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杯红酒, 从詹宁楼的头顶倒下去,散发着醇厚酒香的深色液体顺着黑色的发梢发尾一滴滴往下。
从高挺的鼻梁淌到下颌,浸湿衬衫领口。
很快白衬衫上斑斓一片,像雪地里开满荼蘼的红玫瑰。
乐意整个人都是懵的, 视线慌乱, 根本不敢看, 却又忍不住被眼前的画面吸引。
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用目光描摹着眼前的画面。
被“泼”了一身酒的詹宁楼,是凌乱的,也是性.感的。
乐意不受控制地频繁咽口水。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詹宁楼换上了白衬衫, 而不是像那些男模, 直接让她往身上倒酒。
半脱半遮才是最性.感的。
衬衫被浸透贴在身上, 半透明的布料下若隐若现清晰的胸腹肌线条。
詹宁楼将乐意手里的酒杯用了点力抽出来,放在一边。
但没放开她的手, 抓着她的手心, 让她的手心贴在自己湿透了的胸口。
真实地触摸到那片隆.起的弧度, 肌肤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掌心。
血液里和空气里的酒意同时在沸腾。
乐意的嗓子和呼吸不断发紧, 手指蜷着贴不住往下滑。
詹宁楼的手直接覆住她手背, 用了点力,让她按压得更重。
待她适应后, 他带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上各处游走。
让她感受男人的胸腹腰,和女孩子的区别。
他们有过更亲密的时候, 但大部分时间, 都是詹宁楼主动,她被动承受那些羞耻、难耐和愉悦。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
主动感受詹宁楼。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会。
詹宁楼缓缓低下头,伸出舌尖, 舔了下她的指尖,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神情,要将它们全部深刻在脑海中,珍藏起来。
原来小姑娘色起来是这样一副表情。
会不断吞咽,会忍不住伸出舌尖舔干燥的唇,眼底都是热潮潮的雾气。
詹宁楼捏着她被自己舔湿的手指,放在衬衫领口的扣子上。
贝母扣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和他带着攻击性和侵略的目光完全是两个极端。
“帮我解开好吗?穿着它很难受。”
“你为什么不自己脱……”
詹宁楼笑了笑,“宝宝,我们讲点道理,你泼的酒,当然你负责处理。”
明明是他自己倒的……
人在情绪过于强烈的时候是没法控制行为的,也就是所谓的冲动。
乐意冲动地解开了詹宁楼的衬衫扣,然后她很快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
詹宁楼把乐意拉过来,让她正面坐在他腿上。
她被浓烈的酒气包围,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像被激发,突突跳个不停。
特别是当詹宁楼的手引领着她碰到冰凉的金属一角时,她惊恐地指尖发僵。
“会解吗?”詹宁楼覆在她耳边低声问。
乐意剧烈地摇头。
詹宁楼笑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的手压上去。
乐意感觉到手心底金属的冷硬变成了另一种质感的石更……
“别躲,”詹宁楼扣住她的手,轻轻地亲着她的耳朵,哑着嗓子逼问她,“它是因为你才这样,负不负责?”
他分明胡搅蛮缠,东西长在他身上,明明是他自己控制不住,却把责任推给她。
乐意不敢看詹宁楼的脸,垂眸看到自己手心底下是什么,又慌乱地移开。
詹宁楼解救了她无处可放的目光。
他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前,让她柔软的脸颊直观地感受着他的心跳和结实。
乐意几乎被挤压在詹宁楼身前。
脸颊和手心分别贴着,捏着。
红酒被体温蒸发,散发着让人沉醉的酒意。
乐意觉得自己越来越醉了。
她看不见詹宁楼的脸,只能听到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脏。
男人的心跳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淡定。
除了心跳,还有别的在跳。
乐意心里发出小小的惊奇,原来那里也像脉搏一样会有节奏地跳动。
乐意以为自己的试探不会被发现,但她不了解,男人那里的敏.感程度有多恐怖。
詹宁楼的鼻腔里闷了声“嗯”,脖颈和手臂上的青筋虬髯着暴起。
他不断深呼吸着,只是吸进的气多,呼出的少,声音里压着急迫在她耳边说:“弄弄它好吗?”
乐意的肩膀和半个身体直往另一边缩。
詹宁楼怎么肯让她躲。
下颌抵在她头顶,不让她躲,把她的手放成圈着的形状
詹宁楼的手完全包裹着小姑娘的手,让她的手紧紧贴裹着他。
手心像有碳在烧,灼得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乐意不是没见过,更是用身体不同的位置感受过他,可和亲手握着的感受完全不同。
乐意一动不敢动,就像这是个恐怖的东西。
“可以动的,可以碰它的。”
乐意眼睛里全是拒绝,“我、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呢?你可以做的很好。”
耳边男人鼓噪的心跳和低哑的嗓音都似蛊惑,不断牵动着乐意的脑神经,干扰她的判断。
她慌了神,脑袋一片空白。
詹宁楼等不及小姑娘开窍了,缓缓带动着她。
“就是这样……”詹宁楼的声音只剩下压抑的气音,徐徐地钻进乐意耳朵里,“宝宝。”
乐意在这种时候根本听不得他说这些,扭着脖子四下里躲,混乱中唇齿刮蹭着詹宁楼胸前的肌肤。
“别动宝宝,”詹宁楼闭着眼睛皱眉,表情像是在承受着某种痛苦,无奈道,“男人和女人不同,那儿不是用来吃的。”
乐意一开始没听懂他的话,等听懂了,脸上火星子燎过一样滚.烫。
她急着辩驳:“我没……没想吃。”
詹宁楼低笑:“想吃也没关系,我让。”
乐意小脾气上来,不肯再配合,詹宁楼搂着又亲又哄,最后威胁了句“不弄出来今晚谁也不用睡了”才有用。
乐意不知道詹宁楼手上的力道什么时候撤去的,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只是轻轻搭在她手背上,所有的力气都来自于她自己。
她惊恐万分地想要收回手,詹宁楼好似预判到了她的想法,突然用力圈住她的手。
让她握得更紧的同时用力,往上狠狠鼎了好几下。
即使隔着西服料子,乐意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几下的狠劲。
詹宁楼将脑袋垂在她肩窝。
乐意的耳边全是他的呼吸声。
克制的,混乱的,米且重的。
每一声都带着沸腾的温度,争先恐后地往她脖颈的毛孔中钻,像是要全部都钻到她心里去。
乐意听到自己快要哭了的求饶声,“好了没呀,我手酸……”
詹宁楼闷在她肩窝里直笑。
“乐意,宝贝儿,这才哪儿到哪儿?”
“对男朋友这么没信心啊?”
乐意不想听,想捂住耳朵,可她的手动不了。
小姑娘在自己怀里躲得厉害,詹宁楼不再逗她,贴在她耳边认真教。
“手不用全放上去。”
“慢慢来。”
最后乐意记不清是詹宁楼带着她的手解开的金属扣,还是他自己解的。
反正最后弄得手和睡衣都是。
詹宁楼干脆让她去洗了个澡。
乐意反趴在浴缸边沿,头低垂着。
詹宁楼将她一头长发束高,然后坐在浴缸旁,先给她洗手,洗得异常细致,连指缝也不放过。
从刚才开始,乐意就沉着脸不和他说话。
詹宁楼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下,“生我的气?”
乐意用湿着的手推开他的脸,转过身不理人。
小姑娘性子倔,逼得狠了,表面屈服,心里较着劲,但今天的事,詹宁楼自认为没逼她。
詹宁楼手上依然温柔,声音却冷硬了几分,“讲讲道理乐意,后来我没勉强你吧?”
后来詹宁楼彻底放开了让她自己来。
“你弄出来的,这会儿你和我置气?”
“还不都是因为你的!”
“边亲我边让我快点出来,也是我逼的?”
乐意转回头,拧紧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实在难以启齿,就这么不甘不愿又无何奈何地看着他。
詹宁楼屈指,在她下巴上轻弹了一下,水渍溅在她脸上,惹她又是一阵不快。
“你要不愿意,怕累着,真刀实枪也不是不行。”
看到她明显闪躲的目光,詹宁楼轻哼了声没再说。
一说到这个话题,她就装傻充愣。
能逃一时就一时。
詹宁楼洗完她两只手,又洗其他地方,乐意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就像他曾说的“这种时候你别招我”,刚才那段教训实在深刻,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再惹他。
詹宁楼的手搓回她肩颈,在她后脖颈上揉按着,“还给人身上倒酒吗?”
乐意快要闭上的眼睛蓦地睁开。
詹宁楼最终还是提到了这件事。
她像被老师抓到做坏事的孩子,因为不知道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后果和自己将要受的责罚,心里上上下下没个着落。
最后她决定放弃抵抗,跨下肩膀,拖着长长的尾音说:“你放过我吧,詹宁楼……”
詹宁楼将她快埋到浴缸里去的脑袋捞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低头亲了亲她光洁湿润的肩头。
“你知道自己什么样吗?”不等乐意回应,他自顾往下说。
“记吃不记打,小时候犯了错,认错态度良好,转头又犯。”
“Rebecca几次想动手揍你,都是我拦下的。”
乐意一副淡淡的死感状态问:“需要我说谢谢吗?”
詹宁楼笑了笑,无奈地叹气,“我当初就不该拦着,让她真抽你两顿,抽疼了就老实了。”
抽疼了就不敢未成年就想着环游世界,就不敢因为喜欢沈宴连家和家人都不要了。
乐意脱口而出:“你才舍不得我被妈咪打。”
乐意说完,安静了一阵。
他们有过十多年坚固的、无人能取代的感情,却还是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境地。
詹宁楼的手臂越收越紧,让乐意感到了微微的窒息感,就像自己留在他身边的感觉。
乐意在这种介于痛苦和上瘾的自虐中,轻声说:“我们原来可以很好的。”
詹宁楼轻笑一声,“现在不好吗?”
乐意摇头,“不好,一点也不好。”
詹宁楼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抬起她的下巴,看进她眼睛里。
“宝贝儿,你想要什么,我给不了?”
“你要是恨我,就像那天那样抽我,绑起来抽,吊起来抽。”
“你要对我不全是恨,但凡有一点爱我,就别逃避,你可以像刚才那样亲我摸,你学得很快很好,你可以完全没有负担地享受我。”
“为什么不能爱我呢?”
詹宁楼吻着她,吮着她,恨不得将她嵌进骨血里,痴迷,沉醉,发了疯。
“爱我吧……爱我吧乐意。”
别害怕 “没有什么事是我办不了的。”……
乐意没恨到要把詹宁楼绑起来吊起来抽的程度, 可不能因为她不恨他,就必须爱他。
这不是只能二选一的选择题。
乐意闭上眼睛,感受着詹宁楼一个又一个炽热浓烈的吻,她的耳边是他的祈求, 呼吸里全是他的味道。
她把这些定义为一场战争。
詹宁楼试图通过身体和精神同时攻击她, 占领她, 最后完完整整地得到她的阵地。
她但凡有一丝松懈,被他撬开坚硬的防御壳,就会全面溃败, 输得彻底。
她不是非要赢, 她只是不敢输。
因为谁也不知道输的后果是什么。
她怕这个结果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詹宁楼不带任何情欲, 温柔缱绻地吻着人。
乐意往后躲开,詹宁楼追过去缠。
就这么温温柔柔地亲了好一阵, 他轻声央求:“回应一下我, 好吗?”
她被亲得不断仰起头, 后脖颈被他的手托住才没有往后倒在浴缸里, 嗓子都被他亲软了, “怎么……回应?”
“偶尔也像这样亲亲我。”
“不用亲很久,也不用伸舌头, 轻轻碰一下我的唇。”
“平时高兴的、不高兴的,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
“你这样回应我,我就当你是爱我的。”
詹宁楼每说一句话就啄一下小姑娘的唇角。
乐意听着他这些话, 心脏像此刻的身体, 泡在轻盈腻滑的泡沫里,一时飘飘然地上浮,一时又惴惴不安地下落。
他的要求听起来很简单,似乎只要她从指缝里漏一点喜欢给他, 哪怕只是演戏,于他而言就是巨大的欢喜。
乐意大半个身体浸在浴缸里,露出颗毛茸茸的脑袋,垂着眼皮不搭腔。
詹宁楼没逼着她给回应。
他今天借着她去会所和男模的事,站在道德高地,对她做了很多,也说了很多。
詹宁楼无时无刻不想把小姑娘揉碎了吞入腹,但也知道不能逼太紧,上回把人逼到连命都不要了也要跑,他到现在都没缓过劲。
有了前车之鉴,詹宁楼不敢太冒进。
她毕竟还小,他作为年长的那一方,应该多点耐心。
乐意一面觉得詹宁楼这些话说得着实心酸,一面又恨恨地想都是他活该自找。
她躲开他的吻,捧住他的脸不让他再亲,认认真真地望着他,“你知道的,很多人都愿意爱你。”
乐意从不怀疑,除去身份背景,单单只是詹宁楼这个人,就有很多人爱他。
那时候Rebecca总是烦恼,因为儿子太英俊出挑,自己时不时要做心碎女生们的情感开导师。
詹宁楼侧着脸,高挺的鼻尖不断蹭着她湿漉漉的手心。
他闭着眼睛,气息缓缓地淌在她指缝里。
“你也知道,我只要你爱我。”
乐意想拿开手,可詹宁楼的动作和声音都太温柔了,温柔得她忍不住想要答应他,满足他。
想要……想要亲亲他。
但她忍住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并把它当成酒精在作祟。
*
詹宁楼低声下气求乐意爱爱他后的第二天就飞去了欧洲。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给她时间缓冲,去了欧洲后,时差加上工作忙,两人联系得不多。
乐意因为这段时间的分离而松了口气。
詹宁楼太狡诈了。
之前的雷霆手段,直接把她逼得逃跑,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其实乐意很清楚,他那些卑微和温柔,只是为达目的的手段。
他知道硬的不行,于是就来软的。
反正总有一套她会吃。
最近乐意特别忙。
她因为转系,很多新专业的课程需要补修,平时每天的课程都是排满的,这段时间C大中测,她所在的专业又是计算机几个专业里难度最大的,中测简直是恐怖级别。
饶是乐意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复习,再加上林封教授的项目最近也在关键期,乐意不是在复习考试,就是在实验室加班加点。
比在欧洲十几个国家辗转奔波的詹宁楼还忙。
这天她在实验室又熬到半夜,听到师兄师姐们在聊学校展览馆改造的事。
学校打算改造展览馆,对其中的某些陈列馆做拆除。
乐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登入学校官网,果然在展览馆改建的通知中,看到“司柏馆”也在拆除名单内。
第二天乐意直接去找了学校负责改建的老师,确认了这件事。并且被告知,这次拆除的陈列馆将不再重建。
也就是说,司柏教授的学术陈列馆将不复存在。
当年林封教授为了筹建司柏馆,花了很大一番精力。
学校曾以司柏教授在M国的大学执教过作为拒绝的理由。
最后还是在林教授的努力加上他自费出资下,学校才同意修建。
林教授这段时间在外开研讨会,乐意知道找林教授或许有办法,但她不想打扰教授的工作。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很多人直到毕业都不一定来过学校的展览馆,更何况是里面几个名人陈列馆,更没人关心。
乐意为了这件事,不知道跑了多少回。
她一封封的邮件发出去,一个个办公室地找过去。
从这个老师的“这事不归我管”到那个领导的“你找我也没用”。
但乐意始终没放弃,总觉得事情能有转圜的余地。
要复习考试,要赶项目进度,还要担心展览馆的事,这些事给乐意的身体和精神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急的时候上火,嘴上都起了泡,阿姨天天给她准备消火的茶汤,还是消不下去。
好在学校说临近年底,天冷不好开工,改建延后到了明年三月。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乐意觉得总能找到解决的方法。如果C大不再重建司柏馆,她可以另外选址,找一个比现在更大的地方。
父母空难去世时她太小了,不理解生离死别代表的意义。
在詹家长大的那些年,黎曼芯和詹仕庭给了她很多很多的爱,但他们依然会郑重地告诉她,她的亲生父母是很好的人。
她的父亲英俊温柔,是人工智能领域最权威的专家,她的母亲很漂亮,和她一样有双漂亮的眼睛和最纯粹的灵魂。
越是长大,乐意对亲生父母越好奇。
她开始从不同的渠道去了解他们。
蒋逊生先生说,你父亲曾经把电脑跑炸了,圣诞夜当天来找我要房东的电话要赔偿地方,结果房东来了,没想到是你母亲。
蒋老感慨道:“怪不得我总觉得奇怪,怎么我们这幢房子的房租不仅便宜,还有免费餐食提供,过节‘房东先生’还会给每个人送礼物,而且都是很贵的电子产品,原来啊我们这些留学生是沾了你父亲的光。”
沈宴说:“司柏教授除了是位非常优秀的计算机专家,为了我国人工智能的发展,放弃了国外给的身份和丰厚待遇,曾经因为不同意转让项目专利,遭到过威胁,甚至威胁到了他和家人的生命安全。他是人工智能领域的开拓者,在学术和人格精神上的成就值得我们所有人纪念他。”
乐筠说:“宝宝,爸爸妈妈虽然不在了,但请你相信,无论他们在哪里都会永远爱我们。”
那天乐意突然想去展览馆看看,看到展览馆外停了辆货车,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在搬东西。
问了搬运的工人才知道,开工前,学校会清理一批展览馆里不要的东西。
乐意问师傅可不可以让自己看看那些东西。
师傅说都是些不要的垃圾,想要什么也可以拿走。
东西很多很杂,乐意看到教授们的获奖作品,他们的自传书,为他们立的铜像,他们提的字写的诗,东西太多,像铜像这种她根本拿不了,她只能尽量把照片和书挑出来,但光是这些也很快堆了满满一堆。
当乐意在一堆所谓不要的垃圾里看到一份手稿本时,连日来紧绷着的情绪终于再也撑不住。
搬东西的师傅们看小姑娘哭得可怜,停下手里的活,关心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乐意就这么抱着父亲的手稿,蹲在展览馆外哭。
黎曼芯说,他们都是浪漫的人,会变成小鸟,变成蝴蝶,出现在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
所以他们连墓碑都没有。
司柏馆和里面的东西,是乐意仅剩下的与父母在这个时空里的交集。
乐意抬起头,强忍着哭意问师傅们:“这些……可以都留下吗?”
师傅以为她说的是她脚边那堆,“行啊,留着吧,反正也是要拉去处理掉的,垃圾焚烧炉里一倒就什么都没了。有想要的,再去挑挑吧。”
“必须是今天,晚两天不行吗?”
“你们学校钱都付好了,和垃圾处理公司也说好了,只能今天。”
乐意知道,师傅们决定不了这些东西的去留,只能找学校。
可是找学校的谁呢?
即使她能找到负责这件事的人,对方又凭什么因为她一句话就改变计划。
乐意站在展览馆前,茫然地看着眼前即将变成废墟的记忆。
她想给林教授打电话,告诉他司柏纪念馆不存在了。
她想给沈宴打电话,告诉他司柏教授不存在了。
她想给哥哥乐筠打电话,告诉他,爸爸的东西全都没有了,她只找到一份手稿本。
电话很快被接通,即使那边正是凌晨。
“詹宁楼……”乐意不断深呼吸,让自己能尽量说清每一个字,“可以给我宋铎的联系方式吗?”
乐意知道,宋铎在港城的人脉很广,和C大的各级校领导都有点交情,所以当初他会请C大的团队帮他搭公司内网。
詹宁楼没有马上回应,他那边安静了一阵。
乐意知道他在听,细微的呼吸声落在她耳边。不知为何,即便他只是在听着电话,她心里好像就没那么慌乱了。
乐意鼓足勇气再次开口:“我找他……”
“乐意,”詹宁楼轻声打断她,“可以不用找他。”
宋铎是詹宁楼的人,宋铎能帮她办的事,他肯定更能办到。
詹宁楼温声说:“想做什么告诉我,慢慢说,别慌,也别害怕。”
“没有什么事是我办不了的。”
“再难都可以,好吗?”
他在说这些话时,乐意听见电话那边细微的动静。
詹宁楼应该从床上起来了,他在穿拖鞋,披衣服,打开门走出房间。
“现在,告诉我,你要什么?”
和詹宁楼打完电话的十多分钟后,乐意看到所有的师傅从展览馆里撤出来。
刚才和乐意说话的师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解和惊讶。
乐意看着师傅们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重新放回了学校。
等到东西全部放回去,车开走,乐意才离开。
晚上回到家,乐意什么也没吃,她浑身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气,匆匆洗了个澡就睡了。
一开始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总想着今天在展览馆的事。
她知道,是自己给詹宁楼打的一通电话,才让学校没有扔掉展览馆的东西。
东西保住了,可是后面陈列馆被拆的事还得解决。
乐意想着事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梦到自己乘坐飞机,坐在靠窗的位置,从窗口俯瞰,云层厚重遮住所有光线,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她感觉到强烈的失重感,飞机在不断往下坠,她听见呼救声,哭喊声。
她很害怕,可发不出任何声音。
唯有身体和心脏剧烈地下坠,不断地下坠。
乐意从梦中惊醒时,发现自己被人抱着。
她的周围被熟悉的温度和味道包围着。
在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乐意的手从他怀里伸出来,主动搂住他脖子,一点点收紧,直到毫无缝隙地与他相拥。
恐惧化成眼泪,汹涌地淹没了她。
詹宁楼怀里的人,哭得整个身体都在发颤,他收紧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她。
乐意越哭越凶,声音却死死埋在詹宁楼肩窝里不肯发出来。
滚烫的眼泪浸湿了他一整个肩膀。
抱得身上骨头都在疼也不放手。
就像他是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的那根脊椎骨。
乐意在自己的哭声中听见詹宁楼的声音——
“乐意,宝贝……”
“你哭得哥哥心都要碎了。”
很高兴 詹宁楼的爱原本建立在一片废墟……
乐意站在学校展览馆前, 哭着给詹宁楼打电话时没有考虑他那边的时差。
可她在那一刻,毫不怀疑詹宁楼会接这个电话。
她现在抱着他哭,也算不出他在接完那通电话后,用了多少时间从那么遥远地地方飞回来。
智商再高的人, 也有不会做小学数学题的时候。
詹宁楼从欧洲的某个小国家连夜飞过来, 包括航程申请都是特殊报备,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乐意身边。
风尘仆仆,仓促出行,身上的衬衫扣子都扣错了一粒的人, 怀抱却是温暖的, 柔软的。
完完全全地包裹住她, 替她隔开外面的世界,她只管在他给予的世界里, 释放所有的悲伤和脆弱。
在决定给詹宁楼打电话时, 乐意有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无论这次詹宁楼要和她做什么交易, 她都不在乎了。
但此时此刻, 乐意又无比庆幸,自己给他打了电话。
詹宁楼没有像往常一样哄她, 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了个够。
如果喝醉能释放压力,那就大醉一场,哭能让情绪得到释放, 那就放声地大哭一场。
这没有什么。
不管是谁, 都需要释放压力和情绪。
就算是詹宁楼,也一样。
乐意有倔强的一面,她有她的骄傲和她的坚守,可她依然被允许有脆弱的时候, 向别人露出她软弱的一面。
而她的那些软弱,她的需要,就是詹宁楼存在的意义。
乐意在詹宁楼怀里哭了很久,如果人真的是水做的,乐意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已经是干尸了。
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红色的水晶葡萄。
詹宁楼拿冰袋给她敷了很久才稍稍消肿。
乐意打开手机摄像头看了眼,皱眉哑声说:“这样怎么去学校啊……”
詹宁楼放下冰袋,半蹲在她面前,视线和她齐平,他双手握住她的肩。
乐意和詹宁楼的目光对上。
他的语调依然温和,眼底却压着冷意,“如果可以,真想带你回曼哈顿。”
在詹家,在他身边长大的乐意,从没这么伤心,流过这么多的泪。
詹宁楼将人抱进怀里,手掌温柔地抚着乐意后背,“想现在说吗?”
乐意下巴搁在詹宁楼肩窝里,闻着他身上沉静的琥珀木香,很轻地点头。
他们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乐意侧身躺在詹宁楼怀里,跟他讲展览馆改建拆除司柏馆的事,跟他讲今天要不是自己突然过去,爸爸和其他教授的东西就全都没了。
她没说自己这段时间找过多少人,讨过多少说法,碰过多少壁,从始终相信还有一丝希望到最后变成绝望。
但即使她不说,詹宁楼也全都知道。
在乐意给自己打完那通电话后,他亲自打电话到港城,很快了解到了所有事。
这事儿其实不大,就算他不出面,无非是时间问题,詹宁楼相信乐意能凭自己的能力解决。
大概是今天突然看见她爸爸的心血被当成垃圾扔掉,意识到和父母的最后一点联系也要消失,小姑娘突然承受不住有点崩溃。
但詹宁楼还是很高兴,在高兴之外,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和乐意从希望到失望的心情截然相反,詹宁楼的爱原本建立在一片废墟之上,失望和失去是常态。
乐意在心神崩溃之中给他打的那个电话,让他世界中的断壁残桓有了重建的可能。
乐意最后撑不住,躺在詹宁楼怀里睡着了。
乐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醒来时依然在詹宁楼怀里。
他们躺在床上,詹宁楼换了睡衣,正低头和她碰头相抵。
看到她醒了,詹宁楼又探了探她脖颈上的温度,眉心微微蹙着。
“有点低烧。”
乐意情绪起伏一大,身体马上就会有反应,不严重,但反反复复地低烧就是不肯好。
乐意张嘴想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竟然发不出声音。
昨天哭太狠了。
只能眨着眼睛,看着身边的人。
詹宁楼从枕头边拿了片冰宝贴,撕开后仔细地贴在她额头上。
额头上的冰凉触感,缓解了点乐意的难受。
詹宁楼俯身,双唇温柔地碰了碰她的,原本只是想就这么贴一下,还是没忍住,往深了亲了会儿。
乐意原本就因为低烧体温高,又被詹宁楼亲得骨头都在发软。
詹宁楼伸手,拇指揩了下她嘴角被自己亲出的湿意,目光极认真,甚至称得上严肃地望着她。
“展览馆的事我让人去办了,没事先问你意见,我向你道歉。”
乐意的眼睛倏地睁大,用目光询问他,找人办了什么。
“展览馆的改建暂停,所有和这个项目有关的人员将进行一次彻查。”
不需要解释得更明白,乐意明白詹宁楼这么做的原因。
更换设备,丰富藏品,学校展览馆改建的事从一开始来说确实是件好事,但总有人想借着这种事为自己谋私。
展览馆里不止有司柏馆和其他将被拆除的陈列馆,为何单单这些教授们的地方被拆除,拆除空出的地方又会换成谁?
乐意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当自己给詹宁楼打去电话,这件事就会得到解决,她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才给他打的电话。
可詹宁楼的处理方式,还是让乐意感到了意外。
她以为按他的办事风格只会直接解决问题,而不会去花时间找事情发生的原因。
如果每个人的时间有价格,詹宁楼的时间一定是最贵的。
作为詹家继承人,他的时间安排被精确到了每一分钟。
小时候她可以浪费几个小时只为拆一个玩具,詹宁楼却要在这些时间里迅速掌握一个知识点,或者学会一项技能。
詹宁楼把他的时间、耐心和温柔全都给了乐意。
乐意就像在天寒地冻里快要冻僵的人,突然出现一个人,不管她同不同意,强行把她绑走,她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他。
可在害怕挣扎中,身体却真实地感受到了来自于他身上的暖意和安定。
詹宁楼把人揽过来,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用被子把她和自己裹在一起。
乐意没有挣扎,詹宁楼身上的温度和味道,熨帖得她很舒服。
乐意在詹宁楼身上安安静静地趴了会儿,感觉到嗓子恢复了点,试探着问:“查下来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不用有任何负担,”詹宁楼知道她在意什么,闭着眼睛,用下颚缓缓地描绘她发旋的形状,“做错事的人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多大的代价?”
乐意很清楚,这件事既然经过了詹宁楼的手,就不会轻拿轻放。
詹宁楼笑着亲了亲她,“私自拆除司柏馆的代价。”
詹宁楼还有句话没说,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
让她这么伤心的代价。
*
詹宁楼给乐意请了几天假在家养病。
乐意病好回到学校听到了传言。
某某教授的家属为了能让该名教授进名人堂,贿赂了学校的领导。
拔出萝卜带出泥,和这位领导相关的很多其他事也被翻了出来。
听说牵扯了不少人。
传言有真有假,乐意不知道事实是否像传言那么夸张,还是更严重。
就像詹宁楼说的,做错事的人会付出代价,而人格精神高尚的人,不应该被当成垃圾一样扔掉。
港城迎来第一波寒潮,正式进入冬季的那天,展览馆改建的事终于尘埃落定。
学校决定保留展览馆里所有的陈列室,不仅如此,还会引进最先进的保护技术,让陈列馆里的展品都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听说项目改建资金来自于境外一家公司,对方还派人专门负责跟进这件事,确保每一笔资金都能用到该用的地方。
乐意从实验楼出来,被迎面一阵冷风吹得猝不及防,赶紧裹紧身上外套,坐进停在楼下的车里。
司机把准备好的保温杯和暖手宝拿给乐意。
乐意道了声谢,暖手宝放在腿上,拧开保温杯,没急着喝,先闻了闻。
司机看到闻到味道的乐意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忍着笑,提醒她:“先生让我看着您喝完。”
“还喝啊,都喝了两个月了。”
上回情绪大动,乐意的低烧持续了半个月才好,医院里的检查做了,中西医专家也看了,只说小姑娘身子骨差要调理。
这事儿传到老太君那里,当成了件大事,让保姆天天炖补汤给她喝。
不是喝补汤,就是喝养生茶,每天不间断地喝了两个月,乐意总觉得自己身上一股子清苦味散不掉。
詹宁楼抱着她亲时开玩笑,说她是小灵芝,他多舔两口长寿。
乐意的服从性向来不高,但为了让詹宁楼同意自己圣诞节回曼哈顿看黎曼芯,只能乖乖听话。
乐意虽然和黎曼芯一直有联系,但最近她给黎曼芯打的视频电话,她都以各种理由没接,电话也接的很少。
不知为何,乐意心里总不踏实。
詹宁楼这段时间很忙,大概也是为了腾出时间回去一趟。
司机把乐意送到中环一家珠宝店。
她来之前,店里已经得到了消息。
店里所有人都在店门口等候,她一到,直接在门外拉起警戒线。
“乐小姐,您要看的东西在vip室,我带您过去。”店长亲自为乐意服务。
乐意打算给黎曼芯挑件礼物。
vip室里的鲜花和茶点都按照乐意的喜好安排。
来之前乐意心里已经有了首选,在对比过其他几款后,很快就定下了。
“詹先生已经签过单了。”
乐意轻点头,“好。”
在准备离开前,她突然提出想看另一样东西。
店里虽然没有乐意指定的,但店长还是为她拿出了所有和她要求相近的。
这一次乐意挑了很久,甚至比给黎曼芯选礼物还要用心。
店长耐心地陪着,适时地和她介绍这些原钻或者原石的所属系列和来自于哪个矿都说得很详细。
乐意最后定下了一款。
“好,那您挑的这款将会和刚才的一起送到……”
“这个我现在就拿走,”乐意看着黑色丝绒托盘上的男士腕表,眼里簇着清浅的笑意,“并且不用詹先生签单。”
跑什么 不是想亲我吗?
从珠宝店出来, 乐意原本打算回家,车开到一半,她看着身边的礼品袋,突然改变了想法。
乐意刚才脑子一热, 让司机把自己送到NS总部大厦, 现在她站在电梯里, 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开始后悔。
这不是乐意第一次来NS总部。
过去节假日,詹董夫妇带孩子们回来,碰到年会, 会带他们一起参加。
那时詹宁楼十四五岁, 跟在父母身边, 气势上却毫不逊色。
大家看到勾着詹大公子脖子,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姑娘, 还以为是詹董夫妇生的小女儿, 怕外界打扰孩子的生活, 秘而不宣罢了。
詹家确实把乐意保护得很好, 国内外的媒体们, 手里不是没拍到过乐意的照片,但没人敢在老虎脸上拔胡须。
至今为止, 没有一家敢爆乐意的身份。
NS高层,特别是詹宁楼身边的人却对她并不陌生。
总助亲自来接人,看到小姑娘穿灰色牛角扣大衣, 怕冷地早早围上了羊绒围巾, 脸冻得莹白,衬得双唇嫣红一片。
乐意把在楼下咖啡店买的东西交给总助,“给大家带了下午茶。”
总助接过道了声谢。
小姑娘身上还未脱去纯净的学生气,是在校园里走着, 会让男生们回头看好几眼的类型。
总助还是难以把眼前的人和在外头跑了一个月的人联系在一起。
那一个月,总助简直不堪回首。
最恐怖的时候,他甚至对庞大的NS集团的未来产生了危机感。
总助带人往里走,“詹总在开会。”
乐意的脚步顿住。
总助回头,看到她脸上闪过丝犹豫。
总助似乎猜出了她的想法,不等她开口,解释道:“视频会议,他在办公室等您。”
“不会打扰他吗?”乐意脚步放慢,退缩的意图很明显。
总助笑了下,毫不迟疑:“当然不会。”
乐意只能硬着头皮来到詹宁楼办公室。
詹宁楼在办公室自带的会议室里开视频会议。
乐意没进去,把手里的拎袋递向总助。
总助可不敢接,“还是您亲自给詹总吧。”
总助没给乐意后悔的机会,直接打开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的灯光调得偏暗,大屏幕上显示着NS在全球其他分部的会议现场。
因为时差等原因,开一次全球会议需要准备很久。
会议全程都开着视频和麦。
詹宁楼虽然目前对外的身份是NS亚太区负责人,但公司内部早已默认他是下一任集团负责人。
前段时间詹仕庭已将部分集团权限授权给了詹宁楼。
会议室里只有詹宁楼一个人。
几个副总和助理在乐意出现在大厦楼底时就已经离开,回各自办公室继续参会。
詹宁楼朝她招了招手。
乐意亦步亦趋走过去。
总助轻轻带上门。
詹宁楼伸手揽过人,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同时看向她的手,“买了什么?”
乐意吓了一跳,从他身上下来前,先一步捂住他的嘴,不敢出声,皱着眉,手指了指前面的会议画面。
詹宁楼笑了下,温热的呼吸喷在她手心,抬手压住她的手,连着用力亲了两下她的手心才拿开。
詹宁楼的嗓子里含着点笑,“关麦了。”
乐意还是不放心,“视频也关了?”
“嗯。”
詹宁楼仰起脖子亲她,被她躲开。
她把手里的礼品袋放在桌上,作势要从他腿上下来。
“你忙吧,我走了。”
詹宁楼怎么可能让她下去。
两人搂搂缠缠一阵,乐意终于低声恼了一句,“干嘛呀。”
会议室里空调开得足,乐意的脸颊和眼尾氲出一层薄粉,即使没人会听见看见,但对着十几个视频镜头,到底羞怯,生气的声音也细细软软。
在詹宁楼眼里,小姑娘冲自己发脾气,不如说是撒娇。
詹宁楼滚了滚干涩的咽喉,恨不得将“呀”字拖长的尾音都吞到肚子里去。
“才刚到,怎么就要走?”詹宁楼将乐意脖子上的羊绒围巾一圈圈解开,再脱掉她身上大衣。
“不知道你在开会。”乐意眼眸垂得很低,似是不敢看他。
詹宁楼大概知道为什么。
他把围巾和衣服放在一边,拿起她带来的拎袋,又问她:“买了什么?”
很多时候,詹宁楼愿意让着她,纵着她,但有时,她越逃避,他越要她明明白白地表达出来。
乐意嘀咕:“买了什么你不是知道了吗?”
别说她买了什么,在她告诉司机要去哪家店,詹宁楼那边就知道了。
他提前让店里清场,让她们准备她喜欢的花和甜点。
所以当店长说詹先生已经签过单了,她一点也不惊讶。
乐意不喜欢事情复杂化,不喜欢买个东西而已,搞这么大的阵仗。
但她知道自己的抗议无效,就算这次詹宁楼答应了,下回依然还会如此。
这大概就是年上在某些方面的固执。
像父母对子女,认为这些都是必要的保护和照顾,即便子女不理解,也依然我行我素。
她懒得争了。
詹宁楼笑而不语。
他确实知道她买了什么,但没想到她会特意过来公司一趟。
他看进她眼睛里,故意问:“所以,是给我的吗?”
挑礼物是一时兴起,亲自送过来也没想太多,但她既然买了,就不会当做没这回事。
乐意把东西拿出来,打开前犹豫了一下,难得不太自信起来。
“如果……不合适可以换别的。”
“肯定合适。”詹宁楼比她自信多了。
但显然他这话说早了。
店里确实告诉他,乐意今天过去挑了两样东西,潜台词是想知道他要不要提前看一眼,但詹宁楼没看。
一开始不想知道她挑了什么是想保有份期待感,后来又自我怀疑,怕她费心思挑的不是送给自己的……
难得,詹大公子为着一份礼物上了心。
直到收到司机的消息,说人在楼下,心才放回肚子里。
乐意打开表盒,看到腕表的刹那,詹宁楼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也仅仅只是瞬间,就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中,摘下手上戴着的,手伸过去,微笑着说:“帮我戴上?”
乐意亲自帮詹宁楼把表戴上。
詹宁楼抬起手看。
大切面的蓝宝石表盘很大气,黑色矩形鳞纹鳄鱼皮表带也极具气质。
如果不是表盘和表扣上镶嵌的六十八颗长形钻石就更好了。
乐意眼神随着詹宁楼的手移动,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太浮夸?”
詹宁楼避重就轻地回:“我很喜欢。”
乐意想尽量表现得平常,可听到他说喜欢,还是没忍住,嘴角往上翘了翘。
詹宁楼光是看小姑娘这幅模样,哪里还忍得住。
捏着乐意下巴,低头就钳住了唇。
乐意受不住詹宁楼这么深重的吻,双手攀住他脖子,将身体大半的重量挂他身上。
耳边是不同国家的语言切换。
其他人或许会用到同声翻译设备,詹宁楼不用,精通各种语种,是作为继承人的必备能力。
乐意听不懂,但她不止一次听到詹宁楼的英文名。
乐意推了推詹宁楼,没推开。
又缠着她吻了一会儿,詹宁楼才不舍地放开人。
他打开麦,简短地说了句又重新关上。
他让他们跳过和他有关的会议议程,继续往下开。
没人会质疑他的话,会议继续。
詹宁楼抹了下乐意嘴角的湿意,目光淡淡地瞥她一眼,“六十万美金,这么舍得啊?”
对于詹家这样真正的老钱家族,财富的累积可以追溯到百年之前,家族传承下来的东西,早已无法用金钱衡量,说是稀释珍宝也不为过。
詹宁楼刚才摘下的那块表,目前没有市价,连拍卖行都不敢给它估价。
“挺好看的,就买了,”乐意认真解释,“没看价。”
她这话要是别人来说,多少有点儿刻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不差钱。
但詹宁楼非常确信,她是真没看,也是真不在乎。
乐意小时候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黎曼芯一句“她喜欢就好了呀”,父子俩就算再有道理也只好闭嘴。
“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没有为什么,就想就送了呀。”
小姑娘眼里清清澈澈,没有讨好,也不为感谢,就是突然有了个念头,就买了送了。
詹宁楼偏头,脸在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腕内侧蹭了蹭,温声说:“那以后多想想。”
乐意被他蹭得痒,心里更痒。
她最近,总不太习惯和詹宁楼亲热。
以前詹宁楼碰她,她也会有反应,但被动承受更多。
而现在……
詹宁楼还没怎么碰她,只是轻柔地看她一眼,自己的注意力先落在他唇上。
喉咙渴得发涩,脑子里控制不住,一遍遍回忆他唇舌的触感。
这太奇怪,也不对劲。
乐意感觉耳根都在发烫,她坐不住了,从詹宁楼怀里起来。
“你忙吧,”乐意拿起外套和围巾,“我走了。”
詹宁楼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要逃。
他没拦着,但她拿了东西转身离开前,突然抓住她手腕。
乐意被拽回来,詹宁楼侧过身,双膝往两边叉开,把她拉到自己双腿.间。
她站着,他坐着,视线却基本持平。
会议室里灯光是暗的,詹宁楼的眼睛是黑的,但乐意却在他眼睛里,读懂了很多东西。
读懂后她瞬间慌乱,想要往后退,要逃,被詹宁楼预判到,双膝并拢,夹得死死的。
乐意根本动弹不得。
詹宁楼把她手上的东西拿走。
“你放开……”
乐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见詹宁楼打开了麦。
打开麦后他没有说话,在半明半晦的光线里看着她。
乐意突然明白过来。
他是故意的!
只要他们这里发出一点点动静,其他十几个会场就会听到。
乐意说不了话,拿哀怨愤恨的目光瞪着詹宁楼。
詹宁楼不仅没在意,反而眼里一直含着明晃晃的笑。
他用腿夹着她身体,单手扣住她手腕,另只手缓缓地解开领带。
边解边在她耳边用气音说:“跑什么?不是想亲我吗?”
乐意挣了下,拧着脖子躲开他的气息,也用气音回:“谁要亲你……”
詹宁楼把领带解开,一点点扯出来。
乐意感觉到手背上的丝绸质感时吓得差点尖叫。
詹宁楼没有绑她。
他把领带放在她手上,然后放开她的手,腿也不再夹着她。
乐意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深色领带,上面有着褶皱的地方残留着他脖子上的温度……
小姑娘抬头,一片懵然。
詹宁楼嘴角勾了点笑,贴在她耳边,声音一丝丝钻进她耳朵里。
“要不要把哥哥绑起来亲?”
亲死我 “狠狠地亲我。”
昏暗的会议室, 屏幕上分别展示着十几个全球各地的分会现场。
今天的会议,除了詹仕庭,所有NS的高层都出席了。
麦开着,那些参会人员随时会听见从他们这间会议室里发出的任何动静。
乐意觉得詹宁楼疯了。
哪有人主动要求把自己绑起来的。
乐意手里攥着隐喻禁欲的深色领带, 用嘴型向詹宁楼确认。
“真的?”
詹宁楼肯定的同时, 未雨绸缪地怕一会儿动静太大, 摘下她刚送的腕表,小心地放回表盒里。
他不说话,但当着她的面解开袖扣, 将自己两幅手腕放在一起, 伸到她面前。
乐意没有这种癖好, 但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受了蛊惑, 将领带一点点缠上男人手腕。
她没绑过人, 手法却并不含糊, 用力抽紧的两下, 让詹宁楼忍不住蹙了下眉。
只绑手似乎还不够, 乐意拿起自己的围巾,在詹宁楼的默许下把他的脚也绑了。
詹宁楼就算坐着, 也是宽阔劲拔的。
身上压人的气势并没有因为四肢动不了而减轻丝毫。
反而因为囚禁的姿态,让他看起来更可怕。
乐意一边对自己绑人的手法满意,一边又觉得完全是詹宁楼的配合, 自己才会绑得这么顺利。
这是他赋予她的权利。
但无论他再怎么可怕, 现在反正是动不了了。
乐意将麦关上,拿起外套,冲被绑住动不了的詹宁楼,“吧唧”抛了个飞吻。
她在詹宁楼逐渐沉下来的目光中, 露出得逞的狡黠笑意。
“按照你的要求绑也绑了,亲也亲了,我走啦。”
乐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她拉了下办公室的门,没拉动。
这才发现竟然是电子门锁。
乐意心里“咯噔”一下。
怪不得刚才詹宁楼那么淡定,原来就算把他绑了,没有他,她也走不掉。
乐意想给总助打电话,让他帮忙开门,刚滑开手机屏幕,就听到会议室门打开的声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詹宁楼已经来到她身后。
乐意的目光在他手和脚上来来回回,惊恐道:“你怎么……”
詹宁楼拽她手腕,往自己身边拖时冷笑不屑道:“你觉得参加童子军时学的东西能困得住我么?”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乐意顿住不说了,因为她明白过来。
他不说是情趣,让她以为能对他为所欲为,现在挣脱掉,是为了惩罚她。
詹宁楼不由分说地把人往会议室里拽,乐意抗拒得厉害。
“我不要进去!”
她双手扒拉着门不肯松,就像身后的会议室是什么吃人的山洞。
会议室不吃人,吃人的只有詹宁楼。
詹宁楼没耐心和她纠缠,直接把人抱起来,抱进会议室后用脚踹上门。
乐意惊慌地往屏幕那儿看了眼,会议已经结束了。
她松口气的同时,心立马又提起来。
所以詹宁楼提前结束会议要干吗啊!
詹宁楼把人放在会议桌上。
桌子高,他俯身撑在她身侧,需要抬着点下巴看她。
“闹什么?”詹宁楼警告意味十足地扫了眼不远处的领带,“非要我绑着才安分?”
乐意急道:“你敢!”
詹宁楼冷脸威胁:“你再跑一下,看我敢不敢?”
乐意不是没被詹宁楼绑过,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令她心惊后怕。
那段经历恐怕是她十多年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的一段了。
小姑娘果然被吓唬住了。
不再挣扎,乖顺地坐在会议桌上,不发一语地觑着他,眸子里却依然犯劲。
詹宁楼不止一次有过阴暗的想法——
把她身上这股劲儿全给弄没了。
要她听话,要她全身心依赖他,要她张开嘴给他亲,张开月退给他草。
他做事不讲究方法,能达到目的就行,善恶并非判定一件事的唯一准则。
想要得到她不难。
但凡他狠一狠心,能和詹董他们一起摆满月酒。
詹宁楼看着乐意的眼神越来越沉,那里面的黑像是有了重量,不断压向她,发着狠要压断她的骨,抽掉她的筋。
詹宁楼暂停了会议,没有他的允许,没人能进到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甚至有配套的卧室和浴室……
乐意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面临的是怎样的处境。
詹宁楼虽不至于在这里强要了她,但她刚才耍了他,肯定逃不了他一顿教训。
一想到他那些“惩罚”方式,乐意心里不由慌乱起来,耳根子都在滚烫。
她可不想最后被詹宁楼用大衣裹着离开办公室,被人看到她以后还怎么面对NS的那些员工啊……
乐意放开抓着桌沿的手,指尖挪了挪,试探地搭在男人腕表的表盘上,尾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他衬衫袖口。
和冷硬的蓝宝石水晶透盖相反,小姑娘的声音是最轻软的绒毛。
“詹宁楼……”
从她嘴里喊出的名字也是软的,潮的,黏黏地往他身上钻,像是要钻进他心里,粘在他心尖上。
詹宁楼反手把乐意的手压在桌上,抻开五指,严丝合缝地嵌进她的,然后收紧压住。
他耐着性子教她:“叫了我名字,然后呢?”
两人纠缠了这么些日子,乐意就是再迟钝,也大概懂了点眼前这人的心思。
她主动收紧手指,和他五指交握,低头,嘴唇碰了碰他额头,一触即分。
乐意红着脸问:“然后这样对吗?”
詹宁楼又气又无奈,“和我装傻是吧?”
乐意脸更红了,抿着嘴,不接他话。
詹宁楼拿起她手腕,放在自己肩上,身体往前倾,让两人贴得更近。
他侧着点脸,高挺的鼻尖,腻滑地在她脸上画着圈,嗓音低得诱人。
“狠狠地亲我。”
“亲死我。”
乐意没那么疯。
可她上头时,细细的手指圈在詹宁楼脖子里,五指随着自己吸吮他舌头的力道不断收紧。
詹宁楼的呼吸明显停滞,指腹下的动脉却疯狂跳动。
喉咙里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兴奋的哼声。
如果不是谁的手机声音打断,她能吸光詹宁楼肺腑中的最后一丝氧气。
乐意从没见詹宁楼那么喘过。
胸腔的起伏带动整个身体震动,乌沉沉的眼睛,一眼都不肯从她脸上移开。
乐意的鼻息间,口腔里,全都是詹宁楼的味道。
浑厚醇冽的琥珀木渗透进了她的血液中,血液快速的流动中,他成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
谁也没去管手机。
这个时候,谁的电话和消息都没有意义。
他们的世界里唯剩下彼此。
对方的味道,体温和喘息声。
主动亲吻詹宁楼并没有乐意想象中那么难,不仅不难,她承认自己很上瘾。
乐意舔了舔湿润的唇,眼里的期待呼之欲出。
詹宁楼却往后退,避开了乐意缠上来的吻。
乐意怔怔地看着他。
看她睁着大眼睛,似是不敢置信他会躲开她,詹宁楼将人揽进怀里。
脸埋在她肩窝里,安抚地蹭着她,嗓音里含着丝痛苦的笑意。
“宝宝……这里没套。”
詹宁楼丝丝缕缕的声音钻进乐意耳朵里,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乐意恼羞成怒,“谁要和你在这里……”
“是我想,”詹宁楼任她在怀里扭动,紧抱住人不放,“我都快想疯了。”
乐意身上烧得更厉害了。
詹宁楼并非没有机会。
上回乐意提分手,他把人带到山上别墅,两人纠缠了一整晚。
要不是小姑娘疼得人发抖,哭着求他,他没那么容易罢休。
后来她不管不顾地跑出去,看似最后还是被他抓了回来,但打那之后,詹宁楼在很多事情上不再逼她。
特别是对两人的关系,他不再那么激进,只要她心里没别人,他不介意和她一点点慢慢来。
两人之间的亲近,只要乐意一有拒绝的意图,他通常都会停下。
虽然不甘心,但也愿意迁就她。
现在突然听詹宁楼这么直白的一句话,乐意心头无端慌乱起来。
慌乱不是因为怕詹宁楼强来,而是自己对这件事的反应。
她错愕地发现,抛开生理性的问题,她心里对这件事的抵触并没那么大。
乐意的下巴被抬起,詹宁楼用毫不退让、充满侵略性的眼神看着她。
“想不想和我做?”
他问的是“想不想”。
强势的态度下,期待的还是她的“自愿”。
乐意再直爽也不可能回答这种问题。
“说话,”詹宁楼指腹用力,乐意微微蹙眉,“你知道我耐心并不多。”
乐意还是不吭声,脸颊和耳根却通红。
乐意的心思并不难猜,小姑娘只是羞怯不好意思开口。
詹宁楼没想这么逼她。
可又不甘心,怎么着都不甘心,就是非要得到点她的回应。
“你要不说也行。”
乐意掀起眼皮看了眼,被詹宁楼的眼神烫了一下,又慌乱地低头。
“你可以数着,你房间床头柜里那些套,我多久用完。”
这就是句威胁,但对于脑子里经常塞满数学题的人,脱口就是一句。
“这得取决于你和几个人用?”
詹宁楼:“……”
话一出口,乐意就后悔了。
果然,詹宁楼眼神冷得要冻死人。
哪有人一本正经地问男朋友:你打算和多少人用光家里的套?
乐意觉得自己这下不哄人不行了。
她没哄过,不知道詹宁楼好不好哄。
乐意硬着头皮开口:“那……我可以换个问题吗?”
詹宁楼的眼神更冷了,凉飕飕地直往她毛孔里钻,要把她冻成冰雕。
她吓得不敢再开口,却听詹宁楼沉着脸,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问。”
乐意紧张地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唾沫,唇齿间还残留着来自詹宁楼的味道。
这似乎给了她一点微弱的勇气。
她眼神茫茫乱乱,又无比认真地问他——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用?”
叫两声 “宝贝儿,这样不行。”……
乐意原意是想哄人。
她没哄过人, 更别提是詹宁楼这种听惯了那么多好话的人。
她不觉得自己一句话就能哄好他。
但也知道自己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她既然说了,就没想过后悔。
只是没想到,詹宁楼的反应这么大。
詹宁楼不顾乐意的拒绝,强行带她去了办公室自带的卧室。
他还通过手机控制, 将里里外外的门全都锁上了。
乐意都不敢想, 他这样刻意的举动, 在总助他们看来意味着什么!
她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对抗,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没抗衡过。
卧室里什么都有,还有独立卫生间。
为了让他能休息好, 灯光带着安宁的暖意。
以前詹宁楼觉得这个地方多余, 他哪儿有时间休息。
现在却觉得, 地方不够大,床也不够软。
好在隔音不错。
乐意第二次被詹宁楼抓回来扔上床时力气已然用尽, 再也跑不动。
倒在床上, 头发全散开, 乱哄哄地堆在脸和脖子上, 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反观詹宁楼, 又扛又抱的却连呼吸都没乱一下。
小姑娘瘫软在床上,不甘又凶巴巴地瞪人。
詹宁楼站在床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表情很淡,眸色却深得可怕。
他单手利落地脱掉西装马甲, 解衬衫领口的同时, 半弯腰,单手撑在床上。
“你别过来——”
“詹宁楼!你听见没有!!!”
乐意急得直接伸出脚去踹,不仅没踹到,反被詹宁楼抓住了脚。
男人宽大的虎口圈住她脚腕, 一把拉过来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乐意踩在男人因为弯腰躬身,线条明显的胸肌上,脚底像着了火般发烫,连瞳孔都在颤。
詹宁楼低头,在她脚背上很轻地落下一个吻,边吻边半掀眼皮,目光顺着她小腿的皮肤肌理,蜿蜒落在她身上。
他警告道:“省点力气宝宝,我不想绑你。”
乐意眼里的恼怒被害怕取代,软着声求饶,腿肚子都在发抖。
“我错了,不该耍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詹宁楼放下乐意的腿,双膝跨在她身体两侧。
将她反抗的双手扣住,拉高压在她头顶。
他在她惊慌的目光中缓缓俯下身,整张脸埋进她热烘烘的脖颈里。
他用力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低低开口:“这种时候求饶没有任何意义。”
乐意扭着头躲避脖子里的痒,“可你说这里没有的……”
乐意的脖颈里喷出缕笑意,詹宁楼半真半假道:“谁说我要用了?嗯?”
听到他说不用,乐意彻底吓坏了,心里最后一丝防线崩塌。
她想要哭,又觉得这种时候哭不仅没用,对他来说还可能是种情趣。
“詹宁楼……宁楼哥哥……我还没准备好,我们、我们回家……先回家好不好?”
“回家你就肯了?”
詹宁楼拆穿她谎言的同时,一把拉下她肩上衣服,轻软的打底衫,一拽就露出脖颈和锁骨间一大片肌肤。
他不客气地脖颈里先亲了一口,又舔她锁骨那处凹下去的浅潭,弄出一片明显的痕迹才舍得抬头。
小姑娘没哭,眼里却早已湿意弥漫,全是害怕和羞怯。
詹宁楼又去嘬她眼角,将欲掉不掉的泪珠子全都抿进嘴里。
咸咸涩涩的味道,从唇齿间滑入喉头,像给他打了记兴奋剂。
詹宁楼不断亲着她的脸。
温柔时只拿唇碰一下,凶恶时含在嘴里嘬出响亮的声音。
他边亲边问:“还回吗?”
乐意脸被亲得湿漉一片,滚烫得像四十度高烧的人,脑子都是迷糊的。
詹宁楼把她脸掰回来,沿着她的耳朵轮廓,细细密密地啄吻,耐心告罄,“到底回不回啊?”
乐意双手被扣住动不了,耳朵又被舔吻得又红又烫,身体和心里都像被潮水浸泡着,湿漉又黏腻。
她不肯回应,詹宁楼就不断亲她的脖子,锁骨,叼着细细的带子从肩上剥离,唇舌沿着纤柔的手臂一路吻到她的腕。
他唇舌的每一寸柔软,反复舔舐这片更柔嫩的肌肤,灼烫的鼻息烘烤着她跳动的脉搏。
詹宁楼很轻地咬了下腕心,“这里……纹我的英文名好不好?”
詹宁楼的话让乐意不禁瑟缩了一下,她用力抽回手腕,却被抓得更紧。
乐意这下是真的要哭了。
詹宁楼将她发着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用力压住,然后闭上眼睛,缓慢又极其深重地呼吸着汲取她的味道。
他无不遗憾道:“可是你会疼。”
乐意毫不怀疑,如果她不怕疼,他会让她纹。
不仅是名字,还有永不背叛他的誓言。
“回答我的问题,乐意,”詹宁楼不肯放过她,“是回家还是留在这里?”
乐意被弄得全身发痒,心尖更是一阵阵地麻,早就连思考的力气都没了。
詹宁楼吐出她的手指,在软嫩的指腹上轻咬着,压着喘气声,把她目前的处境告诉她。
“你要不想回去,在这里我也能让你爽,要想回去……”他顿了顿,斟酌着字眼,像是怕吓着她,“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开始了,我不可能停下。”
“像上回那样……你想都不要想。”
就算她再哭着喊疼,他也不会停下。
不仅不会停下,他忍耐了大半年,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他再过分,她都得受着。
乐意脸发白,抖着嘴唇,想说什么,又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根本没得选。
不,她还是有选择的。
比如选择他的手还是他的舍头。
如果选手,还能选择进几.根。
但詹宁楼认为这是个多选题,手和舍头不是只能择其一。
可以先后,也能同时。
詹宁楼都试过,“同时”的显然效果更好。
没弄几下小姑娘就承受不住。
“你也可以这么对我,”詹宁楼湿漉漉的唇贴着她的,将她的味道渡给她,自诩公平道,“我给你这个权利。”
乐意不想要这个权利。
但詹宁楼把她的手按在他腹肌上时,她忍不住感受了下他的人鱼线。
彼时他们已经换了个个。
詹宁楼在下,乐意在上。
詹宁楼的衬衫扣子完全解开,被他自己和她的膝盖胡乱压着,衣物和头发显得有几分凌乱,眼镜却一丝不苟地戴着。
詹宁楼的近视度数不深,不戴对生活没有影响,只在工作和需要看投屏时戴。
乐意觉得衣衫不整又戴着眼镜的詹宁楼太犯规了。
他的眼睛在镜片下,专注看着她时,她的心脏几乎要停跳。
她害怕了。
害怕被他引诱。
害怕在他坦诚赤.裸的目光中,渐渐迷失自我。
詹宁楼的手握在她腰两侧,只是搭在上面,并没有用力。
但乐意坐得很稳,也没有任何逃离的意图。
“不多,两回,我怎么弄你的,你也怎么弄我。”
詹宁楼的嗓子像泡着酸甜的柠檬汁,听得乐意口腔里不断分泌口水。
心口也被泡得软烂,轻轻碰一下就酥成一片。
她想说自己不会,可又觉得这话太假,别说詹宁楼,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是AS,不是弱智。
即便是弱智,也早熟能生巧了。
詹宁楼瞧她不动,鼎了两下跨。
乐意被颠得往前倾,手掌撑在他胸口,目光里含着薄怒。
詹宁楼半仰起脖子,在她嘴角啄了一口,低声笑:“还要我再教两回才会?”
乐意恼怒地一巴掌用力拍在詹宁楼胸口,拍得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但脸上还是挂着笑,笑容里有了点别的东西。
“喜欢这种?”詹宁楼握着她侧月要的手紧了紧,声音从牙齿里挤出来,“那就别打不痛不痒的地方,往我脸上抽,不过抽之前先帮我把眼镜摘了。”
眼镜是乐意之前送他的礼物,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换过。
记不清是哪年了,乐意看到同学的哥哥戴眼镜,斯斯文文很养眼,就总念叨他。
詹宁楼就是那个时候视力开始下降的,乐意知道后很主动地带他去挑眼镜。
当时乐意完全是觉得詹宁楼戴着好看才挑的这款。
现在再看,daddy味儿还是太权威了……
联想他平日的作态,整个一斯文败类。
乐意别开眼,根本不敢看詹宁楼。
詹宁楼掐着她脸,不让她躲。
即使是下位者,也不见丝毫辖制,目光汹涌热烈地望着她。
“别躲我乐意,用你的眼睛看着我,用你的手触碰我,用你的唇舌亲吻我。”
“我要你用所有的一切感受我。”
他这样命令她,也是恳求她。
求她怜悯他,施舍他。
给他一点甜头。
还没怎么样,乐意就已经在求饶了。
詹宁楼说着让她自己来,把权力下放给她,可事实上她依然没有话语权。
没多久,詹宁楼已经一身汗。
始终维持同样的姿态,乐意则觉得自己身体都快没知觉了。
两人其实都没太得劲儿。
詹宁楼纯粹是觉得没过瘾。
每次辗轧,都恨不得一了百了。
每次又都忍住了。
小姑娘才毕竟才十九,二十都没到。
话说得狠,其实还是心疼。
她刚到他身边那会儿,如果知道有一天,哪个男人会这么对她,他杀了对方全家的心都有。
詹宁楼闭着眼睛,沉缓地呼吸,“宝贝儿,这样不行。”
乐意拧起眉,也露出痛苦的表情,“那要怎么样嘛……”
乐意已经觉得自己很努力了。
她能感觉到詹宁楼的状态。
他的隐忍和他的跳动。
可他就是不给她一个结果。
詹宁楼拉过她两只手放在自己脸上,一左一右地在手心里重重亲了亲,脖颈里青筋虬髯,发根里全是汗。
“叫两声,宝贝……”
“别咬住唇。”
“我想听你叫给我听。”
喊哥哥 喊亲亲老公。
乐意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 抽回手,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詹宁楼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嘴角噙着舒懒的笑。
“怎么,这还要我教啊?”
“这我可没法教, 男人和女人叫起来不同。”
乐意拍开他的手, 作势要下去。
詹宁楼坐起来, 抱住人,圈在怀里不不让她动。
这样面对面抱着,乐意感觉和詹宁楼贴得更近了。
两边密密实实地抵着。
动一下, 乐意就受不住地弓起身。
她越躲, 绞得愈加黏着胶附。
她甚至能感受到纵横交错的筋脉……
詹宁楼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克制着气息, 咬着牙说:“我自己来和你叫两声,选一个。”
都到这份儿上了, 乐意怎么可能不知道让詹宁楼来的后果, 恐怕自己的月退会被磨掉一层皮。
不止是月退。
上回浴室他埋在她月匈前那次, 两团中间磨出了深红色的痧, 疼痒了好几天。
她可不想再经历一回。
可让她叫两声……
乐意搂着詹宁楼脖子, 脸埋在他后脖,身体微微发颤。
以往他就是再过分, 她也只是咬紧了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就好像在这种时候对他有反馈, 是一种错误。
即使她也是享受的。
可心里偷偷地享受和表达出来, 是完全不同的。
后者意味着她的失败和沦陷。
承认她对他有感觉。
对詹宁楼从生理到心理的完全接纳,对乐意来说是很可怕的。
因为生理性可以克服,只要物理距离拉远,不见面不在一起, 她完全可以做到拔x无情。
可一旦心理上接受了她,她会彻底丧失自由,一辈子难以逃脱他。
乐意连想都不敢想这样的后果。
詹宁楼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
可他没有任何负罪感。
只要不是真的会伤害到她,他不避讳在她身上用点手段和强制。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没那么重要。
他们以这种姿态相拥,詹宁楼想进是不可能的,但两厢依然嵌得严丝合缝。
乐意半包裹住詹宁楼。
湿湿润润。
温温热热。
即使只是这样,詹宁楼就已经爽到忍不住咬乐意耳朵。
在她耳边喊她宝贝儿心肝。
问她刚才自己呑了那么多,怎么还这么多水。
男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克制又放.荡的米且重气息,源源不断钻入她耳中。
乐意缩着肩膀躲,只换来詹宁楼更过分的言语挑逗。
一开始扭捏放不开,随着他越来越放肆的话,乐意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在慢慢累加。
后来她也敢紧着嗓子回他一句“谁让你这么石更”。
小姑娘嗓子是车欠的,也是甜的,像雪粒冰糖放一起熬的汁。
一点点浓.稠,一点点滑.腻。
也像她其他地方匀出来的汁。
被他碾得淅沥丰沛地涌出来。
淋透了他。
乐意脸埋在他肩窝里,声音婉婉转转,哼哼唧唧。
听的人骨头都酥。
詹宁楼疯狂想要她用这样的嗓子喊自己。
喊哥哥。
喊亲亲老公。
詹宁楼的手臂穿过她膝弯,光用手臂力量,就将她抬起来,又抵着放下去。
突然的腾空让乐意惊呼出声,双臂紧紧抱住他脖子。
詹宁楼连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就像把她当哑铃举着健身。
乐意声音都变调了。
像是哭,又不是哭。
詹宁楼差点没收住。
他强忍着停滞,烫热的呼吸声砸在她耳边。
“是这样吗?嗯?”
“叫这么好听……以后只能叫给我听一个人,知道吗?”
“说爱我,说爱我乐意!”
乐意这回有经验了,詹宁楼呼吸声变急,身体绷紧蓄力时,她眼疾手快地拿手去堵。
耸着全都涌在她手里。
詹宁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蛮横不讲理,不让她拿东西擦掉,全弄她身上。
她越躲,越是不想看,他偏用手沾了递到她唇边。
要她闻,要她吃。
要她也呑他的东西。
她呜咽想哭,被詹宁楼凶狠地堵住嘴,把她的哭声和谩骂统统呑进腹中。
还有彼此相融的味道。
他说两回,就真的两回。
第二次时间长到乐意从挣扎捶打骂,到最后完全没了力气,瘫在他怀里。
小姑娘挂在他身上,别说声调,连骨头都是酥软的,泪珠子就没停过。
他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分不清她眼睫上挂的是眼泪还是唾液。
两团被不断往里按压,鼻尖和唇舍先后挤过,循环往复。
他恶劣透顶,用尽手段要她不再咬着唇,要她为他低声颤吟。
最后詹宁楼抱着人去浴室。
乐意坐在洗漱台,靠在詹宁楼身上让他吹干头发。
吹风气温热的风吹过头皮脖颈,吹得乐意昏昏沉沉。
小时候的乐意盯人,在来到詹家前盯乐筠,家里保姆阿姨一堆,也只要乐筠。
后来盯詹宁楼,他不喂就不吃不喝,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堆玩具里。
有时詹宁楼回来晚,詹董夫妇怎么哄都不睡,非要等他回家,被他抱着,头搁在他肩窝里,才肯闭眼睛。
AS与外界联系的通道狭窄,沟通和情感反馈的能力薄弱。
他们的世界是孤独的。
也正因此,一旦依恋上谁,情感建立会更加深度。
而被他们依恋的人,会有被全身心需要、她的世界唯有自己的满足感。
乐意和詹宁楼之间,曾经维持了十几年这样双向的情感依恋。
直到沈宴的出现,这种关系才被打破。
乐意没有留恋。
詹宁楼却走不出来了。
乐意不知道詹宁楼是否清楚,即便有一天她甘心留在他身边,也可能是他们重新建立起了这种依恋关系,而不是因为爱他。
这其实对他是不公平的。
乐意只希望有一天,詹宁楼能明白这一点,不是出于十多年的感情依恋和互补,而是出于内心真正的喜欢做选择。
詹宁楼关了吹风机,低头在她鬓角亲了亲,不似刚才把她弄哭时那样狠,温声问:“累了?”
乐意只坐了点洗漱台边沿,大半个身体和重量都靠在詹宁楼怀里,下巴搁在他肩窝,双臂从他宽阔的肩背上垂下。
詹宁楼还和以前一样,喜欢揉捏她后脖颈上的软肉,再顺着纤细的脊椎骨往下揉摁。
乐意轻声说:“人要向前看,不能停留在原地。”
詹宁楼笑了下,“Rebecca教的?”
“她也教过你吗?”
詹宁楼摇头,在乐意看不见的地方,目光一点点变冷。
黎曼芯要乐意不要停下脚步,永远往前走。
那次詹宁楼回曼哈顿问黎曼芯要人,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她最后和他说——
“你想拥有她,就更应该让她自由,你只有让她自由了,她愿意再次回到你身边,她才会真正属于你,如果她不愿意,你就从未拥有她。”
黎曼芯告诉他,强求没有好结果。
“Rebecca很爱你,”詹宁楼捧住乐意的脸,在她眉心落下虔诚真挚的吻,“我也很爱你。”
强求没有好结果?
幸存者偏差罢了。
软弱无能的人,才会求不来好结果。
从詹宁楼办公室出来,总裁办整一层都静悄悄的。
往常这个时间点,多的是人在加班。
NS港城分公司的几个副总,都是詹宁楼带出来的人,工作起来不要命。
乐意知道这一定又是詹宁楼的意思。
他不是怕她遇到人不自在,而是恨不得让所以人都知道他们锁着门要在里面做什么。
两人从NS大厦出来坐上车。
晚上詹宁楼和陈鹤年他们有饭局。
乐意喊累不想去,平时詹宁楼会顺着她,今天没有,非要哄她陪自己去。
车开到码头,准备车船渡去澳岛。
詹宁楼的手机突然响起。
乐意当时坐在车里昏昏欲睡,詹宁楼调看她睡着,特地下车接电话。
乐意其实没睡着,詹宁楼一下车她就醒了,半眯着眼睛,透过车窗看出去。
詹宁楼故意走远了几步,接电话前,回头往车的方向看了眼。
乐意在他看过来前闭上眼睛。
十分钟后詹宁楼回到车里。
看到乐意没睡,睁着眼睛看自己,脸上的神色转瞬即逝。
乐意看到了。
她的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发慌。
她低头看了眼詹宁楼手机,再看向他,严肃地问:“刚才是谁的电话?你们说什么了?”
乐意这话问得很不礼貌。
即使他们是男女朋友,她也越界了。
可乐意看得出来,詹宁楼很在意那个电话。
乐意不认为工作上有什么事能让他露出那样一副表情。
在一起后,乐意从不问他“你今晚去哪儿了”“刚才谁的电话”这种问题。
难得听她这么问,詹宁楼心上原本那点阴霾荡然无存。
他把手机屏幕滑开,放到小姑娘手上,再把人抱自己腿上。
“这么在意啊?”詹宁楼抬了抬下巴,示意已经黑屏的手机,“自己看,密码是你的生日。”
乐意是真的太在意这个电话了。
她没和他客气,真的打开通讯录翻看。
刚才那通电话来自境外。
乐意用自己的手机当着詹宁楼的面输入这串号码搜索,电话显示来自M国。
“不用这么麻烦。”
詹宁楼直接回拨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一声简短低沉的“Boss”在电话那头响起。
乐意听见詹宁楼直白地告诉对方:“我女朋友查岗,告诉她,我们刚才聊了什么。”
赢回来 “哥哥先讨点筹码。”
对方似乎愣了下, 反应了几秒才理解他的意思。
没等对方再次开口,乐意快速说了声抱歉,紧接着摁掉电话。
小姑娘的目光从手机上收回,面有愧色地看着他, “对不起。”
乐意没想到, 詹宁楼会直接打电话过去。
他太直白, 太坦荡。
而她的怀疑,暴露了她的心思。
本质上她还是对两人关系不认可。
她没把詹宁楼当自己男朋友,总觉得他做点什么都带着威胁控制她的目的。
詹宁楼其实很清楚乐意的心思。
从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刻起, 就料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可他还是想赌。
赌就算强求也会有好结果。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因为怀疑我吗?”詹宁楼温柔地用脸蹭她额角, “我不介意, 你想查什么都可以。”
“我说过,只要你想要, 我给你这些权利。”
“我人都是你的, 你还有什么顾虑?”
“你还要我怎么证明呢?”
詹宁楼说了这么多, 前提依然是乐意主动问他要。
他做了这么多, 就是想要她的心甘情愿。
乐意的脸微红。
说不清是羞愧还是羞怯。
詹宁楼捏住她下巴抬起来, 眼里没有往常说这些话时哄人的随意,肃然的目光沉沉压向她。
乐意下意识想躲, 被詹宁楼强势地掰回来。
“要说前科,你比我多,乐意。”
她为了离开他, 胆子大到能换个身份去疾病肆虐, 战乱不断的地方。
为了掌握他的动向,还在他身上装定位。
小姑娘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郑重地问:“那你要查我吗?手机密码也是我生日。”
詹宁楼垂眸看着她,虽然知道她这些话多半是为刚才的误会在哄他, 毫不掩饰的功利性,可还是忍不住低头亲她。
边亲着人边亲昵地问:“可以把密码换成我生日吗?”
乐意时常觉得詹宁楼疯,可有时又觉得他可怜。
明明是上位者,却乞丐一样向她乞讨,求她施舍。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詹宁楼就像一簇微弱的火苗,在她心脏某处燃着,那点温度本可以忽略不计,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将那片地方烘烤得炽热滚烫。
乐意抵在他胸口的手一点点泄去力气,在温柔缠绵的亲吻中,轻声说:“可以。”
詹宁楼的动作有片刻停滞,下一秒很用力地亲了亲她,“银行卡密码也可以改吗?”
“詹宁楼……”她推他一下,提到银行卡,气不打一处来,“我的银行卡不都被你停了啊。”
逃跑被抓回来后,詹宁楼说反正你有卡也不用,不如全停了。
所以乐意现在除了张没有额度的信用卡之外,其余所有的卡都被詹宁楼停用。
他脸埋在她肩窝里笑,“好,那先改手机的。”
乐意当着詹宁楼的面,把手机密码改成他生日。
他还得寸进尺,要她把屏保照片也改了。
乐意不肯换两人的合照,詹宁楼退而求其次,当场拍了张他们戴着订婚戒五指相扣的,给两人的手机都换上。
两人是最后到的。
没人敢罚詹宁楼三杯,但还是会打趣两句。
詹宁楼心情不错,承着这些玩笑,大大方方,牵着小姑娘的手坐下。
除了陈鹤年之外,没人见过乐意,都好奇詹大公子为了她甘愿发配分公司,心心念念的人长什么样。
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不知道有没有二十,模样自然是顶尖的,难得的是詹宁楼对她的介绍。
没想到,矜柔娇气,富贵里滋养出来的花,竟有着那么锋利的光芒。
C大计算机系,国内大热项目开发人员,国际顶尖大赛获奖者。
这是乐意第一次听到詹宁楼在外人面前介绍自己。
她感到微微讶异的同时又觉得他理应是这样的人。
他的爱是狭隘的,容不下他们之间存在任何人,哪怕是她的心里,他也要将每一处角落都扫荡干净,只留下他詹宁楼。
可他的爱也是宽广的,他不仅爱她的人,也爱她的理想,她的追求,即使她没了翅膀,也能乘着他这阵风,飞得很高。
席面上,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詹宁楼对小姑娘,说好听点是有求必应,其实就是看得紧。
这在这些公子哥眼里不可谓不稀奇。
往常都是他们被“看紧”,没想到还有反过来的一天。
别看人小姑娘年纪不大,手段厉害。
可又觉得不像,她脸上偶尔露出的烦厌不像演的。
詹宁楼今晚的心情是真的不错,没人劝酒自己也喝了不少。
吃完饭,老惯例开了几桌牌。
詹宁楼和陈鹤年几个人要谈事,乐意意思自己先回去,被詹宁楼哄到牌桌上,让人拿了堆筹码给她,让她自己先玩一会儿。
乐意牌打到一半,接到祝平安电话。
陈鹤年的车在来的路上出了点事故,他给家里打电话换车,接电话的正好是祝平安,不知怎么,说着说着,祝平安就被忽悠过来亲自接人。
祝平安没开家里的车,开的自己那辆,这处地方私密,不认识的车不让进。
她打了两个电话给陈鹤年都没接,知道今晚乐意在,只能打给她。
乐意本就觉得打牌没意思,顺势从牌桌上下来。
詹宁楼他们在会谈室。
乐意不想进去,和守在门口的人交代了一句就要走。
对方耳麦里响起声音,随即乐意被拦下。
对方客客气气把她往里带,“詹总让您进去。”
乐意抬头瞧了眼,这里果然有监控。
詹宁楼应该在监控里看到她了。
她更不想进去了。
“你和他说一声,我……”
手机响了一下,詹宁楼发来的消息。
简短的“进来”两个字。
乐意深吸一口气才走进去。
里边没有她以为的烟雾缭绕,但刚才应该有人抽过烟,乐意看到烟灰缸里有抽了一半的烟,不过开了窗,有烟味也早就散了,只闻到一点淡淡的红酒香气。
乐意随意扫了眼,两边沙发上分散坐着几个人。
“怎么过来了?”詹宁楼没站起身,微笑着看她。
乐意没理詹宁楼,先和陈鹤年说了正事,陈鹤年拿出手机看了眼,果然手机没电了。
乐意来之前他们的事差不多谈完了,他和在座的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
其他人也很有眼力见地纷纷起身离开。
会谈室里只剩下两人。
詹宁楼朝她伸手,“没人了还不过来?”
乐意站在原地没动。
詹宁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要我过去抱?”
乐意只好走到他面前。
詹宁楼让她坐自己腿上,拿起刚才自己喝的酒杯,递到她唇边。
“陈鹤年压箱底的宝贝,还算不错,淡口了些,适合小女生喝。”
所以他喂给她喝。
乐意就着詹宁楼的手,抿了两口。
她咂摸味道时,詹宁楼亲了上来,在她嘴里搜刮了点味道出来。
他细细品味,露出不解的神色,“怎么感觉你嘴里的味道更好些。”
乐意脸烫起来。
詹宁楼喂她喝了小半杯,没再让她喝,红酒后劲足,怕她一会儿头疼。
詹宁楼抱着她,看她喝了酒雾潮潮的眼眸,唇不时在她脸或脖颈轻轻贴一下。
“玩得开心吗?”
詹宁楼今晚喝了不少,他酒量虽好,但乐意不清楚到底有多好,怕他耍酒疯,她从始至终垂着眼眸,不敢和他对视。
她实话实说:“一般般。”
詹宁楼笑起来,肯定道:“他们玩不过你。”
所有的牌类游戏对乐意来说无非是不同的排列组合,她还小时,詹宁楼和詹仕庭联手都不一定赢得过她。
“我影响到你了吗?”怕他多想,乐意解释,“我不想打扰你们的。”
言下之意是怪詹宁楼非要让她进来。
他们刚才分明还有事情没谈完。
“当然没有,”詹宁楼温柔地理她鬓发,柔声说,“即使有,它们也要为你让路。”
她抬头,一本正经地说:“你的事,没有必要为我让路的。”
他们几个人在这么私密的地方谈事情,外头还有保镖和监控,陈鹤年连手机没电了都没发现,他们在谈的绝对不是什么小事情。
乐意突然想到“搅弄风云”四个字。
或许他们今晚谈完,明天港城或者哪个地方的天就要变了。
也或许,这些事被她的突然出现搅了。
坏事就算了,要是好事,她罪过大了。
詹宁楼逗趣似地拿指尖弹了下她眉心,“Rebecca教什么你都听,怎么她让你别老皱眉就不听呢?”
乐意捂着额头反驳:“还不都是因为你。”
她抬眸看他一眼,又垂下,越说越小声,“我都说了不进来了……”
都是因为他?
打不得骂不得,不过冲她皱个眉,冷一下脸,就委屈,搞得好像他在欺负她。
她真的知道什么是欺负吗?
他对她,连“欺负”的边儿都没挨着一点。
“你偶尔也要讲道理,”詹宁楼叹了声气说,“什么大帽子都往我头上扣?”
“怪不得Rebecca站在你这边,原来你就是这么在她面前诋毁我的?”
“是不是经常向她告状,说我对你很凶?”
“难道不是吗?”乐意梗着脖子怼回去,“别说我根本没和妈咪说过,即使说了,难道不应该吗?你自己做的事,还怕被人说啊?”
她说着拉开毛衣领口,露出锁骨处那片斑驳痕迹,手指点在他心口,点一下说一个字。
“证据都在这里,还不凶啊?”
她噼里啪啦说完,詹宁楼没应声。
他看着她红润得不太正常的脸,细看下,连眼尾都是红的。
詹宁楼看了眼桌上那杯酒,突然明白过来。
还真是压箱底的宝贝。
喝着淡,后劲真不小。
小姑娘都在说醉话了。
詹宁楼搂着人,声音不自觉地放轻,眸色里含着点异样,“回去吧?”
“回什么回,”乐意勾住詹宁楼脖子,突然垮下脸,委屈巴巴地说,“刚才你给的筹码全输完了。”
乐意脑子虽然聪明,但今晚的手气实在是差,打的麻将,一把没胡牌。
还不停地放冲。
原来是输了才说不好玩。
詹宁楼不动声色地望着她,顺着她的话问:“那怎么办?”
她舔了舔唇,不说话,看着他的眼里满是希冀。
詹宁楼捏着她下巴,左右轻轻晃了晃,“要我去赢回来?”
她连点几下头。
乐意着急地想从他詹宁楼腿上下去,被他拽着胳臂拖回来。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赢回来不难。”
詹宁楼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单手解开衬衫扣子,露出锁骨处和她刚才同样的位置,手握在她后脖颈,将人压下来。
“我先讨点筹码。”
吃醋吗 乐意有点想报复詹宁楼。
詹宁楼在小姑娘身上讨够了筹码, 才带人回到牌桌上。
看到他亲自过来,大家脸上都露出求饶的神色。
“詹大公子,您就别上桌了吧?”
詹宁楼在刚才乐意的座位坐下,“怎么, 怕我筹码不够?”
“谁不知道您的实力?”
“我们玩得小, 怕您看不上。”
有人反应过来, “您怕不是给女朋友报仇来的吧?”
詹宁楼笑笑,“没事,随便玩玩。”
乐意酒意上头, 有点撑不住。
詹宁楼打了两圈, 把赢来的筹码全散出去, 说了句“请大家吃夜宵”后带着她离开。
正准备上车,看到陈鹤年。
乐意醉眼朦胧中, 看到陈鹤年怀里抱着人, 扯了扯詹宁楼手臂, 待他弯腰, 在他耳边小声问:“陈鹤年抱着的是谁?”
她是真醉了, 连祝平安都认不出。
原来乐意通知完陈鹤年,祝平安的车就被放行, 但祝平安没能把陈鹤年接走,反被他留下。
乐意他们打麻将时,陈鹤年和祝平安在某个房间的扑克同样打得很激烈。
认不出也好, 省得她对陈鹤年的印象荡到谷底, 又给他扣一个“近墨者黑你和陈鹤年一样专吃窝边草”的大帽子。
他淡声回:“不认识。”
乐意直勾勾地看着,轻喃:“身材真好。”
祝平安两条白生生的腿露在陈鹤年大衣外,鞋都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詹宁楼皱眉,将她的脸转回来, 不让她再往他们那边看。
上了车,詹宁楼先自己吃了颗醒酒药,再含了颗,嘴对嘴渡到乐意嘴里。
水也是这么喂。
詹宁楼用拇指揩去她来不及咽下嘴角溢出的水渍,柔声问:“头还晕不晕?”
乐意摇了摇头,却感觉一阵晕眩,手掌撑着额角露出痛苦的表情。
詹宁楼拉下她的手,亲自给她揉,温声调侃:“我以为你酒量不错的。”
乐意皱眉反驳:“是酒有问题,我酒量没这么差,至少是平均线以上。”
如果这酒不是詹宁楼喂自己喝的,她都要怀疑酒里被加了东西。
詹宁楼停下手上动作,撩她一眼,淡声问:“还和谁喝过?”
“什么?”
“除了我喂的,还喝过谁喂的酒?”
乐意喝醉后思考能力下降,无暇思考詹宁楼这句话深层次的含义,但对危险的敏锐让她能感知到,这不是什么好问题。
不是好问题,就不能随便答。
答错了会被惩罚。
乐意沉默不说话,詹宁楼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下去,眼底透出丝丝凉意,语调还算轻松,“多得数不清了?”
“怎么才算是喂我喝酒呢?”乐意问完,不等詹宁楼回答,挺起后背,仰着脖子亲上去,“是这样喂吗?”
她亲得很温柔,像羽毛轻轻擦过,若有似无。
小姑娘还是紧张的,吐息过快,红酒的醇香争先恐后往他鼻腔里钻。
原本今晚这些酒对他是没影响的。
他是被她亲醉的。
詹宁楼没有回亲她,手放在两边没碰她,但乐意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绷紧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望她。
酒精放大了她的感官,同样也将她的顽劣暴露。
乐意有点想报复詹宁楼。
詹宁楼越是隐忍克制,乐意就越想要撕开他的伪善,要他承认,他的爱就是纯粹的掠夺和占有。
她没有继续亲他的唇。
细密湿漉的吻,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一路滑到他脖颈。
小姑娘蔫坏,故意在他频繁吞咽的喉结上咬了一口。
詹宁楼的后背瞬间紧绷,手掐着她下巴,将她从自己脖颈里抬起来。
乐意看到詹宁楼的眸色深得吓人。
“你和谁这样喝过酒,嗯?”
乐意不甘示弱回嘴:“我都没问过你,你凭什么管我?”
詹宁楼愣了下,她分明是犟嘴,可他的关注点全在前面这半句话,心头突然冒出些许热意。
“想问我什么?问我在今晚这种局上是不是也像他们身边跟着人?还是问我,有没有把别人抱在腿上喝酒?”
被说中心事,乐意不自在地别过头,“脑补得还挺多。”
詹宁楼的视线,缓缓描绘她耳后那片绯红的肌肤,心里的那股热意几乎要将他灼伤。
他低头,虔诚地亲吻那片因为他而灼烫的肌肤,边亲边呢喃:“要真有那样一个人,你吃醋吗?”
“会不会吃醋呢,乐意?”
乐意被他亲得缩起肩膀,被詹宁楼干脆拉过来,抱在腿上亲。
躲又躲不掉,她只能软声哀求:“你别总亲那儿,痒……”
詹宁楼握住她脖子,不让她逃,越亲越来劲,在她咛声快要哭时才停下,鼻尖用力抵着被自己亲得烫热濡湿的那片肌肤,呼吸粗重。
“回答我的问题。”
“到底吃不吃醋啊?”
乐意有些难以招架詹宁楼,闭眼颤声说:“如果你喜欢她……”
耳垂上的刺痛,让乐意惊呼出声。
她哀怨地看向他,看到他的眼眸,心脏不由被刺痛了一下。
詹宁楼还算平和地说:“你知道我不可能喜欢别人。”
“也许未来会。”乐意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可她又觉得,世事无常,这一刻爱得死去活来,也许下一刻就面无全非了。
真到了那时候,詹宁楼也就不会再把她拘在身边。
当然,现在的他们处于要死要活的阶段,所以乐意惶惶不安地盯着詹宁楼。
詹宁楼冷冷看她一眼,“你最好绝了这种心思,这辈子你都等不到这种‘未来’”
他把话说得很绝,那种有些病态的占有欲依然让乐意恐惧,可在恐惧之中,又有种莫名的安定。
詹宁楼私自把他们的未来锁定,无论中间他们会发生什么,出现什么人,她所能选择的唯有他。
AS更容易被既定的归属感吸引。
“你喝醉了,我不和你计较,”詹宁楼将人压进怀里,怜爱地抚摸她的后背,“但没有第二回,明白吗?”
乐意不服气,可她见识过詹宁楼的可怕,她不想触怒他,不想一会儿回去后被他弄到浴室或者厨房,在她身上涂抹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想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沾满他的气味。
车船渡到一半乐意就睡着了。
詹宁楼一路把她抱回家,打开门时她又醒了。
在他怀里坐直,垂眸看了他一阵,耷拉着睁不开的眼皮问:“那杯酒到底有没有问题?”
没想到她还在纠结那杯酒的事,詹宁楼轻叹气,“陈鹤年没那么无聊。”
其实她在乎的根本不是酒有没有问题,而是对自己的酒量不自信了。
詹宁楼抱着人往浴室走,边走边说:“还记得你小时候吗?我不在你能一天都不喝水,我在时,不是要喝奶就是要喝水,我手上奶瓶水瓶总不离手。”
“喝醉了往那一躺,我总不能不管你,对吧?”
“你啊,就是想让我替你跑来跑去地受累。”
乐意抓在詹宁楼衬衫领口的手蜷了蜷,“别说了……”
她原本就在意两人养兄妹的身份,他还偏偏要提什么喂奶和奶瓶这种禁忌的话题,听得她羞耻心爆棚。
詹宁楼把人放在洗漱台上,手捏住她后脖,将她从自己肩窝里拎出来。
乐意又醉又困,视线朦胧地看着他,皱着眉埋怨:“你捏疼我了。”
小姑娘生气比乖顺时的表情更生动,眼眸生亮,将自己完完整整地映在其中。
詹宁楼原本要对她说的“我不在不许喝酒”的警告瞬间没了踪影。
喝呗,大不了他陪着,不要他陪,那就去接,接回来该照顾照顾,该教训教训。
人是他强迫留下的,他欠的她,拿再多的东西弥补也不为过。
乐意被詹宁楼看得不自在,红着脸命令:“我要洗澡了,你出去。”
“一起洗。”
“不要,一起洗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她苦着脸求饶,“我今天真的很累很累了,我想要睡觉。”
詹宁楼疼惜地捏了捏她后脖颈上的软肉,“就洗澡,不弄你。”
詹宁楼没食言,就真的只是帮乐意洗澡,洗完替她穿上衣服,吹干头发后抱上床。
乐意看他往客卧走,挣扎了一下,“我不和你睡。”
他们之前说好了不睡一起。
詹宁楼大部分时间都会遵守约定,但也有例外。
不过就算睡一起,他到最后关头也会收住。
隔靴搔痒地弄她两回过瘾。
她没准备好,他不会强来。
乐意对詹宁楼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但今天他喝了酒,还不少,乐意不敢保证,这点微弱的信任是否被酒精稀释。
而且她今天在他办公室里还说了那种话……
这和邀请有什么区别?
乐意抱住詹宁楼脖子,因为害怕露出讨好的表情,“我明天学校里有很多事,你明天也要去公司的。”
詹宁楼一眼看穿她的把戏,眸色深沉地看着她,“找借口拒绝我啊?”
乐意紧张地咬唇,“不是,我真的很困想睡觉。”
詹宁楼的嘴角勾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困就睡觉,我不影响你。”
乐意眨了眨眼睛,眉头还没完全松开,就听詹宁楼说:“你睡着了我也能做。”
乐意瞳孔倏地变大,惊恐到说话都结结巴巴,“你、你要在我睡觉时……”
詹宁楼停住脚步,在走廊灰暗的灯光中,低头细细打量她。
男人黑眸里的情绪层层叠叠地涌出来,但声音还是温和的,“还是不愿意吗?”
詹宁楼抬起她下巴,两人四目相对,他柔声说:“你能接受我的唇舌和手,为什么不能接受别的呢?除了刚开始你可能会有一点不适应,没有太大的区别。”
“如果怕疼,我们可以多尝试几次,你总会适应我,接纳我。”
不是用什么东西的区别。
这种抗拒完全是心理层面。
她也不是害怕他弄疼自己,而是怕每和他的关系前进一步,就越不可控。
身体上脱离不掉,至少心理上乐意希望是完全剥离詹宁楼的。
“可以再等等吗?”她依然是这句话。
再等等。
詹宁楼握着乐意的脸,修长指骨摩挲着红润的脸颊肉,看了她很久,最后轻声吐出一个字“好”。
乐意没想到詹宁楼会答应。
但她不敢把开心表露得太多。
她主动捧住他的脸,鼻尖抵着他的,左右晃了晃头,和他亲昵地蹭了两下,又在他眉心亲了一口,真心实意道:“谢谢。”
小姑娘哄人很有一套,一点甜头就叫他快找不着北了。
迟早被她吃得死死的。
她要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过去他不理解詹董,现在隐约在詹董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到最后,真不知道是谁拿捏谁。
詹宁楼埋头在她发间,呼吸深重,热意不断喷在她敏感的头皮上,惹得她身上一阵发麻。
虽说答应了她,但又实在后悔,托抱在臀上的手不断收紧,恨不得五根手指完全嵌进去。
“和我做远期交易不是不行。”
“但我得收点利息。”
乐意心里一惊,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利息?”
詹宁楼的指腹揉着她又红又软的唇珠,轻声说:“还没用过这儿。”
后悔吗(二章合一) 尝试了,失败了,……
今晚乐意还是被留在了詹宁楼房间。
两人缠了很久, 乐意酒醉再加上体力不支,几乎陷入半昏睡状态。
最后是詹宁楼替她换的衣服,温柔细致地擦干净脸和脖子。
她睡觉喜欢贴在床沿,詹宁楼把她抱回自己怀里, 没多久她又挪过去, 他不厌其烦地再抱过来。
两三次后她就不动了, 顺从地把脸埋在他颈间,呼吸轻柔绵长,味道像一盆新鲜的浆果, 散发着水果微微发酵的甜。
这种时候詹宁楼总忍不住想, 这样的乐意, 理应徜徉在最热烈灿烂的阳光里,在自然的微风中变成她应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没成熟前就被采摘, 碾碎了灌进木桶, 在阴暗的地下室里日复日地发酵。
即使最后酒香四溢, 也唯有他一人能品尝。
詹宁楼不断收紧手臂, 将人紧紧抱在身前。
乐意在昏沉中无意识地皱眉哼声也没松开一点。
他把脸埋在她后背, 轻声又沉闷地说:“如果你爱我就好了……”
圣诞夜前夜,詹宁楼带乐意回了曼哈顿。
见到黎曼芯, 乐意才总算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她不太愿意接自己电话。
黎曼芯的状态很差。
不仅是身体上。
他们到家时,医生刚替她做完检查。
黎曼芯在休息, 他们在门口看了眼, 没进去打扰她。
乐意倒时差时,詹宁楼和詹仕庭去了书房。
乐意睡下没多久就醒了,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会儿后起来。
她没换衣服,直接穿着睡衣去了黎曼芯房间。
她推开门进去, 黎曼芯在睡觉,房间里悄无声息。
乐意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黎曼芯,看了很久很久。
乐意绕道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动作尽可能轻地躺在黎曼芯身边,手向前环住她,就像小时候黎曼芯抱着她睡觉。
感觉到怀里人的清瘦,乐意心头一酸,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乐意到詹家时三岁。
乐筠虽然很舍不得妹妹,但他那时也还小,即使有父母朋友们的帮助,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好她。
再加上外界对他们父母死因的猜测,为了安全,把她送去詹家是最好的安排。
如果说詹宁楼搭建起幼年乐意与外界联系的通道,那么黎曼芯就是这个世界里最温柔的存在。
亲生父母给了乐意生命,给了她超凡的智慧,而黎曼芯让她变得有血有肉。
教会她对抗的勇气,永远往前走的坚定。
乐意订婚宴上逃跑,最舍不得的就是黎曼芯。
她冒着暴露的风险,提前给她定了花,卡片上亲笔写下“无论我在哪里都将永远爱你”。
乐意是黎曼芯最宝贵的财富,反之亦然。
她们没有血缘的纽带,却依然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黎曼芯醒过来,感觉到身后的气息,从疑惑到眼里蔓延开温柔的笑意。
她握住圈在自己腰上的手,拉高放到唇边,轻轻印上一个吻。
黎曼芯又亲了亲她手背,然后贴在自己脸上,爱怜地蹭了又蹭。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不是说明天回来吗?James呢,他也回来了吗?”
乐意不说话,额头抵在黎曼芯后背,柔软的真丝睡衣下,是清晰嶙峋的骨骼。
她怎么就这么瘦了呢。
黎曼芯转过身,抬起小姑娘的脸,轻柔地拨去她脸上沾满了泪水的头发。
乐意看到黎曼芯的脸,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泪水不断滚落。
她伸出手,心疼地碰了碰黎曼芯的眼尾,她看上去是那么憔悴疲惫。
“你是不是很难受?”
“有一点,”黎曼芯原本晦暗的眸色里聚起笑意,“但看见你就好多了。”
乐意视线往下,看向被子覆盖下黎曼芯腹部的位置,抿着唇问:“是因为ta吗?”
黎曼芯没有回答乐意,她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最近总是做梦,梦到你刚来家里的时候。当时乐筠自己是个孩子,还抱着你这个孩子。
住在这里时,他总会不自觉地讨好我们,我知道,他是担心你以后的生活,希望自己离开后,我们能对你好点。”
“你们的父母是不得已才丢下你们,可我还是很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
黎曼芯说道这里,哽咽到无法开口。
因为怀孕激素紊乱,黎曼芯的情绪容易激动,可乐家兄妹当年孤苦无依的那段经历,这些年只要一想起,黎曼芯的心总忍不住抽痛。
为他们的父母,更为他们。
她明白黎曼芯这些话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管因为主观还是客观的原因,被放弃掉的孩子是可怜的。
黎曼芯牵着乐意的手,让她的手心贴在已经有了点弧度的小腹上。
“ta还太小,你感觉不到ta。”
“但是……我能感觉到。”
乐意屏住呼吸,手心下是黎曼芯肌肤的温度。
她确实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还太年轻,无法感同生受。
但她又想,当时自己在另一个人肚子里时,她也会这样抚摸着肚子里的她,感受到她吗?
黎曼芯把乐意揽进怀里,像小时候一样轻拍她的后背。
“陪我睡一会儿,好吗?”
书房里。
詹宁楼看完黎曼芯的身体报告,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什么时候手术?”
“一周后。”
詹宁楼看着父亲,表情严肃地问:“Rebecca知道吗?”
詹仕庭的眼里划过一丝不忍,最终闭了闭眼睛平静道:“这是最好的安排。”
詹仕庭这么说,也就是手术中的另一台手术会瞒着黎曼芯。
撇去年龄,黎曼芯的身体情况本就不适合怀孕,第一胎时就因为贫血严重,怀得很辛苦。
詹仕庭对孩子没什么执念,詹宁楼当年差点因为詹董一念之差没能来到这个世上。
现在的情况比当时更糟,很多并发症让她的身体无法承受,可能还会影响到她的生命。
这次的手术就是为了摘除她受损严重的胆管,医生的建议是手术时同时把孩子拿掉。
事关黎曼芯,詹仕庭从不做选择。
詹宁楼理解父亲。
在保证黎曼芯不受到伤害的前提下,他一定尝试过所有方法。
可黎曼芯却觉得,哪怕他们试过一万种方法,在没坚持到最后之前,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万零一种方法解决。
从乐意身上就可以看出,黎曼芯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对人性、对生命有她自己的理解。
黎曼芯一定不会同意拿掉孩子。
过去詹宁楼不理解,为什么性格迥然,甚至连三观都不同的父母会在一起。
特别是后来,他查到黎曼芯和Robert的往事。
照片中的少男少女每每彼此对视,目光里都满含深情。
Robert靠近心脏的位置,至今纹着她最爱的白山茶。
直到两年前他决定回港城,才理解。
这样的关系,必然有一方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强求。
也许强求个一两次,对方就妥协了。
也或许,几十年,一辈子,都不肯。
詹宁楼从不过问父母感情的事,但感同身受的处境,还是让他忍不住问詹仕庭:“您后悔过吗?”
不需要说太多,他们理解对方。
詹仕庭拍了拍詹宁楼肩膀,淡声说:“乐意不是Rebecca,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各不相同,你们不需要从我们身上总结经验。”
父子俩谈完离开书房。
詹仕庭要和医生谈手术的事。
佣人告诉詹宁楼,小姐在太太房间。
詹宁楼来到黎曼芯房间。
床上的两人睡得正沉。
黎曼芯侧着身,头枕在乐意手臂上,手环住她腰,反倒像个孩子一样睡在她怀里。
自从怀孕后,黎曼芯很久没连续睡这么久。
在医生准备为黎曼芯打针时,詹宁楼把熟睡的乐意抱走了。
家里四季恒温。
乐意穿着单薄的睡裙也不冷。
她被正面抱在詹宁楼身前,双臂交错搭在他后脖。
小姑娘额角睡出的薄汗蹭在他衬衫衣领,长发乱哄哄地堆叠在他肩上。
他们不断走过熟悉的楼梯和走廊。
佣人们经过,詹宁楼会提前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时间仿佛穿梭回了十几年前。
回到他每次从父母房间抱她回自己卧室的时候。
他在书房问詹仕庭是否后悔把黎曼芯强行留在身边,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詹仕庭的回答。
在他问出口的瞬间,自己的内心早已有了答案。
当她眼里对自己充满了恐惧,她的眼泪一次又一次落下时,他早已动摇。
也许没有他,她会活得更自在轻松。
可此时此刻,怀里抱着她,感受到她对自己放下防备的依赖,又觉得那点不忍和后悔,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其实无论怎么选择,最后都难免遗憾后悔,就像这次孩子的事。
经过走廊里的拱形落地窗,詹宁楼停下脚步。
曼哈顿的冬天比港城寒冷。
前两天还下过一场雪。
阳光却明亮得刺眼。
在室内,会让人有一种温暖的错觉。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乐意侧脸上,镀上金色柔软的光。
她的五官线条和发丝都被明亮眷顾,一如十多年前的某一天,她像天使般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詹宁楼低头,闭上眼睛亲吻她鬓角的发。
后悔就后悔吧。
与其让她在别人那里受委屈,不如就把她困在自己身边。
Rebecca最后还是知道了手术的事。
她比大家想象中要平静。
平静地接受了术前检查,平静地听医生说手术中可能遇到的情况。
但在这之后,她的情绪变得低落。
詹仕庭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她没有拒绝,可就是不说话。
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反应都很淡。
只有看到乐意,脸上才会罕见地出现点表情,但也仅止于此。
一周后的医院。
因为黎曼芯的身体情况特殊,医院不敢有丝毫差池,十几位专家教授坐镇。
詹仕庭怕黎曼芯看到这么多人反而紧张,没让他们露面,但全部在医院待命。
进手术室前,黎曼芯将一封信交给詹仕庭,这么多天来,她终于肯和他说话。
她说虽然只是个小手术,但只要是手术就会有风险,所以她写了封遗书,他在外面等着无聊可以看看。
看着黎曼芯进入手术室,拿着遗书的詹仕庭手都在抖。
手术进行到一半,詹宁楼出来找人。
乐意刚才说去上厕所,离开的时间有些长。
詹宁楼顺着路线找过去。
他在医院的祈祷室找到了人。
祈祷室里还有其他病人家属。
小姑娘坐在第一排,双手合十抵在额间,嘴里念念有词。
詹宁楼没进去,但也没走。
十分钟后,乐意从祈祷室出来,看到詹宁楼在门外,问他怎么不进来。
詹宁楼瞥了眼她身后,很快收回视线,没说什么。
乐意却仿佛看懂了他那一眼的含义。
他怕因为自己玷污了神圣,她的祈祷会不灵验。
乐意鼻子突然一酸,拽住他手臂,看了眼时间,手术还没结束,于是拉着詹宁楼重新回到祈祷室。
祈祷室里还有别人,他们没发出太大动静,乐意拉着人仍然坐在刚才自己坐的第一排。
医院的祈祷室不大,第一排几乎直面十字架。
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十字图形,却让人在面对它时,好似被它剖开,自己的内心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它面前。
詹宁楼只是坐着,没有任何动作。
为了不打扰别人,乐意凑近詹宁楼耳边,压低声音说:“这里不仅能祈祷。”
詹宁楼蹙眉,冷冷看她一眼。
不仅能祈祷,还能忏悔。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或许有过后悔,毕竟有些事如果能重来,他可以做得更好。
忏悔是承认自己做错了希望得到原谅。
詹宁楼眼底薄凉,毫无愧色道:“我没什么好忏悔的。”
乐意仿佛就在等着他这么说,他说完就紧跟了句:“嗯,我知道,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祈祷吗?”
詹宁楼不信这些,但不想拂了她的意。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
怎么样都好。
只要她喜欢的,他就是装装样子,也未尝不可。
这回她嘴里嘟囔的那些话,她的祈祷,詹宁楼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希望黎曼芯平安。
希望孩子平安。
乐意放下手,睁开眼睛,感觉到落在脸上的目光,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詹宁楼没有避开视线,也没有收敛眼里流露出的那些情绪。
“怎么了?”她用嘴型询问他,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詹宁楼没说话,用目光笼着她。
过去乐意害怕他,抵触他,觉得他的目光里会伸出无数触手,将她严丝合缝地围困起来。
现在她依然有这种感觉,可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同了。
也许这种不同和詹宁楼无关,完全来自于她自身的想法。
对于习惯逻辑思维的人来说,情感是非常复杂,同时充满了很多变量的东西。
她暂时还没理清这种改变来自哪里。
祈祷室里的人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乐意用正常的声音问:“你刚才祈祷了什么?”
詹宁楼移开目光,看向他们正前方,语调平淡地说:“和你的一样。”
“撒谎。”她说得掷地有声,没有一丝犹豫。
詹宁楼转头看她,眼里和嘴角都含着笑,只是笑,不说话。
他确实在撒谎,别说祈祷,刚才那几分钟,他放空脑子,就当休息了。
聪明是真聪明。
他时常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又怕她太聪明,往后骑自己头上,反过来倒逼他。
乐意好奇地问:“小时候妈咪带我们去教堂,那时候你也不祈祷吗?”
詹家作为世家名流,会参与不同的活动,其中就有关于宗教的。
乐意在黎曼芯的影响下,每一次都认真对待,她非有神论,但祈祷时,会认真地念祷告词。
詹宁楼比她参与的更多,但显然男生在这方面不愿意太配合。
大部分时间只露个脸,装个样子,采访时按照事前商定好的回答,多一个字都不会说,表情更是没有。
黎曼芯说过他好几回也没用。
后来进入NS,集团对继承人的公众形象有要求,也没让詹宁楼改变多少。
詹宁楼握住乐意的手,将她的手蜷起来,整个包裹在自己手里。
他没看她,看着十字图形。
“当然。”
当然祈祷过。
即使是詹宁楼,也不是万能的。
“两年前。”
乐意刚要问他当时祈祷了什么,后知后觉地想起,“两年前”这个时间节点意味着什么。
詹宁楼没提过两年前她回国后,他自己的事,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提及。
不知为何,乐意心里有点慌乱,她想抽回手,却被詹宁楼捏得更紧。
手的韧性是很大的,即使被用力捏着,也只是感到指骨互相挤压的酸疼。
她明明不是很疼,甚至还有点变态的酸爽,可她就是有种,詹宁楼很想捏碎自己手骨的念头。
乐意原本没那么想知道,詹宁楼反常的反应,让她开始好奇,两年前在詹宁楼身上发生的事。
但现在显然不是了解的好时机。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回到手术室外。
没想到手术提前结束,黎曼芯已经被推进病房。
手术很成功,人还在麻醉中。
詹仕庭把两个人叫到面前。
“有件事和你们说一声。”
詹仕庭严肃的表情把乐意吓到了,抖着声说:“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
詹宁楼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了两下,“让詹董把话说完。”
“手术很成功,Rebecca没事,”詹仕庭也意识到刚才太过严肃,神色缓和下来,“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乐意着急道:“什么事?”
“孩子……留下了。”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那不是还有剩下的一二么。
至于会不会后悔……
反正不试试肯定后悔,尝试了,失败了,再后悔,那也认了。
詹仕庭也是在看到黎曼芯的遗书才想通的。
他不要这个孩子最根本的原因是不想和黎曼芯分开。
生离死别的分开。
可如果死亡也无法分开他们,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离开曼哈顿前一天,詹仕庭把自己和黎曼芯的两份遗嘱交到詹宁楼手里。
更加复杂的财产继承的一系列问题会由整个律师团队负责处理。
当然这些只是未雨绸缪,事情不一定会走到这一步。
詹宁楼没劝詹仕庭,他的父亲也从来不是一个头脑一热就冲动的人。
但乐意还是发现了詹宁楼的异样。
回去的飞机上,他几乎没说过话。
乐意知道,父母的事,不可能对他没有影响。
过去都是詹宁楼安慰她,现在换成她安慰人,实在有点束手无策。
比做数联赛的题,修复程序bug难得多得多。
她想找点他喜欢的话题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两年后重聚,他们之间,争吵比交流更多,即使和平时期,也大都是她在聊自己的竞赛和项目。
乐意仔细地回忆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刻,詹宁楼更多的是当一个倾听者的角色,回应也是分析利弊,帮助她做出正确的选择。
引领,托举,随时随地给予满满的安全感。
更是在男女关系上,从不会让她有任何误会。
哪怕他们闹得最凶的那段时间,他也在做这些事。
小姑娘没去睡觉,坐在自己身边有段时间了,悄没声息地不发一语,也没看手机,失神地盯着脚上的拖鞋。
詹宁楼盯着她看了有一会儿了,她也没发现。
詹宁楼调整了座椅角度,从旁边拿了条毛毯抖开,“睡不着?我抱一会儿?”
乐意想说不用了,她不是很困,但不知想到什么,从座位上站起来。
詹宁楼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弯腰亲自脱掉她脚上拖鞋,再拿毛毯把人严严实实裹起来。
恒温的机舱不冷,但“裹紧”的状态,会给人带来安全感,更容易睡着。
詹宁楼的怀抱像有什么魔力,乐意被他手臂一箍,脑袋在他肩窝里一靠,竟然就有了睡衣。
她打着哈欠,沾着潮雾的眼睫眨动,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缓缓擦过他脖间肌肤。
是那只曾经从他身边飞走过两次的黑色蝴蝶。
詹宁楼侧了点头,下颚搁在乐意发顶,手臂轻轻晃动,带动她的身体左右跟着晃。
发动机的轰鸣噪音在他的怀抱里也似乎降低了分贝。
他低头亲她温软的额角,“有话要和我说吗?”
在揣测人心这方面,乐意跟詹宁楼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除了想哄他高兴,其实有件事她一直想问他。
她在问之前,先讨好地拿鼻尖亲昵地蹭他脖子,似乎知道自己那些问题,可能会让他不高兴。
詹宁楼承着她的讨好,也闭上眼睛,懒懒散散地开口警告:“问之前想想好,哪些话问了,受罪的是你自己。”
他嘴里的“受罪”具体指什么……那花样可多着呢。
乐意身体颤了颤,连精神都清醒了点。
她怂怂地说:“我知道。”
不是有些话不能问,而是有些人不能提。
他从不避讳自己有多小气,“沈宴”两个字是绝对的红线和禁忌。
詹宁楼的肩膀松下来,口气也软下来,手轻拍着她后背,低头在她眼皮上亲了亲,“说吧,想知道什么?”
乐意在被琥珀木冷沉的香气围绕的世界里,清醒又混沌地问他——
“詹宁楼,两年前,你祈祷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