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别拦我!”
门口传来骚动, 楚凌抬起头,就看见普特气鼓鼓地往前冲,拦着他的是梅杰, 只不过梅杰的阻拦并没有太大用处。毕竟谁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害雄虫的罪名一般虫担待不起。
“楚门!我、我总算找到你了!”
楚凌放下光脑, 望着三两步冲到他桌前的普特, 娇贵的少爷雄虫体力不支, 说一句话得喘两次气,来势汹汹。
梅杰凑到楚凌身旁, 苦着脸小声解释:“姐夫, 我真拦不住,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新的办公室地址, 一身牛劲,我也不敢拦,他啊这…有问题。”
说着,梅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朝楚凌挤了挤眼。
普特眼睛一瞪:“喂,哪有当面说虫坏话的!我还在这呢!”
梅杰翻了个白眼, 站起身时已经是另一副笑脸了:“安徳洛雄子,您昨天还没闹够啊?这一大早的喊打喊杀不好吧,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谁担待的起啊。”
梅杰嘴上这话是朝着普特说的, 可眼神却示意一侧的楚凌, 尤利西斯拳场楚凌大发神威时普特也在,他这可是好心提醒,正要动起手来,普特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别以为他不知道,普特这次来兰卡纳星可没有向家族汇报, 安徳洛家族和格林家族不一样,他们对雄子可不是一味捧着哄着,普特的雌虫哥哥,现任安徳洛家族的掌权者可并没有那么宠爱他这位雄子弟弟。
普特抿紧唇,他听出了梅杰的话外音,他瞪了他一眼:“谁说我过来是喊打喊杀的!”
梅杰挑眉,语气玩世不恭:“那您老来干嘛?”
普特咬紧牙,他先是看了眼看笑话的梅杰,又转过头,他一路过来气势汹汹,此刻身后已经围了不少好事的虫,他深吸一口气,朝着书桌后的楚凌,目光灼灼,猛地挺直了背脊。
“对不起!”
雄子少爷似乎从没给谁道过歉,一句对不起喊出了一决死战的气势。这一嗓子可把梅杰喊傻了,脸上讥诮的嘲笑都没了,眉毛不听使唤地打了结:“你……这……??”
普特没搭理梅杰,他这次来找的是楚凌,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中气十足又是一顿输出:“楚门,我为我之前对你做的所有坏事道歉,我不该不明事理认定你是坏虫,不该来你工作的地方闹事。不过我要郑重声明,我做的错事我都认,没做过的谁都别想赖在我头上!学校里的流言和我没关系,再说了,我也没想到我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说明你虫缘很差,根本没朋友。”
梅杰瞪眼,道歉就道歉,怎么还骂起虫来了?!才说这小少爷总算长点脑子了,结果一分钟都撑不住就原形毕露啊?!
梅杰正要亲切问候一下普特,他身侧的楚凌站起身,梅杰气焰就像是遇见了灭火器咻得一下就没了。
看着朝自己走来楚凌,普特咽了咽口水,他朝后退了半步,心里怕得要死嘴巴却硬得要死:“你,你干嘛,这里是学校,你是老师,老师不能打虫的!”
梅杰揣起手,作壁上观看好戏。
普特瞪着大眼,似乎是要把一双眼睛当作机关枪使,脖子梗得老长,显然是害怕楚凌真揍他。楚凌在他面前两步距离停下,这个距离是正常社交距离,不近不远,能够给人安全感。
“我接受你的道歉。”
“打虫犯……什、什么?”普特结结巴巴,呆呆地望着楚凌。
楚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鬓角偏上两寸左右的地方:“安德洛雄子,你这里沾了一片碎叶。”
普特啊了一声,回过神来赶紧整理头发,可他摸了好几次硬是每一次都顺利避开头顶的碎叶,这下倒好,不仅没处理干净叶子反而把还算整齐的头发弄得乱糟糟,气的他狠狠跺脚。
普特手忙脚乱让楚凌想起了维伊,他轻笑了一声:“不是这里。”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被普特弄乱的棕发,精准地找到藏在发丝中的碎叶,普特呆呆地望着,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的味道像是雨后早晨的阳光,他在那双专注的墨眸眼底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像是一只笨手笨脚的呆头鹅。
“好了。”楚凌张开手,食指上粘着一片细小的碎叶,这种叶子只有在A栋教学楼附近的花园里才有,应该是普特急匆匆赶过来时不小心粘上的。
普特像是变成了个木头虫,呆呆低头,他看见灰绿色的草叶静静躺在手指上,那手指灵活一弹,草叶就消失不见。眼前这双手没有雄虫的纤细也不漂亮,还沾染着墨迹,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手,楚门就是用这样一双手掀翻了尤利西斯拳场上那个大怪物。
“安德洛雄子,不打不成交,不如我们化干戈为玉帛交个朋友?”楚凌朝着普特伸出手,友好一笑,可后者却迟迟没有反应,只是一直低着头看着他的手。
001飞了出来:【宿主,他脑子不会真的有毛病吧?】
楚凌眉心微动,他需要普特·安徳洛成为他的朋友。以兰特斯在兰卡纳星一手遮天的势力,他能动用的筹码实在太少,他不会蠢到将希望寄托在兰特斯对他虚无缥缈的情意上。兰特斯口中说的爱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场盛大的表演,当兰特斯沉浸其中时他尚能保全自身,若是一朝翻脸,他逃不出多远。爱你时予取予求,不爱你时弃如敝屣。
现在还不是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如今之计是韬光养晦。普特·安徳洛,兰卡纳星曾经的四大贵族之一,一度风头无限却急流勇退,现任家主名为希博雅塔·安徳洛,曾是兰卡纳星军部双子星之一,实打实的军权拥有者。原著中,黑化后的达维就是借助了安徳洛家族的势力引发了星球大战。
楚凌挥了挥手,微微提高声音:“安徳洛雄子?”
普特意识到自己竟然看着楚凌的手走了神,一张脸当即爆红,他猛地把手塞进楚凌的手中,偏着头:“当朋友就当朋友!谁怕谁!”
掌心的手很软还冒着汗,像是拢住了一条鱼,楚凌垂眸,对方似乎很紧张,偏着头却用余光瞟他。
楚凌松开手,视线扫过门口一众。
门口一群吃瓜虫本以为俩虫会打起来没想到莫名其妙变成朋友,戏剧突转,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直到楚凌朝门口走去才赶紧散开。
关上办公室的门,楚凌朝站在原地的普特抬手,示意一侧的休息区,唇边带笑:“安徳洛雄子,口渴了吗?坐下喝杯茶吧。”
普特梗着脖子,他为自己莫名其妙和楚凌成了朋友感到懊恼,感觉自己仿佛忽然低虫一等了,见楚凌朝他走来正要呛声夺回气焰,嘴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普特:确实有点口渴。
再次回神,普特已经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一手拿着小饼干一手拿着水果糖,面前还摆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普特抬起下巴,扭了扭:“别以为用这些就能收买我,我堂堂安徳洛家族的雄子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见过,我告诉你,想和我做朋友用这些东西可不行!”
楚凌好整以暇地望着喋喋不休的普特,把奶茶朝前推了推。
浓郁的奶香混着焦糖的甜一刻不停地往普特鼻子里钻,普特咽了咽口水,他咳嗽一声:“好吧,那我就勉强试一试。”
奶茶入口,普特满脸的嫌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瞳孔地震。
楚凌压在嘴角的笑意,普特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小黄毛第一次吃猫条的模样,同样瞳孔地震,眼瞳在竖瞳和圆瞳之间来回反复。
楚凌好心提醒:“底下还有珍珠。”
普特猛地吸了一口,下一秒再次瞳孔地震,连喝三大口。
楚凌眼中含笑。看来他的准备没有百分,雄虫好甜食,喜奶味,但兰卡纳星的美食并不算发达,寻常蛋糕甜点不少,去没有发明出奶茶此类饮品。小饼干、水果糖还有奶茶这些食物都是维伊亲口认证过的美食,他猜想普特应该也会喜欢。
“吸溜吸溜——”
一时间办公室只有普特吸奶茶的声音。梅杰在一旁好似个大电灯泡,看的眼睛都要发光了,他认识楚凌这么久,到现在只得到过一片小饼干,普特一来有一堆小饼干不说,竟然还有糖果和好喝的!这不公平!
梅杰凑到楚凌身边:“姐夫,你对安徳洛雄子好好呀,还给他那么多好吃的,早知道安徳洛雄子今天是来交朋友的,我也该准备些小礼物小零食,主要是安徳洛雄子他那架势看的我心慌慌,招待不周真是失礼了。”
001飞了出来:【傻大个这是在干嘛?挤眉弄眼的。】
楚凌瞥了眼梅杰,心里好笑,梅杰这茶言茶语还得练,他拿起面前的奶茶放到梅杰跟前。
梅杰一瞬间坐直了身体,眼睛也不往普特那边瞟了,他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楚凌点头。
“谢谢姐夫!”梅杰兴高采烈拿起奶茶,吸溜的声音比普特还大声。
“楚门,”普特不知何时放下了奶茶,他低着头,扣了扣手指,声音有些低:“我不是来惹事的,我是来……”
“我知道。”
普特猛地抬头。
楚凌笑了笑:“安徳洛雄子已经身体力行表明了此行的目的,你敢爱敢恨,勇敢正直,你是特地引来众虫在他们面前公开道歉还我清白。”
普特结巴:“你、你都知道?”
楚凌轻轻点头,唇角笑容温柔:“我欣赏安徳洛雄子,所以想和你成为朋友。”
“啪嗒——”
手中的小饼干忽然掉了一地,楚凌眉眼微动,就见普特扭着头,别别扭扭吐出一句“谁是你好朋友”后弯下腰捡起了散落的小饼干。
楚凌垂下眼,眉眼有些失落。
普特捡起小饼干把它们全塞进了口袋:“不过看在这些的份上,我们勉强算朋友了。”
楚凌倏忽抬眼。
普特吸溜吸溜把最后几口奶茶喝完,啪嗒一声把空杯子往茶几上一放:“既然我普特·安徳洛和你成了朋友,那兰卡纳星就没虫能欺负你!”
梅杰对普特这豪言壮语表示嗤笑:“安徳洛雄子,您怕是忘记了您此次来兰卡纳星是偷跑出来的吧,您的保镖随从在您身边吗?说句不好听的,您身上有钱吗?”
老底被揭穿,普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猛地跳了起来,指着梅杰:“你、你说什么!谁没有钱!”
梅杰笑眯眯地继续损,还抓了一把水果糖塞进口袋:“安徳洛雄子,您忘啦,您这几天吃的用的刷的可都是格林家族的卡。”
“我又不是不会还!”普特气红了脸,看着梅杰还敢拿楚凌给他的糖,气得跺脚:“你还给我,这是楚门给我的!”
梅杰故意把水果糖举到头顶,普特够不着,气得要命,偏偏他还拿梅杰没办法,哥哥发现他离家出走后断了他的卡,他身上什么都没有。现在他和朗文闹掰了,如今吃的用的都记在梅杰账上。他可以选择去兰卡纳星的首都银行取钱,可这样哥哥就知道他在哪了,他不想回去。
普特不蹦也不跳了,他忽然不闹腾了,梅杰也觉得稀奇,凑近前去发现普特眼睛红红,语气大变:“安徳洛雄子,不会吧,你不会是要哭吧?”
普特咬紧牙,他的确没朋友,他身边有很多虫,除了仆从、保镖还有一堆居心叵测的虫,他以前也曾真的把他们当成朋友,后来……哥哥骂他蠢,脖子上的脑袋长来就是凑身高用的。他想要朋友,后来他遇见了朗文哥哥,他以为朗文哥哥是真心对他,结果……他哥哥说的对。
普特一想到以后自己的吃穿用度都要被捏在梅杰手里,他心中不知哪来一股气直直往眼睛冲,他一巴掌挥开梅杰的脸:“滚开!”
一巴掌实实在在糊到脸上,哪怕雄虫手劲不大,梅杰的脸也是疼的,他捂着脸,不敢置信地哈了一声,一时间也来了气:“安徳洛雄子,你要是受不得委屈,回双子星不就好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要是实在气不过还可以你哥哥告状。”
梅杰说这话底气可足,就他对普特的了解,这傻瓜虫绝不会朝他哥哥告状,安徳洛的现任家主也算是奇葩,极度厌雄,哪怕是亲弟弟在他面前也讨不到什么好。
普特气的大吼:“对,我是没朋友,怎么了,你就是什么好东西吗?你就看着朗文骗我,看着我为他犯蠢,就连你也是朗文派去…呜呜呜!”
梅杰猛地捂住普特的嘴巴,他朝着普特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别说了,我错了错了,安徳洛雄子,不小少爷饶了我吧,求求了。”
普特豪不领情,一口咬在梅杰手上,梅杰嗷了一声却没松手。
“你可以花我的钱。”
楚凌的忽然开口打断了普特和梅杰的混战,他们傻呆呆望着楚凌,似乎是在怀疑自己听错了。梅杰连假笑都忘记了:“姐夫,你说什么?”
楚凌对着普特又重复一遍,示意梅杰松手。梅杰看了眼呆愣的普特,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楚凌两只手各拿着一张纸巾,一张递给梅杰擦手,另一张递给普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巴:“安徳洛雄子,朋友间互帮互助很正常,不是吗?”
安徳洛接过纸巾,迎着楚凌带笑的目光,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楚凌唇角带笑:“马上就到吃饭时间了,要不要一起,我知道一家味道还算不错的餐馆。”
安徳洛点头。
梅杰见缝插针:“我也一起!”
楚凌偏头看笑的灿烂的梅杰,谁能想到眼前这位喜欢茶言茶语的雌虫以后会成为格林家族的家主?
被楚凌盯得发毛,梅杰咽了咽口水:“姐夫,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不会是发现他是格林家族派来破坏他和兰特斯婚姻的间谍吧?他一开始的确目的不纯,想破坏他和兰特斯的婚姻,他现在……他现在还是想破坏,只不过他还想上位。
如是想着,梅杰不仅心脏狂跳,脸还红了。
楚凌眯着眼,在梅杰越发紧张的心跳中,慢吞吞开了口:“火锅能吃吗?”
梅杰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能吃能吃!”
梅杰本想乘坐飞车去,但是被楚凌拒绝了,因为餐馆附近没有适合飞车的停车位,于是梅杰和普特见到了楚凌购买的二手陆车。
出身贵族的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低级的配置,差点连上车都不会了。一路上,楚凌看着后座位上的俩虫像是屁|股上有钉子,怎么都不自在。
好不容易挨到了目的地,梅杰和普特更傻眼了,他们以为的餐馆是富丽堂皇堪比七星级大酒店的配置,而楚凌带他们来的地方不过是商业街弄巷里的一个苍蝇馆子。
梅杰把凳子擦了两遍,看着对面已经入座的楚凌,硬生生是逼着自己坐下了。普特斜了他一眼,伸手一推:“让开。”
梅杰纹丝不动。
楚凌笑了笑,往里侧移了移:“我这边还有空位。”
梅杰当即一个起身,恭恭敬敬把普特请了进去,此过程不到一秒,普特坐在椅子上才反应过来,可梅杰已经挡住了他出去的路。
普特气急败坏:“格林臭虫!”
梅杰掏了掏耳朵,耸肩。
楚凌再次当和事佬:“好了好了,我们先点菜吧。”
老板早就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了,见楚凌招手,赶紧过来,掏出了三份菜单。
秉持着绅士礼仪,梅杰自告奋勇,拿过餐单时却皱起了眉头,楚凌笑了笑,解释道:“需要什么就在菜品面前的框里打勾,至于锅底,你们想要哪个?”
普特望着菜单,表情茫然。
楚凌:“能吃辣吗?”
普特摇头。
楚凌:“能吃酸吗?”
梅杰摇头。
楚凌朝老板道:“来个鸳鸯锅,番茄加牛骨。”
楚凌扭头又问:“菜点好了吗?”
梅杰、普特一起摇头。
楚凌了然,朝老板继续道:“肉类蔬菜类都上一些,份量不要多,少量即可,有骨头的肉不要,饮料就上椰奶和当季果汁。”
说完,楚凌回头,朝着乖乖等待安排的两虫道:“第一次吃饭,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先点这些,到时候喜欢什么就加什么,可以吗?”
梅杰、普特点头如捣蒜。
楚凌微笑:“那我们现在去调调料。”
普特:“调料?”
总算不是知识盲区,梅杰瞥了眼普特:“这都不知道,调料是食物的配料,种类繁多,作用也很多,有提鲜、调色的作用。”
以前上过的烹饪课总算发挥了用途,梅杰颇有些得意洋洋。
普特被他呛住,切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
楚凌起身,打断他们的日常拌嘴,带着他们去了调料区。这下梅杰又傻眼了,调料区摆放的调料他大致懂一些,可楚凌把他们放到一个碗里他就不懂了。
调料还能生吃吗?一瞬间,梅杰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听烹饪课了。
这些平头百姓吃的用的,大都是身为贵族接触不到的新鲜玩意,楚凌也没让他们动手,他一人调了四份酱汁,递给梅杰两份,又去消毒柜里拿了小碗和筷子,端着酱汁重新回去了。
火锅店都是锅底先上,楚凌调好酱汁回去的时候,老板已经把锅底弄好了,同时送来一壶热水,楚凌开始涮碗筷,动作轻车熟路。
梅杰:“姐夫,你对这里很熟吗?”
楚凌将涮好的碗筷递给梅杰:“嗯,这家店是我几年前发现的,味道不错,后来就常来吃了。”
普特看着面前滴着水的碗筷,不禁皱眉:“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吃饭,温特庄园没有厨师吗?还有刚刚的车,他们没给你买飞车吗?”
不等楚凌回答,普特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不用,还有你身边为什么没有仆从侍奉?而且你为什么要出来工作,温特家族不给你钱吗?!”
普特越说越生气,亏他之前还听信朗文的话骂楚门是为了金钱不择手段的坏虫,哪有坏虫没钱买车没钱吃饭还没有仆从侍奉?连他家门卫开的车都比楚门的车要好!
梅杰脸上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他想起那天在餐厅里听见的话,骚包律师说七年前的事被判作意外,姐夫还因此进了教管所。这些时间的相处他看的明明白白,姐夫根本不稀罕温特家族的财富和权力,一个心机深重用尽手段上位的虫怎么可能会放着温特家族这把利剑不用,把日子过得这样苦,当初的事情一定和有兰特斯的手笔!
楚凌放下碗筷,语出惊人:“我和兰特斯正在离婚中。”
“什么!”普特震惊,看着面前平静无波的楚凌,他忽然想起逗猫那天楚凌说的话,他说他很快就不用替朗文冲锋陷阵了,原来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普特急切追问:“为什么,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楚凌正要开口说话,001通风报信:【宿主,他们来了!】
透过包厢的窗户,楚凌看见了门口进来的虫,身材魁梧,肌肉健硕,都是练家子,他们当中多了不少生面孔。看来上次跟丢他之后,兰特斯提高了戒心,跟踪他的虫明显多了不少。
见楚凌视线偏移,梅杰循着望过去,他看见了门口涌入的彪形大汉,老板的声音带着些许慌张:“各位是…来吃饭的吗?”
梅杰脸色难看,这么多虫,这是把姐夫当罪犯了吗!
普特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奇怪,目露疑问:“你们在看……”
“嘘——”
楚凌举起桌面上的金属盘,借着金属盘的反光,普特看到了追踪而来的虫。
普特惊呼一声:“他竟然——!”
“嘘——”
隔着桌子,楚凌的食指轻轻贴在普特的嘴唇上,他摇了摇头,墨眸黯淡,他垂下眼,似乎是在忌惮外头的虫。
这还能忍?!
普特当即起身,猛地推开包厢大门,几步冲到了彪形大汉面前,双眼紧眯,下巴抬起,小手一指:“你吵到我了!”
自从进入大门还没说过话的彪形大汉们:“……”
普特双手叉腰,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你的呼吸吵到我了!”
为首的彪形大汉瞥了眼普特脖颈上露出的雄虫纹,示意手下绕过普特,却没想到普特像是对上他们一样,他们去哪他就拦哪,与此同时掏出光脑:“你们竟敢对我不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安徳洛家族唯一的雄子!我告诉你,我已经找了雄虫保护协会,我要让他们把你们都抓起来!”
安徳洛家族。
为首的彪形大汉动作一顿,看着拿着光脑有恃无恐的普特,他脸色难看。等雄虫保护会来了事情就闹到了,到时候他们的踪迹就会被监视对象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想跑?”普特又加了一把火:“我告诉你们,你们跑不掉了,雄虫保护协会五分钟就能赶到!”
“撤。”
为首的彪形大汉临走前凶狠地瞪了普特一眼,普特毫不示弱瞪了回去,回到包厢,他气呼呼地拿起椰奶喝了一大口。
“什么狗屁上将,竟敢监视雄主!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他就应该被拉进教管所好好整治!”
普特猛地抓住楚凌的手:“楚门,你别怕,我保护你!”
望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楚凌抬头,普特一脸气愤填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他此刻是真心实意为他的遭遇感到气愤。
愧疚涌上心头,楚凌垂下眼。可他的沉默在普特眼中变了味道,他以为楚凌是怕极了兰特斯,他拍了拍胸脯:“你放心,兰特斯不敢拿我怎么样,我哥哥是安徳洛家族的家主,我哥哥很厉害的,我带你去双子星,双子星有很多舰队,绝对能保护你!”
楚凌:“谢谢你,安徳洛雄子。”
普特握着楚凌的手:“谢什么,我们是朋友,还有你别一直叫我安徳洛雄子了,你叫我的名字吧,我叫普特。”
楚凌眨去眼中的酸涩:“普特,谢谢你。”
普特翘了翘鼻子:“如果你真的想谢我,把小黄毛送我。”
楚凌笑了:“好,小黄毛真幸运,竟然能遇见这么好的主虫。”
普特骄傲地抬起头:“当然了,谁碰上我都是他的幸运,到时候我会买一堆好吃的好玩的给小黄毛。”
梅杰凑了过来:“小黄毛是谁?”
普特和楚凌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秘密。”
第32章 不过是囚禁他的牢笼 川渝地区有座名山……
罗安是被艾伦从搏杀舱中拖出来的, 焦炭混血,浑身上下每一处能看的。他朝着艾伦张了张嘴,露出染血的牙齿, 艾伦掰开他的嘴巴, 熟练地给他灌了一瓶营养液。
十小时搏杀舱, 相当于25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杀怪, 几乎突破A级军雌的极限。
急救舱里还残留着艾伦的血,罗安缓过劲来的第一句话只有三个字:“真邋遢。”
见罗安还有精力贫嘴, 艾伦也不着急了, 他不紧不慢地把罗安扛进自己刚刚爬出来的急救舱中,盖上了玻璃罩, 启动按钮。
艾伦隔着玻璃罩坐下,抹了一把脸,结痂的血块掉了一身,他抖了抖衣服:“上将的精神力又增强了, 但他的精神海极不稳定,上将和他的雄主……闹矛盾了?”
虽然档案中显示兰特斯·温特的精神等级为S级军雌, 但只有罗安和艾伦才知道,早在五年前兰特斯的精神力已经突破了S级别,隐隐有冲击SS的趋势。兰卡纳星曾经有过一位SS级雌虫,该虫正是曾经的军部双子星之一、兰特斯的亲哥哥布朗尼·温特。
军雌的超强修复能力加上高级急救舱, 效果叠加, 脖子以上很快就恢复了知觉,罗安动了动脑袋,示意艾伦靠近些:“他们在闹离婚。”
“什么?!”
罗安闭了闭眼,是兄弟就得有难同当,他挑了几个重要节点简明扼要地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知艾伦。
沟通完毕后两虫对视无言, 沉默是今晚的训练场。
手脚不能动,罗安朝艾伦努了努嘴:“说点什么啊,我孤家寡雌一个,你可是有家室的,你和你家雄主也这样过?”
“没有。”
艾伦摇头,他家那位只在意他的工资卡中有多少余额,至于他在不在家,根本无足轻重。
见艾伦这模样,罗安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些了,升职宴准备的怎么样了?”
提及工作,艾伦眼中的迷茫瞬间消失,他微微颔首:“按照上将的命令已经准备好了。”
罗安冷笑一声:“上将果然料事如神,他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殊不知上将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艾伦点头。
急救舱发出滴的一声后打开,罗安从急救舱里爬出来,一屁|股坐下开始搓,焦炭加血痂哗啦啦掉了一地,他瞥了眼艾伦,觉得对方无所事事有些碍眼,他最近快累成狗了:“你怎么还不走,检查署很闲?”
艾伦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确实比军部轻松些。”
罗安:“……”
早知道刚刚他就不提醒艾伦别去触上将霉头,这种欠揍的家伙就该被上将关在训练场狠揍!
·
放学前十分钟,楚凌到达育儿园,阿道夫已经站在大门口守候,见到楚凌恭敬问好。楚凌礼貌应了一声后,走进了育儿园。育儿园老师说,今天最后一节课是自由活动课,此刻小朋友都在活动室。
隔着活动室的单向玻璃,楚凌看见维伊正和达维在玩木头牌。维伊一身精致的小西装,身上的恐龙小挂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在他对面,达维穿着新买的黑色T恤默不作声。
小家伙盯着木头牌冥思苦想,好不容易凑出24点,兴高采烈地手舞舞蹈。身边小朋友的膜拜声让小家伙越发洋洋得意,鼻子翘的都能挂水壶了。
育儿园的老师情绪价值拉满:“楚门先生,维伊小朋友真的很聪明,他在育儿园的任何功课一直都是第一。”
楚凌笑而不语,他看得很清楚,达维在让维伊,他甚至贴心地帮维伊把木头牌按照算好的排列方法摆放整齐。
见楚凌一直盯着达维,育儿园老师非常上道,楚凌资助达维的消息已经在学校高层传开,他是知情虫之一:“达维小朋友也不错,一开始来学校也得到过很多第一,只不过他最近的成绩有些微下滑。但请楚门先生放心,育儿园拥有最好的师资力量,一切会尽全力培养每一位学生。”
育儿园有一面光荣榜,奖励机制类似幼儿园、小学的小红花。光荣榜上,维伊的名字赫然第一,在他下方的第二名就是达维,好巧不巧每一项都低维伊一两分。
还是个控分小能手。
楚凌笑了。
活动室内,“大满贯”的维伊同学虚荣地享受了同学的惊叹后,朝着达维小手一指:“你输了就要接受惩罚。”
楚凌唇角的笑意收敛,警察局内维伊霸凌达维的视频还储存在他光脑内,育儿园老师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想去阻拦却被楚凌拦住了。
隔着单向玻璃,楚凌注视着维伊每一个举动,谁都会犯错,重要的是知错就改。
维伊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雄父就在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他指着达维发号施令,说出了自己的惩罚:“你再说三遍维伊最最最棒!”
达维乖乖照做,丝毫没有半分不配合的模样,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育儿园老师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他朝楚凌笑着道:“楚门先生,孩子们这是在开玩笑呢,看来他们相处的很愉快。”
楚凌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松开,随后再次收紧。
育儿园老师不想节外生枝,快走几步推开了活动室的大门,声音甜美:“孩子们,放学时间到啦,今天第一个来接宝贝的是维伊的雄父哦~”
听见自己的雄父来了,维伊赶紧把手往身后一藏,乖乖站好,满脸心虚地叫了一声雄父。
楚凌没应他,他朝着达维招了招手:“达维,叔叔带你回家。”
维伊不高兴了,跑到楚凌面前伸手去拽他的手:“雄父没看见维伊吗?维伊在这里!”
楚凌瞥了眼维伊抓着他的手,倒也没松开,他带着两小只一起出了育儿园大门。门口,阿道夫尽职尽责带着豪华飞车等候,今天他不会再空车而归,楚凌把维伊送到阿道夫手中。
维伊瞪大眼,不敢置信楚凌竟然会抛下他:“雄父,你是不是弄错了,维伊在这!”
楚凌蹲下身平视他:“没弄错,维伊,雄父现在不高兴,因为你明知故犯,这说明你不是真心悔过,所以你今天跟着管家伯伯回去。”
维伊指着达维,脸颊因为生气变得通红:“雄父为什么带着他走,雄父偏心!”
楚凌:“达维没有做错事,不用受惩罚,况且维伊不是觉得雄父新买的车子又小又窄吗?管家伯伯的飞车很大,垫子也软和,还有小零食和电视剧,你不是很不喜欢雄父管你吗?”
“不行!”维伊大喊,他甩开阿道夫的手,小胸脯剧烈起伏,呼吸都急促了,他说不出理由,只是大喊着不行,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每次维伊掉眼泪的时候,楚凌总是拿他没辙,一是心疼而二是因为维伊心肺有问题,医生说他不能哭,一哭就要去医院,吃药打针,打针疼了维伊又哭,很多时候都哭得嗓子哑。为此,楚凌常常是劝着哄着护着,能不让维伊哭就不让他哭。维伊有如今这种骄纵的性子,他难辞其咎。
现在维伊七岁了,心肺问题已经养好了,哭哭也好,毕竟小时候没哭过。
“维伊,闹脾气不能解决问题,转移话题也没用,好好想一想你答应过我什么,自己错在哪里。”
提醒阿道夫记得给维伊喝点葡萄糖补充水分后,楚凌牵着达维离开了。
二手陆地车内,楚凌系好安全带,看着后座上乖乖坐好的达维,言语歉疚:“达维,维伊被宠着长大性子有些娇蛮任性,我会让他和你道歉。”
达维没回答,他坐的端正,目光清凌凌,仿佛能看透虫心:“楚门先生,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楚凌微愣,回过神来点头道:“当然可以。”
达维:“您为什么要资助我和哥哥?”
楚凌笑了笑:“因为歉疚,也觉得你们可怜。”
达维并没有被这个理由说服:“楚门先生,这世界上可怜的虫很多,您的雄子的确欺负了我,但是这些并不值得您付出这么多代价。”
瘦小的雄子年纪不大,说出来的话却比他哥哥还要沉稳通透,楚凌唇角的笑容收敛,不答反问:“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对你们兄弟好?”
达维微微抿唇,语出惊人:“您和温特上将要离婚了吗?”
楚凌心中一惊,但面上不显:“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达维:“您住在酒店,目前和温特上将分开住,您将雄子带在身边,应该是您想要离婚而温特上将不愿意。”
楚凌一惊,达维不过住进酒店两天,匆匆见了兰特斯一面,竟然就捕捉到这么多细节进行推测。这一刻,楚凌忽然对达维是原著中凭一己之力掀翻贵族的大反派有了实质性的认知。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果然主角从小就异于常人。
小小的孩子还没他腰高,说起话老神在在。
楚凌感慨,余光瞥见达维紧紧抓着裤缝的手,抬头看了眼达维面无表情的脸,莫名有些想笑。聪明的小酷哥毕竟年纪还小,难免露怯,楚凌心中生出些逗弄的趣味:“你和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居心不良,要害你和你哥哥?”
“您不会。”
达维的回答掷地有声,毫无犹豫。这倒是让楚凌好奇了,他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觉得?”
达维:“害虫不需要费这么多心思,没必要培养我哥哥也没必要资助我。”
楚凌:“小朋友,资助你和你哥哥的不是我,是温特上将。”
达维垂眼:“这些是您的主意。”
楚凌挑眉,达维和乃特的雌父曾隶属第一军团,他以为达维会和乃特一样对身为上将的兰特斯有天然好感,可听达维的语气他似乎并不喜欢兰特斯。
这算什么,小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
楚凌更加好奇了,毕竟兰特斯在兰卡纳星民众的心中可是绝对正义的守护神:“你不怕我养你们是为了让你们长大以后去为我做坏事?”
达维点头:“可以。”
楚凌惊呆了:“啊?”
001惊叹:【不愧是未来的大反派,说做坏事眼睛都不眨一下!】
达维歪了歪头,眼神坚定:“您要收养我当您的雄子吗?”
楚凌摇头:“不不不。”
达维垂眼:“的确没这个必要,您二婚后会拥有新的雄子。”
楚凌:??
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吧,他忽然想念维伊了。
楚凌决定打趣到此为止,再继续下去就不知道是谁打趣谁了:“达维,刚刚我说的那些都是开玩笑,我帮助你和你哥哥的确不仅仅是因为你们可怜,维伊欺负了你,我帮你们是希望维伊能多个朋友而不是多个敌虫,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
达维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楚门先生,您多虑了,您的雄子是贵族,而我不过是个平民,我不可能对您的雄子造成任何威胁。”
楚凌摇了摇头,他总不能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而他知道未来的剧情走向:“达维,你的资质很好,以后极有可能会……成为A级雄虫,无需妄自菲薄。我如今告诉你我的私心,你和你哥哥就安心承我这份情,我就一个要求……”
达维望着楚凌:“您请说。”
楚凌神色郑重:“我希望你许诺,永远不要伤害我的雄子维伊,如果哪天他误入歧途或是遇到险境,希望你们能帮他一把。”
达维点头,态度严肃:“楚门先生,我向虫神起誓会谨记今日的诺言。”
“谢谢。”
楚凌笑了,他看着达维放在胸前起誓的手和他郑重其事的冷酷小脸,觉得如果达维真的是他的孩子也不错,只可惜他终究要走,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的人不应该和其他人有太多牵绊。离开的人痛苦一时,未亡人却要痛苦一世。
“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你也知道维伊的性子,他爱耍脾气,常常以自我中心,但他本性不坏,你和他相处应该……会产生不少摩擦,”想起自家孩子的德行,楚凌捂脸:“如果他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我会好好教育他。”
“维伊不坏。”
有一瞬间楚凌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扭头望向达维,就见达维低头看着身上的纯色黑T,不知在想什么。
楚凌害怕达维是因为顾及他的面子才说的好听话:“他刚刚还在育儿园里欺负你。”
达维总算明白为什么楚凌刚刚要向维伊发脾气了,他抬起头,目光坚定:“楚门先生,维伊并没有欺负我,我们是在玩游戏。”
楚凌:“你不用袒护他,我都看见了,要不是你让维伊,他才不会赢。”
达维:“我愿意让他赢。”
楚凌:??
001:???
它好像闻到了奇奇怪怪的味道。
楚凌皱眉,目前的状况他有些摸不清头脑了,他还以为达维是因为害怕被维伊找麻烦,才刻意控分,现在看来似乎是他……想错了?两小只的关系……还不错?
楚凌耸了耸肩:“总之,我希望你们能友好相处。”
达维抿了抿唇,面无表情的小脸上扬起些许弧度:“我们的相处很友好。”
楚凌挑眉,结束对话,启动车子。
“楚门先生,您要去哪里?”
身后传来一声询问,楚凌没回头,想着答了一句:“去酒店。”
“楚门先生,您要离开兰卡纳星吗?”
车子骤然刹车,楚凌攥紧方向盘,幸好他确认过这辆二手车中没有兰特斯放的监听设备,他扭头,挤出一个笑容:“达维,你说什么?”
达维一眨不眨地望着楚凌:“楚门先生,你抛下维伊,他会很伤心的。”
楚凌唇边的笑容缓缓消失,他匆匆将头扭回,重新启动了车子。
一路无言。
乘坐温特家族的飞车,维伊早早就回到了酒店,但楚凌并没有看见他,阿道夫朝楚凌躬身问好后说明情况,维伊将自己锁在卧室里了。
楚凌敲了敲卧室的门:“维伊在吗?”
“维伊不在!”气鼓鼓的声音传来,中气十足。
楚凌心里微微一松,当即放下手扭头去了客厅,一秒不带犹豫。
卧室内,半天没等到雄父的道歉,维伊忍不住偷偷打开门缝,门外空无一虫,他气得红了眼,他推开卧室门跑了出去,跑了一圈没找到虫。
维伊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愣了几秒后,哇的一声哭了。
这下子是真伤心了。
维伊捂着眼睛推开门,甫一开门,身前打落重重阴影,他抬起头,看泪眼朦胧见他认出了门口的虫是他的雌父,他哭着抱住了兰特斯的大腿。
“呜呜呜…雄父不见了,雄父走了!雄父不要维伊了!”
兰特斯的脸色骤然难看,望着维伊的眼神极其冰冷,仿佛在说他是个废物:“维伊,你怎么能让你雄父离开呢?”
后背生凉,维伊颤颤抬起头,眼泪朦胧间看见了兰特斯的脸,吓得他一口气岔在胸口,打起了嗝。
“嗝雌父…嗝…”
望着哭泣打嗝的维伊,兰特斯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正要开口,耳尖微动,他听见了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熟悉的节奏,是雄主的脚步。
兰特斯望着维伊的视线骤然染上柔光,仿佛骷髅忽然贴上了层皮,指尖隔着手帕温柔地落在维伊的脸颊上。
“咔擦——”
身后的门被楚凌推开时,兰特斯正垂眸看着怀里哭得抽噎的维伊。听到声响,他缓缓抬眼勾起一抹温吞的笑,那笑容像浸了水的棉絮,带着潮湿的黏腻感,贴得人心里发闷。
“雄主,您回来了,”他语气温柔,仿佛恪守本分等候雄主归家的雌君,指尖轻轻拍着维伊的后背,动作温柔得近乎刻意:“维伊刚还哭着说雄父不要他了,哭得可伤心了。”
楚凌站在玄关,指尖抵着微凉的门板,没动。
他太熟悉兰特斯这副模样了——面上永远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眼底却藏着不见底的阴翳,像潜伏在暗处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勒得人喘不过气。
维伊哭得抽抽噎噎的,看见楚凌,喉咙里冒出一个嗝来,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小脸上又委屈又有些怕,像是做错事的小猫。
兰特斯顺着维伊的目光看向楚凌,笑意更深了些却没达眼底:“雄主,维伊说你把他丢在学校,他怕是以为你不要他了。”
说着,兰特斯顿了顿,低头捏了捏维伊的脸颊,声音放得更柔:“不过雄父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兰特斯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
楚凌脸色难看,这话听着是在安抚维伊,实则字字都往他身上缠。兰特斯并未指责他丢下孩维伊,却用这种轻飘飘的语气,把他会抛弃维伊的念头塞进维伊心里。
楚凌压住心中的怒气,没接他的话,只是朝维伊伸出手:“过来。”
维伊看看楚凌又看看怀里的兰特斯,小手攥紧了兰特斯的衣襟,没动。被冷待的委屈似乎让他把身边的兰特斯当做同一阵营的盟友,反倒有了耍脾气的底气,抽噎着喊:“雄父答应维伊不走!”
兰特斯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像墨滴入水,转瞬即逝。他抬手擦掉维伊的眼泪,语气依旧是那种让人不适的温和:“维伊,雄父不会离开我们的。”
说完,兰特斯抬眼看向楚凌,目光像藤蔓般缠上来,“雄主,您说是吧?”
楚凌收回手,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不想继续演下去了,破罐子破摔起码听个响声。可当他望着维伊懵懂无知的小脸时,理智的丝线又重新吊住了他。
他被吊在空中,朝左、朝右,朝左、朝右。
兰特斯唇角挂着轻柔的弧度,抱着维伊往前走了两步,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气,像蛇一样钻进楚凌的鼻腔。
“雄主,维伊还这么小,他不能没有雄父,更不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他的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呢喃,眼神却像攀缘而上的蛇,牢牢将楚凌裹挟。
不能没有完整的家?还真是讽刺至极!兰特斯口中的“家”,不过是囚禁他的牢笼,而维伊,只是他锁牢的钥匙。
维伊似乎意识到楚凌要离开,又开始哭:“雄父不要走……维伊会听话的……”
楚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疲惫:“维伊,过来,雄父不走。”
维伊迟疑着,从兰特斯怀里探出头。兰特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过去,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去吧,别对雄父耍小脾气。”
楚凌终于抬手,摸了摸维伊的头。小家伙立刻得寸进尺,顺着他的手往他怀里钻。
“知道错了?” 楚凌问,声音不重。
维伊在他怀里蹭了蹭,含糊地点头,眼泪把楚凌的衬衫蹭湿了一小块。
楚凌没再追问,转头看向兰特斯,语气平静无波:“还有事吗?”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兰特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看着楚凌怀里黏人的维伊,又看看楚凌那双写满疏离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维持着那副温和模样:“雄主,我担心您和维伊之间的关系,我怕维伊又惹您生气伤……”
“我们关系很好,”楚凌打断他,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你可以走了。”
兰特斯不该用维伊来威胁他。
兰特斯的目光在楚凌脸上停留了几秒,灰蓝色的瞳孔中翻涌着不甘和偏执,蒙上阴鸷的暗色,但最终都被他压了下去,化为一贯的温和:“雄主,今日疲乏,您早些休息,我就在隔壁。”
门被轻轻关上,感受到脖子上的力度,楚凌声音微冷:“维伊,松手。”
维伊抱得更紧。
楚凌低头看他,心里叹了口气,但这一次他没有纵容:“我数三声,三、二……”
川渝地区有座名山叫做劳资蜀道山,这山在虫族世界也有奇效。
在“一”字即将出口的那一瞬间,维伊松开了手,他撅着嘴巴泪眼婆娑地望着楚凌:“雄父……”
楚凌板着脸,堵住他的话:“撒娇也没用。”
维伊嘴巴一抿,眼泪泡就不要钱地往外冒:“雄父不走。”
楚凌:“……”
唉,儿女都是债。
长久的沉默,终究还是楚凌败下阵来,他蹲下身。
“不走。” 楚凌捏了捏维伊的脸颊,语气是惯常的温和,却多了点坚定:“但你要记住,谁都不会一直纵容你的脾气,包括我,知道错了吗?”
维伊点头如捣蒜:“知道了。”
楚凌:“……错在哪里?”
维伊扁嘴:“不该发脾气。”
楚凌:“……”
维伊显然是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承认错误不过是为了挽留他、讨他欢心。
今天这是不好好捋清楚,孩子怕是会养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性子,为了达到目的撒娇卖乖什么都来。
楚凌端正神色,他握住了维伊的肩膀:“维伊,你不能因为想让我不生气或让我高兴就说对不起,而是要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雄父今天说你知错犯错,可你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维伊低着头扣手指,这是他心虚的一种表现。
楚凌眯起眼,音调微变:“还是说…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是不想承认?”
维伊扣手指的动作一僵。
楚凌闭了闭眼,狠下心来:“把手伸出来。”
维伊被吓得缩了缩肩膀,他不知道为什么要伸手,但他还是在楚凌的注视下慢吞吞地伸出了手。
下一刻,手心结结实实被敲了一下。
维伊等大眼睛,惊愕大于疼痛,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哭。他被雄父竟然会打他这个事情震惊到了。
楚凌:“知错犯错,错了不认,错了不改,这是惩罚。”
说着,楚凌又结结实实给了两下。
掌心火|辣辣的疼,维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作势又要故技重施,跑进卧室把自己锁起来。
“你进去就别出来了。”楚凌率先抢占先机,小孩子欺软怕硬,哄着捧着膨胀了,不给点颜色看看他都不知道谁是大小王了。这些年要不是因为维伊身体弱连哭都不能哭,敲手板是绝对跑不了的。
虽说打孩子不好,可若是以德服人不行,那就以“理”服人。
一鼓作气,楚凌一拍桌子:“你错在哪了?”
维伊捧着红肿的手,不敢摸也不敢碰,一张脸哭得稀里哗啦全是泪水,结结巴巴:“我呜呜…我不该欺负呜呜……达维,呜呜呜——”
如果说维伊之前哭还有看他眼色做戏的成分,这下哭完全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手疼是一回事,打破认知是另一回事。
一向疼爱的他的雄父竟然打他了!
想到这里,维伊哭得更加大声了。
客卧的门忽然被打开,达维推开门几步来到楚凌和维伊中间,他挡在维伊身前,望着楚凌神情郑重:“楚门先生,请您别责骂维伊,他没有欺负我。”
看着护着维伊的达维,楚凌神色复杂。
维伊捧着手,满眼泪水地瞪了达维一眼:“都怪呜呜呜你,我呜呜呜不要你呜说话!”
达维的确没说话了,楚凌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医药箱,精准地找到了软膏和面前后来到哭泣的维伊面前,拿着纸巾轻轻擦去了维伊流个不停的眼泪。
“谁呜呜、谁要你呜帮!你、呃你不许说话!”
达维点头,不仅帮维伊擦了眼泪还帮他擤了鼻涕。
楚凌在一旁看着达维替维伊擦干净脸,拧开软膏要涂药,他本以为达维是个小孩应该不太会帮人上药,维伊怕疼,万一弄疼了他又得重复刚刚哭嚎擦眼泪擤鼻涕的流程,好一通麻烦,但没想到的是达维的动作意外的熟练。
不仅哄好了哭包,还又是涂药又是吹吹,体贴周到的不得了。
楚凌:叹为观止
001:【宿主,达维好像抢了你的活诶?】
楚凌没说话,默默退场。
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本意是惩罚维伊知错再犯,不过没想到他当了恶人反倒促进两小只的关系。如今风波平息,他这个恶人得去厨房给两小只准备饭菜喽!
·
偏远星球的某处角落。
铁锈味混着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靴子碾过指骨发出轻微的脆响,满地碎渣中投落两道拉长的身影。
第三十八个。
通缉令上的穷凶极恶之徒被逼到角落,喉咙嗬嗬冒出血沫,祈求尚未出口就被一枪爆头。
“清理名单上的编号还差二个,” 凯文的声音像冰锥砸在钢板上,他抬手时,腕骨处的蛇形纹身随着动作扭曲:“别浪费子弹。”
袖珍匕首划破空气的锐响里,沃斯靠在生锈的流水线旁点燃一支烟,火光映出他眉骨上那道月牙形疤痕:“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敢反抗吗?”
吐出的烟圈在光束里散成雾,沃斯突然嗤笑出声:“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一样的蠢。”
烟灰落在黑色作战服的弹孔上,沃斯猛地掐灭烟头,他望着身前伫立的声音,眼中闪过急切的光:“哥,你这么强,不该被这见不得光的活计困住一辈子!”
沃斯往前逼近一步,眼里满是急切:“哥,兔子死光了,猎狗就没用了!”
凯文转身走向工厂深处的大坑,挖掘机的轰鸣声从暮色里传来。坑底已经堆了半层尸体,被雨水泡得发胀的手指从土堆里支棱出来。他头也不回,语气冰冷:“清理任务还没有完成。”
“哥,听我一句,我们走吧!” 沃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茧子蹭过对方纹身的鳞片,那力道里藏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们都死了,没有虫知道我们还活着。当年你把我从废墟里救出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机械臂的液压装置发出嗤的一声,又一具尸体被抛进黑暗。
枪声在零点零三秒后响起。
沃斯看着自己胸前绽开的血花,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
凯文的枪口还在冒烟,黑洞洞的管口对着沃斯的心脏,面上没有一丝波动。
沃斯的声音开始发颤,血沫从嘴角涌出来:“哥…为什么…”
“砰!”
第二枪打断了他的话。
沃斯直挺挺倒下,双眼暴睁,似乎是在质问。
“第三十九个。”
挖掘机的铁铲带着湿漉漉的泥土倾轧而下,凯文站在坑边静静看着,土块砸在尸体上发出闷响,他握着枪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
红土将一切彻底吞没。
第33章 他一定要离婚 这场戏是他送给兰特斯的……
楚凌正在整理明天上课要用的教案, 光脑忽然收到一条消息,是他和普特梅杰的三人小群,内容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一个句号。
将光脑搁在办公桌上, 楚凌抽了几张餐巾纸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内梅杰早就在此等候, 他脸色难看, 声音压得极低:“姐夫,犹大找到了, 只不过……死了。”
这么多天没消息, 楚凌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听见犹大死了的消息仍旧五味杂陈:“怎么死的?”
想到不久前发现的惨状, 梅杰胃里不由得一阵翻涌,言简意赅下了定论:“尸体是在排水沟里发现的,腐烂很严重,总之绝对是他杀。”
楚凌停顿两秒:“有照片吗?”
梅杰点头, 他知道光脑不安全,用的是不联网的拍照设备:“姐夫, 你还是别看了。”
楚凌点开了照相机,哪怕做了心理准备,看见尸体的那一刻仍旧胆战心惊,犹大的头颅被完整地割下, 身体经过污水的浸泡腐|败的不成样子, 蛆虫丛生。
梅杰别开眼:“因为没有…头,所以排查花了不少时间。”
001飞了出来,它又惊又气:【兰特斯叫虫骗乃特去打黑拳还杀虫灭口!疯子,他真是疯子!】
楚凌抬眼看梅杰:“你没出面吧?”
梅杰点头:“姐夫放心,我知道轻重。”
在医院那天, 楚凌借着抽烟的空隙让梅杰帮他去做一件事,他请梅杰帮他找到哄骗乃特去打黑拳的犹大。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想,后来乃特达维被温特三房抓走虐待,他心中的怀疑更甚。
梅杰咬牙切齿,身为贵族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阴私,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姐夫,他就是个杀虫不眨眼的疯子,你待在他身边太危险了,我带你……”
“梅杰·格林。”
忽然被叫了全名,口中逞一时之快的话一顿,梅杰望着朝他微笑的楚凌,明白了话外之意。他和兰特斯都和格林家族有不可割裂的血缘关系,他不过是格林旁支,而兰特斯却是手握实权的执行长,格林家族如今需要依仗兰特斯。
楚凌轻轻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就到这里吧,请保全自身。”
梅杰急切:“可是——!”
楚凌打断了他的话:“时间有些久了,我得回去了。”
新办公室内有监控,回去晚了,谁知道兰特斯会发什么疯,他不能牵连身边的虫。
在兰卡纳星,杀死一个生命,竟然是如此轻巧的一件事。
001痛恨自己的无能,要是主系统完好,它就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楚凌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宿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楚凌没说话。
西格玛告诉他,以兰特斯如今在兰卡纳星的身份地位,如果他不愿意离婚,没谁能阻拦,他可以一直拖延,卡流程,甚至丧心病狂制定新的婚姻法案。如果拿不到兰特斯婚内有过明确侵犯雄主利益的切实证据,离婚的成功率极低。
楚凌曾签订的婚前协议虽然违背雄虫利益,但是事出有因,当年的事情判决书上楚凌是加害方,除非找到证据翻案,否则婚前协议对离婚没有任何用处。
楚凌虽然知道当年的真相,但苦于没有证据,如今犹大也死了。
兰特斯非常在意他费尽心思营造的完美形象,更在意他千辛万苦得来的执行长位置。以名誉做筹码,足以让他在牌桌上夺得一线生机。
楚凌垂下眼眸,将光脑佩戴在手腕上,他本不想走到这一步,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创造证据,兰特斯算计他逼迫他而他却只能任打任挨,这不公平。
楚凌掏出光脑,给普特发了个消息:“要逛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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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主您今天都消费了什么?”
今天下午副卡不停弹出费用金额,费用有大有小,最大的是1亿,兰特斯并不在乎副卡消费了多少钱,但1亿的消费记录显示雄主购买了一架宇宙飞船。
雄主为什么要购买宇宙飞船,他想去哪里?
恐慌笼罩心脏,让他无法安宁。
楚凌:“你不是都知道吗?”
雄主连余光都没瞟他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的明知故问,意识到乖乖的话听起来像是质问,兰特斯当即单膝跪地:“雄主,请您原谅,我并非想要干涉您的生活,实在太过在意您,所以才忍不住来询问,您为什么要买宇宙飞船,如果您需要,庄园的军械房有很多宇宙飞船能供您挑选。”
楚凌随手翻过一页教案,语气随意:“哦,那是送普特的礼物。”
兰特斯笑容微僵,他早就从今日汇报中得知今天中午开始雄主就和普特·安徳洛一直在一起,吃饭逛街。
“您和他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楚凌总算抬起眼,他注视着兰特斯的脸,脸上的神情像是在看什么可笑的东西。
兰特斯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雄主……”
楚凌眼神讥诮:“所以现在我连雄虫朋友都不可以交了吗,尊敬的执行长?”
末尾的称呼几乎让兰特斯心脏骤停,他慌张垂下眼,矢口否认:“当然不是。”
楚凌拿出副卡,随手丢到桌面上:“每笔支出都要细细过问,这张卡还是还给尊敬的执行长吧。”
白金卡片磕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兰特斯慌了,他一把握住楚凌的手,眉宇间浮现祈求:“雄主,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再犯,这张卡您随便用,您想给普特·安徳洛送什么都可以。”
楚凌瞥了眼兰特斯攥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兰特斯神情苦涩,他垂下眼,缓缓松开手。
楚凌静静注视着,他看见兰特斯拿起茶几上的副卡、小心翼翼地将卡重新放进他的手中,笑容中隐隐有着讨好的意味。
楚凌眼中满是讥讽。
他真搞不明白,兰特斯为什么要演一出苦海情深,更不明白兰特斯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拿起光脑,楚凌当着兰特斯的面打开了转账界面,点开普特的账号输入金额1个亿,他朝着兰特斯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明明很无辜却像极了恶意挑衅:“这架飞船的颜色普特不喜欢,我再送他一台,执行长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兰特斯垂眼,好似任人宰割:“一切如您所愿。”
楚凌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毫不犹豫点击汇款,下一秒兰特斯的光脑嗡鸣阵阵。
001:【爽!太爽了!宿主你这一招转移财产真是太牛了!】
楚凌无言。
兰特斯在兰卡纳星的势力太过强大,他只能出此下策。他知道自己换了光脑也没用,只要他实名认证,兰特斯能顺藤摸瓜黑进他的光脑,所有的聊天记录、通话记录都会一一呈现在兰特斯面前,他在荣耀学府工作,不实名认证那是天方夜谭。
他也知道,他名下的账户里的钱并不可靠,这些钱存在兰卡纳星的银行里,一旦兰特斯冻结他的卡,他卡里的钱根本就不能用。如果他大额转移财产,兰特斯也会发现,不仅能发现,还能查出财产转移去处在哪,并提前铲除他逃离的任何隐患。
兰特斯绝对做得出来。
所以他借钱给普特,普特再将钱转移,一来二去实现套现。这个方法极其考验普特的虫品,但事急从权,被骗光了钱也总比待在兰特斯身边好,况且这些钱也不是他的,他不心疼。
他曾给过兰特斯好聚好散的机会。
账户一秒失去了1个亿,兰特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朝着楚凌露出一抹好似心碎的笑容:“雄主,您开心了吗?”
楚凌挑眉:“开心如何,不开心又如何?”
兰特斯:“如果您还不开心,可以再次汇款,这一次您可以加个零。”
倒是忽略了金钱对这位执行长的作用极其微小,几个亿对于大权在握的执行长而言似乎是一笔小钱。
楚凌笑了:“执行长可真豪气。”
说完,楚凌毫不客气又汇出了一笔巨款,只不过他加了两个零。
他听见了兰特斯的光脑嗡鸣,支出金额超出副卡的限度,需要兰特斯的同意。
兰特斯打开光脑点击了同意,全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让人叹为观止。
一百亿,说送虫就送虫。
“雄主,您开心了吗?”
楚凌收敛神情,状若无意地点了点头:“还行,执行长不会是用这一百亿来买我开心吧?好大的手笔。”
心脏仿佛被反复缝合撕裂,兰特斯强迫自己容忍讥讽的言语,轻轻勾出一抹笑容:“您高兴了就是物超所值。”
“您曾经说过,您心情好了就会和我一同回庄园看医生。”兰特斯垂着头,他不敢直视楚凌的眼睛,指尖轻轻触碰楚凌垂在一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住:“请您以身体为重。”
指尖的触碰带来酥麻的颤意,楚凌感受到兰特斯的精神力顺着触碰的肌肤缓缓缠绕上他的手指,他站起身,将双手插|进口袋,神色冷冷朝门口走去。
兰特斯半跪在地,望着楚凌决绝离开的背影,低头吻住指尖,试图用唇齿留住一触即离的温度。
这一幕被趴在楚凌身上的001收入眼底,它抖落一地能量疙瘩:【救命,宿主你受委屈了,真是天大的委屈,一百亿算什么精神损失费,再加一百个零都不够!】
楚凌收回视线,他不想看。看到曾经喜欢、爱过的人烂掉的模样并不能让他感到痛快。
……
检查很繁复,比楚凌以往在任何医院做的项目都仔细繁冗,楚凌再一次见识到了兰特斯在兰卡纳星的权势。众多专家齐聚一堂的盛景,让楚凌想起了大学时参加的学术会议。
“温特上将,楚门先生的身体并没有太大问题。”
“楚门先生的代谢功能非常正常!甚至达到了优秀的地步,远远超出平均雄虫的身体机能。”
“楚门先生的失眠问题极有可能是因为压力过大,建议您去散散心。”
“楚门先生……”
“安静。”
兰特斯面如寒霜,他到这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他只想知道他的雄主为什么要吃止痛药和安眠药,幻听幻视又是因为什么。
楚凌没想过电视剧中天子一怒太医陪葬这种狗血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愿见到各位专家为难,楚凌开了口:“我吃止痛药是因为背痛。”
此言一出,压力全给到骨科专家。
“您背上的疼痛大致的位置是哪里?”
“大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受到疼痛?”
“能大致形容一下是怎么样的疼痛感吗?”
“疼痛感一直存在,还是在特定时间产生?每次痛感发生的持续时间是多久?”
穿白大褂的医生眼神殷切将他包围,楚凌莫名有种变成实验室小白鼠的感觉:“疼痛部位是尾骨和椎骨,七年前开始痛的,那时候我忽然来了结合热,自那以后频繁出现阵痛,平时不会有,只会在雷雨季发作,痛感强烈,尤其是晚上,没有止痛药熬不过去。”
骨科专家面面相觑,神色难测。
当楚凌说出痛感从七年前开始时,一侧等候的兰特斯脸色一变,唇角越发收紧。
骨科专家在屏幕前围成一团,望着CT影像图,神情复杂,斟酌许久后开了口:“楚门先生二次分化来得晚,目前看来尾骨和椎骨的发育情况良好,疼痛原因大概率源于生长痛,至于具体的情况,请容许我们取样化验后再做判断。”
这话说的委婉,根据CT影像图来看,病虫尾骨椎骨外的外骨骼发育状况实在有些太过优秀,攀附而生的外骨骼似乎在争夺主权。
兰特斯:“怎么取样?”
骨科专家:“麻醉后在楚门先生的尾骨和椎骨的外骨骼上取下一小块骨骼组织就行。”
兰特斯看了眼手术盘中的刮刀,神情难看,反倒是楚凌神色平静,已经在病床上坐好,目光平静,仿佛要被取走一块骨骼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在机械手臂的辅助下,楚凌坐上了痛感体验器,护士小心地将按钮放置在楚凌的右手下方,解释道:“楚门先生,现在我们开始体验痛感,分别从一级到十级,当您感受到您的痛感等级后按下按钮就可以了。”
楚凌点头。
“雄主……”
灰蓝色的瞳孔中似乎猛地被扎进长针,裂开的细纹颤颤化为稀碎,兰特斯半跪在楚凌面前,好似忏悔,嘴唇翕动,却只能重复毫无意义的音节。
楚凌静静注视着兰特斯触摸他脚踝的手指,修长有力的手指此刻细微颤动,冰凉潮湿的感觉让他想起雨夜中的蛇。
黏腻、恶心——
楚凌掩去眼中的神情,好似困惑般地偏了偏头:“你要和我一起?”
金属贴被安放在兰特斯身上,他斜躺在痛感体验器上,望着楚凌,透过纤长湿润的睫毛,眼中包含痛惜。
即使三流演员,也能演出情深意重。
兰特斯拥有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
楚凌闭上了眼,他怕自己露馅,他的演技向来比不过兰特斯,深情是可以被演出来的,但需要情景,如今对着兰特斯的脸他做不到。
一级。
二级。
三级。
四级。
护士不敢再按增加键,一到三级是轻度疼痛,痛感轻微,通常可以忍受,比如乳酸堆积导致的肌肉酸痛;四到六级属于中度疼痛,疼痛明显,影响日常生活,比如骨折。寻常雄虫一般到三级就撑不住了,可面前的雄虫好似没什么感觉。
护士感受到灼热的视线,余光瞥见兰特斯沉得好似能滴水的脸,自从机器启动后,这位温特上将的眉毛就没有松开过,护士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又按了增加键。
五级。
六级。
护士看见雄虫俊秀的眉毛皱了起来,嘴唇紧抿好似一条线,但他仍旧没有喊停。
七级。
此时级别已经属于重度疼痛,护士看见雄虫脖颈爆出青筋,脸色苍白,额前隐隐有汗珠出现,但他仍旧没有喊停。
面前的视线越发灼热,如芒在背,长痛不如短痛,护士不敢停下,只能继续按增加键。
八级。此时的疼痛已经达到普通雌虫服用两片止痛药的程度。
“够了!”
兰特斯猛地按下停止键,胸口起伏不定,扯下了身上的金属贴片,几大步来到楚凌面前,半跪在他面前为楚凌解开束缚。
“雄主,您还好吗?”
发颤的嗓音在耳侧想起,楚凌缓缓睁开眼,墨色的眼中微微凝着些许水光,像是清晨凝在枝头湿冷的露,阳光一照倏忽消失了。
脆弱,让此刻的他卸下了所有防备,微微涣散的瞳孔中映出兰特斯青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一顺,好似本能反应,他低低唤了一声。
那声音太过微弱,兰特斯下意识凑近侧耳去听,眼瞳骤然紧缩,阴郁的脸此刻青白如鬼,恍惚间,这位权势滔天的执行长身形微晃,差点连跪都跪不稳。
这一刻,兰特斯懂得了什么叫做痛恨。
他的雄主在喊疼。
脑中骤然浮现西格玛的挑衅,他问他是否知道雄主在教管所时问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他在唤他的名字。
在极度的痛苦中,他的雄主在呼唤他的名字。
口腔中血腥弥漫,名为暴虐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涌,让他忍不住想毁掉一切,灰蓝色的眼瞳中血丝如蛛网般瞬息扩散,理智摇摇欲坠的时刻,一抹亮光吸引了濒临狂暴的兽。
银色的冷光刺眼,微微晃动后坠在白皙的胸膛上,兰特斯眼中的血色骤然一凝。那是一枚金属戒环,和他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一对。
雄主取下了无名指上的婚戒,却悄悄藏下了心口。
兰特斯僵硬的脸上缓缓扯出一抹弧度,像是一张哭脸被硬生生吊起了嘴角,无比诡异。
“唔——”
雄虫似乎从潮水般褪去的痛意中缓过来,涣散的瞳孔逐渐回归清明,视线迟钝地扫过四周,意识到自己是在谁怀里后,挣扎:“放开我。”
“雄主,您现在很虚弱……求您不要拒绝我的搀扶。”
瘦削的手腕在掌心挣动,因为无力虚软垂落,兰特斯听见胸口传来的喘|息声,每一声都好似重锤碾压他的心脏。他看见楚凌额头上的汗水,墨色的眼眸看不见了,只余下湿润的眼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动,如裹挟着夜雨的蝴蝶,倏忽间陡然坠落。
雄主的手明明很有劲,打他巴掌的时候会疼,可现在却连动一下都艰难。
连手帕都忘了用,兰特斯慌张无措地用衣袖擦拭楚凌额头上的汗珠,他深深垂下头颅紧贴着楚凌的脸,他感受到了微弱至极的呼吸,还有冰凉的泪,兰特斯瞳孔骤缩,口中喊叫着医生。
一时间手忙脚乱。
001朝着楚凌比了个大拇指。
楚凌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好似终于缓过来般睁开了眼,有气无力地开了口:“我没事。”
兰特斯眼眶通红,楚凌感受到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在发抖,隔着薄薄的布料肌肤相触,颤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雄主,请您不要强撑。”
兰特斯似乎真的被吓着了,楚凌掩去眼中的讥诮,看来他的演技还算不错。
楚凌苍白着脸,将视线从兰特斯身上移开,朝着护士报出了痛感体验结论:“疼痛最剧烈的时刻比刚刚……还高些,伴随撕裂的疼,有时候吃了止疼药后也不管用,偶尔会疼到昏厥。”
骨科专家脸色难看,毕竟生长痛虽然磨虫,但并不会持续七年,痛感等级最多达到五级,偶尔有个肌肉抽搐神经痛什么的也比较罕见,像楚凌这种持续了七年并且疼痛等级极高的生长痛他们生平罕见,况且这生长痛只在雷雨季节发作,更加不对劲了。
这些症状加起来不像是生长痛,反倒像是……
骨骼专家从血液专家那取来了验血报告,白细胞计数处于正常范围,红细胞、血红蛋白、血小板的计数也处于正常范围。
骨科专家放下验血报告,脸色并未缓和多少:“楚门先生,请您平躺,现在进行麻醉,麻醉过后我们会分别在您的尾骨和椎骨上取一小块骨骼样本。”
兰特斯抱着楚凌,灰蓝色的眼眸泛开血色,像是守护巢穴的恶龙,紧盯护士手中的刮刀,一寸不让。
护士被吓得停住脚步。
楚凌闭了闭眼,他并不想牵扯无辜的虫。
“够了。”
轻轻的推力从怀中传过来,兰特斯低下头轻声询问,就见楚凌费力抬起胳膊,朝着护士招了招手。
冰冷的麻醉剂一点点被推进青色的血管中,四肢很快变得迟钝,楚凌皱了皱眉。
“轻些!”兰特斯低声呵斥,吓得护士差点手抖,楚凌看见001在空中翻了个白眼。
麻醉效果很快,部分麻醉并不会使人失去意识,楚凌听见了刮刀碰撞骨骼的声音,并不像书上说过的金属摩擦声,反倒有些像过年包饺子,菜刀在木头砧板上剁馅的声音。
钝钝的麻感。
似乎是因为觉得他不舒服,兰特斯将他拥得更紧了。
楚凌讨厌四肢麻痹迟钝的感觉,但这一刻却觉得失去知觉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他不用感受兰特斯和他肌肤相贴的温度。
专家的手很稳,尽量避免楚凌多遭罪,他们望着楚凌的眼神饱含同情。虫神在上,这样一位俊美优秀的雄虫独自忍受痛苦七年,这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
“温特上将,20分钟后楚门先生的麻醉效果才会消失,这段时间请您注意,楚门先生的伤口不能碰水,饮食起居会有些许不便,最好有虫在旁照料。”
楚凌将医生的嘱咐尽数收入耳中,他感受到自己被兰特斯抱了起来,带到了什么地方。
身下是柔软的触感,楚凌睁开眼,抬头是熟悉的天花板,即使他和兰特斯的房间一模一样,他仍旧轻易地辨认出这里是哪。
——这里是兰特斯的卧室。
“雄主——”
视线被遮挡,伸出去的手被轻轻握住,像是拢着一团随时会消散的云,紧贴的掌心感受到了黏腻的潮湿,楚凌偏头,他看见兰特斯望着他,眼眶发红,像是要碎掉了。
楚凌垂下眼,抽了抽手,但没用劲。力道轻飘飘像是在推棉花。
兰特斯的眼睛更红了。
“雄主,是我的的错,我竟然没发现这七年您都忍受着这样的痛苦,是我的失职。”兰特斯抿紧唇,仿佛忏悔的信徒发下毒誓:“我愿痛您所痛,伤您所伤,您所遭受的一切我都会千倍百倍地弥补。”
高傲的执行长头颅低垂埋进雄虫的颈窝,楚凌感受到喷洒在脖颈的热意颤抖,一滴热泪落在颈窝。
楚凌闭了闭眼,被握住的手指抽搐了一瞬,他闭上眼,一滴晶莹的泪珠在眼窝内缓缓积蓄。
兰特斯瞳孔发颤,他跪在床边,握着楚凌的手一动不敢动:“雄主……”
“他们说我没病,”
沙哑的嗓音落在耳边,兰特斯仓惶抬头,他看见楚凌目视前方,瞳孔没有丝毫聚焦,好似水中氤氲的墨。
“检查报告…没问题……”
雄虫微微歪了歪脑袋,手指试图朝伤口探去,他皱起了眉头,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他明明这么痛却查不出病因。
“幻觉……”
“好冷……下雨了吗?”
兰特斯呼吸发抖,他小心地用柔软的毛绒毯子裹住楚凌发抖的身躯,隔着毛绒毯子,小心避开了楚凌背后的伤口,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味的重复:“雄主,别怕,我在这,不冷了,没有下雨,很快就不会痛了。”
“我看了…很多医生……”
“他们说我没病……痛,很痛……”
此刻麻醉效果未过,雄虫很明显没有恢复理智,可恰恰因为他没有恢复理智,才会显露难得一见的脆弱。兰特斯抱着楚凌的怀抱越发得轻,言语颠倒:“雄主,我知道了,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让您遭受这样的折磨,我不知道您会变成这样,以后不会疼了,不会让您再疼了。”
楚凌垂着眼,掩去眼中的暗芒。
总算露出了破绽。
“救救我,我不想……死,疼,好疼……”
颤抖的手指搭上兰特斯的衣袖,在兰特斯几乎碎裂的眼神中,楚凌吐出了他来到兰卡纳星学会的第一个单词,他说:
——兰特斯,救救我。
衣袖骤然一松,白皙的手腕宛如折翅的蝴蝶倏忽坠落,在兰特斯停滞的呼吸中,雄虫闭上了眼睛,积蓄在眼窝的泪水轰然坠落。
戏演到这个地步,已经成功了大半。
001很难过,尽管它知道楚凌是在演戏,但它还是很难过,七年的疼痛是真实存在过的,不会因为从未说出口而消失不见。
它不明白宿主为什么骗它,它傻乎乎地以为宿主吃的是维生素,连宿主的异常都感受不到,它真是个废物系统!
楚凌不想看见兰特斯的脸就装睡,兰特斯在房间待了很久,久到楚凌都快要真的睡着了。
……
001提醒楚凌可以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坐在昏暗的房间中,楚凌装木头人和001通过脑电波交流。以兰特斯的脾气,庄园里大概率每个地方都有监控,即使这个地方是兰特斯的卧室,他不能冒险。
楚凌:【001,怎么样,我演的还不错吧?】
001罕见地没有送上热情的无脑夸赞,它趴在楚凌面前,像是个飞不起来的氢气球,蔫哒哒的:【宿主,对不起,001不知道你一直很痛苦,001太没用了。】
楚凌一愣,意识到001因为什么难过后,心软得一塌糊涂:【我在演戏,没那么夸张,就是偶尔疼一下,再说了又不是你害得我,我怪你什么。】
楚凌大胆伸手摸了摸001的头,兰特斯现在已经确信他有病了,既然如此“生病的”他有幻听幻视现象也很正常,和空气交流也很正常,想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场戏是他送给兰特斯的大礼。
兰特斯苦苦纠缠他向他诉说所谓的爱意,那么,当他得知他的痛苦都源于他当初的算计,说不定兰特斯会有所行动,前提是兰特斯口中的爱有十分之一保真。
只要兰特斯有所行动,必然会有蛛丝马迹,接下来的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当然,将赌注全压在兰特斯对他的爱意上未免太过荒谬,毕竟如今的他已经窥见兰特斯面具之下的真真实。兰特斯既然能把婚姻、爱情、子嗣当做牌桌上的筹码,以赢得步步高升的机会,当他口中的“爱”和苦心经营的完美形象冲突时,前者极有可能被毫不犹豫地丢弃。
他必须做两手准备。
他和西格玛已经查到七年前第一军团曾经围剿过一窝黄赌毒犯罪团伙,当时执行任务的不巧不巧正是兰特斯和莱博西。
细思极恐。
七年前,兰特斯见到他那一刻就已经谋划好这场大局,他利用职务之便神不知鬼不觉拿到了禁忌药物,利用兰卡纳星的规则让他变成“加害者”,成为道德弱势的一方。
按照兰特斯多疑的性格,他必然会斩草除根……
莱博西的死亡极有可能和兰特斯有关系。
如果兰特斯对他的挽留不过是为了锁住他,以维持执行长家庭美满的形象,拥有完美形象的执行长不会允许别虫抓住他的把柄,甚至让他的名声染上污点。要是他发现莱博西的“遗物”记录了当年药剂的数量,尊贵的执行长不可能无动于衷。
Plan A or Plan B?
这是他为兰特斯设的局,无论兰特斯怎么选,结果都只有一个。
他一定要离婚。
第34章 他还有个老乡? 【恭喜宿主开启双子星……
海底监狱。
磁控门滑开, 金属摩擦声刺破死寂。军靴碾过咸水浸透的地砖,深灰作战服肩章上的银质星徽,在探照灯下泛着慑人的冷光。
金属椅被拖拽的刺耳噪音已在密闭空间里炸开。
“上将, 编号734已带到。”
兰特斯在对面落座, 指尖轻敲膝盖上的文件袋。
头发和胡子纠结成灰黑的毡块, 像块发霉的破布糊在脸上, 仅露出两只被污垢糊住的眼睛。
编号734,曾经的制药天才伊莱亚斯。
浑浊的眼睛费力地透过污垢聚焦, 落在对方肩章的星徽上。
“哈——”
一声干涩的笑从喉咙里滚出来, 浑浊渐响。
“你竟然已经是上将了。”
兰特斯抽出一张泛黄照片推过去,实验室的火焰正舔舐标有“Ω”的试剂瓶, 声音平稳如冰:“我来取它。”
伊莱亚斯瞳孔骤缩,纠结的毛发下,那双眼突然亮得吓人,像困兽瞥见了挣脱枷锁的微光。他忽然笑起来, 笑声震得胡须上的污垢簌簌往下掉:“上将说笑了,那种被野心烧焦的垃圾, 早该和我这身皮囊一起烂掉——”
兰特斯指尖在文件袋上一顿,掀起眼皮:“就这样活,还是痛快的死?”
伊莱亚斯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看见了文件袋中的处决令。
照片上的虫意气风发
——那是年轻时候的他。
伊莱亚斯死死盯着那张照片, 混着锁链碰撞声, 呜咽如鬼哭,刺得虫耳膜发疼。
许久,黑暗中终于响起一声沉闷的哑声:“给我一把剃刀。”
为了防止罪犯自|杀,监狱中不允许出现任何管制刀具,狱警横眉呵斥:“734, 注意纪律。”
兰特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点头:“可以。”
剃刀很快被送进黑暗,和它一起送来的还有毛巾、干净的衣物和一盆加了香薰的温水。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磁控门再次滑开。
兰特斯接过狱警递来的密封袋,里面三张纸字迹抖得厉害,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七年了,这双手连笔都握不住,更何况精密的仪器。
很多东西早就回不去了。
死亡是珍贵的礼物。
将密封袋中的配方收入口袋,兰特斯瞥了眼监狱中收拾妥当的伊莱亚斯,抬腿离开了监狱。
等雄主治好了病,他会送他上路。
·
荣耀学府,办公室。
窗外喜阴的藤蔓,沿着墙壁盘踞出潮湿的阴影,卷须勾着砖缝,淌着黏腻的潮意,像某种无声的纠缠。
楚凌瞥了眼沙发上的兰特斯,脸色不太好看。自打“病情”曝光,日理万机的军部上将就摇身变成 24 小时不离的影子,美其名曰看护。他走到哪里,兰特斯就跟到哪里,他为圆心,半径小于等于五米。
军部不是经常会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吗,最近怎么这么太平?
似乎是察觉到楚凌的视线,兰特斯抬头,唇角的笑容从阴影里浮出来,白衬衫领口别着枚银质领针,在昏光里泛着冷光。缓步轻移,他端来一杯水,仰唇朝楚凌微微一笑:“雄主,喝点水润润喉吧。”
端着温水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过分整齐。楚凌盯着那杯温水泛起的涟漪,忽觉杯底沉着双眼睛。他没接,指尖在文件上划出刺耳的沙沙声。
楚凌:“军部近来倒清闲。”
兰特斯的笑容在唇角僵了半秒,随即漫开更温柔的弧度,尾音拖得极轻,像蛛丝黏在耳廓上:“都能线上处理,谢谢您的关心。”
楚凌:“……”
他一点都不关心,倒是没看出来,兰特斯还怪自恋的。
迎着楚凌无语的视线,兰特斯端来一份样式精美的点心,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存的,还微微冒着热气。
兰特斯:“雄主,工作劳累,您一定饿了吧,我让厨师做了些点心,您尝尝。”
点心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很不错,如果不是兰特斯端来的,楚凌或许会吃几口。
楚凌没说话。
鎏金托盘衬得马卡龙像淬了糖的毒药,热气氤氲中,兰特斯的瞳孔像浸在水里的蓝宝石,染上心痛的哀伤:“雄主近来食量太少,我心疼。”
楚凌:“……”
【呕!】001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以为自己在演什么苦情戏女主吗?心疼?呕!你离远一点,宿主能干三碗饭!见到你就烦!呜呜呜,宿主,你受苦了!你遭大罪了!】
掩去眼底的讥诮,楚凌朝着001笑了笑,幸好001在他身边,他也不算是整天对着兰特斯。
兰特斯唇边的笑容僵硬,眼中血色翻涌一瞬后被强行压制,他又看见雄主对着空气笑了。那些废物到底在干什么,已经给了他们配方,为什么还看不到治疗效果!
001:【宿主,癫公一脸阴沉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水!】
楚凌扭头,兰特斯一秒切换成笑容模式。
001吐槽:【真·变脸大师。】
“楚门!楚门!”
门口传来普特的声音,楚凌抬起头,心道一声终于来了。
普特推开办公室的门,鎏金绶带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看见站在楚凌身侧的兰特斯后,他脸色一变,眯着眼双手叉腰,气势十足:“这个时间点温特上将不应该在军部吗?”
兰特斯放下手中的点心,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普特:??
他长这么大除了他亲哥还没谁敢无视他,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普特提高音量:“温特上将?你耳朵坏了?!”
“普特,你来了。”
楚凌站起身,朝普特微微一笑。因为装病,他脸色并不好看,起身时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兰特斯神来的手。
普特一惊,一时间也没了和兰特斯较劲的心思,他快步来到楚凌身边,满脸担忧:“楚门,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生病了吗?为什么?是不是他又欺负你了?!”
普特语速飞快,目光恶狠狠地瞪着兰特斯,小嘴像是机关枪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楚凌没有丝毫插嘴的机会,当然他也没打算插嘴。
兰特斯收回落空的手,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下袖口,指节却在身侧捏出青白,脸上笑意却愈发温和:“安徳洛雄子对我的雄主似乎格外关心。”
普特眼睛一瞪,挺起胸脯:“对啊,我就是关心楚门,怎么了?!楚门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你欺负他了?!”
兰特斯掩去眼中的厉色,语气温顺,仿佛真的只是个关心伴侣的雌君:“安德洛雄子说笑了,我怎会欺负雄主。安徳洛雄子不久前还对我的雄主言语不敬,如今怎么忽然关心起来了?”
想到自己之前做的蠢事,普特抿了抿唇,一秒后再次恢复气焰:“我道歉了啊,楚门接受我的道歉了,我们现在是好朋友!楚门你说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楚凌适时点头安抚:“当然。”
普特像是打了胜战的公鸡,他拉着楚凌的手,尾巴似的绶带得意地晃了晃,朝着兰特斯笑得洋洋得意。
兰特斯垂下眼,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捏紧。
——真想碾死他。
见普特忘了正事,楚凌开了口:“普特,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普特啊了一声,想起那天楚凌对他的请求,他清了清嗓子:“对对对,我差点忘了,收养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收养?”兰特斯精准地捕捉字眼,脑中思绪万千,他望着楚凌唇角勾出一抹不自然的弧度:“雄主,您要收养谁吗?”
楚凌掩去眼中的讥诮,普特先他一步开了口,语气随意:“是我,那两兄弟挺可怜的,哥哥身手还不错,能拿来当保镖,弟弟…再说吧,反正安徳洛家大业大不缺两口饭!”
兰特斯神情怔愣,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普特说着瞥了眼兰特斯:“对了,听楚门说那个什么乃……乃特的档案转到第一军部了?过段时间转出来,我要……”
普特说什么,兰特斯根本没有在意,他望着楚凌,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雄主,您不是要资助达维吗?”
楚凌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不喜欢吗?”
兰特斯眼瞳颤动,这一刻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他朝楚凌伸出手。
普特抢先一步抓住了兰特斯的手:“楚门,我们出去玩吧!我来兰卡纳星这么久还没有去哪里玩过,你答应我要带我出去玩的!”
伸出去的手落空,兰特斯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面上却极尽温和,尽职尽责履行雌君的职责:“雄主,您身体不适,不宜出门。”
普特啊了一声,雀跃消失。
楚凌回握他的手,笑了笑:“没有,我很好。”
“雄主,医生说您……”
“我现在连和朋友一起出门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兰特斯口中的劝阻在看见楚凌脸上的冷然后戛然而止。他的雄主已经做出让步,他不能逼得太紧。
遮掩去眼中的阴鸷,兰特斯恢复一贯的温和:“雄主您多虑了,我只是担心您的身体,如果您真的要出门,请允许我陪伴在您的身侧。”
楚凌:“不需要。”
兰特斯还要再劝:“雄主,您……”
楚凌抬起眼,神色恹恹:“你很烦。”
雄虫的视线宛如冰锥刺入心脏,兰特斯清晰地在那抹墨色中看见了厌恶,一瞬间他仿佛被钉在原地,四肢百骸都凝固了。
普特丝毫没有察觉到涌动的暗潮,他只听见楚凌说可以陪他出去玩,当即拉着楚凌的手走了,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走前他还朝兰特斯发出胜利者的哼声。
带着楚凌坐上了新买的飞车,普特言语欣然:“这车还不错吧,我新买的,多亏了你给我的卡,你放心,等我回到双子星后,我立刻就就把钱还你!”
楚凌一边听着普特说话,一边让系统检测,确认车上没有监控和监听设备后,紧绷的神经微松,听见普特说还钱的事情,他笑了笑:“不着急,先放你那存着。”
普特一屁|股陷进柔软的坐垫,像只被晒暖的猫似的舒展身体:“兰卡纳星的东西真不错,景色也漂亮,东西也好吃!”
楚凌故意逗他:“兰卡纳星好还是双子星好?”
普特:“双子星没有兰卡纳星这么繁华漂亮,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这么多车,放眼望去全是草,夏天好热冬天又冷……”
普特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楚凌:“怎么了?”
普特:“我想家了。”
楚凌一愣,片刻后他伸手揽住了普特的肩膀:“我也想家了。”
普特感到奇怪:“想家?你的家不是兰卡纳星吗?”
楚凌摇头,目光渺远:“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普特:“宇宙飞船也到不了?”
楚凌笑了笑:“嗯。”
普特:“你的家是什么样的?”
楚凌:“……忘了。”
普特歪头:“忘了?”
在普特好奇的眼神中,楚凌拿出了穿越通用借口,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这里受过伤,失忆了。”
一瞬间,普特看着楚凌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他握住楚凌的手:“别担心,以后我家就是你家,你家还是你家!”
谈及双子星,普特打开了话匣子:“其实双子星原来也很美,雌父说是因为打战,和反叛军的最后决战是在双子星,我的哥哥奉命出战,当时一起的还有布朗尼哥哥,后来反叛军败了,哥哥回到了双子星,把我们一起带了过去。”
普特撇了撇嘴:“明明都姓温特,布朗尼哥哥就很好,兰特斯实在太糟糕了!楚门,你怎么看上了兰特斯那个臭家伙?就应该和布朗尼哥哥结婚!”
楚凌:“……”
不是他看上了兰特斯,是兰特斯看上了他。
谈及故虫,普特脸上多了些惆怅:“他们都说布朗尼哥哥过得很不好。”
一向活力满满的雄虫此刻蔫头耷脑的,楚凌轻轻叹了口气,他有心无力,他没有布朗尼的联系方式。
普特声音忽然拔高:“温特家族黑心鬼!”
楚凌心头一跳。
普特咬牙切齿:“温特家族太坏了,利用完布朗尼哥哥就让他去联姻,害得布朗尼哥哥那么惨,还不如让那个反叛军首领多活几年,这样布朗尼哥哥就不用嫁给那个短命鬼了!”
这话可真是孩子气。
楚凌摇了摇头,这位大伯哥的经历他有所耳闻,的确让人唏嘘。可世界上没有如果,战争很残忍,当年反叛军之战延续了四年,死伤惨重。
普特随手抓住软垫上的玩偶疯狂摇晃,嘴里念念有词:“该死的反叛军统领,该死的奥利奥!”
楚凌的心脏猛地跳了下:“你说谁?”
忽然被点名,普特疑惑抬头,他觉得楚凌的表情有些奇怪。
楚凌朝001确认过两遍,确认刚刚不是自己的幻听,他开了口:“你说反叛军统领叫什么?”
普特震惊脸:“奥利奥啊!你不知道他?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反叛军啊!”
“是哪三个字?”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心头出现,楚凌掏出光脑点开书写界面,示意普特写下来。
普特虽然不知道楚凌为什么让他这样做,但他还是接过楚凌的光脑。
“楚门,你怎么了?”
见楚凌盯着屏幕一动不动,普特挥了挥手。
奥利奥。
虫族文字逐字翻译成汉字,就是这三个字。
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玩在一起奥利奥!
经典slogan
【恭喜宿主开启双子星副本】
001:【???】
悬浮在空中的光幕忽然剧烈闪烁一瞬后刷新出一个新界面,原本的进度条旁却赫然多出一条新的。
——双子星,0%。
·
偏远星球的某处角落。
暴雨倾盆,一只沾满泥浆的手猛地破开松动的红土,直|挺插天,在惨白的闪电中挣扎痉挛。
雨水冲刷掉他脸上的泥污,沃斯咳着血坐起身,每一次呼吸都像刀片搅动他的肺,他下意识抚摸心口,心脏位置的伤口在闪电下泛着狰狞的红,一枚变形的钛合金弹片嵌在血糊糊的创口里。
他没死?
曾经要命的金属片此刻正以诡异的角度弯折,像块固执的盾牌,死死卡在心脏与子弹之间。三年前凯文将他从死虫堆中背出来,那天之后他的胸口就留下了这枚金属片。
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
开枪的是凯文。
那个千米外能精准击穿蝇虫翅膀的神枪手,弹无虚发,从不失手。
血水混着雨水滚落,在失温的颤抖中沃斯的身形僵硬,他松开捂着胸口的手,低头,一再确认。
一个荒谬的念头撞进脑海:凯文哥……故意打偏的?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过天际,照亮沃斯震颤的瞳孔,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冰冷混着滚烫,砸进脚下的泥地里。
——————
庄园,书房。
“上将,一切准备就绪。”
指尖在桌面上叩了两下,兰特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全息投影中,罗安喉结滚动了两下,终究还是没忍住多了嘴:“上将,升职宴……需要邀请您的雄主吗?”
“不必。”
兰特斯抬眼的瞬间,眉骨投下的阴影恰好遮住眼底的寒光,像淬了冰的刀锋划破空气,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寒意。
他的雄主不需要知道这些肮脏的事。
不知死活的虫子妄想和他争,揭露温特家族的丑事,以为揪着些陈年旧事就能让他身败名裂?兰卡纳星哪个贵族没有阴私,有虫冲上来相当他手中的刀,他为什么要拒绝,兰卡纳星不需要那么多贵族,一个就够了。
雄主只需要安心养病,至于其他的,他都会安排好。
得到确切答复,罗安闭上嘴巴,一个好下属不仅要学会揣摩上司的心思还要知道分寸,望着全息投影中的兰特斯,他等待对方下达后续命令。
一瞬静默。
注意到了兰特斯忽然变化的脸色,罗安正要仔细查看,对面投影径直结束了通话。
罗安:???
掐断光脑通话,兰特斯的视线落在墙面忽然亮起的红灯上,兰特斯唇角勾起抹冷弧,起身走向书墙,精准抽出某本烫金古籍,暗门无声滑开,露出嵌在阴影里的窄道,拿起门侧的面具和变声器戴好,兰特斯朝黑暗中走去。
沉木色书墙映着惨白的冷光。
一身黑衣的雌虫站在阴影中,这是他下意识的习惯,他习惯了在黑暗中隐匿。
兰特斯的视线落在雌虫身上,对方显然打扮了一番,死亡需要体面的仪式。
五年前从死牢里捞出的野狗成了最锋利的刀。
凯文是他的暗棋,五年前,他为了给含冤而死的家虫报仇害得一名贵族雄虫受了轻伤,被投进了死牢,他救了他,从此之后凯文就为他卖命。
感受到有虫靠近,凯文倏忽抬眼,见到熟悉的面具,他屈膝下跪,声音沙哑冷沉:“清理任务已经完成。”
兰特斯轻轻颔首,他没有立刻接过凯文手中的清理名单,视线一寸寸扫过凯文的脸,缓缓开了口:“都处理干净了?”
凯文点头,吐出一个是。
兰特斯终于接过名单,指尖翻过纸页的动作轻缓,仿佛在品鉴艺术品。凯文的记录精准得像军用星图,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死亡时间与方式,包括克里斯多星的星盗爆炸案。这本清理名单要是落入其他虫的手中,绝对会掀起轩然大|波。
暗杀组织是他最趁手的一把刀,铲除异己,巩固地位,这些年给了他不少助力,如今要亲手毁去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兰特斯:“这些年,辛苦了。”
清理名单上还有一个空缺。
银色的手枪轻轻搁置在凯文面前。
这句话好似最终判决,跪在地上的凯文缓缓抬手拿起了枪,抵住了下颌。
扳机被扣动的瞬间,红土的温热忽然漫过记忆。
猩红的血液浸透纯白的地毯,逐渐失去所有生机,良久,兰特斯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拎起地毯边缘,清理名单被随手丢进毯子里,与温热的躯体叠在一起。
腐蚀性药剂滴落的瞬间,刺啦声里混着纸张消融的轻响。隆起的地毯渐渐塌陷,化为一滩泛着泡沫的脓水。
·
卧室。
楚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看似在出神,实际上脑中风暴迭起。
他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故障系统忽然增加了双子星进度条,且001对此一无所知,好消息是系统获得能量修复了部分功能,如今他可以通过系统联网,从兰特斯窒息般的掌控中获得一丝解脱。
关于双子星,有用的消息并不多。
双子星并非一颗星球,而是两颗互相吸引排斥维持稳定距离的双星,双星外围是 “碎星带”,亿万陨石以超音速穿梭,碰撞的焰光在暗宇宙中炸开,引力紊流能撕碎任何误入的舰船,仅留一条“银线航道”供通行。
总之一句话,易守难攻。
当年战无不胜的反叛军就是在这里遭遇了滑铁卢。
如果将这位反叛军首领定为穿越来的攻略者,很多不合理的细节似乎都能说得通了。
首先是“王侯贵族宁有种乎?”这种非常具有历史性的起义由头;其次,反叛军首领的旗帜竟然是纳粹符号;第三,反叛军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突破了兰卡纳星外围防护圈,一群所谓“乌合之众”能让无数大贵族闻风丧胆,着实有些主角光环;第四,叛军首领独具特色的名字……
细节如星网被排列在悬空的光幕上。
楚凌闭上肿胀的双眼。
贵族对八年前伏诛的反叛军讳莫如深,星网上搜不到任何反叛军首领的照片。
兰卡纳星的星网上搜集不到任何关于反叛军首领的消息,样貌、身高、来历,曾一度让贵族们闻风丧胆的大虫物,却没有遗留下任何个虫信息,显然有问题,极有可能是兰卡纳星对他的消息进行了封锁,也有可能是叛军首领出于某种原因自行隐藏了身份。
001告诉他来自异世的灵魂不能久待。
如果这世界曾经也有过穿越者,并且极有可能和他一样是攻略者,那伏诛的叛军首领最后是回家了吗?主系统任务出现变化,是否说明,任务奖励也极有可能变化,比如有一个附加奖励,比如…他可以带着维伊一起回家?
他必须去趟双子星。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更多信息。
八年前,将反叛军首领斩杀于卡门荒原的是布朗尼·温特,他们你来我往斗了三年,相比布朗尼知道不少关于星网上搜集不到的秘辛。
楚凌起身,翻出了被他丢进床头柜的情侣款光脑,在通讯录中他找出了备注为“大哥”的联系号码。
握着光脑思考片刻,楚凌给普特发了消息。
……
飞车上,普特叽叽喳喳格外高兴:“楚门,你怎么忽然想去见布朗尼哥哥了?”
楚凌指尖轻轻敲着膝盖,笑意温和:“听你提过他不少事,况且你不是总念叨想家?见见旧识,或许能让你舒坦些。”
“虫神在上!”普特猛地拍了下大腿,眼眶亮得像落了星子:“楚门,我普特?安徳洛发誓,发誓你从今以后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楚凌笑了笑:“我的荣幸,亲爱的安徳洛雄子。”
普特骄傲地仰起头,黄金绶带尾巴似的甩了甩,浑然没看见楚凌垂眼时,睫毛掩住的那片沉郁,他心中藏了很多事。
飞车很快就到了。
普特本想从温特祖宅大门进去,却被楚凌制止了,他并不想打草惊蛇,如今的他没有时间陪一大家子浪费:“他住在后院的小楼里。”
普特跟着楚凌到了后院的小楼。看见衰败萧条的小楼,普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随即涌出熊熊怒火。
“布朗尼哥哥就住在这里?!”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布朗尼哥哥!”
楚凌抿唇,曾经的军部双子星如今落得自生自灭的地步,的确让人唏嘘。
普特气血上头,口中忿忿不平,根本没有注意到小楼前出现的身影。
楚凌拉了拉普特,示意他往前看,普特抬眼,口中的怒骂戛然而止,他看见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记忆中高大的雌虫哥哥被困在小小的轮椅上,眉眼染霜,病骨支离。
“布朗尼哥哥!”
普特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猛地跑了过去。
“是我呀,布朗尼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布朗尼微微颔首,望着普特因为剧烈运动泛红的脸颊,从记忆中翻出了对方的姓名:“安徳洛雄子,日安。”
普特脸上闪过受伤的表情:“布朗尼哥哥,我是普特啊,以前我总是跟在哥哥后面找你玩,你还抱过我,你为什么这么……”
冷漠。
楚凌在心中默默替普特说出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布朗尼和兰特斯有着如出一辙的金发,只不过兰特斯的金发灿烂如烈阳生机勃勃,而布朗尼却好似深秋的稻谷灰败。
他身上发生过太残忍的事,性情大变也是难免。
迎着普特受伤的视线,布朗尼的神情没有波动,抽回被压住的衣袖,遮掩住了扭曲变形的指骨,他微微偏头,视线停留在楚凌的下巴处。
楚凌率先开了口,他要和兰特斯离婚,如今的身份继续叫布朗尼大哥不太合适:“布朗尼先生,冒昧打扰了。”
布朗尼眸光微动,抬头看了楚凌一眼,这是他第一次正视楚凌的脸,更确切的是说正视楚凌的眼睛。
那是一双黑如曜石的眼眸,他曾经见过另一双,只不过那双眼眸并非沉静如湖水而是充斥着无名的焰火,像是荒原上的野火。
“兰特斯做了什么错事?”
布朗尼的问题来的忽然,楚凌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望着布朗尼蒙尘的眼眸,很惊讶对方竟然仅从一个称呼判定兰特斯对不起他。
普特才从布朗尼疏离他的现实中回过神来,听见这话噼里啪啦开了口:“布朗尼哥哥,你不知道兰特斯他有多坏,他派虫监视楚门,还克扣楚门的用度,楚凌连飞车都没有,要不是我帮楚门撑腰他就要被兰特斯欺负死了!”
布朗尼瞥了眼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的普特一眼,前半段的监视尚且具有可信度,以兰特斯的性格这的确会是他做的事情,他望着楚凌,等待着当事虫的回答。
迎着布朗尼的视线,楚凌并未遮掩:“我在和兰特斯办理离婚。”
他没解释为什么要离婚的原因,他只需要结果,也只接受离婚是唯一的结果。
布朗尼微微颔首,似乎在说他知道了,推着轮椅朝屋内而去。
普特话还没说完,就见布朗尼走了,他赶紧追上:“布朗尼哥哥,你等等我,我帮你推轮椅!”
这是楚凌第一次踏入小楼,小楼外萧条凄凉,小楼内的摆设堪称简陋,虽然家具设备一应俱全,但对于财力雄厚的温特家族来说,让雌虫长子住在这种地方实在寒心。
小楼里非常安静,看不出有仆从的痕迹。
视线扫过书架,楚凌发现六层之下的书很干净,而六层及以上的书本则覆着厚厚的灰尘。
普特围着布朗尼叽叽喳喳地转,楚凌看见布朗尼熟练地伸手拎起茶壶倒了两杯水,顿了一秒后又倒了一杯。
楚凌眉心微动,他一直觉得兰特斯这位大哥深不可测,七年来,因为兰特斯他养成了揣摩他虫面部表情的习惯,可在布朗尼的脸上他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如果这位双子星并未陨落,兰特斯如今应该还达不到独揽大权的地步。
不过这些都是空话,世上没有如果。
楚凌端起了桌上的清水,喝了一口,嘴里发涩,水质不好。
普特说的累了,看见布朗尼给他倒的水,兴高采烈端起来就喝,才入口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呸,这水怎么这么难喝!”
普特皱着眉抹嘴,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小楼里并没有任何仆从,他勃然大怒:“布朗尼哥哥,他们竟然这样怠慢你,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讨回公道!”
普特说完,气冲冲往外跑,楚凌没有阻拦,他需要和布朗尼单独交流的空间,有些事情牵扯的虫太多变数也多,普特藏不住事。
时间不等人,楚凌放下手中的水杯,开门见山:“布朗尼先生,反叛军首领是怎么样的虫?”
话音刚落,楚凌清晰地看见布朗尼握着水杯的手指一顿,这是他第二次在布朗尼脸上看见如此大情绪波动,细细想来,上一次对方的情绪波动也是和反叛军相关。当时他来参加家宴,回去的路上布朗尼来问他关于反叛军的事宜,只不过当时所谓的反叛军纯属是他瞎编的借口。
水杯在桌子上发出轻响,布朗尼抬眸,他望着楚凌的眼睛,古井无波的瞳孔中好似燃起星点鬼火,如同即将燃灭的灯芯微微晃动一瞬。
楚凌紧紧盯着布朗尼的脸,试图从对方的微表情中找到蛛丝马迹,忽然听见某个虫的名字时,第一反应一般做不得假。
楚凌以为自己会看见轻蔑、厌恶、或是后怕、恐慌,又或者是王不见王、惺惺相惜,但都不是。
布朗尼对这位他亲手杀死的宿敌的态度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像是沉寂许久的湖水中忽然刮过了一缕细微的风,点点涟漪晃动湖中的暗沉的浮游杂草,露出一小片映出天空的浮云。
沉默,良久的沉默。
看着腕间的指针一圈圈地转过,楚凌不免有些心急,他趁兰特斯不在他身边借着普特为理由来找布朗尼,这一行为非常冒险,兰特斯随时都有可能找过来。
就当楚凌忍不住追问时,一直沉默的布朗尼忽然开了口。
“他有一双黑色的眼睛。”
布朗尼的声音很轻,无端染上些许沙哑,像是从死去的沙土中刨出枯瘪的躯壳,纸糊一般,一戳就散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基因的缘故,兰卡纳星几乎没有虫拥有黑色的眼睛,头发的颜色可以染,但眼睛的颜色不好更改。
布朗尼垂下眼,似乎是在回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残存痕迹。
楚凌等待着,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听见布朗尼的后话。
“奥利奥。”
楚凌用中文吐出这三个字,字正腔圆,他看见对面沉思的布朗尼骤然抬起头,这一刻,心头大石骤然落下,楚凌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叛军首领是他老乡。
布朗尼视线锐利如刀,一寸寸扫过楚凌的脸最终落在他墨色的眼眸上,声音冷沉:“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位历经坎坷的前任军部上将哪怕坐在轮椅上,一身气势也不敢让人轻视,楚凌说出了早就想好的借口:“我刚刚说的是一种特殊的语言,这种语言非常古朴,翻译过来就是叛军首领的名字,奥利奥。这种语言是我目前所做的课题研究,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叛军首领似乎会说这种语言,我非常感兴趣。”
布朗尼:“……”
楚凌笑脸迎虫。
这种蹩脚的理由显然无法说服布朗尼,楚凌当然也知道,但他了解布朗尼的虫品,比起说一套做一套的兰特斯,布朗尼绝对称得上品学兼优。
布朗尼看着楚凌的眼睛:“索马多拉星系没有这种语言。”
楚凌一顿,他没想到布朗尼竟然还做过功课。
布朗尼没有追问,片刻的沉默后,他吐出一串略微走调的中文,语调虽然奇怪,但却没有丝毫停顿,并不僵硬。
“刚刚我说的这句……是什么意思?”
楚凌脸色微变,迎着布朗尼古井无波的眼神,当起了金牌翻译:“这句话的意思是……□□X。”
布朗尼点头,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又报出一串中文。
楚凌眉心微动,这话可真糙,放直播得一连串哔哔,一句话里全是骂人的,骂的词没一个重复,已经不是单纯用含妈量极高来形容的,混杂着地方词汇,连歇后语都用上了。
楚凌挑了虫族语言中相近的字眼,直译混意译,大致翻译出来了。
布朗尼神色不变,又报出了一串中文。
楚凌微愣,并非因为难度问题,这一次的中文很简短也很简单。
不是骂人的话,而是一段自我介绍。
“小爷的名字是……裴……”
从布朗尼蹩脚的复述中,楚凌大致推出了他这位老乡的姓氏,汉字有四个音调,有分前后鼻音,同音又有很多不同偏旁的形近字。
第二声,前鼻音。
冉、苒、燃、然
楚凌分别用汉字和虫族文字写下这四个常见名字。
“裴——燃——”
布朗尼重复一遍,指着第三个字。
楚凌解释道:“烈焰燃烧,寓意热情和光明,驱邪避灾,浴火重生。”
布朗尼垂眼。
浴火重生……不可能了,心脏碎了活不了。
布朗尼眼皮微颤,抬眼,朝门口的方向望去,楚凌扭头,门口空无一人,他正要回头,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001猛地飞了出来:【宿主你快跑,兰特斯来了!】
楚凌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他没想到兰特斯来的如此之快,甚至比普特和温特家族的虫来的还快。
“雄主,您身体不好,不宜吹风。”
兰特斯站在光影交界处,金发被外面的风揉得有些乱,口中说着的话对着楚凌,视线却如寒刀,落在楚凌对面的布朗尼身上,潮湿的阴鸷从他眼底漫出来,像沼泽里翻涌的淤泥。
“大哥和我的雄主都聊了什么?”
楚凌神情难看,他怕布朗尼会告知兰特斯他们刚刚的谈话,但出乎意料的是,布朗尼一言未发,径直忽略了兰特斯。
气氛僵持间,普特响亮的声音闯入小楼。
普特推门而入,发现兰特斯竟然在这,眉头一皱:“兰特斯,你怎么在这?!”
他瞧了瞧兰特斯阴沉的脸,又看了眼楚凌,当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兰特斯这是追过来了,虫神在上,这坏虫竟然不知悔改还监视楚门!
一瞬间,普特心中的怒火蹭蹭蹭往上冒,连带着对温特家族的不满都找到了发泄口:“兰特斯!你臭着个脸想干嘛?你瞪什么瞪?是我拉楚门出来的!我想布朗尼哥哥了,带朋友来看看怎么了?跟楚门没关系!”
普特的嗓门又亮又冲,像只炸毛亮爪子的猫咪,完全没注意到兰特斯眼底骤然凝聚的寒意。
总来碍事的东西,真是该死。
兰特斯的指尖微微蜷起,潮湿的戾气顺着指缝往外渗,几乎要凝成实质。
楚凌忽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普特身前,背脊挺得笔直。
普特丝毫没有察觉出危险,依旧咋咋呼呼:“楚门你别拦着我!你别怕,我保护你,兰特斯你要是敢凶你,我就……我就告诉温特家主说你不敬雄主!”
说完,普特得意地拍了拍楚凌的胳膊,“走走走楚门,我今天非得让温特家给布朗尼哥哥道歉不可!”
说着普特拽着楚凌往外走,脚步轻快得像阵风。
楚凌跟着普特离开了小楼。
兰特斯的脸色骤然阴冷下来,他来到布朗尼面前,阴影笼住了老旧的轮椅:“你们谈了什么?”
布朗尼不问反答:“他要和你离婚,你做了什么?”
兰特斯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不关你的事。”
布朗尼的声音没一丝起伏:“七年前,你在哪里找到的他?”
兰特斯骤然眯起眼:“你都知道什么?”
布朗尼自顾自说道:“是西西里泽丛林吗?”
兰特斯猛地抓住了布朗尼的领口,轮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叫,他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不需要回答了。
布朗尼垂下眼,扭曲的指骨缓缓攥紧,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原来,他们源自同一片荒原。
兰特斯攥着衣领的手收紧,宛如毒蛇吐信,缓缓逼近了布朗尼:“布朗尼,你的愚蠢让你落到如今的地步,你以为你还是军部的上将吗?要不是我,你如今还在监狱里待着。既然住进了小楼,就不要再出来,闭上眼睛堵住耳朵,这些年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兰特斯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袖口,阴鸷的神色慢慢敛入眼底,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口中语调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冰凉刺骨:“亲爱的哥哥,苟延残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在八年前,至少军部会赠予你无上的荣光。”
门“砰”地一声带上,震落一地灰尘。
布朗尼闭了闭眼,没有虫知道,当年叱咤风云的叛军首领其实是个雄虫。
——除了他。
第35章 他要将一切都清理干净 一个孩子死去了……
小楼外。
楚凌拉住了普特的手臂, 在普特疑惑的眼神中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确认四周没有虫也没有监听监控后,郑重开了口:“普特, 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普特一愣, 似乎是被楚凌的郑重感染, 他收起了先前大大咧咧的模样:“你说。”
楚凌:“我想让达维和乃特去你的别墅。”
普特一愣, 随即笑开,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神神秘秘的:“行啊, 来呗,正巧, 梅杰臭虫手底下的虫我用的不满意,小黄毛也不喜欢,他俩来了小黄毛说不定能高兴些!”
楚凌:“谢谢。”
普特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对了, 他们什么时候来?我让别墅准备一下。”
楚凌:“今天。”
普特一愣:“今天?”
楚凌点头,忽然凑近了些, 黑如曜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着普特,他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我只能找你了,五天后育儿园放学时间,你找个理由把维伊和达维一起接走, 千万不要提前通知, 要临时去,你就说和我说过的,一定一定不要让维伊回庄园。”
望他们靠得很近,普特在楚凌的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忽然觉得喉咙发干。
见普特没有回答, 楚凌心里也知道自己的请求听起来很无理头甚至有些无礼,但他并不能告诉普特他的计划。普特是个仗义的急性子,他心思单纯没有城府,这个计划很危险,容不得任何差错纰漏。普特是安德洛家族的雄子,他的身份很好用,五天后就是兰特斯的升职宴,他不可能亲自去育儿园,管家没能力阻止普特带走维伊。
五天后,他要和兰特斯撕破脸,在对方最荣耀的时刻亲手撕下他的伪装。
到了那时候,他必须保证维伊、乃特和达维都不会成为兰特斯攻击他的软肋。
楚凌抓住了普特的手:“你心中肯定有很多疑惑,但我不能告诉你,我知道我的请求有些无礼,但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只有你能帮……”
“好。”
口中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听到答复,楚凌一僵,他没想过普特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他,普特很好很善良,但他并非全然是傻白甜,这些天普特已经知道他和兰特斯之间暗潮涌动,普特不会不明白他这句“好”意味着什么。
楚凌:“……你答应了?”
普特点头:“对,我答应了。”
楚凌:“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怎么做吗?”
普特摇头:“不问。”
楚凌:“……为什么?”
普特歪了歪头,语气轻巧:“你不是这事只有我能帮你吗?我说过,我们是朋友,你需要我帮忙我就帮。”
楚凌眼眶酸涩。
普特瞥了被楚凌紧紧攥着的手,别扭地挣了挣:“先说好啊,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帮了你,你得报答我。”
普特偏移的视线重新落到楚凌的脸上,他扬起下巴,咳嗽了一声,摆出贵族雄子的矜贵姿态,伸出了一只手:“五盒小饼干。”
墨色眼眸中水光晃动,普特他看见楚凌脸上的弧度,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他第一次见到有虫哭着笑还能这么好看的。
哭着笑?
楚门哭了?!!
不过是顺着脸颊滑落的一滴清泪,却吓得普特手忙脚乱找手帕,可他哪有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急的满头大汗:“楚门,你、你别哭啊,我这,你,我我、我不要小饼干了,一盒都不要了!”
楚凌眨去眼中的水意,握住了普特慌乱无措的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普特,谢谢你。”
忽然被抱住,普特瞳孔地震,他从来没和谁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排斥,但他没有动,他感受到了楚凌的身体在颤抖,他抿了抿唇,僵硬在半空的手缓缓收拢,他伸手回抱住了楚凌,嘟囔了一句:“不想给小饼干就说,干嘛搂搂抱抱,我可不吃这一套。”
001被他俩的友谊感动得一塌糊涂,冷不丁听见普特的嘀咕,当即情感抽离:【傻白甜,你上辈子是个吃货吧?!】
楚凌笑了,他松开普特:“不仅有小饼干还有奶茶水果糖,我还给你做五黑芝麻丸吃。”
听见有好吃的,普特眼睛一亮,前三样他都吃过了,后一样他没吃过也没听过:“志玛碗是什么东西?”
楚凌笑了笑,纠正普特的发言:“是芝麻丸,一种营养又美味的小零食。”
知道芝麻丸是美味小零食后,普特明显高兴了,嘴角的笑容比AK还难压,化身好奇宝宝:“芝麻丸吃起来是什么口感,甜的还是咸的,比小饼干还好吃吗?”
看了眼普特渐宽的发缝,楚凌笑的神秘,答非所问:“总之是一款适合你的小零食。”
“适合我?”
普特皱眉,他从没听过这种广告,小零食还有适合谁不适合谁的说法?
倒不是楚凌不愿意说真话,主要是普特脸皮薄又有点小傲娇,从他的打扮可以看出他绝对是爱美虫一枚,发缝发际线这种隐私问题还是暂且保留。
美好的氛围被不速之客打破。
001:【宿主,兰特斯来了!】
感受到楚凌的情绪变化,普特抬头,顺着楚凌的视线望去,他看见了朝他们走来的兰特斯,当即脸色一变:“这坏虫怎么阴魂不散!”
“别去。”
“楚门,你别怕,我……”
看着自己被抓住的胳膊,普特疑惑不解,他看见楚凌朝他笑了笑。
说话间,兰特斯已经来到了楚凌面前,灰蓝色d眼眸仿佛羽毛轻飘飘落在楚凌握着普特手臂的手指上,他扬起一抹笑容:“雄主,外面风大,您回家休息了,您今天的药还没吃。”
普特皱眉,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听见兰特斯说楚凌身体不好了,可明明楚凌能吃能喝能笑的,怎么就身体不好了?
楚凌缓缓松开手,他朝普特笑了笑:“普特,下次你来,我给你做小饼干吃。”
普特下意识阻拦:“等等,你先别走。”
兰特斯很满意楚凌的配合,看见普特不知死活地阻拦,眼中暗潮涌动:“我雄主身体不好,还请安徳洛雄子不要打扰雄主休息。”
普特被这话气笑了:“什么叫做打扰休息?朋友之间出来玩一玩很正常,兰特斯,你没看见楚门都没朋友吗?他身边连个说话的虫都没有!”
难怪雄主这段时间对他冷眼相待,原来都是受了这些虫的蛊惑。
兰特斯眯起眼,杀心渐起,普特两次三番挑战他的权威,破坏他在雄主心中的形象,如今甚至还敢挑拨离间。安德洛家族的雄子又如何,他本不想节外生枝,不过,离家出走的雄子返程途中遭遇意外也不是不可能。
“我会一直守护雄主,为雄主排解孤独寂寞。”
普特:???
一时间普特都不知道该骂兰特斯什么,普特从小到大见过比兰特斯还要无语的虫,他说东兰特斯说西,他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什么排解孤独寂寞,恶心死了。这种都听不懂虫话的蠢货竟然是兰卡纳星的上将?虫神在上,一瞬间他对楚凌的同情达到又一个巅峰。
四目相对,普特看见了楚凌朝他轻轻摇头,给了他一个wink。
普特一愣。
“兰特斯。”
一直沉默的雄虫忽然开口,兰特斯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他已经许久没听见楚凌用这种语气叫他名字,柔和温顺,仿佛回到了从前。
心脏控制不住地阵阵发颤,兰特斯低下头。雄虫眼睫低垂,莫名显出几分脆弱,兰特斯呼吸一滞,愣了一秒才想起回复:“雄主,我在。”
鸡皮疙瘩冒了一身,楚凌垂下眼,他怕自己露馅:“我有些累了。”
此言一出,兰特斯果然不再和普特纠缠,他的手状若无意、得寸进尺地揽上了楚凌的腰。
001咻的一下飞起来:【啊啊啊啊啊,死癫公,快把手从我亲亲宿主身上移开!】
楚凌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身临其境地体会咸猪手的威力,他身形微僵,眼眸微斜,落在兰特斯笑容缱绻的脸上。
迎着楚凌的视线,兰特斯笑容完美,似乎没有意识到丝毫不妥。
楚凌闭了闭眼,缓缓攥紧了拳头。
再等五天。
……
楚凌从没有如此庆幸兰卡纳星的制造业发达,他感谢工虫制造的飞车,速度奇快,和兰特斯单独相处,多待一秒都是在考验他的人性。
“雄主,您该吃药了。”
望着面前的温水,楚凌眼眸微沉。
让他吃药,是兰特斯进入庄园后做的第一件事。
这些天,兰特斯给他拿来了很多药,他会端来温水直到亲眼盯着他咽下,才会满意离开。
连001都知道乱吃药对身体不好。
楚凌吞下药丸,接过水杯,在兰特斯一瞬不眨的注视下吞下一口水。
余光被彩色闪了一下,楚凌放下杯子,发现兰特斯的掌心躺在一颗彩色的糖果。
“雄主,药苦,吃颗糖吧。”
楚凌抬眼,看着拦在身前的兰特斯:“我要去洗手间。”
兰特斯纹丝未动,他拿着水果糖,笑意盈盈望着楚凌,重复:“吃颗糖散散苦味。”
楚凌没说话。看来,兰特斯已经知道他偷偷把药吐了。
糖衣被唾液融化,浸出药片的苦涩,黏腻腻地贴在舌底,混着糖果的甜味,激起一股恶心的呕吐欲。
“呕——”
楚凌忍不住弯下腰。
在兰特斯震颤的瞳孔中,楚凌吐了他一身。
眼中是被刺|激出来的生理性泪水,食道被翻涌而上的胃酸灼烧,酸臭味在鼻腔弥漫,明明一切都糟糕头顶,可楚凌却觉得痛快,非常痛快,痛快地他想要大笑。
他又吐出一口。
捂着痉挛的胃,他看见管家带着仆从冲上来,手忙脚乱、兵荒马乱、乱成一锅。
哈——
哈哈——
楚凌感受到脑部的神经在抽痛,曾经难以忍受的疼痛在此刻却为他助威呐喊,除去最开始好似戒断反应的失眠和疼痛,离开了兰特斯,他吃得好睡得好,他已经很久没有头疼了。
很快,他就能离开这里。
在离开这里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
空气好似凝结的冰。
替兰特斯整理衣物的仆从胆战心惊地抬起眼,顺着兰特斯堪称暴虐的眼神,他看见沙发上虚弱的雄虫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
头抵着冰凉的电梯,楚凌平复呼吸,太阳穴的疼痛总算有稍稍平息的趋势。
001担心坏了:【宿主,你怎么样了?】
误触双子星副本之后,主系统莫名其妙修复许多功能,其中一项就是机体检查,俗称血条。主系统有人类健康数据,也有虫族健康数据,但是楚凌的情况有些特殊,从扫描结果来看,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雄虫,严格来说是半人半虫。
001第一次扫描楚凌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楚凌的血条才七十不到,心疼了好久,痛骂兰特斯一整个通宵。
001惊恐出声:【宿主,你的血条怎么降到六十以下了?!不对啊,这些天吃的药都丢进马桶了,刚刚吃的药也吐了,按理说不应该啊!】
楚凌抹去额头的冷汗,走出电梯,他笑容苍白,嘴唇嗫嚅:【他可能克我。】
他能从兰特斯身上闻到一股味道。
不是香水味。
他第一次闻到这股味道是七年前被下药的晚上,在灼烧的热意中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由淡到浓,连带着他的背部一同滚烫起来。
后来他住进了庄园,四目相对的夜晚,这股味道变得格外得浓,耳边的呼吸仿佛炙热的水汽,将他一点点浸透,让他不由得抗拒、甚至害怕。
维伊来到之后,这股味道变得柔和的香,他不再抗拒,甚至想念期盼这股香,他的后背攀爬而上的骨头减缓了侵占的速度,疼痛被香气舒缓,付出的代价是远离后加倍的痛苦。有时候痛极了,他会去兰特斯的卧室偷偷睡上一晚。
饮鸩止渴。
现在,香变成了臭。
腐烂的臭味将他裹挟,呼出的水汽将他裹挟淹没,窒息溺亡。
他听说过生理性喜欢,没想到还有生理性厌恶。
001没想到楚凌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掏出营养液给楚凌扎了一针:【宿主,你的血条还在掉,你现在需要休息!】
一阵营养液下去,哐哐往下掉的血条总算停住了,楚凌缓过神来,朝001笑了笑:【不是说好要省着用的吗?】
一直瘫痪的主系统在双子星副本开启后送了他一份礼包,礼包里六瓶营养液、两瓶修复液,还有一卷纱布绷带、两瓶止血剂半盒止痛片和一盒头孢。
001犀利吐槽说这不像是礼包,倒像是谁用剩的,楚凌当时还打趣001说它胳膊肘往外拐。
001眼泪直流:【省什么省,这都什么时候了,宿主你差点就没命了!】
楚凌乖乖被骂没反驳,有些时候被骂的感觉也是好的,他看似配合,实际上脚步没停。
001急得团团转,它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宿主,你快去休息吧,我再给你做个全面检查】
楚凌摇了摇头,说话间他已经来到了四楼最里面的房间。
握着门把手,指纹解锁,楚凌低着头,深吸一口气后推门而入。
屋内没开窗拉着窗帘,漆黑一片,001正要帮楚凌找开关,就见楚凌朝门右侧伸手,极其精准地找到了房间大灯的开关。
黑暗的房间瞬间被光亮充满。
001看见了满屋子的摇篮、宝宝椅还有玩具。满屋子,没有任何夸张,因为单摇篮就有五个,宝宝椅就更多了,足足有十个,规格不同、颜色不同,至于玩具那是眼花缭乱,从毛茸茸玩偶到小木雕,从拨浪鼓到摇摇琴,应有尽有。
【宿主,这里维伊小时候的房间吗?】
001觉得奇怪,楚凌告诉过它,维伊并不喜欢毛茸茸玩偶,这件房间中的玩具显然不是给维伊准备的。绕着房间飞了一圈,001发现育儿床上摆着的宝宝衣,按照不同大小叠放。
楚凌摇了摇头,他脱下居家拖鞋,捡起地上的毛绒玩偶,重新摆好后来到育儿床前,缓缓开了口:“这是二宝的房间。”
001:???
楚凌抚摸柔软的宝宝衣,唇角笑容苦涩:“如果他顺利出生,再过六个月就是他的四岁生日。”
他和兰特斯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
那是兰特斯升任上将前的最后一场战役,当时虫蛋已经两个多月了。虫族并非十月怀胎,虫蛋满五个月就能生,即使是早产蛋,四个月也能存活。
事业也好婚姻也好,他从未干涉过兰特斯,身为伴侣他能给兰特斯的并不多,唯有尊重和体贴,可那次他生平第一次有了私心。
战事虽严峻,可军部并非没有其他将领,他劝兰特斯再等等。他知道兰特斯野心勃勃,为了得到上将的位置筹谋已久。他知道在兰特斯眼中前途非常可贵,也知道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但这个孩子已经来了。
他留不住兰特斯,也留不住那个孩子。
从思绪中抽身,楚凌将手中的宝宝衣一一摊开,唇角扬起一丝浅淡弧度:“当时不知道是雌子还是雄子,就都准备了一些。”
“二宝一直很乖很安静,”楚凌的手无意识在宝宝衣上捏出褶皱:“一个多月了才被发现,他很乖,一点都没闹腾……”
他来时很安静,兰特斯没孕吐没腹痛也没嗜睡,是因为兰特斯的例行体检才被医生发现了存在,后来兰特斯要上战场,他不让,当时闹了矛盾,那是兰特斯唯一一次孕吐。
“给二宝准备了很多名字,最后也没用上。”楚凌松开手,一下又一下抚平宝宝衣上的褶皱:“不过也好,不来也好,他会拥有更好的家人。”
001飞到楚凌的肩膀上,它想说别难过,可这种事怎么会不难过,如果它说别难过别伤心,是不是连宿主伤心的权利都剥夺了?
如果主系统没有瘫痪,如果它没有迟到,楚凌就不会遇到这么多悲惨的事情,它曾以为系统的存在是正确且正义的,给予死亡的宿主一次新生的机会,完成任务维持世界正常运转,这是双向奔赴的交易,可如今它怀疑了。
“雄主,您怎么来这了?”
身后,阴凉轻柔的声音响起,楚凌眼睫一颤,他缓缓放下衣服,没回头,只是冷冷吐出一句:“出去。”
这里不欢迎兰特斯的到来。
视线扫过房间中的所有陈设,兰特斯微微抿唇。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他知道这个房间的存在,却从未踏入,三年前他被检查出意外怀孕后,雄虫很高兴,那天之后一直有工虫往庄园送东西,四楼很快就多了个育儿房。不仅多了育儿房,还多了玩具屋,小书房等等。
雄虫像是不会累,亲自监督,全程参与。每天脸上都挂着笑容,汗水都掩盖不了的灿烂。
每当他看见雄虫脸上的笑容,心脏就会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烦闷,他觉得碍眼,甚至感到厌烦。
这个孩子注定保不住。
那不过是一个孱弱的亚雌蛋,没有任何价值,远不及上将的地位重要。
后来得知他要上战场,雄虫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忧愁和挣扎,他更不舒服了,心脏堵着的烦闷让他情绪烦躁。
他越发厌恶肚子里的虫蛋。
因为他导致了这一切。
离开庄园的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等着身边的雄虫入睡后再离开,他们已经吵过很多次架,他不想继续争吵。
他成功平定战乱,剿灭最后一批叛军余党,他成功赢得了军部上将的称号,军部再也没虫能随意指使他。
兰特斯并未听从楚凌的话离开,他不退反进,居家拖鞋踩过软柔的垫子,径直来到了楚凌面前:“雄主,当年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告而别前往军部。”
楚凌闭眼,旧事重提的感觉很难受,像是把一碗早就馊了的冷饭加热后逼着人吃下。
他知道兰特斯偷偷离开,他知道他注定要走,他也知道自己拦不住,那天晚上他没有睡觉,他听见了兰特斯起身下床,他看着对方从衣柜中取出早就整理好的制服,他静静地看着,他在等待,等待兰特斯回心转意。
兰特斯没有回头,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了,他如愿所得地的到了他想要的上将之位。
“我的腔体检查报告一直是优,完全能为您孕育虫崽。”
“闭嘴!”
楚凌忍不住冲上前,他扣住了兰特斯的咽喉,苍白的脸因为剧烈的情绪浮起病态的潮红,他控制不住地收紧双手。
愤怒。
不!已经不是愤怒,是恨,怨恨!
这里是二宝的房间,兰特斯哪怕有一点在乎二宝,都不会在这里说出这种话。
一个孩子死去了,用另一个孩子来替代,这是对两个孩子的不公。
他为什么没发现,让竟然眼盲心瞎到了这种地步,二宝的选择是正确的,他值得更好的地方。他会有相亲相爱的爸爸妈妈,他会有慈祥和蔼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他还会有一条小黄狗。等小黄狗长大了,说不定他还会有可爱的弟弟和妹妹。
他们不配做二宝的父母。
呼吸受限,兰特斯垂眸,他感受到脖颈上的双手在细微地颤抖,雄虫的手很干净,没有脏染过鲜血的肮脏,他杀不了他。
双手一旦沾血,就再难洗干净,明明一切都没有变,他的世界却会在那一瞬间会天翻地覆,死亡的阴影会将他永远裹挟。
他的雄主太过善良,他的道德感太高了,他无法承担那种代价。
“雄主……”
手背被轻柔地抚摸后包裹,兰特斯握住了楚凌的手,加重力道,白皙的脸因为窒息变得潮红,他望着楚凌笑得缠|绵又迷|离:“雄主,用劲。”
不过是一个虫蛋,他的雄主竟然念念不忘多年,这样柔软的心肠,怎么会舍得离开他?
手背上的触感阴冷,仿佛被毒蛇缠绕,楚凌猛地松开了手。
墨色的瞳孔震颤,映出兰特斯因为欲|色泛红的眼尾,胃里忽然涌起一股汹涌的痉挛。
“呕——”
兰特斯的脸色骤然难看。
“呕——!”
楚凌眼中讥诮,只恨自己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他的胃早在刚刚就已经吐空了,如今只干呕出几口酸水。
兰特斯脸色僵硬,不愿承认楚凌因为厌恶他吐了,还是吐了两次,他替自己找好了借口:“雄主,您吹了冷风刺|激了胃,我已经吩咐厨房今晚的晚饭做些滋补饭菜。”
楚凌没说话,讥诮地扯了扯嘴。
无论多少次,兰特斯都无法对楚凌脸上的讥讽习以为常,笑容僵硬一顺,他重新调整好状态:“雄主,这房间许久没透气,霉味很重灰尘也多,您先移步卧室,等仆从清理好后您下来观看可好?”
“不好。”
楚凌的回答毫不犹豫,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兰特斯的额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一瞬,继续自欺欺虫:“我知道您因为受寒呕吐心情不好,没关系,您可以继续待在这里,我让仆从上来清理。晚饭很快就准备好了,维伊也马上就要到家。”
楚凌没有搭理他,没有新招数,兰特斯威胁他的借口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个,一个招数用久了就会削弱威胁的力度。
这件房间中的所有东西或是他亲手制作或是他亲手挑选,他亲手摆放铸就了这个房间,楚凌环视房间中的所有物件,如数家珍地将它们记在心底。
兰特斯没有听见想要的回答,刚刚换好衣服又被吐了一身酸水,他再难掩饰脸上的烦躁,看了眼沉默的楚凌,他朝外头走去。
匆匆赶来的管家和仆从胆战心惊,对兰特斯的吩咐连连点头应是,可等他们赶到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走廊尽头的房间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窗帘被点燃了,火舌如鬼影灼烧天花板,掉落的火星子将毛绒玩具连同地毯卷入烈火之中。
火舌顺着床笠爬上栏杆,摇篮很快连成一片火海。藤编的缝隙里冒出火星,藤骨脆响,纱布巾烧成灰,掉落的拨浪鼓点燃了育儿床上的宝宝衣,全棉材质很快就烧干净了。
看着烈火熊熊将一切都摧毁,楚凌抬起手,跳跃的火光映出他冷静到几乎恐怖的脸庞,迎着众虫惊疑不定的目光,他将打火机丢进了火海。
他要将一切都清理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