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怂包。”◎
接下来的两天,舒怀瑾专心修改个人辑的海报设计,将最后一版发了出去,顺便艾特了外联的两个部长和其他干事。
造谣男没回,另一个部长则迅速地撇清了责任,让她找对接人。
干事们回了个抱拳和鲜花的表情包。
看似有回应,实则屁用没有。
外联拖着迟迟不给回应,舒怀瑾才不会傻等着。秉承着工作留痕的原则,舒怀瑾同宣传部部长确定过后,带着副部长一起去学校打印店砍价。
活动前一天的周五晚上,成品出炉,舒怀瑾叫了部门的几个男生,将支架运到搭建的舞台附近。支撑展板的架子全是空心铝架,单个不重,就是总数叠合起来比较多,一行人搬了几轮总算固定好。
完工后,她拍了张实物效果图发在群里。
[L(:@井盖的瑾让你调换选手次序怎么没改?味吖咪焖饭的logo需要放大,怎么也没改?]
感情先前是故意已读不回。
舒怀瑾翻了个白眼,身侧的副部长真性情地骂了出来。
“傻逼,昨天我跟他电话确认的时候他说没问题,现在想起来找茬?真以为拉个赞助就能随便欺负人了,我们宣传部不是孬种好吧!”
普通人接电话时很难想到录音留证据,没想到竟成了他推卸责任的借口,造谣男的心机算盘都快崩她们脸上了。
副部长嘴上骂归骂,明面上仍旧顾及着体面,在群里公式化地回复他,说打印店关门下班了,现在调整来不及。
对面很快秒回。
副部长气笑了,“还想让我们出个备用方案,预算有多抠搜他自己不知道?”
“难道宣传部就活该当倒贴劳动力?搞这么大的活动,连瓶水都需要薅组织部的,他知道这么大张PET海报要多少钱么?”
姓梁的平时趾高气昂,大家对他或多或少都有怨气。
知情人出来劝和,“梁邵家里最近经历了很多变故,不知道是得罪了谁,听说父母全下岗了,现在他们家连房贷月供都还不起,估计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姓梁的父母是上市企业高管,在普通学生里,家境还算可以。
表白墙一事过后,舒怀瑾向大家透露过,造谣男是外联部的,具体是谁她没说,如今他父母突然双双下岗,大家很难不多想。
“怀瑾,上次你说的造谣男该不会是……”
对上大家想问又不敢问的目光,舒怀瑾更纳闷了。
她哪有这通天的本事?
别说是她,舒宴清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为了稳住根基,时刻注意收敛锋芒。
舒怀瑾面不改色:“等律师发函的时候就知道是谁了,别人家里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联。”
她无意揭晓答案,众人只好作罢。
组织大型活动时,总会发生无关紧要的插曲,大家埋怨几句后,没放在心上,各自回寝室休息。
周六一早,宣传部的全体人员还得陪组织部前往现场,检查领导座位上的铭牌、凳子以及打卡框等细节。
早晨六点集合,天还没亮,舒怀瑾喝了几口咖啡,连早餐都没来得及买。好在副部长自掏腰包给大家买了面包和馒头,能够勉强垫下肚子。
“昨天咱们搬过去的展板被人划烂了!!!”
“赶紧想办法救场啊!还有一个小时活动就要开始了。”
“咱们学校还有素质这么差的人,展板都不放过?!调监控,让大家看看是哪个挨千刀的混蛋!”
舒怀瑾最担心的是还是发生了,“这附近的监控上周坏了,后勤部上报学校后,还没来得及维修。”
只见展示选手个人辑的PET布面如同破了口,悬在半空的部分分外褴褛。看得出做这件事的人没留任何余地,划得破破烂烂,连用透明胶挽救的余地都没给她们留。
“还好其他展板没事。”副部长神色凝重,“这块先拆了,个人辑版面本来就是我们部门的创新,没有也比搞砸好。”
拼支架叠展板本就是体力活,昨晚众人顶着凛冽寒风折腾了几个小时,却在活动前夕付诸东流,心头愈发不忿。
不乏有人对外联提出质疑,推测是不是他们蓄意派人泼脏水。
议论纷纷之下,眼见着组织部的人即将抵达,部长沉声道:“都安静点,没有证据的事,光凭一张嘴能说清?这次是我们部门办事不利,记住教训,下不为例。有再多委屈,都给我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先把问题解决。”
部长对另外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说:“支架先别拆,你们把上次王瑶和小赵画的展板拿过来,尺寸虽然小了点,好歹能应急。”
除了电脑设计的海报,宣传部在预算不足的情况下,也会采用手工绘制,用色鲜明大胆,倒也符合这次歌手选拔赛的主题。
舒怀瑾:“我记得那张海报的尺寸是3500×3100吧?”
“对,内容是六束顶光照在舞台上,台上画了各种麦克风、吉他手。”
“支架高3600,上面正好放几个射灯,蒙一层彩色透明纸呼应。”
既然要采用弥补方案,舒怀瑾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昨天顺便印了张个人辑的迷你版,尺寸是2500×3600,中间框架缺失的部分,只能从外联那薅点假花填上去。”
副部长宛如看见救星,迅速分好工给大家安排各自的工作,“二米五的也得七八百块钱吧?记得把发票开过来,我想办法报销,不能让你自掏腰包。”
宣传部的人齐心协力,协调好资源,终于赶在开幕仪式前完成。这种一半是机印海报,一半是手绘风格的展板挺新颖的,参加开幕仪式的校领导夸了两句,负责团委学生工作的年轻老师脸上笑开了花,私下对学生会主席认可了她们的工作。
[@全体成员,工作完成地不错,小杨老师发了经费,晚上聚餐,烤肉店不见不散!!]
想不到竟因祸得福,舒怀瑾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被划烂的展板和焕然一新后的作品,附上的文案只有一个句号。
没有屏蔽任何人。
学生会里表面风平浪静,背地里勾心斗角严重。毕竟下任学生会主席的名额,要从部长和各个专业里能力卓越的班长、团支书里选,竞争激烈,前期所犯的任何一个错误都有可能成为评选时的败笔。
宣传部遭遇的事,堪称恶毒之最。
共友在底下点赞评论,一派喜气洋洋之际,她竟然收到了贺问洲的消息。
[苦尽甘来?]
她一个字没发,他竟然猜到了个中曲折。对于其他人来说,应该是无比寻常的一天,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惊心动魄,回到寝室时,还不到八点,除了考研的苏雨,其他人还没起床。
舒怀瑾:[好消息是我们凭借应变能力获得了一笔聚餐资金,坏消息是罪魁祸首还在给我们扣帽子,说展板尺寸太小,赞助商不满意,觉得受到了欺骗,要求我们部门承担这部分退款损失]
外联咄咄逼人,宣传部当然不能哑巴吃黄连应下,这会群里还在battle中。
[Hudson:你们知道是谁做的,却没有证据,对吗?]
谁说他不看朋友圈的!指不定翻开她的图片研究了多久呢!早上的郁闷一瞬间烟消云散,舒怀瑾把自己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解开,特地将成人礼上穿晚礼服的照片置顶,方便他仔细观察。
不过,他知不知道这个功能还是未知数……
舒怀瑾没有隐瞒他的理由,向他透露:[巧合的是,这人还是上次我跟你讲的那个造谣男,一个人的人品怎么能差到这个地步]
会是贺问洲做的吗?她没多少把握,于是伸出爪子小心试探,将听来的八卦悉数告诉了他,不忘补充,善恶终有报。
[Hudson:他还有能精力继续做坏事,只能说明家里不够惨]
看到这句话,舒怀瑾一下子打起精神来,直截了当地问:[他家里的事,有你的手笔吗?]
贺问洲没再回复。
舒怀瑾已然猜中了七八分。除了他,京北还有谁能有这只手遮天,不计后果的能力。捕捉住重点后,沿着蛛丝马迹往前推,她似乎发现了盲点。
他打电话来安慰她那天,随口问了句梁邵的名字,原来竟是为了帮她解气。
比她的方式更直接、也更残忍,从根源上断送了梁邵肆无忌惮的资本。
舒宴清教给她的是,熟悉世界运转的规则,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贺问洲则生动演示了这一案例。
舒怀瑾莫名理解了他所说的话。十一岁的年龄差犹如天堑。
她趟不过去,坐轮渡、航空母舰总可以吧?
宣传部与外联部之间的矛盾持续激化,活动第二天,闹到了学生会主席那。原定结束后的谈话,因梁邵的请假被迫中止,一时间,学习里谣言四起。
紧接着,梁邵的前任在表白墙上爆料,指责他私生活不检点,脚踏三条船,时间线整理得明明白白。
校园歌手选拔赛的活动现场,众人心照不宣地没提他,私底下吃瓜时疯狂转发讨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姓梁的这次算是栽了。”郑意大呼解气,约着要去点个三菜一汤庆祝。
舒怀瑾放下手机,钻回被子里,仰头望着宿舍的天花板,“我就不去了,我在等人。”
郑意笑:“又是你那crush?”
明天又是周一,早八的课程宛如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今晚就算要约会,也跑不了太远。
舒怀瑾总觉得贺问洲一定会来,不顾室友们意味深长的揶揄眼神,鲤鱼打挺般起身、套上卫衣往外走。
刚走出宿舍没多久,校园跳蚤群里有人发了张图。
稀有数字连号豪车,含金量不言而喻。
[顶级大佬啊这是,看图是在东北门吗?好想过去围观]
[车刚停几分钟已经开走了,貌似是校领导亲自接待,不知道大佬大驾光临来我们学校干嘛,该不会是看歌手选拔赛吧(狗头)]
[学院举办的选拔赛有啥好看的]
[最新消息,大佬在歌手赛前停留了几秒!]
她刚走到食堂附近,贺问洲的模糊侧脸照已经经过了多轮转发,最后出现在了宿舍群里。
[这身高,这侧脸,这气质,我靠,大佬怎么能帅成这样?跟网上的油腻秃头中年男简直就是一个天上月一个地上泥]
[对不起咱副校长站在他旁边好显老]
室友们总缠着打趣要看她crush的照片,这下好了,直接略过中间环节。
贺问洲身姿挺拔,腕表、袖扣、领夹一应俱全,像是才参加完宴会,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样子。深邃立体的侧颜轮廓透着与活动现场不符的冷峻。
尤其是照片里那块花里胡哨的展板,斑斓热烈,堆叠出少年般的灿烂鲜活。
他侧眸而立,仿若透过镜头,看向昔日流逝的青春。
舒怀瑾保存图片发给本人:[你!怎么瞒着我偷偷过来!]
[Hudson:(定位分享)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怎么在行政楼那块?舒怀瑾绕路步行过去,贺问洲同一行人自会议室里出来,目光遥隔着绿化树洒过来。
舒怀瑾可不想在学校里跟他扯上关系。
要是有校领导问起来,他肯定会说她是他朋友家的妹妹。谁想当他妹妹?反正她不想。
贺问洲虚眯了下眼,低沉的嗤意不显于色。
怂包。
校领导见他出神,以为他在看舞台上的参赛选手,“这场比赛是国际商学院的学生会举办的,学生自己策划,自己拉赞助,规模比较小。贺先生如果感兴趣,不如校庆时赏脸来看?”
贺问洲的口吻清淡,“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来。”
说话的副校长同他握手,“贺先生莅临前,别忘了先联系我们,否则每次迎接都这样寒酸,太说不过去了。”
“是我多有叨扰。”贺问洲礼节性地笑了笑,“我还得去接人,下次再叙。”
有人上前半步,装作不经意地问,“先前听贺先生说是来等人的,不知道她是哪个专业?”
贺问洲意兴阑珊,三言两语盖过,“亲戚家里的小姑娘,拖我照拂。她性子腼腆,不希望我们这些做兄长的干涉太多。”
言语之中拒绝了攀附的意向。一行人亲自将贺问洲送上车,他似是也注意到了这辆坐习惯了的车太招摇,转而上了另一辆跟在后面的安保车。
舒怀瑾在校门外等了半天,朝前面的宾利挥手。车辆恍若未觉,在她面前呼啸擦身而过。???
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紧随其后的同款宾利车窗缓缓降下。
驾驶位上,一张淡漠冷沉的脸映入眼帘。
他褪下了西服外套,懒散套在里测的白衬衫质地考究,同先前惊鸿一瞥时相比,多了几分落拓不羁,筋络分明的一双手执掌着方向盘。
“还不上车?”他注视着她,一字一顿,“小怂包。”
第15章 暴雪夜
◎“喊你小怂包还生气了?”◎
舒怀瑾十分自觉地坐上了副驾的位置。
她兀自扣好安全带,表情写满了立刻、现在、马上要人哄的大小姐既视感。
游离于名利场的人习惯喜行不怒于色,她这个年纪正好相反,什么心事都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
贺问洲指尖轻点方向盘,侧目睨着她:“喊你小怂包还生气了?”
其实舒怀瑾自上车起就在用余光偷瞄他的反应。
这是一场阶段性的攻略对象好感度测试。
按她对贺问洲的了解来看,只有两种结果——
1.冷漠地让她滚
2.他自己滚,把车丢给她开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进展良好。
他不仅没介意她一上来就坐有着特殊含义的副驾驶位,还关心她的情绪。
如果头上能显示进度条的话,应该是1%了吧?
舒怀瑾心中暗喜,语气拿捏着懒洋洋的随意,“没有啊,外号而已,你想怎么称呼就称呼呗。”
“不过小怂包确实难听。”她点评,“还不如小朋友,”
贺问洲问得不动声色:“这句话我该不该信?”
少女狡黠的杏瞳里一片茫然,“哈?”
舒怀瑾稚气未脱的脸颊透着几分可爱,像鼓着腮帮子藏了一堆瓜子的松鼠,针织毛线帽盖住小巧白皙的耳朵,只露出一点莹润的白。
她这身穿搭青春气息浓厚,上半身套着卫衣和蓬松的轻羽绒,短裙底下罩着一双修长的腿,仅着了层单薄的丝袜。
难怪鼻尖冻得通红。
贺问洲将车内温度调高了些,示意她杯架上有热可可,慢声解释:
“宴清昨天酒醉,不顾时差,深更半夜打电话过来,跟我埋怨家里小姑娘长大了,周末不回家就算了,连消息都不知道发一个。”
舒怀瑾警觉地竖起耳朵,“他没说我坏话吧?”
“很不巧,说了一大堆。”
舒怀瑾从小到大的黑历史一箩筐。她蹒跚学步那会,舒宴清已在尝试着学习管理家里的企业,拍下的丑照都是高情放大版。比起旁人,舒宴清才是名副其实的定时炸弹。
没准哪天就把她的糗事全抖落出去。
“他说什么?”舒怀瑾不敢轻举妄动。
贺问洲抬了抬颔,意有所指:“其中一点是心口不一,不高兴的时候喜欢生闷气,让别人去猜。”
这点倒是很符合当下的场景。嘴上说着没生气,上了车却一声不吭。
舒怀瑾绞着手指,“青春期的女孩有叛逆期很正常好吧,怎么到了他嘴里,我成了内耗的性格了……”
“是不内耗。”贺问洲捻着似笑非笑的语气,“纯折磨人。”
他同舒宴清交好多年,难免会听舒宴清抱怨。其中不乏拉扯孩子的艰辛。照顾一个自幼体弱多病的婴孩,耗费的精力远胜于生意场上的明争暗斗。
从辅食制作到处理小姑娘的疑似早恋事件,舒宴*清的经验堪比当代精神富养女孩指南。
调皮时能把人气个半死,贴心准备生日惊喜,举着礼花炮大呼‘surprise’的时候,疲惫不堪的心又会在一瞬间被治愈。
舒宴清总说照顾妹妹和养女儿区别不大。
贺问洲从前漫不经心地听着,没想到有朝一日,置身事外的抽离感将他拉了局中。
昔日的倾听者,变成了讲述者。
舒怀瑾抿了抿唇,左耳进右耳出,生怕多聊几句就得露馅,暴露她只是个脑子空空的大学生的事实。于是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我好饿,晚上吃什么?”
贺问洲低眸看表,“谁说要和你一起了?”
“你都换车了!”
尽管是各种乌龙促就的结果,舒怀瑾还是决定倒打一耙,今晚不坑他一顿,她就不姓舒。
“换车只是因为周围的镜头太多,难以分辨哪些是混杂其中的狗仔。”
他沉了声,骤然意识到这样的解释太过牵强。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隐藏行踪,通常会迅速撤离,取消行程。
而他就因为舒宴清说过,她记仇记得比谁厉害这句话,将计划全盘打乱,同京北外大学校领导寒暄之间,答应了校企合作事宜。
犹如一错再错,荒谬到无以复加。
舒怀瑾见他止了声,兴致勃勃地翻出在跳蚤群里流传的两张神图,“豪车、神颜、霸总,你根本就不懂这几个词的含金量,喏。”
“你看从这个角度偷拍的照片。”
她不知何时换了个手机壳,贝壳、珍珠以及一系列立体浮雕的奶油纹理,多巴胺风格的元素大胆融合,晃眼看时,还以为是什么精美的艺术品。
“怎么样?”
贺问洲神情淡淡,“我只看到一片漆黑。”
舒怀瑾骤然反应过来,“啊,我忘记我贴了防窥膜。”
她撑着座椅直起身,索性解开安全带,单膝跪在副驾座位上,抻长脖子将屏幕往他跟前送。纤细的皓腕自袖口滑出,同他仅咫尺之遥。
他粗扫了眼屏幕,后知后觉地发现,少女身上的馨香充斥着车内的每一处角落。
理性距离被打破,车内空间从未如此逼仄。
“舒怀瑾。”贺问洲眉心轻折,音调冷沉,“小心走光。”
舒怀瑾低眸,快要及膝的短裙,里头还有肤色薄绒丝袜、安全裤,别说走光了,她就算把裙子撩起来都走不了一点。
她自觉穿得规矩,顶多就是为了见他,藏了几分凸显青春靓丽的心机。
“这是光腿神器。”舒怀瑾眼瞳转动,捻起一小撮丝袜向他展示,“特别厚,里面还有一层抓绒,不是你想的那种性感酷辣薄丝。”
贺问洲太阳穴突突地跳。
险些又被她带歪节奏,即便他端着属于兄长的沉稳冷肃,仍旧无法掩饰心猿意马的悸动。
长指烦躁地轻点,他深知自己此刻急需一只烟来压制,让偏轨的秩序重新归位。
他凝眸打开车载导航,让她自己选餐厅,食指抵住眉心,。
“不要随便在异性面前展示你的穿搭,男人也没你想的那样君子。”
嗯?舒怀瑾眼神闪烁了下,竭力分析着看似说教的话。
她故作天真地望着他,“连贺大佬也是吗?”
“和天底下的男人一样,不止用大脑思考。”
贺问洲不接招:“我偶尔也用脚趾头。”
“……”
舒怀瑾暂时放弃了撩拨这个油盐不进的臭男人,在地图上输入了附近的一家法餐,车载导航的机械女音响起,提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公里。
她抱起用来暖手的热可可杯子,刚安分没两秒,又按捺不住想同他搭话。
“选拔赛的海报你觉得怎么样?”
贺问洲平视前方,“挺有创意。”
提起这个,舒怀瑾眉飞色舞地描述早晨争分夺秒的一个半小时,说到她们化危机为转机时,下巴骄矜地扬起,像只骄傲的天鹅。
应变与解决问题的能力是贺问洲用人最基础的要求。
作为企业高层,要处理的各项突发纠纷多如牛毛,再没了年少时完成一件事的成就感,麻木成了刻在头顶的沉重标签。
贺问洲安静地充当倾听者兼司机的角色,并未意识到,此刻他所占据的身份,介于兄长与好友之间。
舒怀瑾选定的餐厅格调优雅,装修风格更偏向复古,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食物香气,环境并未喧宾夺主。
总算讲完她智压造谣男的部分,少女乌眸清亮,“我是不是很聪明?一想到造谣男现在正在寝室气急败坏地发疯,简直爽爆了。”
贺问洲翻开菜单,点了两份口味偏甜的时令菜,“听起来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就把他当成了人生宿敌。”
他说话时,周身溢出岁月沁润的端和,好似早已看淡纷扰。相较之下,舒怀瑾则显得幼稚又小气。
反正年龄差不是能随便糊弄过去的坎,既然做不到忽视,不如放大年轻的好处。
舒怀瑾抿了口热红酒,“不就是要微信被拒绝嘛,要是人人都跟他一样,我还活不活了。”
贺问洲让侍者将包厢内的温度调高了点,不疾不徐地笑:“很困扰?”
她故作苦恼地顺势打探,“你没有这种烦恼吗?年轻的时候。”
他如今的位置带着天然的威慑力,得罪他伴随着极大程度的风险,自然少有人尝试。但年轻时不同,没什么顾忌,喜欢就追,追不上就兀自调理,沉没成本并不高。
“年轻的时候我脾气可没现在这么好。”贺问洲说。
舒怀瑾想说他现在的脾气已经够差了,跟他说什么都一副冷淡的样子。要是她真的早出生十年,用同样的套路靠近他,该不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吧?
前菜一一呈上,她还想继续套取些信息,眸光刚落过去就改了主意。
他似乎很讲究用餐礼仪,正是舒父常教育她食不言寝不语,脊背端直,时刻保持仪态的恼人课程。
要不说她以前学得头疼呢,原来是缺少一位赏心悦目的典范。
舒怀瑾难得规矩,连刀叉都未碰撞出丝毫声响。用完餐,她找了个借口,打算偷摸去结账,贺问洲穿过大厅前往吸烟区时,余光正好瞥见她。
两人隔着钢琴架对视,贺问洲曲指将烟折紧,“这招声东击西又是在做什么?”
她背过手站定,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老实道:“结账。”
听到这个答案,贺问洲虚眼望过来,“我还不至于让一个还在上学的小朋友请客。”
舒怀瑾弯弯绕绕的心思一大堆,越过钢琴台,自下而上地看着她。漂亮明艳的脸蛋挤出几分可怜兮兮,翘起的眼睫如鸦羽般轻颤。
“礼尚往来,有礼才有往来……”她低声,埋怨他,“凶巴巴的干嘛。”
无端被扣了顶帽子,贺问洲将揉出折痕的烟支收起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要是轻言细语地说话,你能听见?”
她会装作听不见,迅速先斩后奏。
舒怀瑾还有迂回战术,“你就让我付这一次嘛,我有团购优惠卷。”
人均两千需要等位的餐厅,鬼才信会出团购。
贺问洲姿态懒散,斩断了她的歪心思,“不差这点优惠。”
行。碰上真资本家了。
舒怀瑾目光落向他修长窄瘦的指节,趁他不备,一下子夺走了夹在他指缝中的烟,“跟学生一起出来还抽烟,你这是带坏祖国的花朵,破坏花朵美好的未来。”
她轻飘飘反击,给他的行为定论,“居心叵测。”
贺问洲没想到小姑娘报复性还挺重,说她两句,居然还学会了抢他的烟。
“哦?”他不咸不淡地讽,唇边笑意隐含宠溺,“坐小孩桌去。”
身高差的碾压让这支烟的归属再度回到贺问洲手中,舒怀瑾被他噎了一下,做势踮起脚要去夺,贺问洲没想到她较上了劲,手臂高高举起,隽冷的眉眼溢出散漫的温柔。
两人正在这里上演夺烟大战,背后冷不丁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问洲?”
舒宴清的声音,就算是化成灰,在场的两人都不会听错。
要是让她哥知道她偷瞒着他靠近贺问洲,这段还未萌芽的感情百分百彻底夭折。舒怀瑾顿时犹如老鼠遇见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钢琴台位于整个餐厅中央,根本无处可躲。
只除了——
贺问洲怀里。
电光火石之间,她在被舒宴清发现和被贺问洲臭骂一顿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贺问洲手臂正高举着,恰好给了她可乘之机。
怀里骤然侵入的温软令他稍显错愕,等反应过来之际,舒宴清已大步走来。
目睹了一场佳人送怀的戏份,舒宴清自知打扰尴尬地侧过身,然而既已碰面,总不能即刻结束寒暄,轻咳道:“你不是还在意大利出差吗?”
尽管知晓非礼勿视的道理,但万年铁树开花,换作谁都压不住好奇心。
舒宴清目光稍稍下落,对上贺问洲紧皱的眉梢。
“有点私事,提前回来了。”贺问洲说。
舒宴清探索一般的眼神望向他,“这位是?”
贺问洲黑沉着一张脸,显然并不适应,手掌虚抬着,并未触碰到怀里的人半分。舒怀瑾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再这样下去,舒宴清肯定会看出端倪。
灵机一动,她夹着嗓呜咽,哭得撕心裂肺,“贺总,你不能丢下我和孩子……”
【作者有话说】
[菜狗]舒舒,咱们下次还是不要灵机一动了
第16章 暴雪夜
◎残留在怀中的触感经久不散◎
在场的两个男人表情各有各的古怪。
舒怀瑾几乎整个人都埋在了贺问洲怀里,看不到脸,只能依稀听见夹着嗓的夸张泣涕声,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舒宴清原本还觉得这姑娘的背影莫名熟悉,想再确定下,此刻却恨不得退避三舍。
贺问洲同圈子里纵情声色的二代不一样,向来洁身自好,没有乱七八糟的莺莺燕燕。
陡然被人这么无理取闹地缠着,实属罕见。
见他自顾不暇,舒宴清率先打破僵局,寻了个借口,“我还有几个客户要见,先失陪了。回头再聚。”
贺问洲似是为这棘手的事感到头疼,轻轻颔首,仅从喉间漫出半个音节。
“好。”
等舒宴清一行人乘坐电梯离开后,舒宴清紧绷的心脏忽地一松,出于谨慎,她没敢松开贺问洲这堵厚实的人墙,埋在他胸前用余光偷瞄。
情急之下她就这么钻入了他怀中,连拒绝的余地都不给他留。
她仅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领口里藏着层蕾丝花边,将薄而嫩的肌肤磨出浅淡的红。贺问洲避无可避地掠过时,陌生的痒意钻了出来,混杂着若有似无的草莓甜香,竟让他有片刻的心猿意马。
太荒谬了。她穿得分外严实,窈窕的曲线几乎被保暖衣、卫衣掩盖,他竟仍旧有反应。
贺问洲不敢轻举妄动,避嫌地抬起手臂,声线沾染微不可闻的哑。
“人都走了,别演了。”
舒怀瑾像只狡猾的兔子般,几度探头确认过后,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被他发现了。”
“幸好我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
她兀自诉说着刚才的惊魂未定,好似这个拥抱于她而言,只是为了化解难题,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不足为道,更无法引起丝毫的波澜。
残留在怀中的触感经久不散,贺问洲掌心攥紧,试图保持冷静。滑腻柔软的肌肤好似一道魔咒,引诱着表面端和冷静的所谓君子下坠,引燃不该脱缰的爱欲。
他应该感到羞愧,身为历经千帆的兄长,本应引导她做出正确的选择,却对着天真懵懂的少女,产生了堕落罪恶的邪念。
甚至想要伸出手,握一握那纤细易折的腰肢。
舒怀瑾见他神色不虞,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该不会被吓傻了吧?”她盯住他坏笑。
她怕舒宴清是源于天生的基因压制,就像刚偷完油的老鼠遇见猫,为了保住性命,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毕竟她哥作为她与父母之间的桥梁,掌握着她的经济命脉。
而贺问洲却不同,要真是不管她的死活,大可以拆穿她,让她哥来好好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撩拨兄长好友的妹妹。
贺问洲收回神思,惫懒地看她一眼,意图责难,却又无从可起。
最后轻叹一声,自认栽,曲指敲了敲她额头。
“有的人脑子一转,旁人就会遭殃。”
舒怀瑾捂住脑袋,委屈巴巴地喊疼。
贺问洲本就怕弄疼她,收着劲的,奈何他再怎么算,也抵不过她娇气的程度。
“疼死你算了。”他嘴上这么说的,却还是抬手,“哪敲疼了,手拿开,让我看看。”
舒怀瑾不情不愿地踮脚,将毛绒绒的脑袋顶往他面前凑。
坏心思就没哪刻是停过的,贺问洲眼底拂过一丝哂,慢悠悠地续上前半句,“让我看看哪块地要碰瓷?”
把她的头顶当成地界,舒怀瑾可不愿意,抿了唇,往后一退再退。
“不疼了不疼了。”
贺问洲早习惯了她稀奇古怪的坏毛病,提了下唇角。
“疼点才好长记性,怀孩子这种事是能拿来胡诌的么?”
他神态严肃,指缝间捻着的烟丝滑出,沾了满手的清淡花香。
舒怀瑾不以为意,“有什么关系嘛,就是临时应急的借口,而且我扮演的是虚构人物,又不是我自己。”
贺问洲随手将已然废掉的烟连同卡递给侍者,漫不经心地接过热毛巾擦拭着十指,“下不为例。”
何至于跟小姑娘置气。
舒怀瑾觉得这家店的甜品味道不错,让侍者打包了三份蓝莓慕斯小蛋糕回去。她正纳闷舒宴清怎么没动静的时候,收到了他的消息。
[在学校?]
她随便搜罗了张歌手选拔赛的照片发过去,[忙着组织学生会活动呢(图片)我们部门做的海报、打卡框,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伴随着消息弹出来的,还有30000的转账,备注犒劳费。舒怀瑾美滋滋地点了接收,数了数小金库余额后,才去看舒宴清发来的消息。
[刚才看到个女孩背影有点像你,还以为你和朋友在外面玩。忙完好好休息,记得泡脚,中药包在玄关的柜子里,水温43℃,别调错了]
舒宴清一如既往地爱唠叨,再三嘱咐小细节。
她插科打诨地回了两句,庆幸留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半小时后,舒母给她的支付宝转了2万,留言女儿辛苦了。
[妈妈我爱你!!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
律师函送到造谣男那的时候,他已经连续请了一周的假,许久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还是由于他的室友代收的。国际商学院女孩傍大款的谣言不攻自破,加上近日他家里莫名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反倒坐实了舒怀瑾京圈大小姐的身份。
低调、性格好,为人处事也不错,先前处于中立状态的人对她改观甚大,舆论开始往一边倒。
外联没了梁邵这种仗着职位压人的混蛋以后,学生会的工作都变得好做了不少。
期间学生会主席找了她一次,公事公办地告诉她,要是以后遇到这种不公平的事,可以走匿名举报路线。学院团委工作室也多了匿名建议箱收集通道,认真听取底层干事们的意见,大刀阔斧地做了许多改革。
整套流程下来,舒怀瑾对这个学生会主席印象还挺好的。
解决完心里的大石头,舒怀瑾回了一趟家,顺便将她上次借用舒母的香水还回去。
这次她学聪明了,再也不选择一个人成逞强,通知了家里的司机来接。
满满两个大行李箱,一箱香水、一箱礼物。
舒父舒母老来得女,如今到了这个年纪,人生抱负基本已经实现,每日的期望唯剩下两个孩自回家陪伴。
舒怀瑾上大学后放飞自我野归野,回家的次数还是挺频繁的。
“这个呢,是给妈妈的礼物。”舒怀瑾蹲在地上,将行李箱里的宝贝一一取出来。她给舒母准备的礼物是手工钩织的毛线花朵,针线有些蹩脚,粗看也还像那么会事。用郑意的话来说,至少不丑。
另一份礼物则是她买的蒂芙尼手链,在原版的基础上,稍稍做了一些改款,加了两颗铂金星星。
舒母当年为了怀她,做了很多次试管,身体受了亏损,如今已不再管公司的事,保养得体的脸上满是温柔。
“我们家宝贝小瑾长大了,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家里的情绪价值永远是顶格给的,对于舒怀瑾而言,是真正可以兜底的避风港。
她被舒母夸得不好意思,贴着母亲的脸给了一个爱的拥抱。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电动剃须刀,“这个剃须刀特别厉害,刮胡子刮得很彻底,还有个微电流震动的功能,降低毛发生长速度,比较适合舒先生这种健忘的中年男士。”
舒父永远不会嫌弃女儿送的礼物脸颊,架着老花眼镜仔细端详着,笑得合不拢嘴,“还是女儿细致,小金库破费了吧?明天我带你去买包,想要哪件,尽管买。”
舒怀瑾想着自己的衣帽间里全是各种稀有款包包,鞋子却是跟程煜那小屁孩攀比买的板鞋和运动鞋,高中的时候觉得特别酷,现在上了大学,好几次同一席高定西装、牛津皮鞋的贺问洲并肩而行时,她才察觉匹配高跟鞋的重要性。
本来年龄差就够大了,她还穿那么幼稚。
那天情急之下她主动环住他的腰,他都没什么身为男人的反应,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不行,她得想办法让他看清楚,藏在帆布鞋之下的双足莹润白皙,卫衣之下的身躯曲线有致。
她是一个企图摘折月亮的成熟女人。
舒怀瑾眼睛没挪,故作随意地说,“我想买高跟鞋。”
舒母关心女儿的情感状况,笑着道:“是在学校里遇到了心仪的男孩吗?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先带回来让我们见见。”
“我跟他还在暧昧呢,等关系稳定些一定带给你们看。”舒怀瑾抹去了贺问洲身上的重要特征,只说他能力了得、长得帅,家境也不错。
夫妻俩打探追问是哪家的公子,舒怀瑾眼神飘忽,作被问恼了的羞赧状,“哎呀,留点悬念嘛,反正你们都认识,对他印象也挺不错的。”
舒父舒母对视一眼,更加确信这人是程煜没错。
不过两人的心头旋即笼上一股愁意,程煜这孩子从小就唯舒怀瑾是天,对她任劳任怨,从不说半点不字,十二岁那年为了救她,膝盖上留了道疤。程煜对此不在意,说他又不当空军飞行员,留疤就留疤呗,有疤才有男子汉的气度。
只不过他那父亲花名在外,在美国养了好几个情人,其中一位没防住,留下了个私生子。
程煜明面上还有两个哥哥,作为最小的公子,没什么竞争力,堪称四面楚歌。
并非恋爱的最好人选。
“起步差点没关系。主要看小瑾是不是真心喜欢,程煜这孩子肯学,日子差不到哪里去。实在不行,将来让宴清帮衬着。”
舒母说,“我就是不想让女儿吃苦。”
“放心吧,咱们小瑾是享福的命。”
舒怀瑾丝毫不知,自己的话引发了长辈们长远的思考与打算。
周六中午之际,舒宴清也回来了,一家人和和气气地用着餐,舒父郑重提了下次日宴清贺问洲的事。
“问洲帮了我们家许多,前些年他常居硅谷,忙于芯片迭代竞争的事,每次回京北的行程都安排得相当紧密,我们搬过来这么久,还没正式地邀请他来家里吃过饭。现如今他在京北定了下来,这事自然不能就这么敷衍过去,所以,我和你们姥爷商量过了,明日邀请他来家里小聚。”
舒宴清这几日忙得也是连轴转,自那日撞见贺问洲处理情债后,没来得及同他交流。
闻言,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佣人熨烫好的西服,“好,你们安排,我先回公司一趟。”
生怕多呆一秒,就要面临父母的拷问式催婚。
舒母夜里休息得早,九点半的样子,房里就已熄灯。舒宴清掐着她入睡后的时间折返,扣响了舒怀瑾的门。舒怀瑾敷着面膜,正在认真挑选明天的穿搭,打开门后继续专注着自己的事。
“明天的家宴,你要不别参加了?”舒宴清酝酿许久,试探地问。
“总要有个理由咯。”舒怀瑾拎着一双细高跟,决定选它来控场。美丽往往伴随着难以驾驭,她没穿过九厘米的恨天高,不太确定到时候能不能走出优雅知性的步调。
事情涉及贺问洲的隐私,舒宴清不确定关于孩子的事有几分真假,但从贺问洲任由那个女人抱住的态度足以看出,他对人多少有些许情愫。一旦有情,滋生的后续事件便会变得复杂,平心而论,他不希望舒怀瑾参与其中。
对方在暗,她在明,要是被那个女人察觉异样,保不准会暗中使坏。
舒宴清静了片刻,“少和贺问洲接触。”
舒怀瑾眼里尽是坦然,“可是这是家宴哎,我要是不去,岂不是显得我们家不够重视,一点也不符合礼节。更何况这是家宴,在姥爷和爸妈的眼皮子底下,我还能做什么不成?”
舒宴清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只好作罢。
家宴自然定在舒宅,别墅的红梅在嶙峋遒劲的枝干上点缀,盛开得格外清绝。
庭院里的雪化尽了,石板上的湿渍舒母命人一点点攥干,给佣人们各发了份补贴费。食材全是提前预定挑选好的,在家里的池缸里养了好几天,等贺问洲的车一到,厨房才手脚麻利地宰杀、烹饪。
贺问洲身后跟着他的助理,将各类包装精美的礼品奉上。
他站在前侧,问候完老人家的身体,笑容温和地舒父舒母寒暄:“备了点薄礼,还请伯父伯母不要嫌我准备得太过匆忙。”
舒父客气地将人迎进来,“贺先生回自家带什么礼物?下次你路过的时候,要多来我们这坐坐,家里随时都给你备着椅子。”
舒宴清大步上前,同他握完手,顺势拍了下他的肩。
贺问洲给舒家每人都备了一份礼物,可谓细致贴心。舒怀瑾忍不住好奇他给她带的什么,能占半人高的箱子。收了客人的礼盯着看到底不礼貌,舒父轻咳,“小瑾,喊人。”
舒怀瑾抬眸望进贺问州的眸子里。他今日穿得十分休闲,黑色创驳领大衣配圆领羊绒衫,倜傥英俊之余,多了几分从温贵清雅的随和。凌厉凸棱的喉结完整地露了出来,无端有着院子里红梅苍茫枝干的冷欲性感。
她敛起笑容,酒窝明晃可爱,恭敬甜软地唤了一声:“贺叔叔。”
【作者有话说】
贺总: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化了]
第17章 暴雪夜
◎因色生欲◎
这个称呼听得舒宴清两眼一黑。
审视的目光落向舒怀瑾。
如此明显的“报复”手段,贺问洲倒是没太在意,淡声应:“舒小姐。”
舒宴清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场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自己想多了。舒怀瑾再怎么恶劣,应该也没办法招惹贺问洲。
舒家的长辈们并不知晓贺问洲和同舒怀瑾此前的渊源,只当是舒怀瑾喊错了,笑着圆场:“小瑾,贺先生是你哥的朋友,比你大不了多少,按照年纪,你该唤他一声哥哥。”
贺问洲面上笑意始终淡然,好似不在意这场乌龙,“没关系,我不讲究这些,舒小姐愿意称呼什么都行。”
在他意味深长的注视下,舒怀瑾弯眼笑吟吟的:“叔叔和哥哥差辈了,哪有人希望别人把自己喊老的?”
“我还是叫你问洲哥哥吧。”
她拿捏着温婉懂事的做派,问洲哥哥四个字念得又甜又糯,哪有上次非要夺他烟支的嚣张跋扈。小姑娘在家和在外两幅面孔,难怪舒宴清总觉得愁。
一行人落座,贺问洲自然端坐主位,旁边各自坐着舒父和老头子,舒宴清起身为众人倒上清酒。舒怀瑾偷偷把杯子挪过去,舒宴清没给她倒,“晚上还得回学校,你喝椰汁就行。”
“我想尝尝嘛。”舒怀瑾撒娇,“就一点点。”
舒宴清无奈,给她倒了不及拇指高的一小杯。
饭局上,众人的聊天话题多是围绕经济、政策,点到即止,没太深入。舒母崇尚极繁主义,舒怀瑾一直觉得家里烟火气浓重,院子里铺设着各种鹅卵石,四处可见竹制摆件,贺问洲坐姿清越,稍稍斜过身,仍旧有种不染俗尘的距离感。
提及盛源资本强推的项目,贺问洲三言两语点拨:“伯父投点小钱玩玩可以,要想专注这行,建议谨慎。”
该直言的部分,他从不遮掩,张弛有度。
舒怀瑾盯着他看了半晌,稳坐高台的滤镜越重,她就越压不住意图将他拉下神坛的心思。
“问洲哥哥,我想敬你一杯,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舒家的帮助。”她当着众人的面蓦然起身,行至贺问洲座位旁,“可以吗?”
贺问洲撩眉看向她,“心意我收下,酒就不必喝了。”
舒宴清不知道舒怀瑾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我给你换一杯椰汁。”
“椰汁没有诚意。”舒怀瑾说,“这杯子里的酒只有一点点,哥,你不能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已经成年了,成年人适量饮酒,完全在情理之中。反正以后我毕业了进入社会,也要经历这些,早点适应更好不是吗?”
舒宴清被怼得哑口无言。
舒母在一旁担忧女儿,“小瑾,你抿一下表达下意思就好,不要学你哥在酒桌上瞎逞强。”
在她仰头之际,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伸了过来,将她杯里尚未饮过的清透酒液一饮而尽。
贺问洲咽嗓时,锋利饱满的喉结上下滑动,淡色的薄唇显得愈发红润。
绝佳的骨相与皮囊,让这一幕变得无比赏心悦目。
指腹轻捻着杯径,酒杯在他掌中翻转,一滴未剩。
贺问洲懒垂着眸,嗓音低沉清冷,“这酒就当是我代舒小姐喝的。”
舒怀瑾咬着自己的舌尖,好似发现了贺问洲这款游戏的隐藏玩法。后半场饭局,她安静地用着餐,时不时用余光偷瞄贺问洲,长辈们从未将她同贺问洲联系起来,只当是小姑娘崇拜事业有成的兄长。
于是她看得愈发光明正大。
直到对上一双幽深如墨的眸,像是在示意她看手机。
舒怀瑾一边吃着舒宴清剥好的小龙虾肉,另一手划开屏幕。
[Hudson:眼珠子掉我身上了?]
一想到对侧的人刚才故作清高地拿手机处理工作,背地里却是在她发消息,舒怀瑾就忍不住想笑。将一次性手套摘下,飞速打字:[长得帅不让看?问、洲、哥、哥]
腻味死他。
她这边刚发完消息,贺问洲放在桌面的手机应景般响起提示音。
贺问洲看了一眼,本不想回她挑衅般的撩拨,舒宴清揶揄,“谁的消息,看完不回?”
舒怀瑾敏锐地察觉到,她哥这是在刻意点她,暗示她贺问洲有暧昧的异性。她思绪转得很快,不免怀疑是不是那场夸张的戏份给舒宴清造成了心理阴影。她夹着嗓的音调何止是奇葩,听起来跟变态似的。
贺问洲抬了下睫,“骚扰短信,没必要回。”
果不其然被她猜中,舒宴清借着玩笑说真话:“该不会是上次在云锦扑你怀里的那位吧?问洲,你都三十了,该考虑下成家立业了,别寒了人女孩子的心。”
舒怀瑾没想到她哥这么敢说,脸颊一阵阵发烫。白皙精巧的侧脸浮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贺问洲的反应,他面上没什么波澜,清缓地说:“家里没人催,我不着急。”
引火上身的舒宴清轻咳两声,然而为时已晚,催婚战火再度蔓延。
贺问洲没有否认同她的关系,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其实是有好感的?舒怀瑾还在琢磨着他刚才的回答。贺问洲捞起红木椅上的外套,对舒家的佣人道:“劳烦带下路,我去趟卫生间。”
舒怀瑾哪里会错过这绝佳的好机会,一双澄澈的杏眸望过去,“问洲哥,我带你过去。”
舒宴清以一敌四,承受着父母、姥姥、姥爷的连番拷问,自身尚且难保,只能挥挥手,让舒怀瑾带路。
穿过用榆木搭建的暖棚,两侧花盆里逆时节盛开的绣球花繁茂惊艳,舒怀瑾刻意背过身面向他,倒着往后走,俨然像个独占山头的小霸王,“刚才你干嘛抢我的酒?”
脚底铺着一颗颗巴掌大的鹅卵石,路面不算平整,舒怀瑾走起路来脚尖一踮一踮的,裙摆灵动摇曳。
贺问洲臂间搭着外套,跟着她的节奏始终保持距离,“好的不学,尽学人献殷勤那套。”
他的语气像是斥责,偏又夹着点懒散的宠溺,渣苏的痞感将舒怀瑾迷得七荤八素的。
她骤然停下脚步,定定地望进他深晦不可测的眸子里。
“可是你本可以无视我,或者干脆将杯子里的酒直接倒了。”舒怀瑾很清楚,一旦挑破,有极大概率遭到拒绝。但她的确很享受将暧昧挑破的感觉,仿佛只有在这种时刻,才能透过他竖立起的高墙,窥见他身上真实的一隅,“你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完美地化解今天我给你布下的局,但你没有。”
贺问洲也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她频频给他制造惊喜,从未有过按照常理出牌的时候。
他饶有兴致地说:“然后呢?”
“你喝了我的酒——”
舒怀瑾拖长音调,“是不是代表着,允许我以追求者的身份,继续闯入你的生活。”
其实她没什么底气,就是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即便这不是最好的时机。
贺问洲沉默须臾,懒*着腔调:“这次又是在玩什么,大冒险?”
舒怀瑾皱了下眉,对他的反应分外不满。她酝酿了半天的恶劣心思,已经准备好从他脸上看到愕然、愤怒,亦或者作为过来人苦口婆心的说教,却没想到结果背道而驰。
她往前半步,贺问洲便退半步,恪守的社交距离好似永远有这道无形的线在维持着。
即便它如此不堪一击。
舒怀瑾心里春雷阵阵,蓦然倾身往前,“不是什么玩游戏输了的惩罚,我刚才说的全是真心话。”
贺问洲的笑意如霜般凝在眼角,“你才多大,连男朋友都没交过,谈什么追我?”
“交过男朋友才能追你吗?”舒怀瑾承认,她在意的点是有些奇怪。但他这个理由回绝,更显得心虚。
青春期的女孩总是有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尤其是刚成年不久的那段日子。贺问洲还是第一次被问这样的问题,险些没跟上小姑娘的脑回路,他定了神思,唇角弧度稍稍回落,耐着性子引导少女回溯正常的恋爱观。
“你今年才满十八岁,在此之间,从没早恋过吧?”
舒怀瑾:“没有,我初恋初吻初——”
贺问洲眉心轻跳,冷声制止:“打住,不需要讲得太仔细。你年纪还小,没体会过悸动的感觉,容易将崇拜、好奇一类的情愫误以为成喜欢,事实上,两者区别相距甚远。”
“但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的色相吸引了,因色生欲,一见钟情的事,是不是误会我还不清楚吗?”
她眼里一派坦然,好像并不觉得同一个生理及心理都正常的成年男人谈性是多么危险的事。贺问洲自诩君子,听见她谈欲时,尘寂已久的心脏也会随之一颤。他无法想象,倘若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其他男人,对方脑子里会滋生出怎样的浮浪画面。
贺问洲默了两秒,揉着眉心,喉咙莫名发紧,声线哑了几分,“舒怀瑾,我在跟你理性讨论。”
舒怀瑾:“我也在理性地描述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感性感受啊。”
在那个暴雪夜里的初见,至今清晰具体。要不是有这层关系从中阻碍,她也不会采用迂回战术。
对上她清澈透亮的乌眸,贺问洲恍然间产生了关系错位的既视感。
眼前浮现出那晚舒宴清接她时,同她有来有回地谈论感情的事,小姑娘伶牙俐齿,让舒宴清直叹气。那时他坐在后排,仿若置身事外,如今境地倒转,他代替了部分舒宴清的位置,却变得兄长不像兄长,朋友不像朋友。
以局外人的身份劝导她,却少几分隔岸观火的从容。
贺问洲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半晌,他收回目光,“小瑾,我这么说你可能会更容易懂一些。你所认为的喜欢我,只是青春期被压抑萌动后,骤然获得自由的错觉。”
两个人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就像他始终认为,相差十一岁的天堑鸿沟,不可能会产生感情。
舒怀瑾执起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掌心的触感细腻如白玉,如同过了电一般,贺问洲沉着脸抽回手。
被直呼全名警告的舒怀瑾非但没退缩,反倒愈发得寸进尺,凝望进他溢出寒冰般的眸子里,“刚才已经实践过了,你的手贴在我脸上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非常快。”
舒怀瑾抿着唇,仔细回味着刚才的感觉,“而且被你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就像是突然被静电烫到,一颗心都变得很飘忽,落不到底。”
她第一次直呼他名字,有理有据地反驳论点,“贺问洲,难道身体的反应也是错觉吗?”
第18章 暴雪夜
◎卡颜局,帅哥免单◎
“我靠,舒怀瑾,我该不会是没睡醒听到你说梦话了吧?你跟贺问洲表白了???”
回学校后的一大早,舒怀瑾收到了来自宋阮的语音条轰炸。
接连五条表达震惊的消息,险些让她以为自己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
微信里说不清,舒怀瑾下午没课,同宋阮约好了在学校附近的烤肉店见面。
宋阮最近在家里的单位实习,时间相对来说比较自由,但上班依旧上得想发疯。陡然听见舒怀瑾公布这么刺激的消息,死气沉沉的八卦之心一下子燃烧起来,哪里还能在办公室坐住。
听完舒怀瑾讲完前因后果,宋阮的反应和舒怀瑾预想得一样。
“你们俩明显没到能挑破的阶段,他当然会拒绝你啊。”
舒怀瑾接过宋阮递过来的烤口蘑,“其实道理我也懂,就是我觉得要是继续这样装傻充愣下去,他只会永远把我当妹妹。”
口蘑烤出了汁水,滋滋冒着热气,舒怀瑾吹了吹,“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贺问洲这人吧,你别看好像还挺宠的,实际上界限感非常强。”
她的确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若即若离的感受。
宋阮同她做了这么多年的闺蜜,经她这么一解释,立马意会。舒怀瑾是纯欲里偏向明媚的那挂长相,用网上的话说,叫做狐系甜妹,娇小可爱,实在很难同贺问洲这种成熟禁欲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再加上家里管得严,在此之前刚心动就被扼杀在摇篮中,哪里玩得过老谋深算的资本家。
“没事,反正迟早也得走到这一步。早点表明意图正好避免了将来捅破窗户纸的尴尬。”宋阮的接受能力良好,嘴里嚼着香烤五花肉,被烫到张着嘴用手掌扇风,“有个非常重要的点,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他嫌我没谈过恋爱?”
“对。”
雄性生物基因里天生自带竞争属性,但凡贺问洲对舒怀瑾有一丝情愫,对她身边出现的各种异性嫉妒都来不及,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舒怀瑾坐在宋阮对面,同她对视过后,泄气地捂住耳朵。
宋阮见她一副歇菜的模样,很铁不成钢道:“先别管他是不是嘴硬,故意说反话,给你上难度。你该怎么撩还是怎么撩,加强攻势,继续直球出击——”
“要是他还用这套来拒绝我怎么办?”
“那就如他所愿呗。”宋阮说。
舒怀瑾不解,“真跟别人谈了我还怎么追他,总不能脚踏两只船吧?”
宋阮:“找个人配合你演戏,激一激他,看看他什么反应。”
作为发小群里的恋爱军师,宋阮的理论知识全部来源于小说电影,脑子里能想出来的招数没有千也有百来条。见舒怀瑾将信将疑的问能行么,宋阮打包票,“放心,军师我百战百胜。”
放弃贺问洲自然是不可能的,舒怀瑾暂时没有更好的打算,决定先将死马当成活马医。
宋阮见舒怀瑾定下心,“不过我这次有个小小的要求。”
两人之间向来有话直说,这么客气还是头一回,舒怀瑾忍不住警惕,“犯法、缺德的事我不干。”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见宋阮真生气了,舒怀瑾笑:“其他不用问,问就是OK。”
“你能不能帮我……”宋阮捋了下头发,脸颊有些红,“和你哥安排一场相亲。不用特别麻烦,就说服他见个面,剩下的我来安排。”
舒怀瑾瞠目,“你还真想当我嫂子!”
宋阮天天把舒宴清挂在嘴上,舒怀瑾纯当口嗨,没想到她还真有贼胆,惊讶过后,舒怀瑾竖起了大拇指。
“包在我身上。”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们能够成为闺蜜,果然是有原因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舒怀瑾一改往日的活跃,没有在微信上频繁骚扰贺问洲。仅在梁邵家里出事后,给他道了句谢。贺问洲不知是不是在避嫌,隔了六个小时后,才回了她一句:[宴清不在,照顾你是应该的]
她对着这条公事公办的消息看了半天,决心拉长吊他胃口的时间。
两人就这么互相冷了一个月,舒怀瑾觉得差不多该收线了,从梁师姐那得知乐团要去伦敦的皇家阿尔伯特表演节目,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开始为这场漂洋过海的演出准备。
家里人得知她要跟随乐团出行,担心得不得了,再三叮嘱她,伦敦多雨,气候潮湿,要多带衣服。
舒怀瑾一一应着,回家收了趟东西,还没走出家门,舒父又开始念叨:“你们这乐团靠谱吗?最近官方总在说诈骗的事,好多公司刚入职时宣称各种福利待遇,没过半年,就开始以出境旅游的名义忽悠韭菜团建……”
“我去的是英国,又不是东南亚国家。”舒怀瑾打断,亲昵地挽着舒父的手臂,“而且之前您不是还特地托人打探过,咱们剧院是正儿八经的名面担当,地处皇城,顶上好几个领导盯着,哪里还敢搞什么幺蛾子。”
她好说歹说,总算将父母哄得服服帖帖。
殊不知前脚刚将起飞的视频和机票发在群里,后脚舒父就不放心地同妻子商量,四处打电话问询有没有正在伦敦附近的朋友,要是舒怀瑾临时碰到什么意外,还能有个照应,不至于异国他乡孤立无援。
东拖西找,还是找到了贺问洲那去。
彼时贺问洲正在SalesforceTower开一场重要会议。他在国内的团队耗时两年研发出的AI云智算节能模型打算优先在欧美国家上市宣发,遭到了合资方董事会的反对,这项技术目前尚不成熟,合资方认为应在国内试验,获得显著竞争力后,再考虑其他。
双方意见存在分歧,做了各种大数据推演,至今僵持不下。
贺问洲面色冷沉,为这场争执变得疲惫不堪。这里的高楼大厦同京北没什么区别,每一丝折射在冰冷地面的光线都透着野心家骨血里的刻薄与锐利,需要时刻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避免跌入精心构建的危险陷阱,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接到舒振霆的电话后,贺问洲随手将文件丢给助理,捏着胀痛的眉心,低垂的眸子里,难掩征服欲。
却终是调整了情绪。
“舒伯父。嗯,您身体安康。”
“我最近都在伦敦,目前还不清楚什么时候回京北。”
凝滞半秒后,男人已然跨步进了通体漆黑的加长林肯,不远处的狗仔探出头来,争先恐后地用闪光灯拍摄照片,有个别冲出重围的记者眼见着要凑到车窗面前,被保镖及时拦下。
车窗缓缓上抬,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混乱。
贺问洲单手解开领带,“抱歉,刚才这边出了点事故。您是说,舒小姐也在伦敦?”
对面委婉地表达了请求,说舒怀瑾不喜欢他们派人跟踪,实在没有办法,才想到来求助他。毕竟是不满十九岁的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长辈们哪能真的不操心。
贺问洲打了个响指,示意喻尧调出行程表。时间正好相撞,并不方便。
“不用客气,代好友照顾家里的妹妹,本就是举手之劳。”
他不知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巧合,应下这门差事后,萦绕在心头的烦郁情绪,反倒温宁不少。
舒怀瑾夜里十点出发,倘若没有延误的话,差不多在明早八点落地。
不多时,舒振霆发来了舒怀瑾的航班、酒店信息。
贺问洲大致扫了眼,对前排的助理道:“安排两个人护送舒小姐。”
喻尧说:“可是这次出行,总共只带了三位保镖,舒小姐那边要是占去两位,万一明天这边发生什么意外,我们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赌王虽已逝世,留在各地的势力仍旧值得忌惮。虽说伦敦的治安比美国好上不少,但未必能防住高位狙击手,以及有预谋的贴脸突袭。
入夜的霓虹灯透过车窗,照进装有防弹加固的车内,将贺问洲身上镀上一层冷峻的阴影。
同京北时的散漫判若两人。
喻尧试探道:“贺总,要不舒小姐那边,安排John去?”
贺问洲淡声回:“不行。”
“按我说的安排,人员你看着调动。”
剧院乐团走的是差旅经费,只能购置经济舱的票,舒怀瑾单独升了舱,同睡得腰酸背痛的师姐们相比,睡眠质量和精神状态明显好太多,下了飞机后,非常爽快地承担起了推行李的任务。
“年轻就是好啊,干什么事都有活力。”师姐们看着她一个人忙前忙后,愈发觉得舒怀瑾这样的女孩难得,懂得照顾人,还不娇气,拎行李箱这样的事都不在话下。
保镖为了实时汇报舒怀瑾的行踪,每到一处站点都要给贺问洲拍照。
他们俩拍照不讲究什么角度,随手抓拍,发送过去,备注了地点及内容。
贺问洲收到照片时,合资方的董事代表正抓着AI模型攻击,冗长又可笑的言语听得他笑容肆冷,实在没什么兴趣继续听狗屁不懂的人瞎指挥,下意识放大了照片。
只见舒怀瑾娇小的身体里仿佛蕴藏了巨大的能量,一个人推着三个行李箱,还背了个双肩包,同接应她们的司机一起,扛着东西往后备箱塞。
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小腿骨架还没他臂膀粗,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逞能做下这些的。
按她那古灵精怪不肯吃亏的个性,受欺负了怎么没想着报复回去?
正滔滔不绝阐述着荒谬论据的英国佬见贺问洲周身泛出阴郁之气,莫名被吓得卡了下壳,正在京北总部参加线上会议的高层见状,有理有据地反驳了回去,战局发生了短暂的变化。
这场长达一个星期的角逐,最终以贺问洲团队严谨的数据分析结果获胜,新计划将于次月初全面推进。
喻尧整理会议记录时,面上带着喜色,“贺总,刚才您及时冷脸那招太绝了,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越温和,这群披着绅士面具的老头还以为您手腕宽宥,差点忘记当初合资时,到底是谁求着谁。”
贺问洲在博弈中,向来讲究藏拙。像这次锋芒毕露,的确少有。
他眸中一片平静,无形的压迫感却漫达眼底。
喻尧继续询问在会议上,合资方提出的优化如何响应。
贺问洲摘下金丝框眼镜,用麂皮绒方块巾擦拭镜片表面的雾气,轻吹一口,“他们说什么了?”
喻尧言简意赅阐述完,“贺总您今天……”
“哦。”贺问洲关掉保镖发来的舒怀瑾一行人入住酒店的照片,淡淡道:“一个字没听。”
喻尧差点惊掉下巴。
合着您今天往那一坐,纯属当个吉祥物?
贺问洲思绪正飘忽着,平常八百年也不会看社交圈的人沉思几秒,竟点朋友圈刷了下。熟悉的头像发布了内容,定位在伦敦之眼,配了张自拍照。
看背景大概是在机场,她眯起一只眼,高马尾扎得蓬松,卷发垂在肩侧,笑容元气可爱。
【刚到伦敦麻将瘾就犯了,有没有在附近的朋友搓一把?桥牌也行】
下面还有一行文字。
【卡颜局,帅哥免单】
贺问洲眼眸微深,视线再往下看时,发现评论区有她的回复。
【明晚十点,还差一位,放宽要求了,小帅也可以】
第19章 暴雪夜
◎“贺问洲,你干嘛绑架我……”◎
舒怀瑾的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炸出来不少私聊小红点。
可惜钓上来的全是她不想要的鱼。
她社交圈子广,认识不少伦敦留学圈的朋友,精力旺盛,一个星期能辗转几个城市,不是约着徒步就是泡吧、冲浪、赛车,想凑齐两桌麻将简直易如反掌。
其实人早齐了,但为了钓贺问洲这条大鱼,她特地多等了半小时。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没看朋友圈错过了?狗都不信。
乐团的师姐们经历了十多个小时的舟车劳顿,用完餐便早早回房休息了。
舒怀瑾是纯粹的夜猫子,在UberEats上翻了半天,没找到想吃的外卖,索性换好衣服,打了个车去附近的街道溜达。入夜后的伦敦依旧璀璨明亮,泰晤士河岸边点缀着澄昏的灯光,照耀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不带任何滤镜的风景看起来还不错,但远不到她舍得拿出手机拍照打卡的地步。
徘徊在岸边的游客熙攘,舒怀瑾走走停停,隐约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等她停下来仔细定睛,却又没发现异样。
她一边觉得莫名,一边启动了反侦察预判能力,在灯火通明的街区拐角处,调整了步行方向。见她突然消失在视野中,两个身着西装的男人蓦然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他们俩长得人高马大的,在步伐悠然的游客中分外惹眼。外观特征明显的人不适合跟踪,难怪连她都能察觉。
舒怀瑾用手机的超清镜头放大数倍之后,看清了这两人的脸。
这不是贺问洲经常带在身边的保镖吗?
切,嘴上说着拒绝,背地里还不是派人暗中保护她。
死傲娇。
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陪他周旋。
舒怀瑾很快想了个新点子,精挑细选找了家以海量男公关为名的酒吧,在显眼的卡座坐下。
酒吧内气温暖和,她随手将长款大衣递给侍者,点了一桌沙拉、甜品。
小黑裙底下的修长双腿又白又细,若有似无地散发着风情。
与此同时,贺问洲刚抵达酒店房间,西装外套、马甲、领带已悉数取下,他微屈着臂膀,单手将束缚住臂间肌肉的皮质袖箍取下。典型的倒三角身材,宽肩劲腹,一双长腿修长有力,踩在套房的地毯上。
灯火烂漫的伦敦夜景被全景窗框下,画面里,车流如同金色线条般汇聚,化作不起眼的陪衬。
[舒小姐进了一家餐厅]
[酒吧里共计两位男士同舒小姐搭讪]
这个点还在频繁给他发消息的人寥寥无几,贺问洲解开一枚袖箍后,随意扫了眼。
保镖应他要求拍下的照片里,舒怀瑾半靠卡座里侧,长腿随意搭着。膝盖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在冷风中走了太久,泛着一层薄红,如同白釉瓷里晕染的姝侬俏色。
她身上兼具着少女的纯与狐狸的欲,眼神清澈,扬起的下巴透着不自知的清傲。
平心而论,她此刻的状态,极其容易激发男人刻在骨子里的征服欲。
贺问洲眉心敛下,静谧的总统套房内,袖箍断裂的声响突兀刺眼。阵阵寒气迸发而出,如同利箭般往外射去。
保镖跟在贺问洲身边近十年,类似的任务完成过数次,还是第一次收到老板的回复。
[Hudson:她和人聊起来了?]
几分钟过后,保镖发来了新的照片。
[舒小姐拒绝了]
下一秒,新消息弹出来:[不过舒小姐点了三个男模]
欧亨利式结尾般的转折,令贺问洲冷笑出声。三个?胃口还挺大,她聊得过来么?
左右各围着一个混血男模,舒怀瑾还有些不自在,从e人瞬间秒变i人。拿出叠纸牌教他们玩,混血的眼眸深邃明亮,凑近说话时,眼里的深情像是能将人溺弊。
同贺问洲的淡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舒怀瑾花了二十分钟才他们理解斗地主的规则,同样的对话要说两遍,莫名感觉自己正在跟漂亮华丽的布偶猫对话。
好在对方情绪价值给得足够,勉强也能凑合着玩牌,在贺问洲干扰前打发时间。
舒怀瑾边教边打,好不容易找到点玩牌的乐趣,领班满含歉意地打断了三人。
“抱歉这位小姐,有位客人想请他们三位过去聊聊天,刚才他已经为您买了单,希望您今晚玩得愉快。”
舒怀瑾没遇到过从手里抢人的,“麻烦你告诉那位客人,我不差这点钱。”
领班为难地安抚过后,见舒怀瑾毫不动摇,转而进了高级包厢。折返回来后,委婉地向舒怀瑾表示,“那位客人提出竞价,不知道您能接受吗?”
“对面是位先生还是女士啊?”
舒怀瑾试图透过迷离的灯光看清包厢里的景象,除了贺问洲,谁还会这么无聊。
领班说:“是位先生。”
“男的还点男模?”
领班尴尬地笑了笑,点头说是。尽管包厢里的男士气场强大到让人不敢靠近,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来这里娱乐的。不过上流人士什么癖好都有,见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舒怀瑾又问,“那位先生是不是很英俊?”
“是的,小姐。”
她大致说了下其他特征,套出来的信息同贺问洲完全吻合。
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贺问洲怎么这么搞笑,不肯现身还和她抢人。这么能抢,有本事他把店里的男模全点走。心里有底后,舒怀瑾施施然坐下,让领班重新挑了两个金发碧眼的帅哥过来。
没几分钟,她点的两位又被人带走了,摆明了她看上的通通都要抢走。如此反复,舒怀瑾干脆闭着眼睛瞎点,好整以暇地看着越来越多的男模往包厢里送。
在她附近喝酒的一位女士似乎看不下去,压低了声对她说:“honey,你可能被人做局了。”
舒怀瑾向人道了声谢,继续我行我素,乐此不疲地对领班道,“别挑了,这个、这个、还有那位卷发少年,直接送进去,就说是我点的,反正他又看不见。”
短短几分钟,往里塞了二十几个人。
果然,人在做坏事的时候,绝对不会嫌麻烦。
一想到贺问洲此刻隐忍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舒怀瑾点到最后,觉得差不多了,开始装醉。先前她同领班耳语时,让他帮忙将消息放给里面那位财大气粗的怨种。
她做势倒在卡座里,眼眸翕开一条缝,看着包厢里陆续走出三十位颜值出众的男模。宛若走秀般的阵仗,引得大厅里不少旅客注目。
压轴出场的贺问洲黑发浓颜,阔领衬衣勾勒着腰腹,气场冷硬锋锐,带出一片压抑的寒气。他身后还跟着两位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大人物。
眼见着他愈来愈近,舒怀瑾的心也在砰砰狂跳。
靠,一件衬衣而已,究竟是怎么穿出这种浮纵匪气的……
贺问洲在她身侧站定,漆黑眼睫压下,温热的鼻息几乎扑洒至她颈侧。
“上次是装哭,这次是装醉,看来这招让你屡试不爽。”
毫无波澜的陈述句自耳侧响起。
舒怀瑾半边身子都快酥麻到没劲,缓口气,平息着悸动。装就装呗,贺问洲总不能挠她痒痒来拆穿吧?
“舒怀瑾。”贺问洲静了几秒,“你明天还有演出。”
酒吧里不知何时被清了场,鼎沸声归于寂静,时间仿佛按下了慢速键。贺问洲不愧是有着极致耐心的猎人,舒怀瑾装了多久,他就在她面前站了多久。直到舒怀瑾装不下去,犹豫着要不要睁开一只眼时,先前跟踪她的保镖道:“贺总,舒小姐先前喝了一整杯白兰地,应该是真的醉了。”
那么烈的酒,她在鱼龙混杂的市中心都敢喝一整杯。
贺问洲虚眯了下眸,“长本事了。”
长本事的舒怀瑾得意洋洋,酒早被她换过了,她刚才一饮而尽的是啤酒。
就在她以为贺问洲会派人将她丢回酒店的时候,冷淡的乌木香气席来,她措不及防跌入男人宽阔的环抱。脸颊贴上他的衬衣,冰丝凉意冻得她下意识蜷了下指尖,而后便是透过单薄的布料传来的灼热温度。
充满压迫感的男性身躯将她包裹着,舒怀瑾后知后觉般发现,刚才那一瞬的战栗不过是错觉,他的怀抱好似火炉,滚烫炙热,几乎快将她烫得脑子发晕。
得益于经年累月的锻炼,他的胸膛、手臂全是紧实的肌肉,脑袋靠在上面非但不会觉得硌,反倒有种软弹的奇妙触感,枕起来相当舒服。
只可惜她暴露在视野中的一双长腿,被他不解风情地用西装缠住。
还用袖子在她腰上绑了个结。
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的西服会不会因此勒出褶痕。
贺问洲将人抱回了车上,情急之下抱人已是越界,后排位置宽敞,要是还抱着就太不合规矩了。少女眼眸轻阖着,纤长的睫毛卷而翘,在眼睑下缀着层暗影。她性子活泼,那双眼瞳里总藏着各种狡黠的心思,稍一转动,就知道准没好点子。
睡着后倒是难得地乖巧,小巧挺翘的鼻尖弧度尤为可爱。
涂着一层晶亮唇釉的嘴巴微抿着,让人不免想到暖春时节刚红的樱桃,香甜多汁。
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喉结莫名发紧。
“回酒店。”
前排的两个保镖探头,本想继续问是舒小姐所在的酒店,还是老板的套房,见老板正闭目养着神,周身写满了不虞,默默将白痴问题咽回了肚子里。
舒怀瑾在心底把贺问洲绑的死结骂了一通,不安地扭动着小腿,企图在他浅眠之际挣脱。
她一点点挪动着,力道有些难控,缠在腿间的西服顺着光滑如脂玉般的肌肤往下滑。
正想伸手去捞,身侧的贺问洲目光垂下。
少女身上氤氲着浅淡的酒气,不耐地蹙着眉梢。就连睡着了也这么不安分,一双莹白的长腿交叠,似乎嫌他的车睡得不舒服,嘴里溢出几声嘤咛般的抱怨。
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贺问洲俯身弯腰,将掉落在地的西装捡起来,随手给她披上。
“睡着了还在骂我?”
她没吭声,颇有被他冷沉声线镇住的乖怂。
只可惜,乖是假的,怂也假的。
他严重怀疑,再相处一段时间,她能踩在他头顶上作威作福。
他划开手机,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可有可无地翻看着文件转移注意力。旁边的人安分不足半分钟,搭在腿上的西装再度滑落,在她脚边堆叠,刚好遮住纤细的脚踝。
将麻烦精捎了回来,贺问洲想摆脱也没办法。漆黑的眼风掠过去,从容地给她搭上。
然而小姑娘像是铁了心跟他作对,毫无顾忌地往旁边倒去,几乎快占据了大半部分座位。
眼见着穿着矮跟小皮鞋的脚就要往他腿上踩,贺问洲想退避也来不及,就这么看着西裤被她印下一个纹理清晰的鞋印。
他轻嗤一声,压在喉咙里的嗓音愈发低沉。
深邃黑眸里溢出些许深色,“舒怀瑾,脚放下去。”
命令般的语气,即便是面对睡梦中的人,也有几分威慑力。
舒怀瑾似是觉得委屈,不情不愿地挪走,裙摆却在扭动着牵至腿根。
不堪盈盈一握的双腿白得像是在发光。
贺问洲骨掌生得宽大,从前在格斗场遇见的人几乎全是生猛怪物,从未见过谁的大腿像她这样纤细。恐怕他掌心稍加用力,便能轻易罩住折断。
今日大概是受她所扰,素来禁欲的身体屡次发燥,怎么也压不下去。
此刻迫切需要尼古丁和焦油来遏制。
他屈指抵揉着太阳穴,捞起地上的西装,重新绑住这双比鲛人初获新生还能折腾的腿。不同于前几次地随意捆绑,先前大致用目光估量了她的腿围,不怕伤到她,绑得更紧。
舒怀瑾一点也不配合,勾着脚尖往外逃,两人较劲间,贺问洲干燥粗粝的掌心触到了一片细腻如绸缎般的温软。
他动作一滞,眉心突突地跳动着。
正玩得不亦乐乎的舒怀瑾也愣了神,被他触碰的地方激起了一小蹙电流颤栗,不由得红了耳廓。
他掌心的灼热比怀中更甚,关节微突,视觉上已极具性张力。
单扫一眼都让人浮想联翩。
舒怀瑾更不敢想象,情到深处之际,被他松泛握住腿根时,会是怎样的场景。
逼仄的车内后排,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粗重几分的呼吸,心绪顿时被这声性感至极的喘勾得七荤八素。
她莫名觉得有些渴,舔了舔唇瓣,清甜的香气沾染唇舌。
舒怀瑾忐忑睁眼时,对上一双幽暗的探究深眸。
贺问洲的目光仿佛具有洞穿人心的力量,她用来伪装的把戏在他面前顷刻荡然无存。
只是这一次,各自藏着不为人知的心猿意马。
唯有泰晤士河岸的晚风知晓,今夜无人心思清白。
在那双充斥着审视意味的黑眸注视下,舒瑾嘴角一瘪,眼里挤出几滴我见犹怜的雾珠。
怕他察觉出这是场陷阱,她恶人先告状,委屈巴巴道:“贺问洲,你干嘛绑架我……”
【作者有话说】
贺某:[问号]
第20章 暴雪夜
◎“还没解开?”◎
闻言,贺问洲从喉中溢出一声哂笑,漫不经心地说:“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有什么地方值得绑架?”
农夫与蛇的故事,舒怀瑾自然听过。
她原本想着借这招来声东击西,以此掩盖自己装睡的计谋。
但现在看来,似乎有点翻车。
“谁说我没料的,你别以貌取人。”舒怀瑾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鼓了下腮帮子,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往前挺了半寸。
平心而论,她的身材比例并不差。胸大腰细,肩颈平直,只是平时的穿衣风格刻意收敛着,没有凸显优势罢了。今天这身穿搭藏着不少心机,黑裙显白,不规则裙摆恰好能衬得腿长腰细。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神态带着赧色,勾引人的心思透着拙劣。
如潮水般摇曳的浑圆裹藏于黑色蕾丝之下,细丝带一缕缕缠成蝴蝶结,全然遮住了所有绮丽风光,却难掩沉甸丰满的肉.欲感。
有时候,视觉上裹得越严实,留白的空间反倒越大。
贺问洲偏过脸,眸色深冷不辨情绪,腰腹处的肌理悄然紧绷,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悄然涌动。
不受控,完全不受控。
先前抱她时,他视线规矩,大步流星地踏向漫无边际的漆黑深夜。余光只不可避免地瞥见了那双扰人心思的腿。明知用西装盖住的办法无异于掩耳盗铃,但为了避免失态,他还是选择了蒙蔽双眼。
哪知眼前的冤家偏要跟他对着干,将他的遮羞布取下,视野范围一瞬扩大,如同吞噬黑夜的巨兽,将他的沉稳、理智乃至君子,蚕食得一丝不剩。
贺问洲瞳孔一派沉静,声线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先把你衣服穿好再跟我说话。”
花前月下,共处于逼仄的空间内,她忍着羞大胆地向他展示曲线,他居然还能坐怀不乱。
舒怀瑾一时间不知道该夸他是当之无愧的正人君子,还是嘲讽他是个不近人情的老古板。
老实穿上外套后,她没系扣子,乌瞳始终追随着他,慢吞吞软声开口:“你绑的这个要怎么解啊?”
她的脊背抵在车门边缘,一双腿被人西装粗暴地缠住,而罪魁祸首正用那双天性淡漠薄情的眉眼望着她。
贺问洲态度缓和不少,却依旧端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显然不愿意帮忙。
“袖口往两边扯开,领带向里抽。”
舒怀瑾琢磨了半天,总算解开了一部分,熨帖平整的领带完全变了形,基本等同于废了。
“你绑架人还挺舍得下血本的,浪费一条领带、一件西装。”
贺问洲懒散地回,“毕竟是在异国他乡绑人,不狠点心怎么行。”
“你刚才还不肯承认是绑架!”舒怀瑾底气十足,“被我发现漏洞了吧。老狐狸。”
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贺问洲挑眉睨向她,“老?”
舒怀瑾从他深灰色的瞳孔里读出了丝丝危险的寒气。
磕绊道:“重点难道不是后面的狐狸吗?”
“不好意思,我只听见了有人在拐弯抹角地骂我。”
“我又没叫你老登……”
触发关键字,贺问洲脸色渐黑,冷冰冰地威胁她:“再乱说话就把你扔进泰晤士河喂鱼。”
啧,她收回最开始对贺问洲的初印象。这人的脾气分明就是又凶又差。
舒怀瑾知道他心软,最多在嘴上说说而已。
她勾了勾唇,为刚才的话找补,“以你的情况来看,应该算中登。中狐狸。”
瞎套网络梗的后果就是,非但毫无幽默的效果,反倒把自己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贺问洲对她时不时冒出来的古怪词汇见怪不怪,垂眸问她,“还没解开?”
舒怀瑾捻起西装垫肩处的一角,将之捋平整,叠好递给他。
西装没什么问题,就是……
她垂眸看向自己被勒出红痕的小腿腹,先前还在乐此不疲逗弄他的人,顿时耷拉着神情。“贺问洲,你绑人就绑人,那么用力干嘛,是不是想谋杀我?”
贺问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白若羊脂玉般的肌肤上赫然多了两道绯色。
如同绽放在暴雪夜中的红梅,惹眼至极。
他眉心轻折,喉结很轻地滚了滚,“我没想到你的皮肤这么脆弱。”
没和女孩子接触过,因此并不清楚舒怀瑾这样的体质算不算娇气,连西服都能磨伤她。残留在掌心的触感隐又浮现,男人搭在大腿上的手指蓦然收拢,试图抵消萦绕在心口微妙的激动。
“抱歉。”他补充道。
怒气冲冲地来抓人,反被小他十一岁的小姑娘拿捏得死死的。要是有旁人在场,肯定会惊掉下巴。
舒怀瑾用掌心搓了搓,发现红痕消不掉。眼瞳一转,有了新的招数。
“我明晚还要演出,这么明显的痕迹,要是被摄像头拍下来,肯定丑死了。”
她长了一张懵懂纯真的脸,用带着娇的腔调埋怨时,好似洒了一把小钩子,密密地往他心上砸。
贺问洲向来不太喜欢女孩子嗲声嗲气地说话,面对她时,那些所谓限制条件好像失去了效用。
他屈指揉了下眉心,锋锐的眼眸满是歉疚,“擦点药应该能来得及挽救。”
舒怀瑾笑意尚未染上眉梢,故作为难:“可是我在伦敦人生地不熟的,该在哪里找药膏啊?”
“我派人给你买。”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舒怀瑾心安理得地霸占了贺问洲的总统套房。酒店顶层的位置视野优渥,即便是在市中心的位置,套房里的每一处细节都奢靡至极。整层仅有这一间套房,花纹复古的波斯地毯沿着电梯一路铺至室内,墙上挂的油画即便时隔百年,依旧油润厚重。
套房里总共有三间卧室,各自配有一个独立卫浴。
客厅占了近乎一百平的空间,躺在真皮沙发上,吃着贺问洲洗好的树莓,俯瞰伦敦的城市夜景,惬意极了。
最重要的是,站在落地窗前为她的事吩咐下属的男人,实在养眼。
简直秒杀今晚点的混血男模。
都说洋嘴很好亲,她更好奇的是,贺问洲嘴是不是也好亲……
他的唇上薄下厚,是标准的游戏建模款,视觉上透着些许薄情冷性。不过据神通广大的大黄丫头们描述,越难搞的男人,亲起来越带劲。尤其是这种长了一张薄情唇的男人。
“药膏大概二十分钟后送到。”贺问洲挂断电话,看向正以跪姿趴在沙发背上的小姑娘,轻咳提醒,“怎么坐还没个坐相了?”
舒怀瑾脑子里正在想些不堪入目的画面,耳尖倏地浮出一抹红,浑不在意地说:“在外人面前才需要注意形象。”
贺问洲:“我不是外人?”
“应该很快就不是了。”
她神态骄矜,仿佛胜券在握,一双灵动的眸子巴巴地盯着他。
贺问洲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孩子,可惜今日不适合语重心长地同她解释,毕竟是他不慎弄伤了她在先,作为理亏的一方,短暂退让二十个小时不算难熬。
总统套房的门铃声响起,舒怀瑾从沙发上跳起来,难掩雀跃,“贺问洲,你还给我点了夜宵?”
侯在门外的是几位顶奢酒店的工作人员,将东西推进来后,温柔地对舒怀瑾说:“舒小姐,这是我们酒店为不便的客人准备的换洗衣物,每件均由线下专卖店采购,进行统一的干洗、封叠,您可以放心休息。如果有需要帮助地方,请及时呼唤,我们很荣幸能够陪您度过美丽的夜晚。”
舒怀瑾看了眼,从卸妆到护肤品、面膜,各种海盐磨砂膏,准备得一应俱全。
就算是她什么也没带,在这也能舒舒服服地住下去。
等工作人员散去后,她扭身看向贺问洲:“这些是……”
“现在时间比较晚,来回奔波容易影响睡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休息。”
她刚才还在思考找什么理由留下来比较好,想不到贺问洲主动递了个台阶,省了她费尽心思胡诌。
“要是让我在这里落脚,你今晚在哪住呀?”
舒怀瑾语气酥酥的,眼眸里的善解人意几乎快要呼之欲出。
贺问洲要是看不出她的心思,前半辈子白活了。
他徐步靠近,骨掌搭在花台边缘,两道浓眉轻挑时,白日里的杀伐之气散着劲冒出来。
“想让我留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先前在车内时还要近,贺问洲高出她一大截,俯身将视线凝在她唇边时,舒怀瑾总有种他下一秒就会将薄唇压下来的错觉。心跳砰然跳动着,仿佛要震破耳膜。
在她与贺问州仅有的几场交锋中,几乎全是她进他退,如今境地陡然翻转。舒怀瑾才察觉他周身气场汹冽,像是冬日里猛烈燃烧的木柴,噼里啪啦地迸出火星子,悄无声息地炙烤着周遭湿潮的土地。
要不是他收着劲,同这样的男人过招,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舒怀瑾蓬松的发丝在光下衬得她愈发娇小无害,瓷白的脸颊晕出酒色。
毫无自保之力的狐狸遇见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天敌,本能地因为腿软往后挪了半步。
“我怕黑……”本着让天敌彻底臣服于她的恶劣心思,她放软了声,诱导他步步入局,“这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着害怕。”
贺问洲无声地看着她,“每个房间都有夜灯,你全开着就不用怕了。况且对面还有几栋灯火通明的大楼,光线渗进来,不至于漆黑到看不见的地步。”
“万一有入室盗窃的小偷呢?”
“且不说这里治安很好,大厅有三层安保,酒店的电梯需要房卡才能刷。”贺问洲指着套房门,“就连这里都装有人脸捕捉识别摄像头,一旦同入住人的信息比对失败,将自动触发警报系统。”
舒怀瑾差点忘了高端酒店的顶奢服务有这些细致的功能。
她被他怼得哑口无言,骤然止了声。
见贺问洲唇角噙着一抹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乖张扬眉:“你故意耍我呢?”
“嗯。”贺问洲好笑地看着她演戏,“待会记得早点休息,我去楼下开间房,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早该想到像他这种老古板绝对不会同意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舒怀瑾恹恹道:“知道啦。”
贺问洲将卧室里属于他的东西收走。他出差时的行李一向从简,总共就两套衣服、一个平板、公文包及笔记本。床品清晨时酒店已经更换过,无需担心会有什么不便。
他拎着东西准备下楼时,在客厅里同赤着脚的舒怀瑾相撞。
她踩在长绒地毯上,正仔细地挑选着明日的搭配,海藻般的柔软长发垂在肩侧,好似没有察觉他的视线。
舒怀瑾生了一张偏纯情的面容,以至于总是让人忽略她窈窕有致的沙丘曲线。
娇养着长大的少女,连脚尖也精心保养过,脚趾头涂着一层晶亮的透明甲油,像一颗颗玲珑剔透的石榴籽,适合放在掌中把玩。右脚小拇指偏要特立独行似的,缀着酒红色的甲油,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冲击。
贺问洲将心里浮生的邪念压下去,弯腰从玄关处的鞋柜里,拿出一双全新的男士拖鞋。
舒怀瑾今晚心情愉悦,悠然自得地哼着演出的曲子,感慨现在奢品衣服的风格怎么都这么老气,她挑了半天也没搭出适合自己的风格。
下一秒,视野里蓦然出现一双拖鞋。
“穿上。”
【作者有话说】
舒舒:你要说公主请穿鞋
贺问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