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第75章 学神之路(下) 游鱼见飞鸟……

    还在读高中时, 郁松就听过程澈这个名字,蔺云清的养父。

    那枚丢失的玉坠是他的遗物。

    后来程澈这个名字频繁出现在郁松的生活中,蔺云清为了程澈丢失的遗物和他不死不休, 他惹出过很多事,程澈曾经的朋友前仆后继地帮他善后。

    对蔺云清而言, 那枚玉坠是程澈留给他的遗物。

    可对于那些人来说, 蔺云清又成了程澈留给他们的遗物。

    为什么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 还会深深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郁松不明白。

    程澈像一粒种子,在他心里悄无声息地生根, 最终滋长出难以按捺的好奇。他开始着手收集程澈留下来的一切, 试图弄清楚到底为什么。

    他在一段模糊的录像里看见了七岁的程澈, 跟在父母身后参加武术表演, 并不清晰的像素显出他一板一眼的动作, 脸上带着孩童的稚气,紧抿着嘴唇, 格外认真。

    十岁的时候被选为小学优秀代表, 带着红领巾的照片贴在实验小学荣誉墙上, 仰着头, 神情骄傲,仿佛一只即将振翅的小鸟。

    十五岁在武校的室友大合照里,他站在最中间,笑着看向镜头, 眼中没有丝毫忧虑,眸光明亮,神采奕奕。

    十六岁,他拿到了全国青少年武术冠军,一身白色的练功服, 身段修长,招式干净利落,眉眼间带着少年特有的的意气风发,清爽透亮。

    同年,他作为火灾的受害者家属,在镜头前强忍着眼泪接受记者采访。

    十七岁时他接手了父母的武馆,不久后他养了个孩子。

    二十四岁时,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在这些零碎的片段里,郁松拼凑出程澈短暂的一生。

    郁松想起来,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见过了程澈,他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了程澈,程澈约好改天再来看他,可是再也没有来。

    不知道从何时起,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在看到程澈的任何信息时,他再没有办法做到内心的平静。

    在无数个夜晚,他都会想如果程澈没有死会怎么样?

    如果程澈没有死,那枚玉坠就不会到蔺云清手中。

    如果程澈没有死,蔺云清就不会跟他作对。

    如果程澈没有死,他就不会经历那么多痛苦。

    只要程澈不死,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程澈,你为什么会死?

    郁松的质问得不到回答,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渐渐的。

    他恨程澈的沉默。

    他恨程澈的死。

    他恨程澈。

    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居然在无比认真地恨一个死人。

    不仅如此,他还想让这个死人活过来,让他活过来好好看清楚,都是因为他,毁掉了多少人的生活。

    凭什么其他人还在活着受痛苦,而程澈就这么不了了之地死了,这不公平。

    他要程澈活着,他要程澈也痛苦。

    *

    郁松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继续开车。直到车辆平稳地停靠在医院楼下,他才低声开口:“到了。”

    “蔺云清就在楼上,”他侧过头看向程澈,“你要去看看他吗?”

    “去。”程澈解开安全带,人都到这了,毕竟也是救命恩人的孩子。

    蔺云清醒来看见郁松时,第一念头是人真的会遭报应。

    上辈子坏事做多了,人都死了,居然也见不到他爸,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还是郁松,这就是地狱吗?

    蔺云清绝望了。

    “没死。”郁松冷淡地开口。

    蔺云清意识逐渐清晰,伸手摸了下脑袋上的伤口,居然真的没死。

    他不想说话。

    同时庆幸这不是死后的景象,不然死了还要看见郁松,这谁受得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郁松缓缓走近,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蔺云清冷笑一声,“总不能是你突然善心大发。”

    “当然不是。”郁松脸上露出残忍却又天真的笑容。“因为我想到一个更绝佳报复你的方式。”

    蔺云清皱眉看向程澈。

    郁松在病床前踱步,“你知道付老师临死前说的飞鸟是什么吗?”

    “不知道。”

    “飞鸟是我和付老师这些年一直在研究的项目名称。”郁松顿了顿,抬眼看着蔺云清,“研究人死而复生。”

    蔺云清情绪骤然激动,“那成功了吗?你们成功了吗?”

    “如果你没有绑架付老师,或许现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可他不是跟你说了遗言吗?”蔺云清几乎从床上挣起来,“你不明白他的意思吗?”

    如果这个计划成功,是不是意味着他爸就能回来?

    郁松抬眼,眼神冷漠道:“还没有完全明白,但是我已经想清楚关键了。”

    “什么?”

    “付老师临死前告诉我,重生需要合适的载体,就是复活一个人,必须找到一具能够承载他灵魂的身体。”

    郁松继续说:“我目前已经找到程澈重生的载体了。”

    蔺云清瞳孔骤然收缩,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真的吗?”

    “郁松?你说的是真的吗?”

    郁松话音一转,“可是你知道死而复生的前提是什么吗?”

    蔺云清滞愣一下说:“……死?”

    “没错。”郁松眼眸微暗,“飞鸟计划需要真人实验。”

    蔺云清瞬间明白郁松的意思了,“你打算用我做真人实验?”

    郁松唇角扬起,“你也可以拒绝。”

    “我不会拒绝的。”只要有任何重生他爸的可能性,他都不会拒绝的。

    郁松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他的声音轻柔却又残忍,“那等到程澈醒来时,我会告诉他,他的命是自己最爱的儿子换来的。”

    说到这里,郁松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你猜,到时候他会不会很痛苦?我想这比你就这样轻易地死了,还要让你痛苦万分吧?”

    蔺云清脸色骤然发白,嘴唇嗫嚅,可是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郁松,你不能这么对他。”

    “你想我死没问题,但是你不能这么对他。”

    “他是无辜的!”

    郁松反驳说:“他不无辜。”

    “如果不是他,你在被拐卖丢弃时就死了,如果不是他的死,玉坠就不会到你手上。”

    郁松低头呢喃,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人生绝大多数痛苦都是他带来的,他不无辜。”

    说完他抬起头,看着脸色惨白的蔺云清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好好养伤,等要用到你那一天我会来找你的。”

    蔺云清躺在床上消化着郁松说的话。郁松说得条件他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他太想程澈活着了,他死掉也没关系,可是他不能让郁松这么对程澈,不能这样。

    还没等他想明白,程澈就走进来了。

    蔺云清看着他的相貌辨认片刻说:“你是程澈?”

    程澈点点头,“我们是高中同学。”

    “我记得你。”

    蔺云清想到郁松刚才说得话,“你就是他说得那个载体?”

    程澈再次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同意?”

    程澈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郁松同意帮我报仇,而且之前你养父救过我。”

    蔺云清听完之后明白了,郑重地说:“谢谢。”

    只是从那天以后蔺云清再也没见过郁松,他不知道郁松什么时候会来找他,他无比期盼他爸能活着,可是他又不愿意真如郁松所说的那样让他爸痛苦,日子一天天变得煎熬。

    而外界都以为蔺云清自杀没抢救过来,蔺云清也没有再联系任何人,他出院后就被郁松的人接到了研究所。

    原纷和牛明嘉,还有其他人该怎么判怎么判,郁松没有刻意为难他们,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尽管蔺云清承担了大部分责任,可是郁松也要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陆新恒一家被郁松查了个底朝天,如今在整个海川市没有人敢得罪郁松,陆新恒一家自作自受,寸步难行。

    大仇得报后,程澈也没有什么留念了,他没有房子,所以郁松也给他安排在研究所住,方便跟他说后续实验计划,郁松对他没有限制,反而每个月给他一大笔钱,足够他过上很奢华的生活,唯一的条件就是别伤害自己的身体。

    蔺云清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相当于在研究所坐牢,活动范围很有限,除了几个工作人员,时不时只有程澈来看他。

    “蔺云清?”程澈坐在树下,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

    “怎么了?”蔺云清正在拔地上的杂草,他知道郁松在研究飞鸟计划,没有再挑起什么事情,安安静静,期盼着他爸能活过来,他想给他爸留下点什么,告诉他爸,是他罪有应得,是他干了很多错事,不要为他伤心,他的死是活该的。

    “你……”

    “我什么?”蔺云清皱眉看向程澈,他记得之前读高中的时候程澈其实和他爸长得还有点像,但是这些年经过岁月磨练,程澈和他爸已经长得完全不像了,尤其是面前的程澈总是低着眼睛看人,怯生生的,这点和他爸完全不一样。

    但不管怎么样,蔺云清对他都很感激,感激他愿意献出自己的身体。

    这段时间蔺云清脾气很平和,程澈和他相处时也没有那么多拘谨了,此刻凑过来问:“你知道为什么郁教授想要复活程叔叔吗?”

    “他想报复我。”蔺云清淡淡地说。

    “报复?”程澈有些不理解,“这样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程澈左右张望,压低声音说:“我上次去找他,偶然看到一个房间,里面都是程叔叔的照片。”

    “什么???”蔺云清一下把砖缝的杂草连根拔起。

    “你开什么玩笑?”

    程澈把手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你小声点。”

    “你真得看到了?”蔺云清逼近问。

    程澈点点头。

    “哪个房间?”

    “就是他的休息室,里面还有个房间,我去找他问实验进展时,那个房间门没关严,我不小心看到的。”

    蔺云清攥紧手中的杂草,“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别告诉其他人。”

    程澈连忙点头。

    蔺云清在研究所的活动虽然有很大限制,但并不算完全没有任何自由,加上他这段日子一直表现良好,看守他的工作人员难免松懈。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他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径直朝着郁松的实验室走去。

    凌晨的实验室空旷而寂静,只有尽头还亮着一盏白灯。

    郁松独自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亮映着他疲惫的面容,他身上穿了一件略显宽松的白大褂,头发有些凌乱,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窄框眼镜,镜片后是因长时间专注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一只手曲起,修长的手指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因熬夜工作所带来的劳累。

    在听到脚步声瞬间,他抬起头,看见站在实验室门口的蔺云清,眉心微皱,“你大半夜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

    蔺云清向前一步,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这里不方便,去你休息室谈。”

    郁松见他一脸严肃,打量他片刻,最终还是合上电脑,带着他走向不远处的私人休息室。

    一进门,蔺云清的目光便迅速扫过整个房间。房间不大,两室一厅,其中一个房间门开着,是卧室,还有一扇门紧闭。

    “现在可以说了。”郁松将电脑放在桌上,语气中带着不耐。

    蔺云清却没有回答,反而径直走向那道关闭的门,用力一推。

    郁松脸色骤变,“蔺云清,你干什么!”

    在看清门后的景象时,蔺云清呼吸一窒,整整四面墙,密密麻麻贴满了程澈从小到大的所有照片,从稚气未脱的童年,到意气风发的少年,再到眉目沉静的成年。

    甚至很多照片,连蔺云清都没见过,不知道郁松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搜寻到了程澈的一切。

    尽管在推开这扇门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蔺云清依旧被这令人窒息的景象震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滚出去!”郁松站在门口,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种秘密被窥探的气恼。

    蔺云清却没有动。

    他的目光从那些照片缓缓移到郁松脸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在审视一个彻底失控的疯子。

    一个大胆却又荒谬的念头窜上他的心头。

    “你为什么有他这么多照片?”蔺云清的声音有些发干。

    “这跟你没有关系!”郁松厉声打断,伸手就要去按墙上的内部警报器,“如果你现在不出去,那就是保安把你赶出去。”

    “郁松,”蔺云清像是没听到他的威胁,喃喃低语,“你真是个疯子……”

    一想到郁松对他爸那种扭曲,不见天日的感情,强烈的恶心涌上蔺云清心头,可是心底却又悲哀地产生一丝无法磨灭的希翼。

    只有郁松有能力让他爸重生,只有郁松这种偏执扭曲的感情,才会让他不惜一切代价,真的去尝试复活一个死人。

    郁松对蔺云清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他关上藏有程澈房间的门,手指按下警报器,强烈的蜂鸣声瞬间在走廊响起。

    在刺耳的警报声中,蔺云清清晰地问:“你爱他?”

    只是这句话像是某个开关触发了郁松的所有情绪,他大声否认说:“我不爱他,我恨他!”

    像是要说服自己,又像是要反驳蔺云清,郁松少见地变得语无伦次。

    “都是因为他,你才会活着,都是因为他,那枚玉坠才会丢,都是因为他,你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毁掉我的生活,我的痛苦都是他带来的,我恨他!”

    蔺云清看着他激烈的反应,脸上却露出近乎可悲的笑。

    太恶心了。

    他恶心郁松对他爸扭曲的想法。

    他也恶心无能为力的自己,明知道郁松有这样的想法,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悲哀地希望这份感情能持续久一点,足够支撑到他爸重生那一天。

    蔺云清被保安带走,休息室的门沉重地合上,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在一片死寂中,郁松僵硬地站在原地,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墙面,上面密密麻麻贴着的全是程澈。笑的,沉默的,年幼的,长大的,无数双眼睛正从四面八方无声地凝视着他,仿佛在嘲笑他。

    “我不爱你。”郁松不知道在对墙上的程澈说,还是对自己说。

    “都是因为你,蔺云清才会活着,都是因为你,才有那么多人帮他,都是因为你,我才失去了老师,都是因为你,毁了我的生活!”

    “我怎么可能爱你?我恨你!”

    说到这里,郁松突然冲上前,发疯一样地扯下墙上的照片,无数张照片纷纷扬扬落下,他却仍不罢休,抓起那些照片狠狠撕碎,“你毁了我的一切,你带给我的都是痛苦!”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恨你,从最初的嘶吼渐渐变得沙哑。

    最终,他无力地跪倒在满地狼藉中,将脸深深埋进颤抖的掌心,声音低得只剩下自己能听到,“程澈,我恨死你了。”

    从那天以后,蔺云清的行动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就连程澈来探视他的时间都受到把控。

    程澈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隐约猜到可能和自己告诉蔺云清休息室的秘密有关系,他面露歉意,但是却又好奇为什么两个人关系这么差。

    蔺云清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说:“玉坠,玉坠丢了。”

    “什么玉坠?”

    蔺云清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程澈恍惚间想到什么,突然离开房间,跑回自己的住所,翻出那一枚小小的玉坠。

    “是这个吗?”程澈喘着气,将玉佩递到蔺云清面前。

    蔺云清顿时从床上惊起,一把拿过玉坠,指尖都在发颤,“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刚转学到博雅的时候,正好碰上学校游泳馆翻新,储物柜要全部换掉。老师喊了一些值日生去帮忙清空旧柜子,我当时就在。”

    他回忆着当时的细节,“那些柜子用了很久,里面的木质隔板都因为潮湿变形了,隔板和铁皮之间都有缝隙,而且有些隔板里面都被虫子啃空了,只有上下薄薄的一层。”

    “因为要拆掉柜子卖废品,所以要把隔板都拆下来,那枚玉坠就刚好在空的夹板里,拆掉隔板后它掉下来,我才看见。”

    程澈解释道:“当时游泳馆要关门装修,问了一圈都不知道是谁的,场馆的老师就说反正不值钱,就先放在我这里,等后面游泳馆开门后交到失物招领处,可是后面我退学就忘记这件事了……”

    蔺云清想起来了,那天值日,本来有他的,但是他逃掉了。

    想到这里,蔺云清握着玉坠笑出声,只是那笑声多了许多自嘲和凄凉。

    他越笑肩膀抖得越厉害,可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只有一片空茫茫的荒凉。

    郁松再见到蔺云清时,发现他脖子多了枚玉坠,他已经从程澈那里听说了,此刻见面并没有多大的意外,他厌恶蔺云清,他也依旧恨程澈。

    但是蔺云清的态度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积极诚恳地道歉,甚至还说:“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决定给你写一本自传。”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学神之路》,怎么样?”蔺云清笑问。

    “你是这本书的唯一男主,历经磨难登上人生巅峰,而我是个超级大反派,最后在监狱里惨死,怎么样?有没有稍微解气点?”

    郁松冷眼看着蔺云清,“想说什么直说,别在这拐弯抹角了。”

    蔺云清脸上显出刻意挤出来的笑容,“怪不得是学神呢,这么聪明。”

    “是这样的,我听程澈说,如果我爸重生在他的身体里,我爸是不会有他之前的记忆。”

    蔺云清试探地问:“但是你能不能想办法把这本书的记忆给我爸?”

    “你说我这到时候都死了,也没能给我爸留点什么,这也算是我的遗物吧,也是给你的赔礼道歉。”

    蔺云清都快拍胸脯保证了,“你放心,绝对没写你的坏话,全是夸你的!”

    “行不行?”

    郁松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淡淡地说:“书放着吧,我看了再说。”

    “行行行,多谢多谢啊。”

    等人走后,郁松抽空看了这本书,这说是给郁松的自传,更像是一本这些年郁松和蔺云清生活的纪实录,从他们高三生活开始写的,一直记录到现在。

    那时候程澈已经退学了,所以书中没有任何提及,只注重写了郁松和蔺云清。

    确实像蔺云清说得那样,他把自己在书中写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反派,甚至比现实生活中还要过分,而郁松就是个龙傲天美强惨男主,在故事结局中获得了无边的荣誉财富,人生应有尽有,对比之下蔺云清却在监狱中罪有应得地自杀了。

    里面有些关于郑家的细节,蔺云清不清楚,他也不知道郁松和郑世明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不过这种无足轻重的问题,郁松也没有纠正。

    他最后还是同意了,会想办法把这本书的记忆给程澈。

    研究所院墙边那几棵老树的叶子,黄了又落,落了又生,无声地轮转了几个春秋。

    实验有了新的进展。

    郁松来找蔺云清,“飞鸟计划下周要进行第一次真人实验。”

    “好。”蔺云清笑问:“那我爸是不是快要重生了?”

    “不是。”

    蔺云清当即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不能确保程澈一定会重生在这个世界。”

    蔺云清着急了,追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没办法控制这一点,他可能在别的平行世界会重生,但是不一定是我们这个世界。”

    “任意一个世界,任意一个时间点,我只能保证他会在车祸后重生,但是重生到哪个时间段我不知道。”

    蔺云清听明白了,略带惊喜地问:“那是不是意味着在别的世界,我还有机会见到我爸?就算这个世界的我死了,我爸没有重生,但是在另一个世界,我还有可能见到重生后的他?”

    “是,但是也可能是另一个世界你死后的几年,我没办法控制这个。”

    蔺云清眸光微暗,“就是我爸可能重生在我死之前,也可能重生在我死之后?我不一定能百分百见到重生后的他?”

    “对。”

    蔺云清欲言又止,“行,也可以,别的世界也行,只要是车祸发生后重生,活着都行。程澈同意了吗?”

    “嗯。”

    蔺云清听后又强调说:“但是你答应我要保留这本书的记忆,你不能忘了。”

    “我知道。”

    实验正式开始前,依照程序,蔺云清可以交代下最后想说的话,“毕竟你是飞鸟计划的第一个真人实验。”

    蔺云清解开玉坠递给郁松,“如果他重生了,把这个给他。”

    郁松接过玉坠,放在掌心,就是这一枚小小的玉坠,他望了许久,同意了。

    “还有什么吗?”

    “没什么了,一定要保留那本书的记忆。”

    郁松闻言突然笑了,那笑声起先很轻,随即越来越大,在实验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蔺云清啊,蔺云清。”他摇着头,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这反常的笑声让蔺云清背后泛起一阵寒意。

    “你笑什么?”

    郁松笑了很久才渐渐停下,抬起眼时,目光已是一片锐利清明,“我知道你为什么想留下那本书的记忆。”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我们没有办法确认程澈会在那个时间点重生,你担心程澈重生后,你已经死掉了,所以你想让程澈醒来后,通过那本书知道你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你想让他知道你是罪有应得,你死有余辜,你不想让他为你的死伤心。”

    郁松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是如果程澈重生在你死之前,你宁愿他提前知道你未来的所作所为,哪怕他会因此讨厌你,也没有关系。你说我不敢赌付老师的遗言有错漏,可是你也不敢赌程澈重生在你死之后,你宁愿他讨厌你也要留下这本书的记忆。”

    蔺云清脸色骤然一变,因为郁松说得都是对的。

    “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保留这本书?”郁松不待他回答,便继续说,嘴角带着悲悯却又几分得意的笑容,“因为你根本不够真正了解程澈。”

    郁松又重复了一遍,“蔺云清,你不够真正了解他,你没有我了解他。”

    “你以为他知道了你是个反派,是个人渣,他就会放弃你,讨厌你,离开你,忘记你吗?”

    “他不会的。”郁松语气染上几分不知名的嫉妒,“就算你十恶不赦,混蛋透顶,可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救你。”

    “程澈会救你啊。”

    蔺云清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郁松却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如果程澈重生在你死后,那他会痛苦无比。”郁松露出残酷却又悲哀的笑容:“那个世界的我恨他,他痛苦我会高兴。”

    “可是如果他重生在你死之前,那么他会阻止你落入必死的结局,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避免你对我的伤害,他会想办法弥补我。”

    “他会主动来找我。”

    郁松露出心满意得的笑容,这才是他愿意留下这本书的理由。

    说完自己的所有计划,郁松脚步轻快地走到了控制台,微笑道:“晚安,祝你再次睁开眼时就能看到他。”

    蔺云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都在郁松的计划中,却什么都无法反驳。

    郁松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本书还有最后一页,蔺云清没有让任何人看见的一页。

    爸爸,我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你不要为了我伤心,你讨厌我吧,你忘了我吧。

    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永远幸福。

    蔺云清走后,研究继续推进。

    但其实郁松骗了蔺云清,他根本没机会告诉程澈,他的重生是自己儿子换来的,他也看不到程澈的痛苦,因为飞鸟计划一共需要两次真人实验。

    第一个是程云清,最后一个是郁松。

    有研究人员曾问过郁松,当初为什么要给这个项目取名飞鸟。

    他回答,活着的人是深海里的游鱼,死去的人成了天空中的飞鸟。

    本不同路,再难相逢。

    可他偏要跨山海,越天地,游鱼见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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