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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90

    第181章


    一长串黄包车停在梧桐小院门口, 姚晓瑜用黄铜钥匙开了锁,带着雇工们走进去。


    梧桐小院是姚晓瑜给新房起的名字,这个房子有自己的门牌号, 但姚晓瑜之前过来的时候,看到别家的房子都有叫什么居什么屋什么楼……的别称,她也不打算标新立异。


    但姚晓瑜是个起名废, 想了几天也只想到一堆类似林檎居,直译就是小苹果之家的的称呼,相比起什么无意义的云水居, 一听就犯忌讳的青龙楼,强行抬咖碰瓷的姚公馆,听着便天真烂漫的小鱼屋, 梧桐小院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称呼。


    虽然也没什么深刻寓意就是了——种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有些时候没来了,有点乱。”


    姚晓瑜打量着院子,一边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很没有道德的为自己不需要承担这份劳动松了口气。


    梧桐小居是标准的外圈围墙中间房,姚晓瑜买下来以后就把最外圈的墙壁加高加厚, 最上方还插了许多瓷器碎片,从外面看着像模像样,但里面的院落部分因为无人打扫, 植物的生命力展示的淋漓尽致。


    “王婶,这院子往后便归你管了。”


    姚晓瑜一边走,就一边安排起了工作, 琢磨着回头得拿张纸写下来,权责分明以后的日子才好过,现在偷小懒, 没准什么时候就会捅个大篓子。


    这个时候年纪小的雇主称呼年纪大的女帮工,最常见的是叫“姓氏+妈”,比如某个文豪就称呼那个给他买了山海经的女工常妈妈,再比如小英子家的宋妈,但姚晓瑜实在叫不出来,最后在嫂子大姐和婶中,选了最不烫口的那个。[1]


    “十天以后,我要看到干干净净的院子。”


    姚晓瑜喜欢干净整洁的场景,但不意味着她是个无限压榨的周扒皮,梧桐小院的场地虽然不是特别大,可因为疏于打理,跟开荒保洁的难度差不多,花费的时间自然不能跟日常维护相比。


    “是。”


    王月生在听到姚晓瑜给的时间线后,紧绷着的脸色顿时放松下来,这么个院子这么个情况,一天收拾出来就是累死都做不到,但十天……只要不是一只只的帮蚂蚁搬家,她能连墙上的砖都擦一遍。


    “葛婶,以后黄包车停在那边,下雨记得用油布遮上。”


    姚晓瑜指指旁边,葛大力顺着方向看过去,瞧见一个简单的车棚,立刻点头,车子跟人一样也怕日晒雨淋,有个固定的地方可不止方便了一点儿——车厂的人敢跟她扯车子被用旧了,她把人往棚子前一扯,口舌再好的也得变哑雀儿。


    这赁来的车跟着她,可算是享福了,不过她得好好挑个车子,包月的住家车夫,车子可是得日夜陪着的,黄包车没法拉晚儿,那就得多交一份钱。


    拉晚儿是晚上跑车的俗称,在车夫这个行当,除了有自己的车,想什么时候跑就什么时候跑的少数人,黄包车夫多是跟工厂一样分了早晚班,下午四点到天亮,就是晚上跑车的专属时间。


    跟现代的跑外卖一样,因为晚上碰到危险的可能性更多一些,加上相对较少的黄包车夫数量,拉晚儿的车夫赚的钱也厚实些,不同的是租用的电动车不会因为晚上提价,而车厂对此表示大力支持——晚上的车份儿总是比白天的要高!


    姚家女郎是个好人,工钱是跟着别家走的,但车厂是个黑心鬼,工钱到手赁车钱一交,还没捂热乎的银元和大子儿就得少上好大一截!


    要是她有辆自己的车就好了,哪怕是借钱买来的,就算价钱高些,利息重些,只要能低过车厂,都是划算的买卖……对啊,她都拉上包月了,为什么不自己买辆车呢!


    葛大力的眼睛唰的就亮了,她跟其他黄包车夫的交情平平,虽然不大可能攒个没利息的黑签会儿,但多寻点人,组个利息低点儿的局还是成的。


    借钱买车的念头一起,就再也没法消下去了——车子买来就是自己的,便是后面出了什么事情留不住,也能换来真金白银,租赁的车子那就是清晨雾,什么时候没钱,什么时候就没车,葛大力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没错,一时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看到女儿的身影才渐渐冷静些。


    借钱的事要慢慢筹谋,要等包月车夫的身份稳当下来,确定姚家能够长长久久的待下去,担保人和债主也要寻了合适的……葛大壮盘算着举债要做的事,瞧着姚晓瑜的眼睛亮成了灯泡。


    “柳婶,这块是洗衣服的地方,现在天冷,用厨房烧的热水洗。”


    姚晓瑜快走几步,给洗衣的娘子介绍工作区域,洗衣和晾晒的地方姚晓瑜主要放在了后院,连水龙头都接了过来,哪怕其他的零碎物件都没看到,也不妨碍负责清洗衣物的柳枝眼睛发亮的连连点头。


    热水洗衣,柳枝日子过的最好的时候都没想过能这么奢侈,便是要自己买捣衣棒之类的物件也值了!


    外面工作的地方走完一圈,姚晓瑜很自然的打开了房子的大门,雇工们满怀期待的抬眼,瞧见……一个杂物山?


    “小心些,别碰着了。”


    姚晓瑜也有点尴尬,新家要购置的物件挺多,因为精力条有限,后面还会有专门做事的雇工,姚晓瑜便只负责了购物流程,准备剩下的环节让雇工们搞定,但这么多也是她没想到的,不过姚晓瑜坚强的绷住了,装作没事人一样转头看向内务清理人员:


    “铁凤,肥皂扫把之类的日常物件都在里面,你要把它们规整出来。”


    潘铁凤的工作内容其实不包括这个,不过姚晓瑜有钞能力,算个夹板就没问题了。


    众人闻言重新看向杂物山,才发现里面都是全新的日用品,只是数量种类颇多,加上堆叠在一起影响光线才显得杂乱灰扑扑一片。


    “不过这些不着急,待会儿先把抹布之类的找出来,打扫完我和笑笑的房间再慢慢归置。”


    姚晓瑜并不掩饰自己对陶笑笑的特殊,与其后面因为所谓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引起不满,最开始把基调定下,以后自然也就习惯了,陶笑笑是一样,胖婶儿也是一样。


    “胖婶儿,厨房暂时就这些物件,哪里需要改动,或者需要添置什么物你跟我说。”


    姚晓瑜在现代的存款虽然吃喝不愁,但离买房还有一段距离,家里和租住的地方的厨房都是如出一辙的可怜兮兮,她实在是受够了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滋味,来到这边买了房子后,第一个大改就是在不影响承重的情况下,给梧桐小院配了个大——厨房!


    胖婶儿和她的学徒两个人在里面,一点不会有练习辗转腾挪的需求,就算在里面跳苏北辰的政委舞,都不用担心会绊着对方!


    “缺什么得做起来再说。”


    胖婶儿也明显很满意姚晓瑜提供的大——厨房,在里面转悠一圈后,嘴角已经是压不住的状态,要不是姚晓瑜还有事没说完,胖婶儿已经带着学徒出门采购食材了。


    见胖婶儿一副着急的模样,姚晓瑜也不耽搁,带着众人轻巧的绕过杂物堆,跟陶笑笑推开一楼的各个房门。


    楼下本来是大厅加寥寥几个房间的配置,姚晓瑜买过来,统计完雇工人数就开始了爆改,在不影响房屋稳固的情况下修出一遛带窗的小单间。


    这些单间都是现代基础没有厨卫的基础出租屋配置,一个房间大概二十平米出头,里面也只有两样大件:一个衣柜,以及一个一米五宽,两米高的木板床。


    “这些房间的大小都是差不多的,你们自己挑一个住。”


    房间因为太阳的照射角度,居住起来多多少少有些区别,姚晓瑜也不管众人怎么分配房间,只带着胖婶和范锦绣往旁边走。


    “胖婶儿,这个屋子是你住的;锦绣,这个是你的。”


    胖婶的房间坐北朝南,是最宽大的一个,里面除了衣柜和床,还有一个杂物柜,一套桌椅,配一个床头柜。


    范锦绣的房间地理位置和面积都要稍差一些,但里面有张很宽大的桌子,做起裁缝的活计颇为方便,姚晓瑜也没隐瞒自己打算让范锦绣把房间当工作间的事情,范锦绣在瞧见房间的面积和配置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犹豫了0秒便欣然接受。


    她家的铺子小的很,前面卖货后面住人,照旧也要在房间做事,姚晓瑜这边的条件可比她在家里舒服多了!


    众人也瞧见两种房间的区别,颇为羡慕的看着胖婶和范锦绣,却并不觉得不公平,有多少本事吃多少饭,手艺人的待遇好些正常。


    那两个最好的房间她们不会动心思,但剩下的房间可就各凭本事了——话是这么说,但众人其实没争多久,倒不是不知道看似一致的房间也有优劣,主要是姚晓瑜这边的最差的房间,也比她们以前住的好的多!


    底线都超过天花板,真为了那点子差别争的天昏地暗,到时候惹的姚家女郎生气,不让她们做事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1】吴妈:出自《城南旧事》。


    ————


    ————


    第182章


    众人在短暂的争夺战后飞快的确定了房间, 姚晓瑜利落的将写了雇工名字的纸条放进去,琢磨着回头定八块牌子挂在门旁边,省的出现走错了的事情, 还顺便能让不识字的雇工认一认自己的名字。


    读反是不可能的,姚晓瑜打算把牌子上的格式统一为“XXX的房间”,便是记不住自己的名字, 对对别人的门牌,看着后面一样的三个字,自然就知道从哪边开始读了。


    嗯, 回头还得抓紧把工作守则写出来,要是能记住个一条两条,雇工们也算是斗大的字识了一箩筐。


    制作木牌和写守则两桩事情被加粗放大到脑袋里的待办事项中, 姚晓瑜的劝学脑总算平息下来,带着众人继续看其他地方。


    “这里是解手的地方,大的小的解决完以后,用水桶冲进这个洞就行。”


    姚晓瑜指着简单隔断的三个蹲坑边说边演示,感谢什么都会的叶君书,要不是有他当金丝雀时候绘出的排水系统图纸, 以后梧桐小居门口每天都会摆着八个可移动马桶。


    “这边是洗澡的地方,水要自己烧,时间自己分配。”


    姚晓瑜并没有在这里花费太多心思, 主要没有热水器配备的时候,洗澡的条件都差不多,她在洁净女浴所下了长期订单, 只要雇工们过去,从头到脚都能搓的油光水滑。


    “吃饭的地方就是大厅的桌子,现在先凑合一段时间, 等东西都放好就能用了。”


    姚晓瑜一边简单的说着例如公共空间的打扫之类的细节问题,一边脚步飞快的沿着一楼走过一圈,才带着陶笑笑和潘铁凤上楼。


    二楼是姚晓瑜准备带着陶笑笑住的地方,也已经被大改过,统一的浅色大理石地板,两个主卧室,一个书房,一个饭厅,一个暂时还没想好做什么的空房间,配两个蹲坑式的卫生间,还有并排的两个浴室,其中一个装了燃气热水器。


    这个仅有的燃气热水器也是叶君书的馈赠,虽然姚晓瑜执意给了钱,但这个国家研制出第一台燃气热水器的时候是在1979年,热水器放在外面已经不是有价无市的程度,而是压根没人听说过。


    也就是叶君书这个手工达人刚好去了德国,又刚好带了些必备的零件回国,才勉强拼凑出这么一个,连自己都没用上呢,就先给了姚晓瑜。


    “餐厅和卫生间是每天都要清理的,浴室有用过的痕迹就要打扫,书房和卧室除了我们说要清洁,一般五天打扫一回,有阳光的时候,被子和枕头要拿出去晒。”


    在姚家的时候,家务主力是温柔和周春花,有亲人的这一重身份,哪怕关系已经疏远,姚晓瑜也不好提太多要求,现在到了自己的地盘,做事的都是明码标价的雇工,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不过铺盖的拆洗缝合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姚晓瑜准备看看范锦绣的工作效率,要是忙不过来的话,这事就交给缝穷屋那边。


    姚晓瑜一条一条的说着要求,见潘铁凤记的连汗都冒了出来,也没再将每日清理垃圾桶之类的细节一股脑丢出去,而是让她先做事。


    “先把我和笑笑睡觉的地方打扫好,今天休息要用。”


    现在天气冷,洗了澡能坚持蛮长一段时间,姚晓瑜也不指望潘铁凤有什么清洁魔法,时间有限,把最要紧的事情做了就行。


    “好。”


    确定了事情的先后,潘铁凤心里就有了底,风风火火的下楼拿清扫工具,姚晓瑜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一边懒洋洋的翻书,一边对陶笑笑说道:


    “那个空房间是给你打发时间的,木雕石刻,说书唱戏,飞镖射箭……有什么想玩的跟我说,自己准备也行。”


    人多少都有些爱好,没表现出来可能是出于时间或者场地,又或是其他的限制,姚晓瑜没搬家的时候自己都是个住客,陶笑笑便更是拘束,现在有了新房子,姚晓瑜便给陶笑笑专门划了块地盘出来。


    陶笑笑看着姚晓瑜亮晶晶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


    “没什么想玩的。”


    这并不是什么推脱之词,她是真的没有多少兴趣,从小被当成牛马使唤累狠了,好容易抱着姚晓瑜大腿过着吃喝不愁的日子,休息的时候她只想把以前缺的觉补回来,那个老大夫可是说了,她根基有缺,不调养以后可能哪天嘎嘣一下就没了。[2]


    陶笑笑的好日子可还没过够呢!


    更何况姚晓瑜的日常真的很丰富,点了自动跟随的陶笑笑觉得跟着姚晓瑜的生活就足够精彩——看过电影,吃过西餐,打过长枪,去过义诊,见过宴会的觥筹交错,玩过角色扮演的步步惊心,时不时还有坑蒙拐骗抢偷的让她练手……小房间的雕刻不能说不好,只是相较起来过于平淡。


    “那就先放着,回头有兴趣再说。”


    陶笑笑一时做不出决定,姚晓瑜也不逼她,两人一个看书一个趴在椅子上睡觉,一下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胖婶儿和学徒将晚饭端了上来。


    这种跑腿的活计本来不该由胖婶做,但今天都是第一天正式上工,众人还没有形成做事的默契,胖婶儿瞧着这群很忙但不知道忙什么的雇工颇为心累,只能自己先顶一顶,等磨合好了再卸担子。


    姚晓瑜下午看书看的入迷,压根没给胖婶送饮食偏好的担子,陶笑笑睡的天昏地暗,更是将这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胖婶只能自己试探性的做了几样小炒,想要从侧面探究姚晓瑜的味蕾,但她没想到,姚晓瑜的第一句话提的不是味道,而是分量。


    “就这么点吗?”


    姚晓瑜看着面前的两碗米饭,皱着眉问道,胖婶的分量把控的其实不差,饭菜加起来填饱两个成年女性的肚子绰绰有余,问题是陶笑笑的食量一点不普通,这么一碗也就起个开胃的作用。


    “我再去炒两个菜。”


    胖婶儿看了一眼桌上的五菜一汤,虽然觉得分量已经足够了,却还是条件反射性的提出了解决方案,姚晓瑜诧异的瞧了眼胖婶儿,后知后觉的发现两人好像有什么误会。


    “我跟你说了笑笑饭量大的事情吗?”


    姚晓瑜把脑子从书堆里挖出来,试探性的问道。


    “……”


    好的,她知道了。


    “外面的小贩应该有卖卤牛肉的,多买些回来。”


    姚晓瑜将银元递过去,头疼的揉揉脑袋,打算待会儿就把注意事项的纸条给写了,没厨师的时候都没饿着笑笑,现在厨子雇佣起来了,反倒差点亏待了人,这都什么事儿啊。


    “我记得你说明天早上吃面,现在已经把面条做好放着了对吧?”


    现在煮饭也来不及了,好在姚晓瑜刚刚听胖婶儿说话的时候还算用心,多少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是。”


    胖婶在姚晓瑜说出陶笑笑饭量大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茬,有些庆幸的点头。


    “先把面条煮了端上来吧,记得多放点鸡蛋。”


    姚晓瑜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有些怀念——以前她懒得出门,陶笑笑不想花钱又不想吃存粮的时候,就会煮鸡蛋面填肚子,姚晓瑜看到了就会买点卤肉让她就着面吃,本来以为有厨子以后,这种拼凑吃食已经成了历史,结果到了新家的第一餐还是鸡蛋牛肉面……


    “放多少个呢?”


    胖婶试探着问了一句,虽然觉得姚晓瑜是个大方的性子,但初来乍到,她还是不大确定女郎口中的多是多少,毕竟感觉这东西向来做不得准——在上一家做工的时候,主家也说多做点,结果点心只多做了两三块的分量,主家那边就说做的太多,最后罚了好些钱。


    “还有多少个?”


    姚晓瑜盘算着陶笑笑的饭量,琢磨着晚上得给人塞点宵夜,也不知道那小贩的肉粽子有没有卖到这一片……


    “八个。”


    今天要买的东西太多了,鸡蛋又是个易碎的,胖婶儿只买了十个回来,给自己炒了两个下饭,剩下的还放在厨房没动。


    “全煮了吧。”


    姚晓瑜丁点没犹豫的说道,要是百来个鸡蛋她还会说下使用数量,八个……晚上给笑笑多买点夜宵吧。


    “成。”


    胖婶虽然对姚晓瑜的大方有些惊讶,但主家说了她也不犹豫,直接便下了楼,可能是牛肉小贩刚好路过门口,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胖婶儿便带着一盆子面条和切片的牛肉回来了,陶笑笑的晚餐也就此解决。


    时间一晃就到了夜晚,姚晓瑜和陶笑笑都做好认床的准备,但往枕头上一倒被子一盖,很快便睡熟了,反倒是楼下住着单间的女子们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其中以洗衣工柳枝为最。


    柳枝有个对谁都不会说的秘密:她杀了自己的丈夫,还把丈夫的四个好友卖给了日本人,现在他们要是没被丢下船喂鱼,应该已经成了奴隶,她希望这些人在奴隶的苦日子中能活的长久一些,多吃些苦头再死。


    她成了自己最不耻的牙子,但柳枝一刻也不后悔——朱征夫,周光权,赵宏,沈岿,他们就是四头畜生,轻飘飘的死了才是便宜了他们!——


    作者有话说:2026年1月1日起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136条规定,对违反治安管理的记录予以封存,并不得向任何单位和个人提供或公开。(包括吸毒,□□,酒驾)(政审:)


    提出的核心人物:朱征夫,周光权,赵宏,沈岿。


    云南禁毒,北京禁毒,广西禁毒的抖音官方号已经自主注销。


    ————


    第183章


    柳枝出生在普通人家, 据说她不记事的时候,家中还算富贵,但柳父染上大烟以后就把家业抽没了, 柳枝有记忆以后,昏暗破败的房屋,躺在床上吞云吐雾的爹是家中永恒的固定模板。


    因为破船的三千钉都要被换马蹄土, 柳枝从小就跟着母亲承担家务,还要去外面接些活计补贴家用,柳母是个标准的旧时代女子, 即使被柳父牵连的根本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也不让自己和女儿说丈夫的一句坏话。


    但柳母在以夫为天的同时,也尽了最大的能力养育女儿, 她会偷偷攒钱给柳枝买好吃的,会在柳父打人的时候挡在柳枝身前,冬日将所有的厚衣服裹在柳枝身上,女儿生病会给医生磕头求药,然后用性命为赌注,去山上寻值钱的药材还债。


    正因为母亲对女儿的爱真心实意, 柳枝才没办法彻底摆脱这个家庭,她最后也认了命,只打算等到能嫁人的时候寻个不好惹的夫婿, 以毒攻毒的制住柳父——直到柳父卖无可卖,将主意打到了女儿身上。


    柳枝到现在都记得那一天:男人的惨叫划破长空,母亲浑身血迹, 一手握着卷刃的柴刀,一手拎着晃悠悠的辫子走出来,以前总是哀叹她们命苦的邻居们跟鸡崽子一样挤成一团, 说她们坏话的老头哆嗦的像是风中落叶,衙役或者叫警察的那些人将母亲围住,却没人敢上前。


    母亲很瘦,却走的很稳,眼睛里像有团火,她似乎想要张开手抱一抱柳枝,手上的沉重却阻止了她的动作,最后她也只是轻声跟女儿说了几句话。


    “这房子是我们家的,契纸在你存钱的地方。”


    柳枝明白母亲的意思,没哭没喊,只是定定的点头,母亲豁出命给她劈开一条路,她不会再将自己交到别人手中。


    “娘,你放心,我长大了,能守得住家。”


    因为从小吃不饱,十三岁的柳枝看着也就十岁出头,体型在许多时候跟震慑力成正比,但柳枝并不担心,母亲已经用人头告诉她守住家财的方法。


    “若是家里的亲朋好友过来,打着长辈的名号要住下……”


    柳母没有说下去,柳枝也没有让她说完,瘦小的女孩将背在身后的手放到身前,月色照着物件一片明亮——她手中竟也握着把雪亮的菜刀。


    “人被烧会死,下药会死,没了脑袋也会死,要是他们真的这么做了,娘您在黄泉路上慢些走,我到时候把所有人都带下去,大家一起走。”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别说柳枝家还有个房子,便是家中连条完整的裤子都没有,十三岁的柳枝本身就是一笔财产,要是不表现的强硬些,前脚柳母被带走,后脚就有人闯进来,过两天可能就被提脚卖了。


    “好姑娘,以后好好过日子。”


    柳母愣了愣,终于露出个放心的笑,她女儿向来不说假话,能狠得下心,她这个当娘的闭眼也能放心。


    “以后找夫婿的时候将眼睛擦亮些,别找沾了大烟的。”


    柳母随手将辫子连着脑袋往官家人那边一丢,将柴刀插在女儿身边的泥地中,留下最后一句话,便跟着官府的的人走了,柳枝把柴刀抽出来,被腻滑的手感弄得皱了皱眉,拎着两把菜刀到了井边,舀了小半桶水出来。


    井是柳爷爷那一辈打的,当年是为了方便,到柳枝长大的时候,已经成了家里收入来源——城里除了几口深水井,剩下的都是苦水,洗衣清洁也就罢了,众人吃饭的时候,都要专门从外面买水,柳枝家是甜水井,也有几位客人。


    “哗啦——”


    柳枝用手舀了水泼在柴刀上,就着明亮的月色,用布擦掉上面的血迹,等柴刀只剩下劈砍的痕迹后,便从旁边摸出磨刀石,一下下的磨起来,听得本来想要打听消息的众人硬是不敢说话,最后三三两两的散去,而在梦中,那磨刀声依旧有规律的响起……


    柳父没头的身子还在房间放着,柳母从头到尾都没有逃跑的意思,官府的判决下来的很快:妻杀夫,秋后问斩。


    然后柳母就在三天后死在了大牢里。


    一直秉承有理无钱莫进来,但这次真的什么都没做的官府:……


    “……找大夫看过……油尽灯枯……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听着官方那边的解释,柳枝默默把母亲的尸体背了回来,中医西医轮番找了一通,确定跟官府说的一样,便接受了现实,给双亲办了丧。


    嗯,母亲入土为安,父亲随手丢到乱葬岗了,不是不想丢臭水沟,主要是怕引起疾病。


    柳枝后面的日子过的很平静,虽然亲朋好友们觊觎家产的不少,但柳枝烧了几户人家,在几户人家门口磨刀,留下一方针对弄死八方的宣言后,众人便恍然大悟的发现柳枝是个能够守住财产的独立女郎,识趣的不再打扰她的生活。


    再后来,柳枝便成婚了,丈夫很穷,但她很喜欢——男子的祖上是跟着林大人虎门销烟的士兵,亲口说过就算死也不会碰鸦片。


    平静的日子过了两年,丈夫在当地也有了几个好友,柳枝却始终没有怀孕,她面上平静心中却忧虑,整夜无法入睡,却因此发现丈夫不知什么时候抽起了大烟,再确定她没看错那个吞云吐雾的身影后,柳枝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身孕。


    柳枝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知道坏种子发不出好苗子,镇上有个吸大烟把自己吸的就剩一口气的少爷,因为是家中的独苗,他家里花重金找人传宗接代,那寻来的女子也争气,在少爷断气前大了肚子,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儿子。


    因为这孩子是独苗的独苗,家里自然当宝贝养着,只一点管的严:无论如何不许碰大烟。


    但越是禁止就越是好奇,这孩子在十几岁的时候还是尝试了一次,但就这么一回,他就有了瘾——吸毒者的后代再接触到毒品的时候,更容易成瘾。


    柳枝不想给吸大烟的人生孩子,也不想要生出这样的孩子,两人没有子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桩事。


    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血染刀锋的意思,只挑了油灯坐在桌前,准备跟烂掉的丈夫和离。


    可男人不同意,软言央求跪下保证都无效后,竟然伸手掐住柳枝的脖子——然后他自己的脖子就被割开了口子。


    和平的分开不愿意,柳枝又不愿意接受所谓殉情的结局,那就只能请求丈夫独个儿过奈何桥了。


    或许是人死前总得说些什么,男人最后没说什么后悔之类的话,只说了他头一次陷入深渊的前因后果:他身边的四个好友,是当年毒贩的后代,但跟他没落下去的祖辈不同,这些人的家族改头换面,现在已经披了官皮。


    男人一直以自己的身份为豪,直到他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以后,他的信仰便塌了。


    最后男人叫着柳枝的小名没了气息,柳枝趁着天寒地冻,将他的身体暂时安置在隐蔽处,悄悄打听起那四个好友的消息,确定男人说的是真的以后,便寻了个机会把人给卖了。


    因为是第一次做牙子,她没什么经验,不小心把人都给绝育了才出的手,然后她也不想再留在这伤心地,将值钱的东西卖掉以后买了火车票,一路辗转来到上海,虽然钱财除了自己用也没有别的损失,但居上海大不易,她还是得四处找活,然后就被葛大力给推荐了过来。


    天知道她瞧着这边的待遇的时候有多惊讶,爹娘虽然给她留了房子,但偏远地方的岗位本来就少,除了缝补绣花之类的活计,几乎没有女子的赚钱空间,等丈夫来了,家里虽然多了个赚钱的人,却也多了个吃饭的,还是苦兮兮的过日子。


    哪怕是到了上海,因为自己也就赚个糊口的粮食,虽然身上有一笔小钱,柳枝也不敢轻易动用,依旧是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毫不夸张的说,她来到这边才吃上了头一顿饱饭。


    ***


    葛大力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做梦。


    “哎哟,娘,你掐我干嘛!”


    葛明雅小小声的抗议,她自己是有单独的房间的,姚晓瑜是按照胖婶儿带着两个学徒准备的满配房间数量和生活用品,但胖婶儿只带了一个学徒,就便宜了小丫头葛明雅,但以前小姑娘都是挨着娘睡,自己一个人实在是不敢合眼,最后还是跟娘缩在了一起。


    “我听说梦里掐肉不会疼……”


    葛大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葛明雅翻了个白眼,觉得名字影响性情这话有时候还真没错:她娘以前挺聪明的,改了名字以后越来越憨了。


    “那你掐自己啊,掐我干啥。”


    话是这么说,但小姑娘很能理解娘的心情,因为她今天也跟做梦一样,不对,是做梦都做不了这么好。


    刚来就从头到脚的洗了澡上了药,然后分到一身的新衣新鞋,有自己的独立房间,被褥也是主家提供的崭崭新,吃饭管饱就算了,厨子还说主家十天能供一顿肉……葛明雅躺在床上的时候,是真的觉得立时死了也甘心!


    月落日升,黑夜转白。


    被生物钟叫醒的姚晓瑜起身洗漱,还没来得及期待胖婶儿的早餐,就先迎来一位重要人物——皮康秀听到姚晓瑜搬家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上门催稿了!


    第184章


    “年也过了, 家也搬了,是时候开新文了吧?”


    皮秀康无视了楼下还没处理完的,满当当放着杂物的桌子, 一双眼睛死盯着姚晓瑜,大有个不给说法他就不走了的意思。


    半年啊,一条小鱼知道他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明天我就开始写稿。”


    姚晓瑜也不耽搁, 直接给了个准确时间点,皮秀康却只是冷笑一声。


    “明天写稿,那什么时候能交稿呢?”


    他好歹也是在报社摸爬滚打过好些年的老编辑, 作者的小手段见得多了,姚晓瑜的这个文字陷阱对皮康秀来说跟透明的差不多。


    “……”


    姚晓瑜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停笔一两天会让写手焦虑, 但时间长了就是一件颇为快乐的事情,她现在关于新文的大纲都零零散散,加上找回原来的写作状态的时间……


    皮秀康看着姚晓瑜这幅熟悉的模样,眼睛一眯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已经被舒适生活腐蚀的姚晓瑜哪里是火力全开的经验丰富的编辑的对手,不知不觉就给出了确切的供稿日, 好在姚晓瑜多少还有些理智,将最初的一万字的交稿时间定在了一旬后。


    十天搞定大纲加正文的一万字,虽然对码字复建人来说有些艰难, 却也算不上特别繁重,至少吃饭睡觉的基本时间还是有的……应该?


    皮康秀把姚晓瑜这条咸鱼成功翻身后,也没有在梧桐小院久留——趁着现在一条小鱼被他忽悠住就得赶紧跑, 不然姚晓瑜要是后悔了,他哭都没处哭。


    真不是皮康秀警惕心太重,有些事情不是亲身经历, 是真的没法想象作者能为了不交稿采取什么手段,那是真的能把自己说的话当放屁,抱着人大腿哭的一脸鼻涕眼泪啊!


    而且皮康秀对作者的吃饭邀约也有些ptsd——年前皮秀康去催稿,好容易让那个作者松了口,因为一时放松了警惕答应了吃饭邀约,结果吃完就不想交稿了,还美名其曰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皮秀康吃了他家的饭,就要允许他继续拖稿。


    听到这个似乎很有道理却有狗屁不通的拖稿理由的时候,皮康秀是真想给自己一顿大嘴巴子:知道作者为了拖稿能怎么诡计多端,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个回到邀请前的机会,他就算饿死,渴死,把嘴巴用针线封死,也绝不会沾那个作者家里的一点吃食!


    但时光是不能倒流的,皮秀康也只能记住这个教训,将不吃不喝不多留的三不原则贯彻到底,避免跌入类似的坑中。


    ……


    吃了早饭的姚晓瑜握着钢笔坐在桌前,觉得万事万物都有意思——头发可以编出一脑袋的小辫,纸张可以叠成青蛙宝塔,桌面适合关节进行敲击创作,连阳光下的微尘飞舞的都是千姿百态……总之,除了写稿这件正事,一切都显得有趣极了。


    磨磨蹭蹭半上午,一顿操作猛如虎,看看输出零点五,姚晓瑜活动了一下嘎吱作响的关节,认识到复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工作,便将重心从长篇小说转移到了相对简单的短篇身上,而众所周知,短篇往往是某些感悟和抒发,这就需要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所以……


    “笑笑,我们出门!”


    左右离交稿还有十天,没准在大街上走走,灵感就自动过来了呢。


    姚晓瑜也不指望自己能写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好书,她只想要寻个合适的短篇题材,划拉出个几千字恢复手感,顺利交稿赚钱就行。


    家里现在可有十张吃饭的嘴,一人一天一斤米,一个银元都不够吃两天的,姚晓瑜以前觉得工钱的构成不合理,现在数量上去了,才明白管吃管住是有多大的福利,身上没入账,存了再多钱都觉得心里慌。


    上海的街道繁华热闹,流动的不流动的小贩都在卖力吆喝,姚晓瑜很快就迷失在食物的香气中,在一个卖饼的小摊前坐下。


    “来两个奉亲饼。”


    奉亲饼其实就是常州菜饼,也有叫烂菜饼,萧公饼的,但小贩起的这个名字也不能算错,因为这饼子的诞生就来自对长辈的孝心——


    据说在明末的时候,有个常州人萧公亮的母亲因为年老牙落,吃不得多少东西,萧公亮心里焦急,便做了这种菜饼给母亲吃,后面因为适口开胃,不需要过分咀嚼,吞咽也好消化而逐渐流传来开,被人称呼一声萧公饼。


    奉亲奉亲,奉养母亲,正合了萧公饼的故事,比常州菜饼易记,比烂菜饼勾动食欲,姚晓瑜觉得这小贩实在是个妙人。


    菜饼端上来的很快,姚晓瑜尝了一口,滋味不差,就是里面的馅料少了些——春天还没来,哪怕是不值钱的萝卜叶子都是实打实的洞子货,比白面贵得多,饶是摊主卖的价高,也只能做皮厚馅少的减料版,不然就得亏本。


    姚晓瑜吃着饼子,瞧见有个穿着单薄的男子走过来,冲着摊主说了些什么,见摊主摇头,先是做出哀求的姿态,然后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提起拳头想要打人。


    “啊——”


    惨叫声不是摊主的,在姚晓瑜让陶笑笑冲过去帮忙之前,摊主反应飞快的用铲子给了那男人一下,男人挨了这么一下后似乎清醒过来,连滚带爬的跑了。


    “再来两个奉亲饼,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多放点儿菜。”


    姚晓瑜瞧着实在好奇,加上饼子除了菜少了些,滋味的确不差,就用了个三明治提问法。


    “好嘞,那人想在我这边做工,我哪里雇佣的起啊;这个时候的菜实在没法多放,贵得很。”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摊主也用的是三明治式的回答,姚晓瑜又追问几句,总算勉强弄清楚那个男人的事,其实也就一句话:男人求职不成,怒而动手。


    “别说我这么个小摊子不需要雇人,便是要雇佣,也不会找个烟鬼!”


    摊主气咻咻的说道,谁敢找抽鸦片的干活啊,也不怕瘾头犯了把东西卖了换大烟抽,别说什么能忍住,前两天她还看到连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头子,拖着棺材板进了当铺,拿着钱转头就去吞云吐雾了。


    说句难听的,但凡她知道那是个抽大烟的,却还是雇了鸦片鬼做事,被坑的倾家荡产那她也是活该!


    姚晓瑜听着摊主的话头,又多打听了几句,才知道现在虽然鸦片遍地都是,但除非是拒绝不了的关系户,稍好些的岗位都不会雇佣抽大烟的人,这是没有明着写出来,但被所有人默认的潜规则。


    姚晓瑜听了这条规矩,脑袋里闪过什么,她飞快的抓住,越琢磨眼睛越亮,有些激动的看向陶笑笑:


    “吃饱了吗?”


    刚咬了几口饼子的陶笑笑:……


    “差不多了。”


    陶笑笑一边说着,一边将饼子抓在手里,半分钟后就跟着姚晓瑜上了黄包车,一路飞驰的回到梧桐小院。


    “想吃什么自己买,没大事不要敲门。”


    姚晓瑜将两个银元塞到陶笑笑手里,风一样的卷上二楼,重重的把门甩上,抄起钢笔就是一连串的潦草字迹,只留下陶笑笑看着惊呆的雇工们叹了口气,给车夫接了账,才进门收拾乱摊子。


    “继续做自己的手上的事情,胖婶儿,回头晚饭放到桌上的时候不用叫人……”


    陶笑笑咬一口菜饼说一句话,慢慢将惊呆的雇工们归位,这不是姚晓瑜有灵感后不管不顾的第一回 ,也绝不是最后一回,陶笑笑希望雇工们能够尽快习惯。


    毕竟她家的女郎,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要是雇工们真的因为不适应而丢失了这份工作,后悔的绝对不是姚晓瑜。


    姚晓瑜并不知道陶笑笑短暂的兼职了一下管家的角色,她正在五官乱飞的奋笔疾书,但手速还是赶不上脑子里文章生成的速度,只能越发的投入,而越是投入脑中剧情就发展的越快,也就越跟不上,于是姚晓瑜就这么凭借一己之力达成了内循环。


    天黑了又亮,酸软的手终于握不住任何东西,钢笔吧嗒落在桌上,笔尖已经有了轻微的分叉,而姚晓瑜也终于从不知道该称为心流还是疯狂的状态中回神,后知后觉的感到疲惫。


    “咕——”


    肚子在抗议,姚晓瑜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却听到全身骨头传来的脆响,紧接着就是熟悉的眼前一黑,甚至让她有些怀念、


    啊,这酸痛的手指,这噼啪作响的骨头,这天旋地转的状态,多么熟悉的熬了大夜后的感受啊。


    虽然已经有半年没体会过这种滋味,但姚晓瑜还是很熟练的放缓了动作,一步一挪的打开房门,下意识的低头……


    我的食物呢?


    以前姚晓瑜因为写作时间太长饿晕在房间里过,要不是被陶笑笑及时发现,姚晓瑜可能已经跟父母团聚了,但她还是适应不了定期的敲门提醒服务,所以双方在相互退让后达成一致:


    如果三天内姚晓瑜没有按照生物钟进餐,陶笑笑不会叫她,但会把食物放在门口,第四天的姚晓瑜还没有进食迹象的话,陶笑笑会破门而入。


    姚晓瑜想了想人体的忍耐极限,果断答应下来,到搬家为止,她的门并没有进行过更换。


    “粥在餐厅,要我端过来吗?”


    陶笑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姚晓瑜转头才发现地上虽然没有食物,但人就在旁边大马金刀的坐着,用不多的脑细胞理解了一下陶笑笑说的话,姚晓瑜摇摇头。


    “我先去洗漱。”


    她接受不了不刷牙就吃东西!


    第185章


    姚晓瑜简单打理好自己, 总算坐在餐厅喝上了一口热粥,胖婶儿的手艺很好,大米粒粒开花, 瘦肉只香不腻,姚晓瑜灌了两碗,总算摆脱了一动就眼前发黑的状态。


    “我去睡一觉, ”


    肚子里有了东西,困劲儿就泛了上来,姚晓瑜甩甩疼中带酸的手, 也不打算逼着自己在桌子面前鬼画符,但刚走几步,又想起还有桩事要做:


    “让葛大力给我买根钢笔回来, 要是不知道买什么牌子,就拿我桌上的那根去贺家书局。”


    小姑娘葛明雅是打着跑腿的名义招进来的,但六岁的小丫头能做什么,活计自然是葛大力兼任。


    姚晓瑜从钱袋里掏出几个银元放在桌上,自从能靠着稿费吃饭以后,姚晓瑜的钢笔墨水一类写作用品都是从贺家书局买的, 陶笑笑以前没少跟着去店里,闻言自然的点点头。


    “要是胖婶能买到牛肉,让她切些出来跟土豆一起炖, 我睡醒了配着米饭吃。”


    大户人家都是小贩主动挑了肉菜上门的,梧桐小院还没富裕到那种程度,雇工们才刚刚开始磨合, 加上胖婶儿也想让花晴多学些东西,所以都是趁早上采购,不过现在临时去买也问题不大——如果肉还没卖完的话。


    花晴就是胖婶儿带来的学徒, 姓氏是原本就有的还是胖婶儿给改的姚晓瑜不清楚。


    姚晓瑜将两件事说完后也没再耽搁,把桌上的蜂蜜水一饮而尽,回到房间往床上一倒,连遮光眼罩都没来得戴上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再醒来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


    位移开门,洗漱清洁,等姚晓瑜把头发用橡皮筋扎牢后,土豆炖牛肉已经连着米饭放到了桌上,姚晓瑜试了试味道,果断开始暴风吸入。


    牛肉被炖的软而不烂,里面的筋已经成了果冻状,甚至不需要牙齿的辅助,只要舌尖轻轻一抿,就会整个的化开,土豆已经被炖成了半融化状态,全数吸收了牛肉的滋味,用筷子小心翼翼夹到嘴里,再配上一大口米饭,碳水配碳水的快乐简直爆棚!


    两海碗的吃食下肚,姚晓瑜虽然觉得肚子里还能多塞点,但想着自己睡了一天,为了保护肠胃,还是忍痛放下了筷子,准备工作一会儿消化下再来吃。


    “纸张和墨水是贺掌柜送的,说是给你试试好不好用,钢笔要是用的不顺手,三天内还回去就行。”


    陶笑笑指着多出来的东西说道,姚晓瑜是个某件东西好用就一直用的人,贺掌柜看出姚晓瑜不愿费心的性子,又想要多赚些钱,便无师自通的推出了免费的试用装和试用期。


    具体就是进了什么姚晓瑜可能用得上的,售价高利润大的物件,便会分一点儿送来试用,稿纸和墨水都是如此,至于钢笔这种利润大也不能拆分的物件,则会给姚晓瑜几天的使用期限,要是想买就留下,不想买送回去书局就行。


    “我知道了。”


    姚晓瑜点点头,在给自己做了三分钟的心理建设后,开始试着梳理新文的大纲:十天期限已经过了两天,这本书她还一个字都没写呢。


    可能是短篇复建真的有用,也可能是新换的钢笔非常顺手,十分钟的功夫,姚晓瑜便把大纲的开头捋顺了,她也没有接着一路向下,而是直接换了稿纸开始写正文。


    散碎的大纲固然可怕,但没有存稿才更令人惊慌!


    姚晓瑜的新文章是年前就有的思路,当时她是想要写个蹭一把留学生的热度,写一篇国外生活的故事,但从不同人口中收集了或多或少或真或假的素材后,这个故事便不知不觉从单女主成了群像文,本来找回手感后四天搞定的工作量,硬是拖到第九天晚上才勉强完成。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姚晓瑜看着比之前精彩不知多少的故事,满意的把稿纸收好去吃饭,陶笑笑已经在餐厅等了好一会儿,见姚晓瑜过来坐下,才终于动起了筷子。


    “不是说了我要是没准时过来,你就先吃吗。”


    陶笑笑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只当没听见姚晓瑜的念叨,她家这女郎样样都好,就是不会心疼自个儿,在姚家的时候肚子都不舒服多少回了,人家大夫都说了,管它一日两餐还是一天三顿,姚晓瑜得按时吃,不然肠胃要得病,可这人写起东西不要命,大夫的话只当耳旁风。


    之前在姚家她们一上一下的住,还有姚家人挡着,陶笑笑想让人按时吃饭都没法子,现在好容易能靠着一起吃饭让姚晓瑜的三餐准时些,陶笑笑怎么可能轻易妥协。


    姚晓瑜看着陶笑笑装听不见,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在心里琢磨着得买个闹钟回来,不然天天这么等着,小姑娘的胃哪里受得了。


    话说回来,现在上海有闹钟卖吗?


    姚晓瑜将这个念头藏在心底,拿了筷子想夹两根白菜丝,写多了字的手却疼的下意识一抖,让筷子连着白菜丝吧嗒一下落到了桌上。


    陶笑笑被声音吸引的看过来,本来想换勺子喝点汤凑合的姚晓瑜见瞒不住,只能瞧着陶笑笑风风火火的下楼上楼,不多时给她端来一盘子翠的舒心的青豆泥。


    “这是花厨留给自己吃的,你先填肚子,厨房在做鸡蛋肉饼汤,葛车夫已经去找大夫了。”


    陶笑笑因为家里连带着亲戚都没有一个像人的,实在是叫不出姐婶嫂婆一类的尊称,但直接称呼名字也不大自在,最后她折中了一下,对雇工们一概用姓氏+职位称呼,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双方都适应良好。


    姚晓瑜听着陶笑笑一连串的安排,默默把自己其实没什么的辩解的话吞到了肚子里,用左手舀了一勺青豆泥填肚子,不忘摸摸自己的小钱袋,掏出几个银角子让陶笑笑给胖婶儿送去。


    这是人家给自己做了吃的小食,不在供应范围之内,不能因为特殊请款就不给钱。


    青豆泥是蜀地的甜口小吃,是把豌豆反复研磨,倒进锅中加了油的白糖浆后不断翻炒搅拌,然后将上面的浮油滤进起锅的小点心,但这个做法只是听着简单,糖浆和油脂的配比,融化的程度,豌豆加入的时机……有哪里没讲究到,青豆泥的颜值和味道都会直线下跌。


    胖婶儿显然很擅长做青豆泥,满当当的一盘子瞧着跟翡翠没什么区别,勺子放进去连丁点儿阻碍都没有,姚晓瑜看的颇为心动却不敢吃——这东西跟被封存的鸡汤米线一样,别看上面一点儿白烟没有,不吹吹再进嘴巴,就等着被烫出一嘴的泡吧!


    青豆泥用盘子装而不是用碗,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盘子散热快。


    姚晓瑜边吹边吃,因为舀食物用的是左手,加上青豆泥的保温效果的确惊人,一份青豆泥还没吃完,葛大壮已经带着头发比胡子白的老大夫上来诊脉了。


    老大夫明显没少见过跟姚晓瑜类似的情况,她娴熟的用把脉和东拉西扯让姚晓瑜放松警惕心,然后趁着姚晓瑜不注意,拿了块板子往姚晓瑜手腕上凸起的地方一拍,姚晓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而跟着疼痛一起到来的,是手腕上的平整。


    “那是什么?”


    姚晓瑜本来没太在意这个包包的,毕竟民国卫生条件有限,去街上走一圈莫名其妙多出点细小的伤口,或者身上的哪里多个包是挺正常的事情,姚晓瑜不知不觉受到伤害的情况虽然不多,却也是有几回的,但看老大夫的表现,好像这个包跟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然后二十一世纪的姚晓瑜就被民国时期的医馆顶梁柱老太科普了腱鞘炎和积液的医学知识——现代的姚晓瑜生活作息良好,码字习惯合理,作家的职业病一个没有,她也对此一无所知。


    “还好发现的早,要是等里面硬实起来了,那就得用火针扎了。”


    姚晓瑜听着老大夫的感叹,看着她抽出来比划的长针,默默打了个哆嗦,决定回头就奖励陶笑笑一只烤全羊——从自己身体里挤凉粉什么的,听起来就很糟糕啊!


    送走了大夫后,被吓住的姚晓瑜也不打算继续捋大纲了,她乖巧的用左手吃了晚饭,迅速上床睡觉,然后在第二天收到了来自叶府的爆米花机,还有叶君书的手写信。


    信上的内容不多,打头是一堆礼貌的客套话,然后是爆米花机的使用指南,穿插着对其他的电器的使用评价的关心,说了些需要其他机器尽管来信的话,最后写自己在看一本明朝人的美食游记,问姚晓瑜感不感兴趣。


    姚晓瑜当然有兴趣,她对回信也充满了热情——如果不是拿笔的时候感觉到什么,抬头就对上陶笑笑的视线的话。


    姚晓瑜:……


    她默默的离桌子远了些,更远了些,直到皮康秀卡着点过来要稿子,姚晓瑜都再没写上一个字。


    第186章


    “这个题材比我想的要难写。”


    姚晓瑜皱着眉说道, 拿了鸡肉干慢慢磨牙,皮秀康坐在桌前一声也没有回应,整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在小说的世界。


    一条小鱼的新书节奏一如既往的快, 开篇便勾勒出三个主角,被选中出国留学的凤家幼女,用嫁妆换了船票的郎家五娘, 不想当老妈子架舟出海搏命的方家三丫。


    故事的开篇是凤家正在举办宴会,觥筹交错的好不热闹,让凤家长辈也难得有了笑脸——凤家在清朝的时候是做官的, 但民国时期没能上船,早就一年不如一年。


    而在外面热热闹闹的时候,凤家幼女正在脱掉身上男子的外衣, 又拆了发髻,换了适合女子的装束悄悄来到宴会上,此时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她出来也只是走个过场,母亲并不知晓她晚来的原因,在宴会结束后抱着女儿叹息了好一会儿。


    她们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人家, 男子还有被贵女看上潜力下嫁的可能,女子的婚事却难得很,这次好容易开了宴会, 她寻到了好几个合适的儿郎,却因为小女儿不在没法定下,也不知后面还能有什么样的姻缘。


    放在平时, 凤小满会跟母亲一样焦虑:女子嫁人相当于第二次投胎,寻不着好人家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凤小满是凤家幼女的乳名,因为出生在小满当天得了这名字, 家里叫她一声小满,有时候也按照排行叫她三娘,凤小满以前也说过想要个正式的名字,却被许多话给顶了回去,比如女子名字应该由夫君起,再比如外面没人称呼女子名字,久而久之,凤小满也就习惯了。


    错过可能的好姻缘的确令人难过,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实在是没法将注意力集中在姻缘上,凤小满胡乱哄了母亲走,她便躺在床上合了眼,却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谁不知道凤家幼女最是循规蹈矩,可她今个儿却在大哥的央求下女扮男装,去做了那替考人,还不是一般的考试,是用庚子赔款出国留学的名额。


    大清虽然亡了,但从最后三年开始的留学生制度却一直没有改变,想去的人太多,名额又有限,那就只能开启选拔:虽然都知道是萝卜坑,但过场总是要走一走,显出现在已经时代不同,人人都有机会。


    而凤大哥抓住了这个机会,把自己立成了公平的招牌——以前家里做官,但现在朝中无人,就是普通人家,但破船还有三千钉,面子情总比其他真正底层上来的厚实几分,加上识趣懂颜色和良好的钞能力,但凡他表现的像个正常人,名额妥妥的有他一个。


    但凤大哥吸了大烟。


    是被迫还是主动凤小满不知道,总之她被拦住的时候,大哥的瘾头已经发作,要是强行上阵就是妥妥的灾难现场……好在宴会虽然迟了些,却没出什么纰漏,她赶鸭子上架的表现除了被说句扭捏,也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


    凤小满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但她大哥成功通过选拔,成为留学生的消息传出来后,大哥在回府的路上被打断了双腿,被人悄悄抬回家的时候还带着一身大烟的味道。


    腿断了肯定不能出国留学,可家里为了这个名额已经将资源用的所剩无几,凤家已经出不起第二次机会的价码了,凤家关门商量了什么凤小满一概不知,等父母再出来的时候,她听到了已经做好的决定:凤小满将女扮男装代替大哥,抓住这个机会出国留学。


    倒不是不想让凤二哥代替,但凤家的长子和次子完全是不同的风格,凤二哥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吃蛋白粉长大的,身上的肌肉穿的再宽松也掩盖不住,最关键的是还比大哥高了一个头!


    身高不够可以用增高鞋垫来凑,身高超过总不能砍脚吧!


    至于找其他亲戚家的孩子,凤家更是想都没想过:自家辛辛苦苦结的果子,凭什么让别家来摘桃子,到时候风光归来再张嘴把真想一说,那人顶着留学生的光环倒是不会受太大的影响,但凤家以后的路可就彻底断了!


    想来想去,倒是凤小满女扮男装替兄读书成了最靠谱的法子。


    刚好凤小满在之前的宴会中没怎么出场,可以用生病的借口久居深闺,男人戒鸦片也需要几年,回来以后直接换位——这是凤家人在商量之后都觉得能走的通的路。


    这完全在凤小满的意料之外,但她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连她自己都认同这一点,所以在轮船启航的时候,跟着留学生们一起走的凤国璋已经成了穿着增高鞋垫,把眉毛画粗的凤小满,她看着远去的故乡,心中满是迷茫:这个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


    夕阳西下,甲板上摸不清自己内心的凤小满并不打算错过晚餐:灵魂寻不到答案,总不能连□□也委屈了——然后她就瞧见了一个珠光宝气的年轻女子,眼中是跟她相似的茫然。


    这个女郎,或者说女孩就是姚晓瑜设定的二号主角,郎家五娘郎引璋,不过现在的她不叫这个名字了,顺利上船后,她就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朗星桥。


    她这辈子都不打算回到郎家,朗也不是取了郎家姓氏的一半,而是母亲的姓氏:她母亲的确有千万种不好,但没有母亲的帮忙,朗星桥也不可能顺利登船。


    相对于没落下去的官员凤家,郎家是政斗中稀里糊涂渔翁得利的幸运儿,但因为起点太低,家里别说往政坛走,便是在富贵人家中也只能算个中等,可这并不妨碍郎家觉得自己未来可期,毕竟许多风口上的猪并不觉得自己站在风口上,只认为自己真的能飞。


    作为即将发展起来的大家族,郎家对人口当然也十分看中,女子是一个个的往后院抬,男人一到年龄就娶妻,但心心念念的男丁就是一个没有。


    郎引璋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在自家是长女,在大家族排行已经到到了五娘——生男弄璋,生女弄瓦,引璋的名字似乎好听,其实也就是文雅些的招娣。


    她没有什么跟着一起出生的双胞胎兄弟,名字也没有带来男孩:龙凤胎剧本是八妹的,带来弟弟的剧本是十三妹的,郎家五娘就这么平平无奇的长大,平平无奇的到了出嫁的年龄,平平无奇的被安排了跟四十多岁的三婚男联姻。


    那个男人家里有十个妾室,所有的子女都算上,郎引璋嫁过去就是十八个孩子的娘,但他说等郎引璋嫁过来以后,可以让郎家男人做个小官,郎家便答应了下来,十六岁的郎引璋哭了三天,觉得自己还是接受不了这个剧本,于是她把嫁妆一换,直接逃婚了。


    这种大事本来是瞒不过人的,但郎五娘因为不受重视,从小就知道怎么绕过封锁线做小生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挣不到钱,可杂七杂八的人脉却攒了不少,全用上以后竟然真的奇迹般的跑了出来,连钱都没落下。


    朗星桥的母亲是旧式女子,生了儿子以后对女儿就没多少关心了,朗星桥的婚事她起先也反对,但从丈夫的前程说到儿子的前程后,朗母便松了口,也因为朗母的妥协,朗星桥并不打算将逃婚的谋划吐露出来,只打算等走人的当天把母亲的人捆了嘴堵了做个告别。


    但消息还是泄露了,怎么传出去的不知道,朗星桥艰难把母亲糊弄过去,转头就换了逃跑地点,直接将外地变成了外国,然后在打算捆住母亲告别的当天,看到一点吃了迷药迹象都没有的母亲。?!!


    毫不夸张的的说,朗星桥已经做好了嫁过去再逃跑的准备,但母亲只是往郎星桥手里赛了个布袋子,就让女儿快走,等朗星桥到了穿上的房间打开袋子,才发现里面是被棉花隔开的翡翠手镯,只只都是好成色。


    黄金是各国流传的硬通货,但翡翠的价位在国内也不逞多让,这些手镯换出去,够朗星桥衣食无忧的过上一辈子。


    海上的风吹不开脑中的迷雾,朗星桥弄不懂母亲的心思,但她也不是什么纠结的性子,在去餐厅的路上被凤小满搭话后,更是将那些复杂的心思抛在脑后,努力将话题维持在安全的晚餐上。


    轮船上的餐厅不算大,但也跟小扯不上关系,朗星桥很快习惯了这种单调到枯燥的生活,开始琢磨自己以后的日子——她本来是打算在国内扑腾,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不想客死他乡,就得把一切都考虑仔细了。


    沉浸在对未来规划中的郎星桥并不关心外面的骚动,直到学英语学的双目无神,疲惫的到餐厅靠着食物进行暂时的救赎的时候,她才发现餐厅的服务员中多了个女子。


    这是姚晓瑜设定的第三个主角,被船员捞鱼的时候捞上来的方三丫。


    第187章


    相对于一个贵一个富的凤小满和朗星桥, 方三丫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家出身,非要说有什么特点,就是格外的穷, 穷到家里的人口都要经过精准计算,穷到养不起第三个女娃。


    方家的孩子看似是姐弟妹,其实是姐鬼弟鬼妹鬼鬼, 在方家人心中,女娃这种给男娃换媳妇的存在养一个就够了,养多了那是纯粹的亏本, 也就是等儿子出生后天生体弱,他们觉得一个媳妇伺候不来,才让方三丫活了下来。


    方三丫打小就被家里耳提面命, 说她这条小命能留下来全靠方二郎,所以一辈子要把方二郎当心尖尖命根子护着,小时候的方三丫当真信了这鬼话,但人有嘴巴会说话,有脑子会思考,方三丫一天天长大后, 便觉得这话不对劲了——


    家里总说她活下来就要感恩,可论养恩,在大姐嫁人以后, 家里大半的活计都是她包揽的,忙时做事闲时做工,便是家务事不算钱, 只论她做工的收入,虽然挣得没有大人多,包揽她一人的吃穿却是绰绰有余。


    他们这地方女娃不算金贵, 但也称不上随处可见,方三丫敢拍着胸脯说,便是出生就被丢在路边,她也能被人捡回去做童养媳,到时候照样能活,没准还比在家里好——能挣钱的黄牛还能□□料呢,她在家只能喝刷锅水。


    至于生恩……虎毒尚且不食子,连抛在路边都不肯,直接把刚出生的亲生孩子弄死的人,那连畜生都不如,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那也不是亲人了。


    方三丫不会读书写字,但心中自有一本小账,她不跟富贵人家比,只看差不多的家庭中是怎么对待女儿,瞧着瞧着便心里有了数,方家在她心里渐渐没了亲人的影子,每个人身上都写着债主。


    是债主就要还钱,方三丫不知道多少才够,但她们这地方的女孩儿满了八岁就能进厂做事,方三丫也不例外,她给自己往多里算,准备用八年的工钱和彩礼还了这笔生养恩的债——周围人的观念终究给方三丫上了些锁,让她想要表现的跟正常女儿相同。


    直到她无意中听到方家根本不打算让她嫁人,方三丫的心彻底凉了。


    许多家庭不让女儿出嫁是出于心疼,是已经做好了养女儿一辈子的准备,但方家并不是,他们纯粹为了自己的利益——成年女子在外面能进场做工挣钱,在家里能洗衣做饭包揽全部家务,是栽在自家的摇钱树,彩礼的确能进账一笔大的,但多做几年工,这钱也就挣回来了。


    一次性收入和细水长流,方家在这个方面总是精明的可怕,但这还不是最让方三丫心凉的,真正让她害怕的,是方家说起方三丫没用的时候,选择的处理方式。


    什么是没用?


    方家留下方三丫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给家中挣钱,一旦出了些事情不能挣钱了,或者老了做不动了,那就是没用!


    没用的方三丫在家中没有生存的价值,哪怕以前做的贡献再多,也是要被放弃的存在——但方家可没那么好心,不榨干方三丫的最后一份价值,他们是绝不乐意的。


    方家人解决三丫的法子也简单的很:找个人嫁了。


    这世上向来男多女少,只听过娶不到媳妇的光棍,没听过嫁不了人的婆娘,年龄大了跟没人肯娶向来扯不上关系,顶多就是去好地方和穷地方的区别,方三丫听着方家人盘算着等她挣不到钱就卖去一家子兄弟娶一个媳妇的山沟沟里,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就是个笑话。


    确定方家不会放过自己,方三丫也没了靠着嫁人自然断绝关系的心思,她寻了个机会将家里存着的钱尽数拿了,将整钱去典当行换了金手镯,又用零钱雇了车夫去了外地。


    如果这次逃亡成功,方三丫本来应该跟那些披了人皮的所谓家里人山高水远再不相见,可惜不知道是哪个环节漏了消息,半途就被方家人追上了,而载着方三丫的船夫在趁火打劫要了三倍的所谓的加速的船费后,还对方三丫动了龌龊念头。


    本来都认了这笔亏损钱的方三丫瞧着前狼后虎,自己使劲的划船逃命,也是她运气好,被追上的地方刚巧在入海口,她顺水而入,后面的人瞧着阴沉下来的天色却不敢接着追。


    但方三丫的好运也就延续到这,她在瞧不见岸边的时候碰上了海上风暴,小船直接被撕扯的七零八落,要不是方三丫眼疾手快的把自己绑在一块大些的船板上,早就成了鱼食。


    而大海的考验还没有结束,姚晓瑜在这一段参考了喻灯海上漂流的日子,让方三丫的种种挣扎显得格外真实,明明是一维的文字,硬是瞧的皮康秀大气不敢喘,生怕自己分走方三丫的注意力,她就活不下来了。


    等海上漂流记上演完毕,方三丫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的时候,运气才终于又眷顾了她一回——前往国外的轮船上的船员捕鱼改善伙食,刚好把方三丫拉了上来,而船长在收了方三丫的金镯子后,也十分善良的答应她在船上做工,就将人一起带往国外。


    这个善良并不是讽刺或者贬义词,现在前往海外的许多大船因为某些原因,充分继承了刚发现黑人大陆的优良传统,时常将人给海神祭祀,像船长这种收钱真办事的,已经是顶顶的良心人。


    他甚至还能让人做工抵债,放到许多地方,跟耶稣转世没什么区别。


    ……


    姚晓瑜将新书的一万字卡在了三人试探性的伸出友谊之手的情节上,皮康秀被钩子吊的不行,使出百般解数想要得到姚晓瑜的存稿,但没有的东西就是再努力也变不出来,皮康秀只能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点上,比如——


    “三个女郎你打算重点写哪一位?”


    皮康秀有些紧张的问道,姚晓瑜的功底深厚,寥寥数语便描述三个鲜活的姑娘,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拔尖的很,但皮康秀还是私心想要凤小满做主角。


    倒不是对另外两个角色没有好感,只是人心天然就是偏的,喜欢和喜欢之间也有差距,朗星桥和方三丫没什么不好,可凤小满女扮男装替兄读书就是戳中了皮康秀心里的点。


    “一起写。”


    姚晓瑜并不知道皮康秀的心思,坦然的回答,三个主角选择的道路不同,但总会交织在一起,每个人都有高光的时刻,不存在什么绝对优势。


    “……挺难的。”


    皮康秀沉默了一会儿,心情复杂的开口,只是这话姚晓瑜之前自己已经感叹过了,再听到并不会让她感觉到什么情绪波动。


    “难也得写,休息了半年,总得搞出点动静。”


    编辑的感叹听听就算了,姚晓瑜要是真的撒手另起新文,皮康秀头一个不干——女扮男装的传统爽点,逃婚留学的热门话题,海外生活的异域风情,哪个单拿出来都是能在报纸上占据一席之地的话题,这些题材组合出来的书,在他眼中已经提前打上了火红的爆字。


    换文章?莫不是疯了!


    姚晓瑜知道自己这个故事的威力,也没有换刊登文章的意思,但讨价还价还是要的,在长达一刻钟的争论后,姚晓瑜虽然没有将交稿的频率延长,却也以捋顺大纲为借口,给自己争夺到了一周的假期。


    “我想吃卜家的鱼生粥,你替我去买一碗好么。”


    送走皮康秀,姚晓瑜推给陶笑笑两枚银元,这钱对一碗粥实在是多过了头,但刚刚要不是陶笑笑帮腔,七天的空档可能就泡汤了。


    卜家的鱼生粥是附近有名的吃食,虽然是摆摊,但操持的母女每天都是从头到脚的一身月白,瞧着便让人觉得舒服,鱼生粥里的鱼生都是一大早买的新鲜鲩鱼,剔刺切了薄片还要用干布将鱼肉上的水分吸干铺在海碗碗底,有客来买的时候才现场调味。


    鱼生粥卖的贵,里面的配料也不吝啬,先放酱清,也就是这个时代的生抽,再放胡椒粉,然后就是七丝三炸的整十样料,非得把碗放的满满当当,才把白粥倒进去——别家的生滚粥是把料倒进粥里,卜家则是反其道而行之,用白粥直接把鱼生连着其他食材烫熟。


    姚晓瑜想到在摊子上吃到的鱼生粥的滋味,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卜家的配料说的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名贵食材,所谓的七丝,光生姜就占了三样,只不过是现切酱腌和酸制的不同手法,另外四样,也不过是茶瓜,莲藕,白薯和糖浸藠头。


    三炸也不出奇,无非是芝麻粉丝和油炸鬼,也就是炸油条,但不知怎么的,卜家做的就是好吃的很,粥烫鱼鲜配料美,但凡出摊必定被挤的满满当当。


    “让她们多放点鱼片。”


    姚晓瑜又叮嘱道,没想起来的时候还好,现在这么一念叨,她满脑子都是鱼生粥。


    第188章


    鱼生粥的滋味颇不错, 不用码字的时间也过的颇快,姚晓瑜修养了整三天,才重新拿了钢笔准备完善大纲。


    群像文的难度比单主角要大的多, 好在姚晓瑜也不是头一回写文,磕磕绊绊的也将三人的成长线成功捋顺,虽然结局有点惨烈, 但正所谓吃百家饭哭百家坟,姚晓瑜相信自己的读者不会介意这点小事。


    做大纲是一件颇费精力的事情,姚晓瑜将文章的骨架造出来以后也没急着填充血肉, 而是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打算去瞧瞧铁匠那边的爆米花机做到哪一台了——姚晓瑜在确定叶君书送来的爆米花机能用后,就说话算话的去找了铁匠铺, 下了一百个订单。


    “对了,还没回信!”


    提到叶君书,姚晓瑜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但看着已经收拾好的桌子,想到写信的一系列流程……还是先去铁匠铺瞧瞧吧,假期的姚晓瑜并不怎么想要动笔。


    葛大力拉的黄包车很稳当, 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陶笑笑抓了点铜元让她去旁边吃茶,便跟着姚晓瑜进了铺子, 葛大力收了钱也并不花,只拧开随身带的竹筒吃水解渴,坐在黄包车放脚的地方休息。


    她心里自有一本账:外面一壶茶要八个铜元, 哪怕大碗茶的价钱低些,也免不了要花铜子儿,瞧着似乎不多, 但日日下来也是一笔开销,倒不如直接从家中带水,省下的钱给闺女买点糖果甜嘴也好,凑进买车的车资也罢,不都比花在茶水钱上妥当?


    是的,这么些天下来,葛大力已经真心将梧桐小院做了自己的家,只准备等到拿了头一个月的工钱,去了最后的顾忌便去起会买车。


    姚晓瑜并不知道葛大力的盘算,她带着陶笑笑进了铁匠铺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热气扑了一脸——这时候的铁匠铺子还是拉风箱的,里外的温差大的很。


    铁匠瞧见姚晓瑜便笑成了一朵花,姚晓瑜也不客套,直接拿了组装好的成品,直接去后院试验,铁匠的小闺女在他们身前身后的跑,姚晓瑜也只当瞧不见:爆米花机的使用方法她本来也没打算保密,多个人学,以后没准就能多一条路。


    火焰舔舐着葫芦样的器皿,烟花炸开的声响时不时出现,也就是铁匠家奇奇怪怪的声音多了,不然高低得有人叫臭脚巡。


    每台爆米花机的测试都是两轮,一轮大米一轮玉米,都成功就算合格,反之要么返工要么报废,铁匠的小闺女看了几轮,大着胆子提出她也想试试,不过话说的很好听——这些琐事不该让客人烦心。


    有人干活姚晓瑜乐得自在,当场转变为监工,等所有的爆米花机都走过一轮合格检测流程,小闺女已经成了一名熟练的爆米花工。


    铁匠的手艺不差,五十多个组装好的爆米花机,不能用的只有三个,姚晓瑜是个爽利的性子,直接按照能用的爆米花机的数量先付了一波尾款,将这些做好的直接打包,约了下次交货的时间便出了铁匠铺。


    铁匠笑着送走财神奶奶,等学徒跑回来说姚晓瑜已经走远后,便看向自家的小闺女。


    “两个女郎把这东西叫爆米花机,玉米在里面走一遭,我瞧着除了没那么鲜亮,跟电影院门口卖的爆米花没什么区别。”


    爆米花的鲜亮跟糖有关,姚晓瑜直接丢玉米,颜值比不上焦糖爆米花很正常。


    铁匠家的经济状况不差,至少拿几个铜元去看电影是没问题的,小闺女没少凑到爆米花机旁边闻糖香,但买是不可能买的,玉米棒子苞谷粒子的价钱她知道,就算里面放了糖,也不妨碍她觉得是冤大头——要是莫名其妙的暴富就另当别论,可惜小闺女长到这么大也没这个运气。


    “那个东西还能塞大米进去,爆出来的米就跟煮好了一样大,能直接吃,进嘴里一抿就软了。”


    小姑娘的眼睛亮亮的,姚晓瑜不是个小气的性子,米花做出来以后也给她塞了两把,小丫头尝了味道没舍得全吃完,现在还有好些放在口袋里呢。


    “余下的我要给阿婆留着,这个软,她能吃的动。”


    小闺女把米花掏出来大半,便不肯再动口袋了,铁匠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也没说什么,只自己抓了一把,又让学徒们过来分吃,学徒们本来没放在心上,尝了以后眼睛却亮了,连铁匠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这个味道,加上小闺女都能操作……这是挣钱的好路子啊!


    “女郎不在意我们做米花,但要先把她下的单子做出来。”


    姚晓瑜并不介意爆米花机的广泛传播,她要的就是个时间差,让那些她准备赠送的,最困难的群体提前占下一部分地盘。


    “真的?”


    铁匠眼睛一亮,众人的目光也瞧了过来,小闺女坦然的点头。


    “真的。”


    女郎亲口跟她说的。


    “加把劲儿,早点儿把这些做完,回头做了新的,就便宜卖给你们。”


    铁匠的话出口,众人都欢呼起来,还有人颇为贪心的嚷嚷:


    “多少都便宜卖吗?”


    铁匠的回答是给了这个开口的小子一脚。


    “当我喝西北风干活的啊,还多少都便宜,一人一台。”


    众人哄笑了一会儿便开始干活,只是这回明显卖力了不少,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做完别家定的,就能做自家的挣钱了!


    姚晓瑜并不知道铁匠铺突然热血起来的氛围,她将爆米花机运回去后,便把赠送爆米花机的事情跟雇工们说了,还特意强调了人选标准——要人品好的,真的走投无路的,普通困难水平的都不行,且在同等条件下先选择女子。


    爆米花机就这么多,姚晓瑜帮不了所有人,只能给一小部分最底下的人一点儿生路,至于女子则完全是自己的私心:这世道再怎么困难,男子的活路总是比女子要多,偏向男子的多她一个不多,偏向女子的却不是少她一个不少。


    至于为什么从身边人选起……一方面是出于私心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另一方面是姚晓瑜真的不了解这方面的具体情况,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一家最多选一个,这机器只有一百台,先到先得。”


    姚晓瑜并没在这件事上说的太多,但众人心里都掀起了海啸——谁家没有几个走到绝路的亲朋好友呢,便是亲近的人中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她们身边的苦难人难道就少吗?


    ……


    俞安南挨个摸过孩子的脑袋,确定都睡熟了,才悄悄走到院子里,将草绳往树枝上挂,吃饱了的手也有力气,一会儿就将绳子打好了结。


    房子里已经穷的连板凳也没有了,俞安南踩着粗些的柴火,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的站高,她在心里给房子的主家道了歉,便利落的将脑袋套进了绳结中,脚下的柴火甚至不必蹬,没被踩着的瞬间便哗啦的倒在地上。


    呼吸不上来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俞安南却只觉得一阵轻松,她并没有试着抓住绳结挣扎,只双手下垂,在眩晕中闭着眼睛,瞧着从模糊到清晰,脸上带着怒色的一大家子。


    耳中的风声逐渐远去,家里人的身形却越发能够辨认,俞安南能听到有人翻墙,却也懒得睁眼——要色不要命的一群畜生,被吓死了也是活该!


    “砰砰砰——”


    “安南姐,安南姐,你开门,我有急事找你……”


    花晴顶着黑夜和星星使劲拍着门,现在已经是深夜,这个时间点找人其实颇为失礼,但花晴顾不了这么多——爆米花机的数量就那么多,不抓紧时间定下,回头都被别人领走了怎么办。


    什么面子能比得上一条活路?!


    “哎哟!”


    爬墙的男人满心都是女人的身子,被花晴的嗓子一吓,直接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惨叫,花晴听的不对,登时叫喊着抄了柴刀冲过去,男人吓得魂飞胆战,连滚带爬的消失在黑暗中。


    确定男人走了,花晴也没有追上去——她本来就是吓唬的意味居多,这处就不是个太平地儿,谁知道暗处藏了多少人?若是手上没有柴刀壮胆,她甚至连追逐的动作都不会做。


    花晴正庆幸着自己听了师父胖婶儿的话,拿了柴刀壮胆,却又突然发现不对:这么大的动静,里面怎么还是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安南姐,你在家吗?”


    花晴将门敲的山响,旁边的邻居终于不堪其扰的探头:


    “莫敲了,俞家都在里面,不开门八成是不想理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花晴更是觉得不对:俞安南这几年的性子的确有些古怪,却绝不是个连门都不开的性子,莫不是……


    “婶子,安南姐八成是出事了,您帮我看着东西,我翻墙进去瞧瞧。”


    花晴说着,也不等婶子反应,就用自己的背篓当板凳,三两下扒上墙头,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的能干,就看到树上有人在cos晴天娃娃!


    第189章


    “不好!”


    花晴认出树上晃悠的人影, 直接从墙上跳了下去,人命关天的当口她也顾不得脚踝钻心的疼,硬是连滚带爬的到了树边, 抱着俞安南的双腿使劲往上一蛄蛹,把人脑袋从套子中取下来,然后两个女孩就因为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还算清醒的花晴往地上倒的时候好歹避开了脑袋, 可俞安南没这个好运气,头磕的可实诚,要不是院子因为穷没钱铺青石砖, 直接就是个血溅当场,但正所谓负负得正——这么有力气又不伤脑子的一磕,刚好让胸口憋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死尸样的人胸口当场就有了起伏。


    “安南姐,安南姐……”


    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俞安南手足无措的看着逐渐模糊的亲人身影,怎么都不肯睁开眼睛,但人的意志决定不了物质,俞安南还是没能跟上亲人的脚步, 而是在胸口的疼痛中醒来,睁眼就瞧见花晴担心的面孔,还有那高悬于黑夜的惨白月光。


    “安南姐, 你怎么样,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花晴嘴上叭叭个不停,却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俞安南缓慢的呼吸着,等胸口没那么疼了,便伸手摸摸花晴的脑袋, 动作很温柔,可惜说的话没一个字是花晴爱听的。


    “你不该救我的。”


    这话伤人心,却是俞安南的真实想法,她真的好累啊。


    花晴听了这话就要炸,正要张嘴刺人,就瞧见俞安南脸上的水珠子一颗颗滚下来,这些液体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俞安南从无声啜泣到嚎啕大哭也就是瞬间的事情。


    “我真的没活路了啊……”


    俞安南的话中带着数不尽的心酸,她出生在普通人家,却是难得的父母恩爱,哥嫂和睦,连名字也不是随便起的——佛手瓜又叫安南瓜,只要家里种了一颗就不会饿死,爹娘叫她安南,就是希望能沾几分佛手瓜的庇护,以后吃喝不愁。


    但乱世的人并不是一颗小小的植物能庇护的住的,俞安南十岁的时候,大哥出去做工被抓壮丁的带走,从此了无音讯,大嫂忧思过重,在权贵的马车横冲直撞的时候没有及时避开,踏到胸口当场就没了气,俞家给她换寿衣的时候才发现大嫂腹部鼓起,竟是一尸两命。


    穷人的命在权贵眼中连野草都不如,俞家父母没有也不敢报复,只咬着牙带着儿孙过日子,好容易有了些起色,俞母却没躲过疫情,出诊抓药的钱都不是小数,俞家辛苦攒的积蓄都用完了不说,还欠了外债,但就算这样也没能挽回俞母的命,只让她回光返照的清醒了一段时间。


    但就在这段时间,俞母做了一桩大事——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当俞母的尸体被破破烂烂扔出府的时候,那害了俞家大嫂的权贵人家也染了相同的病,一个都没活下来。


    俞母的身体被俞家悄悄从乱葬岗找了回来,却不敢光明正大的安葬,只能暂时借了别家的姓名放在义庄,俞父说等他走了,便将俞母悄悄放在他的棺材里一起下葬。


    俞父断气的日子很平常,连原因也很简单:拉黄包车的时候一头栽到了沟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万万千的车夫都是这么个下场,甚至不能让人多瞧一眼。


    不平常的是,俞父的尸体是被带着孩子回家的俞安南发现的——俞安南到了年纪以后嫁了出去,丈夫对她还算不错,但上山找乱跑的小叔子的时候被毒蛇咬了,抬回来白布就蒙在了脸上。


    长辈疼幼子,哪怕俞安南生了孩子也没被他们放在眼中,能让俞安南带着孩子走已经是最大的善心,至于财产……俞安南嫁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一身衣服。


    俞安南本来是回来跟父亲商量以后怎么过日子的,结果就这么赶鸭子上架成了顶梁柱,小孩的确都懂事的很,但她再怎么肯做事,也喂不饱四张嘴,最难的时候她都想着去卖肉,可这也没人要——


    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话,说俞家都是被俞安南克死的,甚至连证据都摆了出来:俞安南嫁出去以后,俞父一直都活的好好的,她一回来就给俞父收尸,丈夫也死了,这不是克人是什么!


    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众人对她都有许多避讳,可这种情绪并不影响许多男人左右脑互搏,在小头掌管大头的时候试图翻墙夜敲寡妇门,白日要拼命找活做事,晚上得防备着翻墙的男人,平时要无视别人不自觉的排斥,吃食从来都得数着人头……俞安南实在是太累了。


    “我知道把孩子们养大就好了,但她们长的实在太慢了……”


    俞安南看着冷白的月亮,只觉得疲惫从骨子里透出来,但凡有一丁点儿盼头,她都能熬下去,但真的养不活啊!


    “能活下来的。”


    花晴打断了俞安南的话,肯定的说道,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耽搁时间,要是真的等睡醒了再过来,那才是黄花菜都凉了。


    “安南姐,你听我说……”


    花晴将姚晓瑜送爆米花机的事情细细跟俞安南说了,俞安南反复确定花晴没开玩笑后,顿时疯了一般往屋子里跑,花晴跌跌撞撞的跟上去,就看到俞安南在扣孩子的喉咙。


    “安南姐?!”


    花晴的能量在救下俞安南的时候就消耗差不多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俞安南这个动作背后的隐藏含义,下意识就要伸手阻止。


    “她们吃了毒药,会死人的,你也快帮着扣一下嗓子,让她们吐出来……”


    俞南安带着哭腔的话直接把花晴炸了个魂飞九天,登时手速飞快的薅了个孩子过来帮忙,俞安南忙活完第二个孩子,见吐出来的东西不算多,一咬牙直接拎了马桶过来准备灌金汁。


    恶心是恶心了些,却没有命重要。


    “你去找大夫,我先给她们催吐一回。”


    俞安南把马桶放到地上,对着花晴说道,孩子们小但不傻,明白了姑姑/姐姐/阿娘的意思后顿时惊恐的吱哇乱叫,皮包骨头的身体仿佛注入了无穷的能量,花晴都要一瘸一拐的走出院子了,俞安南硬是没逮着一个人。


    花晴瞧着孩子们活力四射的模样(被吓的),越想越觉得不对,刚好又瞧见旁边的邻居开了道门缝,想到自己的脚伤,她也不准备逞强,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枚银角子。


    梧桐小院的雇工的薪水都是初一发放,但花晴的工钱是由胖婶儿决定的,因为是能学到真本事的学徒,花晴已经做好了拿不到钱的准备,但胖婶儿还是塞了些给她,说小女孩总有点自己想买的东西,现在可不就派上了用场!


    “婶子,劳您家那口子帮忙背个大夫来。”


    在没有多少交情的时候,让人做事是有拒绝的可能性的,但有钱就不一样了,上一秒还在门缝的婶子下一秒就出现在花晴面前,确定银角子是真的以后,直接扯着嗓子连吼带骂的把丈夫踹了出来,让男人一溜小跑的去找大夫。


    别看这银角子不大,但它拿到外面也能换十几个铜子儿,她男人拉一趟货有时候都拿不到这么多钱,背个大夫算什么。


    花晴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便重新进了院子,跟正在进行追逐战的俞南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你说的毒药,发作起来是什么样子?”


    市面上的毒药发作起来就那么几种状况,要么腹痛如绞,要么口鼻出血,至少也会是蔫哒哒的面如金纸,这三个孩子上蹿下跳的模样,怎么都跟吃了毒药沾不上边。


    “大夫说这药无色无味,吃下去以后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俞安南本来想去正经药店买砒霜的,但价钱实在太贵了,她买不起,回来的路上刚巧碰上个游方郎中,知道他手上有便宜的毒药,便买了一份。


    花晴听了俞安南的话,看着旋转跳跃尖叫的几个孩子,心里的猜测愈发肯定几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是哪家药房买的啊?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毒药。”


    花晴在“头一次”上刻意用了重音,一心想着催吐的俞安南却没发现任何不对,只随口回答道:


    “没在药房买,是一个游方大夫卖的。”


    这话一出,花晴心里的猜测暴涨到九分,但出于对真的有这种药物的担忧,她还是没有让俞安南将马桶放回去,只是寻了个相对合适的借口让双方保持了暂时的平衡——


    “金汁催吐终究是土方子,若是影响了正经大夫开药可不好,况且那卖药的郎中说的是一睡不醒,你瞧瞧她们,有一个想睡觉的没有?”


    花晴一边劝着俞安南,一边冲着三个孩子使眼色,孩子们都不是傻的,哪怕因为刚刚的逃亡消耗了许多体力,却还是做出精力十足的模样,就这么硬生生拖到了大夫的到来。


    “……并无中毒迹象。”


    大夫瞧完三个孩子,做出了跟花晴一样的判断。


    第190章


    “怎么会……”


    俞安南失神的坐在地上, 被冻的打了个机灵,孩子们没事她当然高兴,但没中毒……


    虽然游医的药价要便宜些, 但对俞安南来说也是很大一笔开销,她把身上的钱都掏空了也只买到了够三个孩子用的毒药,不然俞安南也不至于选择用上吊的法子一起走:能舒舒服服的死, 为什么要平白遭受许多苦痛?


    可能被人骗钱的愤怒和孩子一切安好的喜悦交织在一起,让俞安南的表情都有些扭曲,花晴见她好像有些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索性再添一把火。


    “安南姐,你把装药的物件给大夫瞧瞧。”


    无色无味就跟固体沾不上边,而液体倒的再怎么干净, 只要没有洗刷,便多少会有些残留,俞安南闻言便进了房间,一会儿的功夫便拿了个开口的小瓷瓶出来——能用药把一家子带走已经是极限,她实在做不出把瓶子丢到锅里一起煮的事情。


    大夫各种事情见得多了,已经从之前的三言两语中听出关窍, 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接了瓷瓶,细细查看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毒药, 这是茯苓水,健脾安神的。”


    什么一睡不起,就这么丁点的分量, 顶多就是让人睡得稍稍沉一些,许多游方郎中做的本就是一锤子买卖,只是这次难得坏心成了好事。


    “那就好, 那就好……”


    大夫下了定论,俞安南终于彻底放心,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花晴掏了出诊费将大夫送走,再次庆幸自己连夜赶来的决定——要是明个儿白天过来,瞧着安南姐在树上摇摇晃晃,下面三个孩子哭哭嚎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场景。


    经了这么一遭事,除了吃饱了过来的花晴,剩下人的肚子早就空空荡荡,花晴听着争前恐后的肠胃奏鸣曲叹了口气,出去寻小贩买了几碗粥水让她们填肚子,俞安南不想孩子们饿肚子,自己却不好意思拿吃食,花晴也不跟她拉扯,只付了钱虎着脸将粥放到桌上开口:


    “安南姐,要么你跟她们一起吃,”


    花晴指了指挤在桌子另一边,瞧着桌上的粥水满脸馋意,却因为没有得到许可不敢伸手的孩子们。


    “要么你跟她们一起饿着。”


    花晴只受过俞安南的恩惠,真正想帮的也只有俞安南一人,孩子们的吃食不过是看在安南姐的份上附带的——这世道的可怜娃到处都是,她要是瞧见一个帮一个,早就累死了。


    爱屋及乌的肚子饱饱,要报答的正主儿忍饥挨饿,在花晴这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本来俞安南还想说些什么,花晴的连坐制度一出,她硬是不敢开口,最后只能把一碗粥乖乖喝完,难得肚子不饿的上床休息。


    天色太晚,花晴也没有给人爆金币的习惯,索性凑合着跟俞安南挤了一晚,但可能真的是在梧桐小院被养娇了,在俞家睡得真是哪哪都不习惯,最后实在熬不住才勉强眯了会儿,但也天一亮就醒了。


    “婶子,我给安南姐找了个缝补的活计,这几个孩子劳烦您看一天。”


    花晴将铜元递过去,本来有些不情愿的婶子顿时笑出了一朵花,也没有不识趣的提起俞安南脖颈上的勒痕——八卦哪里有赚钱中药!


    “安南姐,我做事的地方规矩严,你到了以后只管耐心等着,爆米花机的事情我会捡着女郎有空的时候说。”


    花晴昨天晚上本来打算说了事情就走,让俞安南捡着下午的时间过来,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让人多等一段时间。


    “我就站着,不说话也不添乱。”


    俞安南有些慌张的保证,花晴直接把包子塞到俞安南嘴里完成人工闭麦,三个孩子的早饭有照顾的婶子负责,这包子是花晴专门给俞安南买的,省的到了梧桐小院肚子打鼓,弄得双方都不自在。


    “一个凳子还是能挪出来的。”


    花晴起得早,带着俞安南到梧桐小院的时候天也才刚亮,她跟众人简单说了下俞安南的来意,把人往自己吃饭时候的椅子上一放,就匆匆忙忙的出去跟胖婶儿买菜——


    梧桐小院的肉菜现在有了固定的供应,但都是些常见的品种,胖婶儿为了寻找新鲜货色,也为了教导花晴,依旧会每天早上去菜场转悠一圈,之前花晴都是老老实实的做拎包人,一个铜元也不肯花,这次却头一回花自己的钱买了些苞谷粒和玉米。


    胖婶儿不知道花晴买这些做什么,但她不管闲事,也懒得问东问西,让花晴很是松了口气:这些是给俞安南准备的,昨天她偷偷瞧过,俞家装粮食的地方早就空了。


    爆米花机的柴火可以捡,但这新鲜生意若是自己不出粮食先打个样儿,起步也没那么容易,花晴索性好人做到底,把东西都给安南姐备齐。


    采购,备菜,烧火,做饭……梧桐小院的活不算重,但一通忙活下来也天光大亮,花晴捡了姚晓瑜吃完饭的空档说了俞南安的事情,在自己愿意作保的情况下,顺利到手一台爆米花机,又提前将众人的午饭做了,用这段辗转腾挪出来的宝贵时间让俞安南成功上手。


    “安南姐,我只能帮你到这,后面的生意如何就看你自己了。”


    机器给了,方法教了,连打窝的粮食都准备了,更多的花晴也没法子了。


    “已经够了,多谢……”


    俞安南说着,眼睛又湿润起来,花晴实在瞧不得这种煽情场景,一溜烟的跑了,俞安南瞧着反倒没了眼泪,在心里又谢了一遍花晴,也脚步匆匆的往家走。


    因为那些自相矛盾的克人传言,俞家一直是附近人家的关注重点,平时无风也要卷出三层话浪,更别说昨天晚上出了那么一桩事,三个小孩说不清楚,走时双手空空,回来背篓沉甸甸,脖子上还有明显勒痕的俞安南自然成了重点询问对象。


    俞安南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被询问的准备,众人的七嘴八舌应对的游刃有余。


    去了什么地方——被带去做缝补的短工,地址人家不让说。


    一天就买了一背篓的东西——短工的酬劳是手上的几个萝卜,背篓里是打秋风借来的粗粮,也就够吃两天,您家还有多余的吃食吗?


    后面有什么打算——明天开始做点儿小生意,看看能不能挣到孩子们的口粮,您家有粮食不,借点儿。


    抛头露面不好——人总不能硬生生饿死,要不您借我点儿粮食?


    ……


    句句有交代,件件有着落,就是不清不楚说的人难受,但众人还不敢追问,毕竟俞安南的话音总能转到借粮食上,他们自家都得精打细算,哪有什么能往外借的口粮。


    俞安南顺利到了家,把东西归置好以后就去接孩子们,晚上照旧喝粥,孩子们都很乖巧,只是在睡觉之前,俞安南的侄女小声开口:


    “姑姑,下次去找爹娘的时候,提前跟我们说好不好?”


    这个时代的普通人的生活经不起任何的动荡,幼小的孩子也明白死亡的含义,三个孩子对跟俞安南一起走并不排斥,但她们不喜欢这种被隐瞒的感觉。


    俞安南没有说话,假装自己睡着了,等孩子们的呼吸都均匀了,才睁开眼睛往三个孩子的方向看过去,没有点灯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但俞安南能清楚的勾勒出每个孩子的睡姿。


    三个孩子都是俞家人,名义上是一男两女,实际三个都是姑娘,最小的是俞安南带回来的亲闺女,第二大的是俞安南的妹妹,俞家父母的老来女。


    而孩子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她名义上的侄子,实际上的侄女是哥嫂的长女,只是因为大嫂嫁过来三年才开怀,还生的是女孩儿,为了避免外界的压力,俞家在商量以后,决定对外面说这一胎是儿子。


    当时俞家的打算是让大侄女先占几年侄子的位置,等大嫂真的生了儿子,再让侄女换回真正的性别,连理由都是现成的——算命的说孩子命格特殊,在一定年龄之前必须被当做男子才能顺利养大,这种情况在当地并不算特殊,只是别家都是男扮女,俞家则是女扮男。


    至于一定年龄到底是多少岁,那就要看侄子出生的时候侄女多大,到时候寻个最近的,能扯上关系的日子换回女子装扮就行,什么三月三六月六七月七,只要有心,什么日期都能吹出花。


    但还没等到真正的侄子出生,哥嫂就……后面侄女的真正性别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没有揭露,也正因为她明面上的男子身份,才没让俞安南连着另外两个女孩儿被提脚卖了——这世间的女子总要有个主子,哪怕只是个男童。


    俞安南叹了口气,刚巧听见院墙上的熟悉动静,顿时不再想那些令人心情郁闷的事情,拿着柴刀跟猫儿一样走到墙角,对着墙上落下来的两条腿就是狠狠一刀!


    “啊——”


    惨叫声响起,俞安南听着墙另一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些遗憾自己的柴刀没找准角度:要是刚好劈在骨头缝上,整个脚掌都能脱离人体,现在落在骨头上,虽然免不了成个拐子,死的时候却还能留具全尸。


    真是便宜他了。


    确定暂时没人敢爬墙后,俞安南带着柴刀回屋睡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背着爆米花机出门,按照之前在心里盘算的步骤寻了个繁华的巷子,结结巴巴的吆喝了两声,就拿着自带的玉米和大米开始做爆米花。


    这东西在电影院门口常见,但对许多人来说还是个新鲜玩意,俞安南舍得拿刚做出来的爆米花打窝,定的价钱不贵,用粮食也能换,很快便有了第一笔生意,然后是第二笔,第三笔……


    带着沉甸甸的背篓回家,俞安南在数完钱粮后狠狠哭了一场:四个人不会饿死了!——


    作者有话说:一点小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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