,众人还没来得及失落,就被新书吸引了注意力。


    “小鱼会写什么大夫的故事?”


    一个壮汉用胳膊肘捅捅旁边的好友,兴致勃勃的问道,也不知道这一条小鱼是什么人,每篇文章都好听的很。


    “我只知道一点。”


    好友成功将壮汉的好奇心勾了起来,等对方说尽了好话,男子才吐口:


    “下一篇故事的主角依旧是女子。”


    壮汉翻了个白眼,为自己刚刚的做小伏低深深羞愧,唯一庆幸的是他只动了动嘴皮子没花钱,除了心灵受到伤害,没什么明面上的损失——谁不知道下个故事肯定又是个女娃子?一条小鱼又不写男人的故事。


    他家囡囡都因为一条小鱼变了许多次愿望了,丁娴传连载的时候嚷着要出国留学,苗柚金流行又嚷着要当工厂的主人,现在又说要考大学,要去以前的时间里当皇帝,他还得陪着笑脸跟着一起学英语,看人家怎么管理工厂,补充学校的知识,兼职当太监。


    哦,现在新的文章出来,他闺女八成又想要去当大夫了。


    壮汉真诚的希望这次的主角医术不要这么高,不然他又要背汤头歌又要充当病人,实在是撑不住,尤其他还在机缘巧合下围观过老大夫用蟒针,那一棍子戳下去……


    不给自家姑娘看一条小鱼的新文章?


    那怎么行,虽然小鱼每次都会带来新的折磨,但劝学也是真的啊,他闺女现在的成绩越来越好了,老师跟他说了,按照这个趋势,他家囡囡以后是可以考上中学的!


    他和囡囡娘没什么本事,管不了女儿一辈子的吃穿不愁,但只要有了中学毕业证,便是寻不到工作,也能给人代写书信赚钱,总归是饿不死的。


    第122章


    《回到大明》的章袖成为女帝在报纸上的引起的轰动持续了许久, 直到姚晓瑜的新文发出来,众人也没有转移了视线,原因无他, 杨顺心的故事虽然一如既往的流畅,但相对于前几个故事她实在是有些平平无奇。


    家境不是特别穷也不是特别富,父母不是特别好也不是特别坏, 小日子过的不是特别忙碌也不是特别悠哉,就是平平常常的人生,但他们要瞧普通人的日子的话, 对着水盆看看自己就好了,又何必买报纸呢。


    连黑子们对杨顺心都没有多少挑刺的意思,报纸上象征性的发表了几篇鼓吹一条小鱼江郎才尽的话, 目光就又集中在了章袖身上,但姚晓瑜倒是不在意,皮康秀说了,杨顺心的故事虽然没有前几个主角的风头大,但报纸的销量却并没怎么下降。


    这就足够了。


    姚晓瑜拿着到手的四十五个银元想到,杨顺心的故事顺利过稿, 她的稿费也涨到了千字四元五角,但皮康秀也悄悄跟她透了信,说小说日报能给长篇故事的稿酬是五元封顶, 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姚晓瑜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吧不可避免的有些小失落,但大体还是高兴居多——稿酬千字五元的话, 她每周能拿到五十元的稿费,一年便是两千多元,加上版税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难怪她拼命花钱, 箱子还是越来越沉呢,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至于《杨顺心行医记》……她本来也没指望杨顺心能一鸣惊人,姚晓瑜甚至是有些害怕这个故事的开门红的——现代的医闹已经足够可怕,她并不指望这个时代的情况会更好,她甚至不敢将样书里的医药知识作为宣传点,哪怕它们都找过不同的大夫反复验证。


    姚晓瑜承认自己的胆子很小,她在现代见过不分青红皂白打滚撒泼的医闹,去这个时代死皮赖脸纠缠大夫给些不影响传承的医疗知识的时候,也见过在医馆门口哭嚎把人治死了的家属,她并不想哪天出门的时候看到有人拿着刀冲过来,叫喊着她是个杀人凶手。


    在姚晓瑜的强烈要求下,每次刊登的杨顺心的故事的开头和结尾,都强调了其中的医药知识仅供参考,有病一定要去看大夫,而这篇故事也跟她预料的一样没有掀起什么水花,让姚晓瑜对着自己计划的流程图很是松了口气。


    按照事物普遍的发展轨迹,杨顺心的故事里面的知识点应该会经过看着有意思/有点道理—→怀疑—→简单尝试/病急乱投医—→真的有用!—→当秘密藏起来/跟亲朋好友说/广而告之的一系列流程后,成为老百姓们的家庭小妙招。


    每个流程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加上不同的人的性格不同,姚晓瑜估计里面不费什么本钱和力气的知识点会在一个月左右被大规模铺开,有些门槛的会在两个月上下进行简单尝试,至于被上海的大多数人信服……姚晓瑜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因为当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许多人已经用尽了法子,只能按照故事里的方法赌一回——而大规模的孤注一掷,姚晓瑜只在一个场景中看到过,那就是疫情,还是有着烈性传染病的疫情。


    这个时代的普通人的日子已经够苦了,没有必须雪上加霜。


    日子一天天过去,报纸上的一条小鱼的黑子的注意力虽然也不可避免的转移到了杨顺心身上,但可能是被开窗理论折腾怕了,他们对待杨顺心也多了几分宽容,偶尔竟然还有几篇一条小鱼迷途知返的文章被刊登上报纸,甚至有预言家鼓吹下篇故事的女主的贤良淑德。


    姚晓瑜对一切的言论都置之不理,只是一昧的写作,抓着脑袋将各种各样的知识点和杨顺心的故事融合起来。


    ……


    许文竹是个大夫,有天上街采买的时候,药童给她带来了一份小说日报,她对这一类报纸向来没什么兴趣,但药童一定要缠着她瞧瞧:


    “一条小鱼这次写的是大夫的故事呢。”


    药童睁大眼睛瞧着许文竹,她知道许大夫最受不了她这个表情,只是这招不能多用,现在作为关键时候的杀手锏果然派上用场。


    “……我会看的。”


    自己带回来的人,再糟心也得受着,许文竹在心里叹了声自己命苦,便带着挑刺的心态读起了故事——和尚看不得写秃驴的文章,大夫瞧不得做医生的故事,做了哪一行便望不得写哪一行的书,世间的人向来如此。


    许文竹以前也不姓这个邪,直到她瞧见白鼠精深夜爬树采明月砂给书生治病,将军带着美人欣赏漫山遍野的紫河车的时候,心就嘎嘣一下碎了,从此对小说话本的滤镜全无,落了个瞧见故事里的谬误就看不下去的毛病。


    本来她有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毕竟这世上多数人都有怪癖,奈何小说刚刚盛行起来的时候,主要供稿的人都是靠着二两小酒写作的读书人,连篇累牍无病呻吟都是小毛病,关键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东西他们也不愿意去查,拍脑袋就抄起钢笔飞快的写。


    他们倒是轻快了,可怜许文竹瞧一本书看到失去双臂的男子双头抱头,看一本书望见男主悔恨的叫喊自己为什么是个哑巴,本来的小毛病硬生生变得越发严重,索性戒了那些报纸上的故事,除了纯粹的医学书籍。便只偶尔捡着些奇闻怪谈瞧瞧。


    “许大夫,你一定要看啊。”


    外面的药童又在催促,许文竹试着将目光固定到文章上,却还是忍不住扭头——不行,上次这个作者留给她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许文竹上次看到的姚晓瑜的作品,是《回到大明》,瞧的还是章袖一家三口每天做一千个鲜肉包,一千个白菜包,一千个土豆包子,还能再小镇上开启准时送达服务的段落,直接给本就看不下去文章漏洞的许文竹干出ptsd了。


    “许大夫——”


    小药童跟催命一样的叫,许文竹叹了口气,强制性的用手把脑袋掰到报纸前,使劲睁大眼睛,决定只要寻出一个谬误,就放弃继续阅读。


    一行,两行,三行……


    许文竹瞧了一遍又一遍,除了里面的药方实在不确定能不能用,竟然硬是没瞧出什么破绽,杨顺心从生活的环境到习惯,都是活脱脱一个大夫家的小姑娘。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写的文章?


    许文竹心里依旧有疑惑,但不妨碍她对一条小鱼改观了一些,顺便将药方牢牢记在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做出来试试,毕竟要用的材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若是没用也耗不了几个铜元,但要是真的有用,许多人就有福了。


    下午医馆的生意很清淡,药童做完了手上的活计,便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一样闲不住,许文竹看的心烦,索性一人拿了几个铜元把两人赶出去。


    “只在这附近转,有客来了就回来招待,若是瞧见报童,便问他买下杨顺心前几期的故事。”


    许文竹一本正经的说道,好像出口的话跟【杨顺心想到爹爹以前说的话,洗了手才去吃饭】毫无关系,两个小孩也的确没想到这一层,听见能出去玩又有钱,顿时连蹦带跳的跑了。


    这附近最近来了个潮州小摊,摊主做油炸肥肠的手艺极好,一点不脏不说,吃着也焦素脆兼具,而且再小的生意都做,大人能多买些回去下酒,小孩也能买一铜元的尝鲜,摊主会用竹签子将肥肠串起来,然后沾上她自制的又酸又辣的粉,一口咬下去可过瘾了。


    就是因为每天能收到的大肠数量有限,摊主那边去晚一些就买不到了,但现在还早呢!


    两人窃喜的出了门,垂头丧气的回来,许文竹有些诧异,心里已经转悠了好几个欺负她家药童的小霸王。


    “怎么了?”


    许文竹温柔的问道,打算听到罪魁祸首的名字就去以德报怨——把人五花大绑蒙着眼睛灌黄连水,要是身体不合适就用其他的苦味药材,保证一个星期舌头吃啥都是苦的!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哇的哭出了声——


    “报纸好贵啊!”把许文竹要的几期报纸买回来以后,他们根本没有钱买油炸肥肠!


    许文竹有些疑惑:报纸不向来都是一两个铜元一份的吗,更别说过了当天的报纸,通常都是被人按斤买回来糊墙粘窗的。


    其他的报纸的确是这样,但小说日报,尤其是刊登一条小鱼的故事的时候尤其不一样,一条小鱼的作品太受欢迎,小说日报向来是印刷多少都能卖出去,即使偶尔有一两回剩余,也会在次日甚至几日后被人原价甚至高价买走。


    有些会做生意的人家,每次瞧见一条小鱼的作品都会多买几份,囤在手里等待涨价,借此赚一点小钱,衍生到现在,不过连载了几刊的《杨顺心行医记》已经有了标准的黄牛价——


    作者有话说:今天终于下定决心去修了笔记本,键盘按键碎了,本来换两个按键的事情,结果网上买的型号不能用,只能整个键盘换掉,花了八个多小时,回家敲敲空格键,发现不回弹了[药丸]


    ————


    ————


    第123章


    “我们跟报童的关系好, 才低价拿了这几份回来,但也一个铜元都没了。”


    药童可怜兮兮的说到,许文竹一眼看出两人的小心思, 拿了几个铜子儿往桌上一放,转瞬就被四只小手摸走,再抬头瞧瞧, 人影都不见一个。


    许文竹无奈的笑笑,按照顺序将《杨顺心行医记》摆好,一张张的从头看起来, 若不是报纸只有一份,她还想将一些地方画下来。


    杨顺心的故事从幼年开始,她称不上别人家的孩子, 也不是什么完美女孩儿,古灵精怪又胆大包天,虽然优点跟太阳一样明亮,缺点却也和星星一样多,是个让大人又爱又恨的嘴巴抹了蜜的小麻烦精。


    姚晓瑜本来只是想写些单纯的医药科普,从童年提笔也是因为方便进行小孩科普, 但写着写着脑子里就开始唱歌,还是同一首歌——什么东西跑得快,什么花儿向阳开……为什么小孩要听话, 为什么爸爸爱妈妈,为什么我看到冰淇淋就口水滴滴答……[1]


    于是她写着写着,各种斗智斗勇就从医疗普及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也就是稍稍改了些大纲,她才发现不只是医药,许多现代的常识在这个时代也并不为人所知, 皮秀康每次看稿子的时候都会问不少问题,要不是她之前跑了许久的医馆,还真不好解释。


    许文竹的医术不差,但因为这个时代知识获取的局限性,许多东西她也并不知晓,本来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看故事,看着看着却也沉浸在了其中。


    “这世界是个大球,不是天圆地方?”


    “鸟儿飞行有很大一段是在滑翔?”


    “水里和呼吸的空气里竟然有许多看不见的小东西?”


    “原来猫屎咖啡不是猫屎,真有意思!”


    ……


    许文竹一直看到最后一页,往后翻的视线对上冰冷的桌面,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回神,只是心里的疑惑更深了——能写出这样的故事的人,真的会觉得一个镇子每天能消耗掉那么多包子馒头花卷点心吗?


    许文竹一边琢磨着回头要把《回到大明》再看一遍,一边将两个玩疯了的药童拎回来,自己往眼镜店的方向走去。


    杨顺心的故事里面的知识点有很多,许文竹长了不少见识,也忍不住想要亲自动手试一试,现在去大海显然有些晚了,但磨玻璃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她对《行医记》最感兴趣的两个点,就是脚下的土地是个球体,和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小东西。


    关于地球的形状,杨顺心的家人用的是海上船只的解释:船在地平线上出现的时候,是先瞧见风帆之类最上方的配备,然后才是整个船只,许文竹没把注意力放在上面过,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的,但听起来的确有些道理。


    思索着比划着,许文竹不知不觉就到了眼镜店,以前这地方是专卖叆叇的,一副就要百两银钱起步,还有价无市,专供达官贵人,现在虽然还是有些贵,却也算是飞入寻常百姓家。


    “给我一副……”


    许文竹一时想不起来杨顺心用来看水里的小东西的是哪种镜片了,她一直将自己的视力保护的很好,并不需要近视眼睛,也还没到老花眼的年纪,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会送点礼物相互往来,她跟眼镜店没有任何交集。


    老花镜和专门的放大镜并不一样,但杨顺心家里不可能什么都有,所以姚晓瑜会用一些原理相同的平替,但凸透镜凹透镜之类的东西对只看了一遍的许文竹还是有些陌生,索性便盯准了老花镜,只是现在……


    “瞧过去东西会变大的那个镜片叫什么?”


    许文竹试着比划,眼镜店的掌柜却见怪不怪的将许文竹领到东南处的柜子,指着一排排被摆放整齐,跟拍扁的棒棒糖形状一样的单个透明镜片说道:


    “放大镜,能瞧见水里和空气里小东西的,越上面的瞧着越清楚,价钱也越贵。”


    许文竹睁大了眼睛,掌柜只是笑笑:


    “一条小鱼的新书好看的很,我还在想许大夫您什么时候会来买呢。”


    眼镜店的掌柜是一条小鱼的忠实读者,在三周前瞧见手上有看不见的东西的情节后就意识到商机,做了好些中间厚边缘薄的镜片出来,在门口配着杨顺心一宣传,小孩哭着想要,大人也好奇的想看看实验,就算镜片贵了些也卖的很好。


    本来试探性销售的眼镜店掌柜回去算了算赚的钱,发现比单配眼镜赚的还要多些后,果断在店里挪出一个位置专卖放大镜,别看这个情节只刊登出来二十多天,放大镜的款式却已经经过了几次改良,跟现代也没多大区别了。


    “还别说,这玩意好用的很,我带回去给儿子看了,现在他吃个点心都要先去洗手。”


    掌柜说起这事的时候嘴角根本压不下来,他子嗣缘分单薄,年过四十才得了一个独子,孩子的性子不差,唯有一点不好——肚子饿了便直接抓点心吃。


    他对吃食没什么意见,大小也是个掌柜,吃喝还是能供的起的,关键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养成的习惯,抓吃食的时候从来不洗手,平时干净也就罢了,有时候一头汗水的从外面跑回来,手上黑黑的也直接抓,还说什么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掌柜为这事没少跟孩子斗智斗勇,都收效甚微,直到小鱼的文章发出来,他带着放大镜回去,小孩兴冲冲的一瞧……


    “现在他指甲也剪了,每次都要细细的洗了手再吃东西。”


    掌柜说的兴起,见许文竹选了最上方的放大镜,又问她要不要再买个凸透镜。


    “这个跟用冰点火的道理是一样的,受欢迎的很。”


    掌柜说的是杨顺心行医记最新刊登出来的情节——杨顺心打雪仗输了,就吹牛说她能用冰点火,小伙伴都不相信,杨顺心硬是不改口,还约了时间要证明给他们看。


    小伙伴见她这么笃定,便崇拜的给老大献上了自己的零食,杨顺心高兴的收下,回去就成了忧伤的土豆,在看到杨母绣着火苗的布料的时候眼睛一亮,悄悄剪下来反复练习投掷,准备到时候用天上有漂亮鸟的借口转移小伙伴们的注意力,自己悄悄把这个“火苗”丢到指定的地方。


    然后不出意外的被家里发现了,揍了一顿屁股认错后,杨母叹了口气,用凸透镜形状的冰块教女儿聚光生火,杨顺心成功在小伙伴面前保持了高大威猛的形象,难得跟杨母学了几天刺绣,杨母还以为闺女终于转性了——直到爆出来是杨顺义帮妹妹绣的为止。


    这些情节刊登出来以后,最近制冰厂的生意都好了些。


    “也给我一个吧。”


    许文竹想着两个药童可能会喜欢,便毫不迟疑的付了账,脚步匆匆的回了医馆,顺手对准桌上的苹果——


    “师父,你居然给苹果削皮了?!”


    药童诧异的看着许文竹,自己的师父虽然不算懒,但除了看病也不是特别勤快,一个典型就是吃苹果之类的带皮水果,没有人帮忙削皮的话自己顶多洗洗就啃了,今天居然……


    “以后吃水果都要削皮。”


    许文竹眨了眨眼睛,有些迟钝的说道,她的心神还沉浸在刚刚瞧见的那一幕中,那些挤在一起的……复杂多样的……会动的……


    许文竹决定不去看煮开后的水里面有什么了,人的接受能力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


    不过……


    “下次义诊的时候,可以把杨顺心的故事读给他们听。”


    许文竹摸摸药童的脑袋说道,虽然村里的条件不太好,可能连基本的将水烧开后喝都做不到——烧水需要燃料,但许多家庭连做饭都没有足够的柴火或是煤炭,可说了总比没说强。


    ……


    上海正在悄悄掀起一阵风潮,许多的商人争着抢着买下小说日报,睁大眼睛瞧着《杨顺心行医记》的每一个字,看到自己能够准备的商品便如获至宝的记下,准备赚个盆满钵满。


    杨顺心的故事实在有趣,小孩们根本抵抗不了,尤其是能用上的同款商品出现,更是撒泼打滚也要拿到手,有些大人会请小孩吃竹笋炒肉,但也有些大人会买,而且不止买一件——有些备用,有些是自己也想玩可抹不开面子,借着小孩要买的时候给自己也来一份。


    也因着这份收入,刊登杨顺心的小说日报越发受欢迎,尤其是能够作为商品的东西价格低廉的时候,铺开的速度简直快的惊人,但要说每个人都能赚到钱,那也不一定——


    “袜子,袜子,红袜子,绿袜子,杨顺心同款测试色盲的袜子,小孩的袜子,老人的袜子,最好的女人不掉链子……”


    小贩卖力的吆喝着,已经想好这些袜子卖出去的钱要怎么丢在阿娘的桌子上了,居然说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真做起生意连十个铜元都赚不到,简直过分!


    为了证明阿娘是错的,他今个儿一早就爬了起来,看到杨顺心最新的遇到色盲的情节后,花了足足一个银元批发了好些袜子,准备借着这阵东风卖掉,但不知怎么的,比他晚的卖袜子的小贩都收摊了,他这边却还是没几个客人。


    小贩垂头丧气的坐在马扎上思考人生,旁边一个好心大娘看不过眼,叹了口气跟他说出真相:


    “你嘴上说卖红绿色的袜子,但你拿出来的都是紫蓝色,怎么会卖的出去呢。”


    小贩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否认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拿出几个铜元塞到大娘的手中。


    “不可能……大娘,您帮我瞧瞧,这些都是什么颜色。”


    看在钞能力的份上,大娘欣然同意,还找了几个帮手,于是小贩的天塌了——


    他眼中的绿色,其实是蓝色。


    淡紫色是黄色。


    灰色是粉色。


    红色是紫色。


    哈哈,破案了,原来他是色盲啊,还是标准的蓝黄色盲——


    作者有话说:【1】出自《大耳朵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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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24章


    相对于姚晓瑜之前的小说引起的腥风血雨, 《杨顺心行医记》显得颇为风平浪静,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受欢迎,相反, 杨顺心的故事是姚晓瑜写作以来销量最好的存在。


    在这个信息流传缓慢的年代,有趣又好玩的十万个为什么堪称小孩诱捕器,姚晓瑜出去逛街的时候, 没少瞧见孩童牵着大人的手,嚷着要买小说日报,更别说嗅觉敏锐的商人, 困于后宅的女眷……


    相对于之前精准定位的客户群体,杨顺心堪称无差别的一网打尽,只是出于某些缘由, 报纸上并没有刊登与之相关的太多消息,也就造成了现在的闷声发大财,姚晓瑜每次去小说日报的时候,都是众星捧月的待遇——


    贝主编是个有魄力的,报纸的销量上涨,报社的利润增加后, 整个编辑部都会有奖金,众人不会跟钱过不去,可不得捧着财神娘子!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 姚晓瑜从缝穷人手上定了几身轻薄的衣物,她不知道是什么料子,价钱不低, 但穿着舒服不热,穿出去也不引人注意,大体姚晓瑜还是挺满意的。


    “你这衣服在哪里订的?回头我也去买几件。”


    玛利亚用不符合她画风的蒲扇扇风, 带着点小哀怨的看着自在的姚晓瑜,明明她的经济条件也不差啊,怎么就没姚晓瑜过的舒服呢。


    “不能说,不过你可以给我尺码和想要的效果,把钱给我,我帮你把衣服捎回来。”


    缝穷屋只做熟客生意,是缝穷人们共同的安全屋,玛利亚医生的外貌太显眼了,带过去也不大可能招待。


    缝穷人看中生意,但更看重保密,姚晓瑜有时候都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怎么盈利的,她们可能有自己的路子,年后还多了一个绣娘。


    “也行,这鬼天气实在是烦的很。”


    玛利亚仗着屋里的三人都是相熟的女性,大咧咧的将裙子往上撩,露出一截小腿散热,姚晓瑜和陶笑笑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瞧不见。


    “有合适的屋子了吗?”


    姚晓瑜旧事重提,自从碰上那个把妻女都卖了的中人后,姚晓瑜就擦去了多点开花的政策,能说的上话的人都拜托着帮忙找房子,但因为她在除了一条小鱼的名号就是个普通的有钱姑娘,到现在也没寻到合适的房子。


    不是房源的问题,是这些房子都要有权有势有兵,不然镇不住,姚晓瑜也发愁的很,好在还有不少时间,可以慢慢让她捡漏。


    实在不行,姚晓瑜打算在战乱到来前高价租房,签个三五年的长契,去黑市上买些木仓械,雇佣一些保镖,再冲陶金谷要些知根知底的人交叉保护,钞能力砸下去,她就不信自己置办不到一个安全屋!


    “难找。”


    姚晓瑜眼中的狠色没被玛利亚看见,医生拧着眉叹了口气,这世道的房子其实大片的有,但姚晓瑜也就是个有些名声的作家,没有枪杆子官帽子,买了房子也守不住,硬是寻不到合适的。


    “不在租界的倒是有几处……”


    玛利亚犹豫着说道,姚晓瑜一听就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连考虑的意思都没有。


    “一定要在里面。”


    租界是耻辱的锁链,但在这个时代,也是战乱到来时种花仅有的几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不管是听起来还是说起来都可笑极了,可却是现在真实发生的。


    现在是西方全面入侵的时代,外国的东西好,外国的文化妙,什么国家都能在种花头上踩一脚——举个最荒唐的例子:印度的马蹄土卖到种花,五两白银一两,是市面上最贵的。


    那可是印度!


    “大小无所谓,房子的模样无所谓,我可以自己翻盖。”


    姚家拢共才六个人,就算只有一间房,大不了打三张高低床,关键是房子要在自己的手里,租房就算做了再多的准备,也可能被人赶出去,况且战争时期租金飞涨,大洋却在贬值,不到万不得已,姚晓瑜不想要做这个选择。


    姚晓瑜认真的跟玛利亚强调自己的底线,要是真的想住在外面,她还不如跟陶金谷去挤挤,这妮子修工厂的时候顺便把自己的屋子也修了起来,马桶电灯一应俱全,还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个千工拔步床,小日子过的悠哉的嘞!


    “行,我再给你努努力。”


    玛利亚叹了口气,也没再劝姚晓瑜降低标准,转身取出一个盒子推给姚晓瑜。


    “厉家少主送来的,说邀请你去参加她们的生日宴。”


    现在的厉家已经初步转移到了三朵金花的手上,因为现在的家主还挑着大梁,三姐妹只能被称为一声少主,但也是许多人想要攀附的对象——三人已经放出了招赘的风声。


    “人情不是已经还了吗?”


    姚晓瑜疑惑的问道,顺手打开盒子,然后啪的关上——请帖先不提,里面那身衣服和头面是怎么回事?


    姚晓瑜口中的人情是林狼留下的人参——去年快过年的时候,厉家三小姐病的很严重,全上海的大半的医生都被请去瞧过,中药喝了西药试了连盘尼西林都打了,却还是一天糟糕过一天。


    眼见着妹妹有气出没气进,两个姐姐心急如焚,千方百计招数用遍,最后大夫们在钞能力和不追究的保证下,联手开了个虎狼方,贵重的药材都凑齐了,就差个炮制好的人参当药引子。


    上海不缺人参,但胡子比头发多的老大夫们念念叨叨,硬是筛不到合适的,逼得厉家姐妹不但私下四处联络人脉,还登报寻药引,姚晓瑜本来没放在心上,后来对上林狼给的人参,嚯,按着标准长的!


    人参是林狼的一片心意,本来不好随意给出去,但纺织女工的待遇三朵金花是顶梁柱,姚晓瑜悄悄去看过那些被救出来的包身工,虽然嘴上抱怨着做活辛苦,但脸上红润手上有肉,走路也没哆嗦着发抖,一瞧日子就过的不差。


    能给人一条活路的好人,自个儿也应该有条活路。


    姚晓瑜当时想把人参直接送去厉府,但财帛动人心,等着献人参的门口队伍排的老长,姚晓瑜想了想,转头找了玛利亚,借着她的手把药引给了出去,也没说要钱什么的——厉府的确财大气粗,但姚晓瑜自吃自挣的钱已经花不完了。


    人参的送过去几天的功夫,厉家三小姐的病就有了起色,只是厉府一直什么表示,直到《回到大明》即将被打成典型,三姐妹联手将事情定成了小儿无知的玩闹,让姚晓瑜避过一场大祸。


    姚晓瑜写《回到大明》的时候很小心,甚至前半段都传出小鱼不知柴米油盐的说法,后半段争霸虽然爽度足够,却也没有彻底的放飞自我,但世上的聪明人实在太多,姚晓瑜小心包装起来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屠龙术,还是被人看穿了。


    现在的秩序不算好,但也没有彻底崩塌,意识到姚晓瑜写了什么危险内容的众人直接将姚晓瑜当成了公敌,不管喜不喜欢这个故事,有没有从其中学到东西的人,都不想要姚晓瑜活。


    掌握了屠龙术的人不想要让别人学习,通过姚晓瑜学到屠龙术的人不想让更多的人掌握,发出去的文章虽然因为一条小鱼的名气无法完全回收,但姚晓瑜死了的话,就没有人会继续解释其中的含义,他们完全可以故意误导众人,将这些书埋进无人问询的故纸堆中。


    茶馆中莫谈国事的纸张虽然多数时候都是放屁,但真碰上事情的时候就是最好的理由,从第一篇“一条小鱼其心可诛,回到大明动摇国本”的报纸文章发出来后,无形的镣铐就被栓在了脖子上。


    好在厉家念着情,在铁笼完全编织好之前伸出援手,将还未彻底定性的《回到大明》说成随意的幻想,让姚晓瑜逃过一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有多么危险,直到偶然间听到相关的人谈话,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厉家报恩。


    但就算是一命抵一命,她救了厉家三小姐,三姐妹又救了她,这份人情或者说是恩情也已经还完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去生日宴?


    “这些我不能收。”


    姚晓瑜坚决的将盒子推回去,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并不想卷入麻烦中,况且贪得无厌是很招人烦的。


    “她们只是想跟你聊聊。”


    玛利亚说道,厉家三姐妹对姚晓瑜女作家的身份有些好奇,生日宴也只是刚好赶上了。


    “说说话可以,但生日宴我过去会不自在,而且这个我真的不能收。”


    姚晓瑜的语气缓和下来,但还是坚决的将盒子往玛利亚的方向推,里面的衣服和头面都不是什么便宜货色,她赔的起,但不妨碍姚晓瑜不想收。


    生日宴她是坚决不会去的,别人唇枪舌战的谈生意,她阿巴阿巴的吃点心?


    要是真的只当自助餐吃也就算了,关键就姚晓瑜这个抽卡只能保底的运气,但凡出了点事情,她绝对脱不开干系。


    不去,坚决不去!


    第125章


    所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姚晓瑜有些茫然的看着觥筹交错的厉家生日宴会, 想找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待着,但黄铜吊灯的瓦数很是明亮,她根本找不到什么隐秘的角落。


    在结伴而行的场景中, 独自一人反倒更加容易引人注目,姚晓瑜拒绝了第三个来搭讪的男子后,毅然扎进了千金团, 小姐们正聊得兴起,也没注意她们中间有个不认识的女孩,等开启下个话题姚晓瑜接了两句后, 就更没人问她的姓名来历——


    衣服的料子和裁剪都不差,头面也是时兴的样式,应该也是达官显贵人家的女孩儿。


    姚晓瑜融入女孩儿们的团体后, 总算是避开了男子的搭讪,很是松了口气。


    她对恋爱其实并不抗拒,但宴会上的男子并不符合她的要求,不是指审美,而是更深层次的某些东西——姚晓瑜不打算成为哪个男子的贤内助,也不打算走进婚姻, 更不想要留下子嗣。


    所以正经谈婚论嫁的男子不适合她,因为她不打算接过某个母亲的责任,成为她儿子的新娘;不正经的男子更不适合她:她必定不是第一个他身旁的女子, 姚晓瑜的恋爱对象,身子干净是最基础的。


    白纸找白纸,报纸对报纸, 这才是所谓的门当户对。


    除此之外,她的恋爱对象要容貌出色,学识丰富, 三观契合,要是能满足跟她走遍大江南北,身手优异充当随身保镖,跟男妈妈一样把她照顾的妥当之类的一系列附加条件更好。


    姚晓瑜也不怕有人说自己眼光高的要找天上仙,左右她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单身的准备,有个伴侣的日子不差,但没有那玩意,日子也就照样的过。


    感谢现在是女子一辈子单身也没问题的民国时期……好像也没什么感谢的,每个朝代都有卡bug不成婚的女子,顶多就是费心多少的事情。


    姚晓瑜将自己的资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准备回去就找陶金谷买木仓,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现在才想起这桩要事,伟大的人类学家都说了——批判的武器不能替代武器的批判!


    不管是认为结婚天经地义的三姑六婆,还是觉得女子嫁人是天地正理的酸儒腐老,当冰凉的东西顶在脑门上的时候,姚晓瑜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学会说话。


    况且叫她八九点钟的太阳的那位也说了,欲文明其精神,必先野蛮其体魄,她的身体素质虽然摆在这里,但可以通过武器进行手动加点啊!


    虽然她现在的月经还没到来,依旧处于高速生长发育时期,以后八成要换更加匹配身形的枪械,但她这么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使用钞能力的吗……等等,快十六岁生理期还没来,是正常情况吗?


    姚晓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僵,把看大夫的事项在心里画上星号,准备出了宴会厅就去问问,而围成一团的女孩子们的话题已经转到了家里有多么疼爱自己身上,她们攀比着衣物首饰,说着家里花了多少功夫找琴棋书画的老师,父母允诺带走的嫁妆……


    姚晓瑜在话题到她身上的时候随意说了两句,剩下的时间便在听着各种各样的物件名称,准备回去以后跟今天记下的宴会规模一起抄进素材库中——这是姚晓瑜来到宴会上的重要原因:她缺少高规格的宴会的素材,只能硬着头皮闯天家。


    姚晓瑜小时候极受疼爱,姚大牛没少带着她到处炫耀,但她读书以后,姚大牛就觉得学习才是正事,加上学业的确很重,她除了几点一线,便极少去别的地方。


    旧社会的时候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王朝末年礼崩乐坏,民国的风气又开放了些,女子虽然不能随意出门,可在婚龄的时候被长辈带着前往各个社交场合却是没有问题的,就像是西方适龄淑女会被带去派对和舞会一样,东方也有属于自己的交流场。


    远的不说,就姚晓瑜混进来的女孩儿团,除了少数定亲的,排掉几位一团孩子气,明显过来长见识吃吃喝喝的,有许多其实都是来相看的——只不过出于一些约定俗成,姚晓瑜才能得一分特殊的清净。


    周春花对这些并不擅长,姚晓瑜本来应该在毕业之后,被姚大牛带进类似的场景,然后被门当户对的某个适龄男子的长辈看中,打探清楚情况后双方都觉得不错,这婚事便定下了。


    什么自由恋爱,世道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以姚大牛的开放,也至多在定亲前让姚晓瑜悄悄去看一眼未来丈夫,再多却是不行的,所以现在多数喜欢表亲成婚,讲究骨血回流,就是因为好歹是熟悉的人家,情况多少有些保障。


    产翁,拍喜,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随人骑来随人打……这世界最会吃女子,在不承认母系血缘,科学没有发展起来的情况下,表兄妹的婚姻对女子来说其实属于相对而言的安全区。


    但这终究是不行的。


    姚晓瑜将这一点记下,听着女孩儿们谈天说地,视线却飘向了宴会的中心,那边是穿着长衫和西装的男子的天下,其中不乏年轻的面孔,女子虽然也在其中出现,却多数作为陪衬,真正被人正眼瞧进去的屈指可数。


    那边是谈生意的地方。


    姚晓瑜看着自己身边柔软的,天真的,憧憬着罗曼蒂克,指着中间的某个年轻人说是她的兄弟,骄傲的说以后会给她撑腰的美丽面容,突然很想写些什么。


    厉家三姐妹的生日宴举办的很顺利,没有小说中的扇巴掌泼红酒之类的桥段,姚晓瑜在后半场的时候过去跟三人聊了会儿天,也没有碰上闹事或者打脸的情节,回去的时候坐的是统一找的黄包车,平安到家。


    非要说有什么插曲的话,大概就是有好几个小姐觉得她性子好,悄悄问她有没有婚事,想要把她介绍给自家人,姚晓瑜对这些一概摇头,让她们很是可惜。


    到家的姚晓瑜先冲上楼,把腰上的匕首拿出来,给自己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才下楼让温柔和周春花给她拆首饰,珠光宝气也意味着步骤繁琐,姚晓瑜一个为了不洗头剪发的人实在没这个耐心。


    这也是她不喜欢宴会的原因——动辄几个小时的造型打理,姚晓瑜承认外表的重要性,但她真的承受不来!


    小说里的总裁想跟女主上床,要先她的绒裤、棉裤、毛裤、秋裤,还要去掉棉花套子雪地靴;姚晓瑜想要脑袋轻松的睡个安稳觉,步骤一点不比总裁扒苞米简单,唯一庆幸的就是这活不用她干,不然她真的会用剪刀给自己进行人体无用副组织群体切除术!


    挑心,分心,顶簪,钗簪,步摇,华盛……等最后眉心的花钿也被处理干净,姚晓瑜已经睡完了一小觉,温柔的眉眼和名字一样软和,在煤油灯下显出难得的温情,再看旁边的匣子,满满当当。


    厉家姐妹财大气粗,姚晓瑜穿的衣物戴的首饰都归了她支配,这一盒子金银宝石样样都有,价格可不低。


    姚晓瑜将整理好的盒子盖上,随手用布条把头发扎了,正要扯开院门吃宵夜,后面的温柔匆匆跑过来,硬是给她戴了顶帽子,遮住五角星样子四散的头发,姚晓瑜觉得不自在,但瞧着温柔担心的模样,还是没有摘下来。


    “来一碗卤煮炸豆腐。”


    姚晓瑜对着挑担的小贩说道,陶笑笑已经走到她身边护着,现代的人贩子开着面包车抢小孩,这个时代的人贩子也不逞多让,把人一扯一捂嘴,转眼的功夫可能就会天各一方。


    之前姚晓瑜差点就被这么带走了,要不是陶笑笑把那些人踹到了墙上,她可能已经进了山沟沟,不过那些人也没什么好下场,在臭脚巡那边呆了两天以后就死了,有好事的人请了西医,说是什么黄体破裂,倒是被拐走的孩子找回来一批。


    “好嘞,旁边的巷子还有猪头肉,小馄饨在那边的拐角,您要粽子不?”


    小贩利落的配料,嘴巴没停,姚家的这两个小姑娘可是他们这一片有名的财主,帮着跑个腿就有好些钱,上海的摊子都分了地方,除了新到的来来往往就是这些人,小贩知道去哪找其他的吃食。


    “来几个肉粽,三份小馄饨,卤猪肉不要肥肉,捡着耳朵和瘦肉切一些,其他的你看着买。”


    姚晓瑜听了的确有些心动,摸了银角子出来把笑笑的那份也带上了,小贩眉开眼笑,将挑子往地上一摞撒腿就跑,姚晓瑜吃着炸豆腐,在心里跟自己打赌小贩多久能回来。


    卤煮炸豆腐算是一种特色小吃,所谓的卤煮,其实就是花椒热盐水,配着几颗粉条的素丸子,滋味一般,但的确吃着爽口。


    小贩的确挺着急赚钱,姚晓瑜刚喝了最后一口卤煮汤,他便气喘吁吁的过来,姚晓瑜把吃食接了,把门关上,随手分了温柔和周春花一人一个肉粽,自己跟陶笑笑慢慢的填了肚子,漱口上楼。


    姚晓瑜本来困意满满,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等一千只羊数了三遍后,她认命的起身,将煤油灯拧到最亮,刷刷一阵狂写,等停笔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誊抄的事情等我睡醒再说,不配合我直接把自己打晕!”


    姚晓瑜甩着酸痛的手威胁自己,这次的脑子很配合,姚晓瑜倒在床上的下一刻就见到了周公。


    一周后,《新世界报》刊登了一个以真假千金为主题的短篇小说,作者的笔名是野心家。


    同天下午,叶君书拎着箱子下了船,回到了上海——


    作者有话说:好险,差点又把男主忘了。


    ————


    ————


    第126章


    叶君书扫了一眼来来往往的人群, 没有寻到接他的人,心里虽有些失落,却并没有多少意外。


    上船前他虽然已经给家里寄了信, 但一来隔着茫茫大海山高水远,便是没有在中途丢失,信件也不一定能在他下船前送到叶家;二来海上风高浪急, 轮船并不一定会在预定的时间抵达港口。


    叶君书顺着人流出了码头,顺手买了一份报纸,便有些生疏的上了黄包车, 车夫打扮的很利落,但技术不好,颠的叶君书的肠胃翻江倒海, 等到了叶府门口的时候,叶君书的气色比刚下船还差。


    但不管怎么样,终究是到家了。


    叶君书被门房欢喜的迎进去,跟家里人表演了一分真九分塑料的亲人团圆场景,假装没有发现父母听到他虽然学业有成,病却没好的下意识放松, 径自去洗漱然后回房休息。


    叶父看着儿子高大的背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儿子长得好能力强, 怎么就生不了娃呢。


    “以后多照顾着些君书。”


    他看向旁边的妇人,叶母认真的点点头,她对前任留下来的长子虽然不亲近, 但也没什么恶意,她嫁过来的时候叶君书都十岁了,已经是半个大人, 两人基本没起冲突,以及最重要的——整个叶家都是她儿子的,叶君书没有继承权,使劲花又能花多少。


    叶君书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刷干净一路奔波带来的灰尘,但他忘了叶家没有吹风机,湿着头发睡觉对身体又不好,便只能拿了路上买的报纸打发时间。


    回头自己做一个吧,叶君书一边翻着报纸一边想到。


    行李箱里面能消磨光阴的东西不少,但他在彻底恢复前是不敢碰的——那就是个巨大的压缩包,别问他是怎么装的,他自己都没法再来第二回 。


    “《新世界》?”


    叶君书瞧着手上的报纸,对内容有了些期待,国人的性格一向内敛,这报纸敢叫这个名字,里面的东西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将报纸翻开,第一篇文章的笔名就很有意思:野心家。


    【尤余从没想过,她是被抱错的女儿。】


    故事的第一句话已经将整篇作品的脉络呈现出来,看过狸猫换太子的叶君书缓了缓,很快接受了真假千金的设定,兴致勃勃的继续向下看。


    野心家的文章前半截是标准的古早真假千金文模板,尤余是被抱错的真千金,尤家穷且重男轻女,每天都梦想着让家里的耀祖继承泥巴房子木板车,尤余的余是多余的余,在家不敢多吃一口饭,多走一步路。


    在尤家发现她不是自家的孩子以后,更是直接把人卖了个好价钱。


    而作为对照组的施家,不但富裕还男女平等,假千金施云儿被吞金咽玉的养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从出生就开始准备嫁妆,而施家发现施云儿不是自家的亲生女儿以后,也不舍得把人还回去。


    野心家在前半段完全没有什么创新点,什么尤余回到施家以后,施云儿含着眼泪说房间可以让出去,被施家父母心疼的抱住,然后把尤余安排进了杂物间;


    什么在学校故意含糊尤余跟施家的关系,让她交不到朋友;什么撺掇未婚夫过来找尤余的茬,说自己想娶的只有施云儿一个,尤余不要惺惺作态;什么家里的哥哥施宏辉告诉亲妹妹尤余,说他认的妹妹只有一个,让她在家里安分些……


    总之都是尴尬又狗血的套路,而尤余在这个阶段就是个哑巴,知道误会不说,知道委屈不说,知道栽赃陷害还是不说,主打一个清者自清,臣妾无言以对,好一个掌管窝囊的神!


    带入真千金视角的叶君书被一桩桩一件件的委屈气的脸色通红,飞快的翻到结尾,打算要是看到真千金做忍者神龟的话,那就不给自己心里添堵了。


    【“说好的你二我八,签字吧。”】


    【钢笔写下漂亮的花体字,施云海站在自己的货轮的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远的陆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或许她会葬身大海,但她宁可在风浪中死,也不想在谁的后宅中活!】


    嗯?!


    叶君书睁大了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飞快的往回翻,才发现自己跳过的地方就是关键的转折点,就像是短篇小说要付费的截停点一样,哪怕他再多看一秒钟,都能瞧见倒计时女主的爆发。


    叶君书:……


    他默默的接着往下看。


    叶君书是在真假千金的绑架二选一中停下的,他在看到所有人都选了施云儿以后忍耐度就到了极限,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些人怎么可以蠢成这样,绑架明明是施云儿自导自演的,他们怎么就是看不出来。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


    绑匪的确是施云儿找来的,但尤余在其中也掺和了以后,他们的目标不是尤余,而是施家父母和长子施宏辉。


    刚做完放弃自己的血脉的施家三人在自己成为刀俎上的鱼肉后,纷纷震惊讶异不可置信,一边骂早知道就不应该把尤余认回来,一边骂施云儿狼心狗肺,辜负了他们培养的心血。


    【“我们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你怎么对的起我们啊!”】


    施母的这句话像是打开匣子的钥匙,施云儿首先开了炮。


    【“谁要那些没用的东西!”】


    【向来温柔娴静,被视为贵女标杆的施云儿尖叫着打断母亲的话,眼睛里的光又冷又厉,一直觉得自己妹妹是个小猫的是施宏辉竟然不敢直视施云儿的眼睛。】


    【“说什么男女平等,我叫施云儿,他叫施宏辉,这就是平等;我学琴棋书画,他学继承家业,这就是平等;他闯祸我背锅,他犯错我承担,他亏本就把我卖了换钱,这就是平等?!”】


    【“王老爷都五十了,送给他的女子没有能活过半年的,你们就为了这个废物,要把我也丢进去!”】


    ……


    【“我要权利我要武力我要势力我要财力,我不要你们的心肝肠胃肺,我不是随时能折现的彩礼,不是随意拉关系的礼物,我是个人!”】


    【施云儿说的是她被揭露假千金身份之前的怨恨,父母明明可以直白的告诉她,她就是比不上施宏辉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却还扯着男女平等的大旗吞她的血肉,还怪她不够肥美,不能换来更多的利益!】


    ……


    【“她已经把我想要说的话都说了,我好像也没什么补充的了。”】


    【尤余的语气里没什么情绪,但动作一点也不慢,施家人一直在说话,但她一个字都没有听。】


    【“你们总说会补偿我,但钱也没有,权也没有,我只好亲自来取了,反正我们家男女平等,施家家主的位置我坐着也可以吧。”】


    ……


    施家就这么变了天。


    施家父母留了条命,但也只有一条命,施宏辉背被剁了强迫女子的二两肉,整个人都有些疯癫,而一直没有改名的尤余终于自己给自己换了个喜欢的名字,游玉,做自己的玉石,将施家的生意和人脉攥到了自己的手里,成为了手握重权的家主。


    她按照之前跟施云儿说好的利益分配,将施家两成的财产折现给了施云儿,然后就看到施云儿给自己改了名。


    【“云和海都是我喜欢的,施是姓了这么多年习惯了,懒得改。”】


    施云儿,不,施云海自然的说道,她小时候的日子不差,但自由是没有的,只能看着高墙外四角的天空,变换的云朵是她的乐趣来源之一。


    至于大海……有个父母要巴结的小公子家里有在海边散步的习惯,她作为话题被带了过去,她第一次见到浪花的时候,刚好瞧见高大的轮船,直接一眼万年。


    施云海当初还说自己想要开最大的船去海上赚最多的钱,施家父母笑眯眯的点头,保证自己会给她找个做海上生意的夫婿,然后找了她那个未婚夫,只是后来她才知道:施家的生意出口和本土各一半,海上的运输线很重要。


    两人在交谈后友好的告别,顺手让尤家重归原来的生活水平后,就各自奔向了属于自己的战场,然后就到了叶君书看到的结尾,没有什么拖泥带水预言的多年以后,故事就这么干脆利落的结束。


    这篇文章有许多地方经不起推敲,也并不符合现在的价值观,但叶君书却看的心脏狂跳,觉得这个报纸的确没有辜负它的名字,新世界,可不就是新世界!


    好一个野心家!


    文字无声,叶君书耳边却有声,他的理智告诉他文字没有情绪,但他总觉得这篇故事的每一句话上都带着火焰,整篇文章就是个永不熄灭的火球,想要将一切肮脏的龌龊的东西烧个干净!


    叶君书在“野心家”三个下面画了一道重重的横线,准备等能出门的时候就去报社问问这个作者姓甚名谁,这文章实在痛快的很!


    ……


    “阿嚏!阿嚏!”


    姚晓瑜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冲着老大夫露出个歉意的笑,在心里琢磨又是谁在念叨她,自从野心家的笔名出道以后,她都快成阿鹊精了![1]——


    作者有话说:【1】阿鹊:古人根据喷嚏的拟声词发音,为喷嚏起的别称。


    ————


    ————


    第127章


    姚晓瑜这次过来找老大夫不是为了收集资料, 能用得上的可以公开的医学知识在杨顺心的故事开始的时候就整理的差不多了,她这次过来是想问问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本来这事情应该是在生日宴结束的时候做的,但姚晓瑜也有点忙, 一不小心就将其忘脑后,才拖到现在来诈骗大夫。


    “我到现在都没来月事。”


    姚晓瑜的年级不算大,但她记得女性的第一次生理期普遍在十二三岁就会到来——


    在现代的时候, 因为姚晓瑜是家里的独女,长得好看嘴巴又甜,虽然家里不算富裕, 但她也经常能吃上相对奢侈的肯德鸡和麦当劳,零食饮料更是从来没断过,那个年代的食品检测并不严格, 激素也不是什么被关心的话题,她就这么悲催的被提前催熟,十岁就来了月经。


    等父母发现不对,把姚晓瑜带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才发现她的骨龄超标,骨垢线已经快要完全闭合, 中医西医的法子找了个遍,身高还是成了姚晓瑜不可触及的痛,尤其是现代小孩一个两个都蹿的飞快, 姚晓瑜更是抬头瞧她们一次就扎心一回。


    “你现在多大?”


    老大夫抬头看了眼姚晓瑜,问道,小姑娘的脸长的嫩, 个子倒是高的很。


    “十六了。”


    一米七的姚晓瑜眨眨眼睛,心里也有些感慨,她刚来的时候, 还是个13岁的145豆芽菜,现在可算是把个子养起来了。


    姚晓瑜希望自己能长到一米八,一米九更好,呼吸一下新鲜上层的空气,体验一下视觉的人人平等——因为长的太高,看谁都只能瞧见脑瓜顶,也无所谓对方的身高。


    “手给我。”


    老大夫说道,姚晓瑜听话的将惯用的右手伸了过去,然后有些尴尬的在小老太太的提醒下换了左手,虽然她不知道不同的手有什么区别,但医生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


    坏消息:姚晓瑜肾虚,老大夫给她开了几枚药丸子,让她回去以后按照医嘱和水吞服。


    不大好的消息:姚晓瑜的身高增长已经接近尾声,努努力再窜一窜可以,但一米八已经不可能了,更别说一米九。


    好消息:除此之外,姚晓瑜的身体一切正常,她不是没有生理期,而是极其少见的年经,而且时间固定在最冷的过年的时候,因为来得快数量少,甚至没在姚晓瑜心里留下什么痕迹,简直是完美的报恩天癸。


    也因为老大夫点明了时间,姚晓瑜总算是给心里的一桩悬案解了惑——难怪只有过年的时候裤子上才会有点血迹,她一直觉得血块粉丝汤的锅,都从最正宗的鸭血一路换到了鹅血,打算今年要是还没效果的话,就忍痛拒绝这项姚家的传统活动。


    姚平安身体弱,需要精细的养着,但姚家败落以后吃肉都是奢望,一碗血块粉丝汤,就是最廉价也最干净的营养补充剂,姚平安在家里的日子重新好起来之前,好几次都是靠它挺过来。


    现在生活好起来了,这个汤也悄无声息的融入姚家成了传统,一碗血块粉丝汤,平平安安又一年,周春花不知道哪里来的方子,将这份粉丝汤做的奇香无比,拒绝实在需要很大的毅力,而姚晓瑜对美味吃食的抵抗能力,几乎可以等同于超人的魔抗水平。[1]


    但现在,她不需要在美食和生命中做出抉择啦!


    姚晓瑜欢快的哼着歌,准备带着陶笑笑去吃顿好的,庆祝她从大夫大体上令人高兴的诊脉结果,这次她选的是卖混合菜的饭庄。


    所谓混合菜,指的是不按照地域的菜品销售,可能上一道还是齐鲁之地的特色,下一道就是冰天雪地的锅子咕嘟。


    姚晓瑜兴致勃勃的点了一桌子菜,大体的滋味都是超过了平均值的,但非要做个一二三的排名的话,最受姚晓瑜喜欢的却是两道主食。


    一道是北平的炸酱面,卤子用的羊肉混卤,凝而不浊,鲜润中却不失如软糯,跑堂说这卤子是从卖豆腐脑的摊子上学的方子,姚晓瑜只是听听就算——菜品上面奇奇怪怪的传说多得很,这故事连个起承转合都没有,听着实在没有炸酱面上的卤羊肉动人。


    另一道菜色是神仙粥,广东地界的做法,井水精米大火,在瓦煲里狠狠熬上几个小时,等米粒在粥里呈现出半化开的状态,就是经典的明火白粥;往里面加些白果腐皮,最后用洗净的鲜荷叶盖上熬好的粥,就是姚晓瑜现在吃的神仙粥。


    神仙粥的颜色是夏天瞧着便凉快,还颇有些不沾人间烟火的浅绿色,入口带着荷叶的香味,姚晓瑜本来只想垫垫肚子,却一气将其吃了大半,不过这也没什么:天气越来越热,她已经苦夏了好几天,能吃下东西已经很不错了,至于营养搭配什么的先放一边。


    营养不均衡一时半会儿也体现不出来,但人不吃东西是真的会被饿死的!


    填饱肚子的姚晓瑜结了账,本来被热气逼的火急火燎的想回家,却又是想起陶金谷前两天便找人带了话语,说是蓝双语工厂的夏装已经生产出来了,她截了几套给自己也给姚晓瑜,让姚晓瑜有空去拿。


    现在时间还早……


    姚晓瑜瞧着火辣辣的太阳,回忆了一下去年前年高温持续的天气,果断选择长痛不如短痛,等拿了衣服见了朋友,在夏天结束之前她坚决不会出房间一步!


    啊!空调!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如果姚晓瑜现在能够享受到的话,哪怕开小汽车住花园房她也愿意啊!


    “你可真是连吃带拿。”


    陶金谷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她是知道空调的,她起步的批发生意玩的就是信息差,上海的外国人虽然占比少,却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信息收集起来便难免有些繁杂。


    “毕竟我这么漂亮,想着些美事也很正常嘛。”


    姚晓瑜一边检查衣裙,一边跟陶金谷斗嘴,这话说的颇为自恋,却堵的陶金谷好一会儿都没开口——别的不提,姚晓瑜现在是真的很漂亮。


    鹅蛋脸荔枝眼,脖颈腰腿一个不差,浅麦色的皮肤匀称细腻,活脱脱一个成精的大号绢人娃娃。


    陶金谷瞧着哼着歌的姚晓瑜,莫名又想到母神抟土造人的故事——姚晓瑜这幅模样,应当是被精细着捏出来的,而她大概就是藤条甩出来的泥点子。


    姚晓瑜没有读心术,心满意足的把衣服收好,试着跟莫名低落的陶金谷互动了两下,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后,便识趣的带着陶笑笑跟人告别。


    天气实在热的厉害,姚晓瑜挑个衣服都出了满身的汗,征求过陶笑笑的意见后,两人直奔洁净女浴所。[2]


    这是上海唯一的女子专用浴场,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社会风气问题不能光明正大的宣传,知名度全靠口口相传,姚晓瑜是在厉家姐妹的生日宴会上知道的这个场所,但真的过来还是第一回 。


    洁净女浴所是盒子模样的双层高大建筑,牌子在正中间的门上钉着,颇为显眼,门口有专停黄包车的地方,已经被填满了五六成,姚晓瑜还瞧见了两三辆小汽车。


    “小姐,要面具吗,戴上保证谁也瞧不见您的脸。


    姚晓瑜还没下黄包车,就有小贩殷勤的过来推销,她不大明白这是个什么路数,给自己和陶笑笑一人买了一个,顺嘴多问了两句才知晓缘由。


    原来这洁净女浴所的服务对象包括了书寓类型的女子,或者说女浴所最开始招待的就是这些客人,甚至女浴所的创始人也是一名红灯区的女子,她是个运气与实力兼具的女性,脱离虎穴以后又将生意做的红红火火。


    原本是没有人戴面具的,只是后来上流社会的人也想要享受浴场的乐趣,又不想让清誉受损,才有了戴面具遮掩,防止被熟人认出来的默认规定。


    “那不想花钱买面具,又不想被认出来的怎么办呢?”


    姚晓瑜有些好奇的问道,小贩明显也不是第一次被询问类似的问题,她只是悄悄冲着旁边停下来的小汽车扬扬下巴,姚晓瑜顺着视线看过去,顿时明白了。


    小汽车上面下来了几个女子,脑袋上戴着的从只到颈部的帷帽到遮挡全身的幂篱一应俱全。


    姚晓瑜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面具,或者说被挖了三个孔洞,露出眼睛和嘴巴的油纸,莫名觉得自己输了。


    但该戴还是要戴,她啪一下把油纸糊到脸上,用两边的细线往脑袋后面一捆,带着同款打扮的陶笑笑飞快的进门,然后就看到刚刚的女子自然的将帷帽取下来,再一回头,买了小贩的面具的女客也将油纸撕开,随手丢到了角落……哦,那有个大垃圾桶,刚刚没注意。


    姚晓瑜寻了个工作人员问了问,才知道进门摘面具也是默认的潜规则,入了澡堂万事皆休,再大的仇再深的怨也要出门再说。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东西这么粗糙了。”


    姚晓瑜幽幽的对陶笑笑说道,她刚刚特意算过,黄包车能把她们送到离澡堂门口大概五米的地方,走路只需要十步,加台阶也就十五步,这么点距离还用个面具……——


    作者有话说:【1】超人的魔抗为零。


    【2】中国最早的女子专用浴场,是北京“润身女浴所“,创办于1916年,上海却直到20世纪20年代,才出现了专门的女浴室,且数量极少,不温不火。此处上海的女浴室,包括之前的公共浴室均为私设。


    ————


    ————


    第128章


    洁净女浴所的内部跟现代的洗浴中心没有太大的区别, 姚晓瑜交了钱,就有人帮她把带着的东西放到专门的柜子里,然后领着她去换浴衣和拖鞋。


    姚晓瑜看到有人自带了浴衣, 但她这次过来本就是心血来潮,只能临时租上一件,她本来是想直接买下来的, 可房间的衣柜就那么大,又刚从陶金谷这边拿了几件夏裙,还是不要给衣柜继续增加压力了。


    “浴衣和拖鞋都是新的, 您瞧瞧。”


    女服务员将衣服递过去,这个时代的衣物多数时候还是采用植物染料,洗过几遍就会有明显的褪色, 新旧并不像现代的难以分辨,不过这话说的……


    “你们这边还有旧的?”


    姚晓瑜好奇的问道,现代的洗浴中心的浴衣都是循环使用,这边都快达到一人一客的服务了也是这样?


    “有的。”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女服务员回答的很自然,于是姚晓瑜又解锁了一个新的知识点:女浴所除了可以出租旧物, 还兼职二手物件的销售。


    旧浴衣等二手物件的消费群体主要分两类,一类是以省钱为核心,希望得到最高的性价比的服务的顾客。


    洁净女浴所的定位的确高档, 但里面的服务丰俭由人,要是不买什么附加服务,只要最简单的搓澡的话, 许多人家咬咬牙攒一段时间的钱也能承担的起。


    在他们的消费观里,为了有限的几次享受,专门购置洗浴相关的物件是不妥当的, 甚至租赁新的也不划算,旧浴衣虽然是别人穿过的,但先前穿的人也是女子,而且浴所洗的很干净,接受起来并不令人为难。


    而另一类顾客选择二手的浴衣等物品,则是出于对舒适度的追求。


    这个时代的衣物,有许多都是洗的次数越多,穿在身上就越软越舒服,刚出生的婴儿用旧衣物做包被,除了节约资源的循环使用,也因为过水多次的布料软和,不会伤到小孩子的皮肤。


    洗了许多回的浴衣瞧着不好看,穿着也没版型,但实在舒服的令人着迷,浴所本就是个放飞自我的场地,衣服瞧着跟咸菜一样也不会有人指责不合时宜,很多人便彻底没了对形象的顾忌,只一心享受。


    女服务员这方面说的比较隐晦,但来往的女子什么模样的都有,在对上现实案例的时候,姚晓瑜便理解了一切,女服务员当局者迷毫无察觉,还在尽职尽责的解释。


    姚晓瑜不是第一次问这些问题的人,洗浴所是全女性服务,女子在其中大笔花钱的同时,也对物品处理极其关心——旧物件和破物件可是两码事!前者能说是节俭,后者是看不起人!


    今天破了洞的衣服敢拿出来出租,明天是不是能为了节省不换水?后天是不是就可以将法国的化妆品掺假销售?


    女服务员在被培训的时候,老师再三强调过这方面的内容,所以姚晓瑜在问到旧衣的时候,女服务员便机灵的深入解答,务必让客人满意放心。


    “旧物销售不是单件售卖……”


    二手的浴衣虽然有不少租客,但更多人还是喜欢新衣服,加上客人对旧浴衣等物件的租借的兴趣比购买的更高,为了让客人呢心,许多二手物件会在浴所使用到破损或者近乎破损的程度的时候,被收集起来,选择固定日期进行批量销售。


    这个时代的每一样物件都是有用的,破浴衣等物件在浴所会拉低客人的评价,但在外面,穿不上衣服的都比比皆是,这些已经是顶顶的好东西,从来都只有不够卖,没有卖不完的时候。


    原本这些旧物是给当铺的伙计,还有收旧物的小贩挑选着处理的,等附近的人知道了,确定都是好东西以后,他们便无师自通了团购模式,买回去再进行慢慢分配,发展到现在,已经直接有人上门收购。


    “就是可惜了,本来在外面卖东西的时候,这附近总会有许多小贩,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寻到又便宜又好的吃食,现在都没了。”


    原本浴所的规矩是逢七销售,即每月的初七,十七和二十七,几次下来摆摊的闻着味也就过来了,等浴所的衣物不往外卖,本就是靠着这些货物带来的人气做生意的小贩自然食尽鸟投林,落了个宽敞敞马路真干净。


    ……


    “这个我能单独购买吗?”


    姚晓瑜指着手上的皮筋问道,这是现代常见的棕黄色的老式橡皮筋,是连着新浴衣一起送过来的,女服务员跟她解释可以用来扎头发,还准备给她演示使用方法,姚晓瑜象征性的学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问起了批量采购的可能性。[1]


    这种橡皮筋因为容易缠着头发,在姚晓瑜长大以后早就被各式各样的发圈代替了,现代更多的是用它来捆住一些小东西,但在这个时代,姚晓瑜还是头一次瞧见它的身影。


    发带绸带丝带都很好看,但用来扎头发真的是谁用谁知道,尤其姚晓瑜还是半个手残,那滋味简直了。


    “贵也没事,我有钱!”


    姚晓瑜热切的看着女服务员,有些东西只有失去才知道可贵,橡皮筋的这东西再贵,肯定也没有等价的黄金贵,她要买上百八十根备着,整个夏天都扎高马尾。


    “这个是非卖品。”


    女服务员拒绝了姚晓瑜,这些橡皮筋是老板几个月前才从货轮上接到的,据说光是打通运货路线就花了数年的功夫,货轮一个来回又是数年,皮筋的数量都是算好了的,要一直坚持到下一批运过来。


    也因为数量稀少又获取艰难,老板已经提前放了话,只提供给浴所,不单卖,至少明面上不行。


    不过据说老板在跟外国接洽,想买一批能制作橡皮筋的机器回来,等工厂建好了,应该就能往外卖了。


    姚晓瑜确定不能直接采购后,虽然有些失望,却并没有放弃,确定这个橡皮筋是租借新浴衣的附赠品后,果断决定回头把姚家的三个女人都拖过来,她免费请洗澡,只要这根橡皮筋。


    她也不怕这种操作违规,刚刚陶笑笑看出她对橡皮筋的在意,主动把自己的那一份给了她,服务员也只是瞧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现在是夏天,一周洗两次澡不过分吧,五个人就是十根橡皮筋,她带着人多来几次,也能凑出不少皮筋。


    姚晓瑜心里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想着想着心里就叹了气:为了现代几块钱一千根的橡皮筋这么绞尽脑汁,她也真是出息了。


    不过皮筋都出现了,她的吹风机能不能被提前蝴蝶出来?


    姚晓瑜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换了衣服,去单独的小间泡澡,老大的一个陶缸里面装着八分满的热水,舒服是舒服,就是总让姚晓瑜幻视自己是青青草原被煮的小羊。


    姚晓瑜泡的差不多了,就把整个脑袋沉到水底下,模仿小鱼吐泡泡,然后起身去洗头,这边的女服务员都经过专门的培训,只要肯花钱,她们除了帮人洗头,还能剪发搓澡按摩,姚晓瑜用布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轻飘飘的。


    再瞧瞧被同款服务的陶笑笑,这丫头还没回过神呢。


    姚晓瑜坐在休息区,随手拿了本书翻看了一会儿,被里面为书生掏心掏肺的狐狸精气的头疼,索性也不瞧了,要了两碟冰西瓜,还有填肚子的小馄饨,招呼陶笑笑一起吃。


    她准备等头发干了再出去,但这地方除了灯亮,没多少让姚晓瑜感兴趣的活动,还是吃些东西打发时间比较好。


    吃了西瓜啃红枣,砸了核桃嚼松子,听到生煎馒头的消息要几份,姚晓瑜撑到不愿动,头发才干的差不多了。


    很顺利的一天在尾巴上出了意外,车夫跑着跑着就开始歪歪斜斜,连带着黄包车也跟醉酒一样的不稳当,姚晓瑜叫着车夫停下来休息会儿,车夫却一头栽到了沟里,黄包车也跟着倒下去,好在姚晓瑜两人及时跳车,除了衣服被弄脏了,并没有受什么伤。


    车夫在沟里含混不清的说着什么,然后又开始吼叫,一会儿又开始嚎啕,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的状态,姚晓瑜瞧着心里发毛,倒是被她用钞能力带过来,本来准备帮忙救人的几个闲汉见怪不怪。


    “这是抽大烟的瘾头犯了,小姐您心好,但这人就不值当救。”


    为首的闲汉瞧着男人翻了个白眼,他们在街上什么没见到过,别瞧现在好像哭的挺可怜,真有人凑过去,就得被赖上。


    姚晓瑜听了这话转身就走,若是被生活压垮了,她还能帮一帮,染上这东西的已经称不上人了,不冲着他索赔已经是姚晓瑜最大的温柔。


    姚晓瑜气呼呼的回家,连着写了几篇特殊的文章——她是用寄信的口吻写的,一份大约数千字,时间地点人物皆不同,往信封里一塞一封口,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可挑剔的家书,主题都差不多:原本幸福的家庭染上了大烟,就这么烂掉了——


    作者有话说:【1】橡皮筋的主要原料为橡胶,上海的橡胶厂在1920以后才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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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这些被伪装成信件的文章被姚晓瑜随机寄给了几家小报, 她没有留下地址,只起了个集信者的笔名,意思是有收集信件癖好的人。


    这个笔名是没有定位的, 她只是一个信件的中转站,传递着天南海北的情感,不同的寄件人要是真的相似, 那才是一场灾难。


    信件寄出去后姚晓瑜就没再关心,左右不过是半个月没有刊登,就誊抄着换一个报社的小事, 哪里有她的橡皮筋来的重要。


    “东西都带好了吗,没问题我们就出发了。”


    姚晓瑜扇着扇子问道,这几天突然就入了夏, 要不是时间已经定好,她绝对不会出门。


    该死,风都是热的!


    姚晓瑜见众人点头,也不耽搁,带着五人上了黄包车就飞驰而去,一下都没有回头看守家的父子两的羡慕眼神。


    连个皮筋都没法供应的供应的人还想花她的钱?不想在家清洗的话, 遍地都是公共澡堂,给点铜子就能进。


    姚晓瑜带着姚家的女性到了浴所,进门就觉察到丝丝凉意, 问了服务员才知道,浴所在天热的时候会在角落放冰块,有专人扇凉风保持温度。


    “你们也太贴心了。”


    虽然知道是商家揽客的手段, 但姚晓瑜还是被糖衣炮弹给迷惑了,虽然不太敢用化妆品,却动了买香水的心思。


    “有没有浅淡一点, 最好是闻着就觉得凉快的香水?”


    姚晓瑜直白的问道,在姚家的时候,她可以躲在放了冰块降温的房间里,但出来的时候总不能随身带个冰盆,要是有个能从感官上给人造成降温错觉的香水,多少总能舒服一些。


    其实姚晓瑜最想要的是六神花露水,那种最老最老的玻璃瓶子的,洗了澡以后趁着身上水没干,倒些出来混着水抹一遍,再热的天都凉快的很,但这款花露水是在改革开放后才研究出来的,姚晓瑜只能寻一点平替。


    “闻着凉快?”


    女服务员为难的皱眉,她大概知道姚晓瑜的意思,但这种香水她们这边好像还真没有……等等!


    服务员从角落扒拉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些浅绿色的液体,用银子的旋钮封了口,看着莫名透着些古韵。


    “这里面加了薄荷汁,应该能满足您的需求。”


    浴所的化妆品和香水本来是国内国外各占一半,但洋货好的概念深入人心,国内的产品除了少数几款,销量并不算好,发展到现在,能留下的国货只剩寥寥几种,玻璃瓶就是留下的香铺送来的新品,叫什么……


    “长赢玉露?”


    姚晓瑜一字一句的念出来,长赢是夏日的别称,玉露是国内香水的常见叫法,合起来便是直白的夏天香水,让姚晓瑜难免多了几分期待。


    她拧开瓶塞,倒了一点抹在手腕和耳后,很快便闻到带着点苦味的薄荷冷香,然后是清淡淡的莲子味,冰块也压不下的燥热虽然没有消失,却也缓解了许多。


    果然高手在民间!


    “这个玉露还有多少?”


    姚晓瑜本来只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念头随口一说,但能碰到真正的好东西也不会放过,这瓶子明显撑不过一个夏天,姚晓瑜得多备着些。


    服务员愣了愣,转身翻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香水拿来以后,因为是国货众人连尝试的欲望都没有,根本卖不动,已经给商铺退了回去,那边好说歹说才留了一瓶样品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还真有人要。


    不过当着客人的面,肯定不能这么说,女服务员镇定的转身,微笑着开口:


    “这是新调出来的方子,专用来试香的,若是中意,您不妨留个姓氏地址,给上两成定金,等过几日头批货到了,我们直接送货上门。”


    回头就跟主管说有人定了长赢玉露,让她赶紧派人去铺子里取,还得拿一批回来备用,出售香水的可不只有她们的浴所。


    姚晓瑜点点头,旁边的卷发女孩儿听到她要订货,好奇的凑过来,还没开口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竹子味道,让她想起以前喝过的竹沥,苦中带着点微甜,明明不太符合她的口味,夏天却忍不住想抿上几口。


    “你身上的味道是这个香水的吗?”


    若是在外面,女孩儿多少要扯些闲篇才会“不经意”的问起香味的来源,但浴所都坦诚相见了,也不需要这些弯弯绕,就是这瓶子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


    “嗯,我蛮喜欢的。”


    见女孩儿眼巴巴的瞧着玻璃瓶,姚晓瑜很大方的打开给她闻了闻,然后毫不意外的看到女孩儿眼前一亮,冲着服务员说要订购,路过的人听到她的话,好奇的凑过来……


    在第五个客人提出要订购的时候,服务员就找人顶了自己的位置,冲去找主管了——被送回去的香水数量都要订完了,她只是个小小的卖货员,后面的事情实在做不了主啊!


    ……


    华家。


    “爹,你要瓶子自己去订,凭什么要动我的长赢玉露!”


    华星红着眼,用身体把柜子挡的死死的,华百味有些心虚,但转眼就变成了恼怒。


    “什么叫你的,这不都是花家里的钱做的。”


    华星气急了,更大声的吼了回去。


    “瓶子用我存了几年的钱定的,做玉露的原料是我花了钱买的,花了功夫采的,连做玉露都是挑了你们不干活的晚上摸黑做出来的,怎么就不是我的!”


    华星说着说着,眼泪就大颗的滚了出来,华百味有些慌乱的退了几步。


    “你存的钱不也是家里给的零花,怎么就是你的了。”


    华百味小声的说了句反驳的话,便转身出了门,只是急匆匆的架势怎么看怎么像逃跑,门里面安静了一会儿,爆发出更为刺耳的嚎啕,华百味听着越发心虚,最后索性离了家,去铺子里待着。


    华家是开店的,名字是从华百味爷爷那辈传下来的玉露阁,当年也是首屈一指的香水铺面,但国货势微,连带着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靠着老客们日子还能过。


    “哟,今个儿怎么不动你那些宝贝香料了?”


    玉露阁里,曹秀珠调侃的问道,华家传承的核心是香方,研究和制作香水是男人的活计,女人都在铺子里忙,曹秀珠出生账房人家,珠是珠算的珠,她没辜负这个名字,打小用的一手好算盘,到了年纪就被华家求娶,成了华百味的妻子,做了玉露阁的掌柜。


    华百味没说话,只露出个郁闷的表情,曹秀珠多了解枕边人啊,一下就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是不是又想动星星的瓶子?”


    她丈夫一心铺在调香上,旁的事情都不大关心,要说最近有什么冲突,就是那长赢玉露了。


    “都卖不出去,瓶子借我用用怎么了……”


    华百味小小声的说道,曹秀珠头疼的叹了口气,揪着耳朵让华百味去买些女儿爱吃的东西,等她关了铺子一起回去给闺女认错。


    她知道丈夫节俭的性子,但浴所不是还留了一瓶样品吗,怎么就不能多等等,确定卖不出去,女儿自然会把这些香水处理,退一万步来说,就是不处理只留着纪念,她们家又不是穷到没了这些瓶子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这人真是……


    曹秀珠看着不光带了女儿喜欢的零嘴,还买了她喜欢的吃食的华百味,认命的做好再次充当粘合剂的准备——


    华百味的确木讷又固执,脾气大还要面子,还时不时脑子进水,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俭省操作;


    但在两人只生了华星一个女儿,找了许多大夫都说问题在曹秀珠身上的时候,他没有休妻另娶,也没有纳妾生子,连过继都没心思,只说好好将女儿养大,夫妻俩活久一点为女儿撑腰。


    等华星瞧了一条小鱼的故事,有了继承家业的心思,华百味嘴上说着这不是女儿家该做的,教导的时候却尽心尽力,等长赢玉露研究出来,更是厚着脸皮塞到了洁净女浴所——在里面能卖出去的香水在外面都会火爆,有了开门红,华星的路就稳当了。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现在里面的人在听到长赢玉露是国货以后,连瞧都不愿意瞧,最后竟是一瓶没卖出去。


    “回去以后好好说话,再敢伤了女儿的心,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曹秀珠吃着零嘴没好气的说道,华百味使劲点头,他在话出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脑子又坏掉了,好在还有秀珠。


    ……


    “长赢玉露怎么就卖不出去呢?”


    华星哭了一会儿就止住了眼泪,抽噎着对自己问出那个不知道问了多少遍的问题。


    她真的想不通!


    华星这两年才开始学习调香,但她之前也没有虚度光阴,她从小跟着母亲在店铺里做事,瞧着铺子的流水,看着客人的往来,什么香水什么季节受欢迎,什么人偏好什么模样的样式和包装,她早就摸的一清二楚——然后第一款香水就惨败而归,她还不知道问题在哪。


    瓶子?


    这是她亲手设计的,就算没有特别讨人喜欢,也绝不会招人厌烦。


    香水质量?


    华星虽然学的不久,但她有个香鼻子,在香水行当就是老天爷坠着喂饭,长赢玉露是连她爹都觉得不差的香水。


    不合时宜?


    她用的都是感官上能增添清凉的材料,专门应对苦夏。


    ……


    长赢玉露得了这么大一个鸭蛋,她那些经验真的有用吗,她真的能撑起玉露阁吗?


    华星想着想着,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华百味把零嘴塞过来,华星阴阳怪气的哼了几声,见她爹快要气炸了,才不咸不淡的应了两句,把这事给翻篇,但长赢玉露没卖出去的事情依旧压在所有人的心上,直到浴所的人匆匆赶来。


    “抓紧时间做,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浴所的人来去如风,只留下一家三口对着银元发呆——所有的长赢玉露都被带走了,这是香水的采购款和新单子的定金。


    第130章


    长赢玉露火了。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洋货好的需求虽然深入人心,法国香水也的确很有知名度,但从客观上来说, 这个时代国外的大部分香水其实都不是特别符合国人的喜好——香味太重。


    现代的一些刻板印象在这个时代是真实发生的,比如这个时候的香水主要是为了压制体味,威力不够那就是混合炸弹, 但国人在这方面受到的影响本来就小,冬天的时候还好,夏天……


    长赢玉露的定位就是清爽, 能让人想到薄荷凉茶,荷塘月色,竹林清风……都只是寻常的景色, 却能舒缓烈日炎炎带来的烦躁,香气虽然称不上多么出彩,实用性却直接拉满,大部分人都不介意在桌上给它腾出一个位置。


    华星预估的其实没错,长赢玉露只要能被闻到,就不愁卖不出去, 她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国货已经势微到客人连尝试的兴趣都没有,酒香不怕巷子深,可香味飘不出去, 又怎么吸引顾客?


    ……


    姚晓瑜在浴所留下了订购的银元和家庭地址后,三天后便收到了长赢玉露,玻璃瓶银盖子, 装在精致的木盒中,收到货的姚晓瑜心情大好,又想起一年之约快要到了, 便去了玛利亚医生那边问舒兰的恢复情况。


    “她恢复的很好。”


    玛利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很放松的,但听到舒兰回去要过她们见过的农村生活,就皱起了眉。


    “再过半个月她可以自由走动,但至少三年内不能做什么重活,不然子宫有很大可能还会脱垂。”


    玛利亚说的重活,指的是身体承担五千克以上的重量,双手拎着肩膀背着都算,也就是说,舒兰不能扛超过十斤的东西。


    农家最轻松的就是在家带孩子做饭,便是舒兰的婆家心疼她,这种消耗体力的标准也很难达到,玛利亚真的不希望舒兰回去,子宫脱垂到这种程度,还能自主恢复的女性她只见过舒兰一个,她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但这不是反复消耗的理由。


    “我明白了。”


    姚晓瑜点点头,在去看望舒兰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话术。


    她又花钱又耗费精力的把人养好,又要回去消耗生命?又不是除了在农家过苦日子没别的活法,哪有这样的道理。


    姚晓瑜走到舒兰身边的时候,舒兰正在用铅笔画素描,拳头大的活灵活现,透视嵌套光线一个不差,桃花婶在旁边做手工活,见姚晓瑜过来,下意识的把材料往背后藏。


    “我把活都干完了,我刚做的……”


    桃花婶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照顾舒兰可比下地轻巧多了,赚的钱也不少,她真的没有偷懒,也不想赶走。


    “没事。”


    姚晓瑜不是什么周扒皮,桃花婶只要尽到了自己应有的职责,闲暇时候想做什么是自己的事,舒兰的衣服虽然有补丁,但被缝的很好也很干净,脸色也很好,眉目舒展,一看就没受什么委屈。


    “最近感觉怎么样?”


    姚晓瑜瞧了眼鬼工球的画像,问道。


    “很好……”


    舒兰依旧拘谨的很,两人照旧拉了几句家常,姚晓瑜将蓝双语给的设计费在舒兰手里走了个过场——医院人来人往,舒兰不敢把大钱放在这里,央着姚晓瑜帮忙保管,除了这些大额的设计费,每次做手工活攒够了一个银元,也会交到姚晓瑜手上放着。


    舒兰没想过把钱往婆家捎,她在这边没有认识的人,要是随意托付了,人家把她的钱卷走她都不知道在哪里找,邮局也并不可靠,况且……二十个大洋已经给了家里,要是再寄钱回去,她以后挣不到钱,反倒遭受埋怨。


    没读过书的舒兰不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俗话,但人性都是相通的,他们村里就有个女孩在家里活不下去的时候把自己卖了做丫鬟,本来是一次性的买卖,但她有些赏赐就给家里送回去,家里人最开始很感激,后面只觉得理所当然。


    等到那个女孩子嫁人了,不给家里送东西了,家里就过去闹,骂女孩是白眼狼,女孩最后忍无可忍,花了功夫将自己送回家里的东西整出来,带着一群人回去要这些赏赐,说自己不能辜负了白眼狼的名头。


    那些东西早就换了钱吃用干净了,即使有些还在家里,也已经十分陈旧甚至破烂,家里自然没法归还,女孩就指挥着自己带回去的那些人从家里搬东西抵钱当场结账,搬到最后,连房子和田地都被折价卖了才勉强还清,村里人这才知道,这家人都是端碗吃饭放完骂女的主儿。


    女孩收了钱,就带着丈夫搬走了,再没听过他们的消息,而那户人家也因为连住处都没有,逐渐分崩离析,村里人都说他们活该——但凡不靠女儿养着,多少还能余下些家当。


    她没有那个女孩的魄力,也不想让婆家变成那户人家,保持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舒兰在想什么姚晓瑜并不知道,姚晓瑜说起了正事。


    “还有一个月,就到你回去的日子了。”


    舒兰的手一抖,画册直接落到了床上,但她毫无所觉,只怔怔的看着姚晓瑜,想说什么最后却一个字没吐出来。


    她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说不高兴那是不妥当的,可要说有多么高兴,却也并没有。


    舒兰出生在普普通通的农家,长大后嫁的也是平平常常的人家,如果不是姚晓瑜把她带走,她一辈子都不会来到上海,最开始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在医院听多了也见多了,她的脑子好像也开了窍,舒兰还是想她的孩子,却不大想要回去。


    在上海的日子,是她过的最好的,她想让儿女在上海读书,以后也在上海扎根,而不是跟以前的她一样,操持家务下地做活,在村里待上一辈子。


    可舒兰不知道要怎么做,村里什么都能自个儿准备,柴火上山砍,水从井里溪里打,粮食地里种,但是在上海,这些都是要钱买的。


    舒兰自从有了想要扎根上海的心思,没事就会问桃花外面的消息,桃花也不知道的话,她还会问看起来和善的病人家属,许多人不会回答,但也有很多好心人愿意跟她说,舒兰就这么一点点拼凑出上海的碎片,然后更坚定了扎根的心。


    上海实在富裕,小孩拾捡破烂能赚钱,给人编点东西也能赚钱,说句难听的,就是活不下去,在上海当个要饭婆子,都能要到荤汤腊水,比家里的日子好过多了。


    当然,要是能挺直腰杆子做人,也没人愿意乞讨,舒兰打听了上海租房和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后,就一直在思索自己的出路,但现在她眼前的迷雾还没散开,就到了要回家的时间了?


    舒兰琢磨着求姚晓瑜介绍个佣人的活计的可能性,完全没想过靠着设计费过日子的可能性——这个钱虽然多,但就跟小贩卖货一样,可能一天全卖光,也可能一点都卖不出去,她是打算让孩子读书的,还是要有个稳定的收入。


    去好些的人家做佣人,虽然赚的钱不多,但包吃包住省粮食,最重要的是有个本地人的靠山,不至于会被欺负,而且还能和其他的佣人有些联系,要是有谁家想寻个包月的车夫,她们一家子也就暂时稳当了——


    她丈夫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但拉车只要有力气有腿就能走,听说在这边有集资买车的,她手上也有点钱,等干了包月,就买个自家的车……


    舒兰本来还想找找其他的路,但姚晓瑜开了口,她也没那么多时间了,她正想开口求姚晓瑜帮忙,姚晓瑜反倒先一步说了话:


    “我朋友那边听了你的事情,找了大师算卦,说你的八字能给她招财,我这边到了时间她那边愿意雇你,还是一年,你愿意吗?”


    姚晓瑜说的朋友就是蓝双语,再有天赋的设计师,也要脚踏实地才能成长,舒兰做不得重活,但画图却是没问题的,先用吉祥物的名义把人忽悠过去,能活计都能上手,心自然也就定了,她以后也就不用再穿这些水桶衣了!


    “……也是二十个大洋吗?”


    舒兰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吞回去,小声问道,姚晓瑜瞧着她怯生生的模样就觉得着急,只巴望着蓝双语能给力点,至少别让舒兰继续说话跟蚊子哼哼似的。


    “嗯,一样包吃包住,我朋友有钱,你要是答应了,她还能包你一次来回的路费。”


    要是舒兰在这种条件下还执意要在待在家里,姚晓瑜也不会给她提供其他的方案,执念是一回事,机会递到面前还不抓住,那就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自己不愿意往上走,强行扶起来也没什么好下场。


    “我愿意去您朋友那,但我想先回趟家。”


    舒兰很快做出了决定,姚晓瑜松了口气。


    为了庆祝自己保住了舒·服装变革加速包·兰,姚晓瑜准备带着陶笑笑去吃西餐——那些餐厅会供应冰淇淋!


    “还没找到‘野心家’是谁吗?”


    姚晓瑜高高兴兴的出了医院,就听到角落传来一声怒吼。


    姚晓瑜:……


    她做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带着陶笑笑自然的上了黄包车——


    作者有话说:小鱼:写真假千金的野心家,跟一条小鱼的姚晓瑜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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