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贺温州的神色算不上差,但也没多温柔。
舒怀瑾垂眸看向他递过来的鞋。
大概是因为贺问洲一人独居,酒店没有准备多余的女士拖鞋。
她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挑出一件深黑色修身羊绒短衫,和一条高腰喇型牛仔裤。
“这鞋太大了,我不想穿。”
奇怪的拒绝理由,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贺问洲大概会觉得这人矫情且情商低,但若是舒怀瑾说这话,他只会了然地想,得,这小公主又开始折腾他了。
他俯身拎起地上尚未拆封的拖鞋,倒也没生气,“我让酒店前台给你重新换一双。”
男人眼尾勾着淡淡的打量,似是骤然意识到不合适,克制地将目光从少女的赤足移至她的脸颊,“你穿多大鞋码?”
舒怀瑾抬眸,定定地望着他的眸子,语态天真地说:“贺大佬观察这么仔细,应该不至于看不出来吧?”
猝不及防被人摆了一道,贺问洲眼中光芒闪动,并未中计,“我要是单凭视觉丈量就能准确预估你的鞋码,改行做裁缝得了。”
见他油盐不进,舒怀瑾索性在沙发上坐下,自顾自地将比她的码数大好几号的拖鞋套上去。
莹白的脚趾头动了动,脚后跟后面空了一大截,是以清瘦漂亮的脚踝毫无遮挡的暴露在视野中。
舒怀瑾踩着走了两步,觉得还行
“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哪有那么娇气,鞋子大了点又不是不能穿,现在时间这么晚了,谁没事翻来覆去地为难打工人。”
逗别人哪有逗贺问洲意思。
不得不承认,她的xp带着点恶趣味,分外享受看着他明明一副无可奈何,却要迁就着她妥协的样子。
他包容心强,不容易生气,更不会对言语中的细节字斟句酌地敲打,和他相处甚至比同龄人之间的交流还要轻松。
同年上熟男交往的好处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哪怕现在还没在一起,都足以预见未来的模样。
贺问洲看着她古灵精怪的表情就知道,她脑子里又在琢磨新的坏心思。
再待下去准没好事。
“还以为你在外面也摆大小姐的谱,结果搞半天——”他顿了声,话锋意转,“窝里横是吧?”
这句话听得舒怀瑾身心舒畅。
贺问洲似乎没有意识到,她步步越界试探,早已让他不知不觉中降低防线,中了敌人的迷幻计。半个多月前他还将自己归为陌生男人那一类,如今已下意识允许她的作弄。
她拎着衣服,勾了勾唇,歪着脑袋看他。
灵动的眸子好像什么话都没说,又似乎将挑衅的话全说尽了。
贺问洲迟凝几秒后反应过来,然后小姑娘只留给他一道悠然转身的背影,徒留他在原地无声失笑。
舒怀瑾洗完澡吹完头发后,套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茶几上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他的房号和房间座机电话。不知不是所受教育的原因,贺问洲身上有一种老钱世家的绅士与温柔,以及某些方面近乎古板的执拗。
总统套房的面积相当于半个小型民宿,各个房间分区明确,大家各住各的,根本无法激起暧昧的旖旎心思。
舒怀瑾在房间里转悠一圈,趴在床边给贺问洲打了个视频电话。
他似是刚洗完澡,白衬衣领口松散地敞开,半截浅白色的锁骨隐隐潋滟着湿意。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像用毛巾简单擦拭过后,指骨随意往上捋,莫名有点像电影里刻画男角色凶戾痞帅形象的背头。
面对着帅出了另一番高度的贺问洲,舒怀瑾开门见山道:“晚上我住在哪个房间?”
镜头对着她的下巴,脸颊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平日里极其在意形象的小姑娘,这时候反倒不那么在乎了,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他左看右看,跟着花栗鼠似的。可爱得要命。
贺问洲仰着头,指尖捏住领口,慢条斯理往上扣。
“想住哪就住哪。”
舒怀瑾还在试图透过他的领口窥探锁骨往下的胸膛,男人早已不近人情地将喉结下方的最后一颗贝母纽扣扣到顶,遮住了男色风光。
“不行哎,要是我不小心挑中了你住过的房间,在你这种老古板眼里,岂不是另一种意义的同床共枕?”她装模作样地说。
贺问洲算是听出来某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静默顷刻,同她解释,“我这次来找你是受舒伯父之托,自然要遵守该有的男女之别,但并不代表我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
镜头里一阵晃悠过后,只剩下酒店套房里繁复奢靡的水晶吊灯。
她举着手机还举累了,转为仰面躺在床上,清软的嗓音隔了些距离传来。
“我爸?”
舒怀瑾思忖了会,瞬间明白,前些日子销声匿迹的人怎么会突然派人暗中保护她。想不到自家老爸一把年纪居然给她来了个神助攻。
她拿着手机在各个房间里穿梭,每到一处,便问贺问洲,“这是不是你前几天住的房间?”
贺问洲不回答,她蹁跹如蝴蝶般的脚步就往另一个房间挪。
问到第三个房间时,贺问洲总算肯应声,“别试探我了,毕竟酒店不只住过我一个人,清理过后的房间全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门铃声响起,舒怀瑾瞥向贺问洲,“你的药膏到了?”
贺问洲切屏看了眼喻尧发的消息,“对,我助理送过来的。你给他开一下门,电话别挂。”
开门过后,喻尧看见舒怀瑾,眼里不可抑制地闪过惊愕,良好的职业素养使他很快恢复如常,微笑道:“舒小姐,这是贺总吩咐我买的药膏。”
舒怀瑾柔顺的长发蓬松散开,接过手提袋,“谢谢。”
她回到客厅后拆开包装袋,一包棉签、一瓶药膏以及医用酒精,电话那头的人安静得过分。
“东西拿到了?”
“拿到了。”
舒怀瑾撕开包装,若无其事地和他闲聊。“你助理看见我好像误会了什么。”
“没事,他签了保密协议,不该说的不会说。”贺问洲说。
“咦?”舒怀瑾倍感新奇,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漏洞,曲解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没有想象中那样清白——”
“舒怀瑾。”贺问洲蓦然正色唤她全名。
她最怕他唤他全名了,每当这个时候,意味快要触碰到他的底线,需要及时悬崖勒马。
舒怀瑾见状,作出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朝他柔柔一笑,“我困啦,贺先生晚安。”
硬生生将贺问洲尚未燃起来的怒火,以一盆冰水平息。
面对如此乖觉的小姑娘,贺问洲哪能真同她置气,锋利的棱角几乎快被她磨尽,语气温和:“早点休息。”
经此一遭,舒怀瑾算是探到了贺问洲的底。跟他摊明了讲,他只会冷声拒绝,强调他们之间不可能。但要是死缠烂打的装傻,他对她的迁就妥协则成了她攻破这层冰窟的利器。
尤其是在她遇到危险时,他根本就无法做到如他所说的隔岸观火般的冷静。
琢磨出钓到贺问洲的关键密码后,舒怀瑾决定调整追人计划,抱着软枕安然入睡。
打探到贺问洲次日的行程后,次日一大早舒怀瑾就用内线座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率先打破平静的是贺问洲,对她的早起表示疑惑和意外,“这么早?”
嗓音带着刚起床时微微的沙哑,像是一颗颗砂砾滚过喉咙,听着舒怀瑾耳廓隐隐发热。
她抿了抿唇,声音温软,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可以不可以上楼帮我擦药啊?”
小姑娘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底气不足的样子无端让人心间泛软。贺问洲喉间干涩,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距离出发还有半个小时,倒是来得及。
贺问洲:“衣服穿好,我五分钟后上来。”
舒怀瑾昨天的衣服已经交给酒店拿去清洗烘干了,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才能拿到,因此只能规规矩矩地穿着昨天选好的长袖长裤。
五分钟后,贺问洲准时上楼。舒怀瑾引着他一路走到套房临窗的餐厅,各种中式、西式早点摆盘齐整精致,花瓶里还插着一束新鲜的弗洛伊德玫瑰。
阴雨连绵的伦敦难得窥见一抹阳光,自落地窗旁洒下,像是专程为她的到来增添的氛围布景。
被小姑娘这么骗过来,他倒是品出些心甘情愿的滋味,自嘲般地轻叹一声。
“不是说擦药?”
舒怀瑾殷勤地给他拉开凳子,坦荡轻快地说,“先吃早饭啊,民以食为天嘛。”
贺问洲今日还有合作商要见,一身西装革履,周深透着贵不可攀的沉稳雅重。舒怀瑾的饮食习惯受了传统风格的姥姥影响,早晨喜欢喝一杯热豆浆,搭面包、馒头乃至学校门口的烤冷面都可以,属于长期不变的无脑万能搭配。
露台的花坛上种了许多茉莉,正好最近网上流行茉莉豆浆,她摘了几朵添进去,简单复刻了一下做法。
贺问洲即便不和她一起,也得下楼去餐厅用餐,舒怀瑾算准了他不会拒绝,制造了两人共进早餐的机会。
身旁有位养眼的英俊男士陪伴,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师姐们差不多也在这个点起了床,梁莹敲了她的门,见她没动静,不放心地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舒怀瑾这才想起来,昨天光顾着撩波贺问洲了,忘了告诉她们她没在酒店。
“我接个电话。”
贺问洲:“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舒怀瑾想说他倒是自觉,“是剧院的梁师姐打来的,应该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晚上的演出结束后,同当地剧院的领导有场应酬,不过在此之前,都是自由活动时间,只需要在下午之前赶回去彩排就好。
贺问洲想起先前收到她独自在机场拎三个行李箱的照片,对她所谓的师姐印象不太好,本能地敛起眉梢。
梁莹站在乐团给她们定的酒店房间门口,“小瑾,你起床没?我们打算去吃早饭,待会是给你带回来还是?”
舒怀瑾坐姿笔直,“不用了师姐,你们去就行,我没在酒店。”
出差标准是两人一间,不少人自费升级成了豪华单人间,因此交流起来相对没那么方便。舒怀瑾的镜头恰好框入了贺问洲的一只手,骨节经脉凸棱,显然是男人的手。梁莹虽知晓都是成年人,但还是忍不住照顾团里年纪最小的舒怀瑾。
“小瑾,你那边一切还正常吧?”
舒怀瑾也意识到了贺问洲不小心入镜,看向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压低了声对梁莹道:“我在跟暗恋对象date,师姐不用担心我。”
见她没危险,梁莹松了口气,“那你好好玩,到时间记得回来彩排。”
自她说出这句话后,贺问洲单挑了下眉毛,微眯起眼睛,欲言又止地放下餐叉,瓷器同金属的碰撞声清磁悦耳。
date在西方文化里有着约定俗成的特殊含义,即便两个尚未确定关系的人,因朦胧的好感聚在一起用餐,也可以称之为带有Romantic意味的约会。当然,在其他语境下,也可以指代单纯的社交,总之进可攻,退可守。
真要细究起来,她能想出一百种问心无愧的理由来解释。
“在外面鬼混的时候,没少找人当挡箭牌吧?”贺问洲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呛,轻飘飘化解了她刻意营造的两难题。
高手过招,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舒怀瑾插起半颗切好的草莓,一本正经地回怼。
“我从来没有跟别人鬼混过。”
言下之意是,同大自己十一岁的男人回家才是真正的鬼混。
“是么。”贺问洲皮笑肉不笑,“昨晚是谁精准地找到鱼龙混杂的酒吧,上来就点了两个男模左拥右抱?”
话语里的醋劲都快满溢出来了。
白草莓酸甜的汁水在唇腔中爆开,酸得她牙齿直打颤,舒怀瑾缓了好一阵,才说:“你不是日理万机,只让保镖跟踪我而已,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
舒怀瑾用那双纯澈生动的眼睛直白地看着他,“要不仔细讲讲你的心路历程?我还挺好奇的。”
贺问洲眸色暗邃,别开视线,淡淡:“给雇主拍照是保镖的职业素养之一。”
舒怀瑾顺着他的逻辑推演,“所以保镖的职业素养不包括将醉酒的受益人安全护送到家,需要雇主本人到场,才能圆满完成任务,是吗?”
“……”
见他沉默不语,少女温暖的身躯蓦然靠近,同那日好如出一辙的草莓香气扑面而来。如同诱人堕落的陷阱抛出诱饵,令他屡再松懈中计。
“贺问洲,你怎么不说话。”舒怀瑾看着他狭长冷硬的眼尾,不怀好意地笑,“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只是怕你误入歧途。”贺问洲避开她的凝视,尽管表面伪装得依旧镇定,剧烈跳动的心脏和沸腾的血液都在昭示着她的让他难以置信的事实。
看见她对着其他男人巧笑倩兮,他只觉得分外碍眼,恨不得当场将人丢出去。
亦或者做得更决绝一点,让这种类型的商业场所彻底消失。
一切似乎在可控与失控之间徘徊,即便是当初被养父踢出赌局,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之际,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贺问洲停顿片刻,睨向旁边幸灾乐祸的小姑娘。
“男模多脏你不知道?”他竭力拂去心头的微悸,声音冷肃下来,“离他们远点儿。”
或许是觉得这样没有半点信服力,他补充,“你年纪还小,社交圈越简单越好。”
舒怀瑾竖起耳朵听了,但没听进去,小声腹诽:“人家至少比你懂得怎么提供情绪价值。”
“情绪价值?”贺问洲说,“我看上次追在你后面的那小竹马就挺懂这些的,你要是想找人陪你一起,不如找他,至少知根知底。”
从没见过这样心平气和将女孩子往别人身边推的,先不说程煜对她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骤然被卷入进对话,的确有点奇怪。舒怀瑾盯了他半晌,将信将疑地问:“我要是找他,你就不会吃醋了?”
贺问洲耐着性子说:“我从来没有吃过醋。”
舒怀瑾不信,“你肯定在意,只是嘴硬不肯说。”
贺问洲做势要离开,她急忙挡在他身前,知道又点燃了某人的雷达,仰脸望着他,“还没擦药呢……”
他沉默不言,黑眸居高临下地落向她。
舒怀瑾怕他发难,声音软了些,“你勒红的,总不能不负责售后吧?”
饶是贺问洲对她已经拿出了十万分的耐心,在反复磋磨耗尽间,仍是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躁郁,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份陌生的情绪究竟源自何处。
他终是于心不忍,停下脚步,“昨晚擦药了吗?”
舒怀瑾点点头,紧挨着沙发边坐下,两手撑着边缘,脊背轻挺,紫葡萄般的水眸透着乖软。只可惜,她不是什么单纯懵懂的兔子,就算是,也是狡兔三窟里最狡猾的那一只。
说要让他帮忙擦药,她却一点也不配合,连长裤都不愿意往上挽。
贺问洲只好半蹲下身,单手握住她的脚踝,指尖轻捻着她的喇型牛仔裤往上推。她的脚踝骨感很重,像一株纤薄的铃兰枝干,掌心相贴之际,肌肤的细腻温润才慢慢显现出来。
喉间发干的异样感受再度袭来,然而却已骑虎难下。
比照片里的距离更近。
清晰的视觉冲击远胜昨夜车内的模糊一瞥。
贺问洲的目光在她光洁的小腿上划过,“怎么没看见痕迹?”
舒怀瑾默不作声地欣赏着两人的状态。她端坐在原地,一只腿被他握在掌心,男人的指骨冷白遒劲,因姿势而不得已露出的腕间戴着一枚江诗丹顿,他身上透露出的禁欲感太强,以至于画面张力近乎拉满。
令人臆想联翩。
那点不起眼的伤,今早起床时就已经淡得了无痕迹,哪还看得出来。
舒怀瑾瞳眸里熏染了些许恶劣,装作不知,茫然地说:“可能是你记错了,在另一只腿上。”
昨晚贺问洲秉承非礼勿视的训诫,没有过多在意,因此分辨不出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贺问洲只好放下她这截裤腿,去掀另一边。
肌肤依旧瓷白细腻,看不出丝毫痕迹。
“呀!”舒怀瑾惊呼一声,先发制人道:“我早上起床的时候看着还有点明显,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看来贺大佬给的药膏药效不错。”
她飞快得卷下裤腿,将这件事轻描淡写地翻了篇,徒留贺问洲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翻涌交织。
从贺问洲的酒店套房回去后,舒怀瑾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演出的公告信息。
[晚上八点我们正式上场,贺大佬要是想来捧场的话,千万别错过啦]
她们今晚的演出有独奏、二重奏及合奏,独奏及二重奏由梁莹和赵师姐负责,因此,曲目看似令人眼花缭乱,舒怀瑾实际参演的只有蒙蒂的《恰尔达什》,也是他们这趟公费出行的重磅表演曲目,仅有四分三十秒的出场时间,意味着台上的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贺问洲没有回复。事实上,舒怀瑾从他助理那打探到,他今日需要拜访一位重要客户,要陪人打高尔夫、应酬,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无暇顾及她。
入夜后的伦敦飘起了细雨,潮湿的雾气笼罩在巴洛克风格的建筑上空。以圆顶闻名的地标式建筑掩映在泰晤士河岸错落有致的建筑群中,不远处便是奥莱里亚耐城墙,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万一贺问洲结束应酬后赶来,应该不算太麻烦。
舒怀瑾抱着这样的期待,直到演出结束,在观众席匆匆扫过,看见了一张意料之外的面孔。
本该在京北安心上晚自习的程煜穿着一身白色西装,雀跃地朝她挥手。
圣保罗大教堂只有一部分用于演出,留给参演者的更衣间有限,舒怀瑾不想跟陌生人挤在一起,披上长款呢子大衣,举着伞从后台饶了出去。程煜拿了两把伞,站在细雨如丝的黑夜等她。
梁莹将舒怀瑾早晨透露的date对象误认为是程煜,忍不住打趣:“程少把我们小瑾看得这么紧,是不是怕她跑了?”
程煜耳尖微红,轻咳一声,有些忐忑地观察着舒怀瑾的表情,正怕自己不请自来会惹她不开心。
“我正好陪朋友来伦敦研学,顺便过来看看她。”
梁莹是过来人,自然懂得他口中的顺便是什么意思,笑盈盈的看着他和舒怀瑾,“在这里碰见的确不容易。”
舒怀瑾狐疑地看向程煜,“哪个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俩的社交圈重叠率几乎百分百,唯一不同的朋友便是大学时新结交的,程煜是一个相当慢热的人,听别人说他在大学里很受欢迎,但总是摆着一张臭脸,久而久之,大家不再热脸贴冷屁股。要是程煜真交了关系到这地步的新朋友,那群损友发小们绝对要为他拉横幅庆祝。
“国际学院的交换生,你不认识。”程煜摸了下鼻子,将话题揭过。
“你待会有什么安排?”
“我还要参加主办方领导安排的庆功宴。”舒怀瑾说。
梁莹看着这两个青春洋溢的年轻人,捂唇轻笑:“聚餐的事不用担心,我帮你请个假,反正他们也分不清谁是谁,你们有别的事直接去就行。”
舒怀瑾确实不太想参加晚上的商务应酬,正愁找不到机会跑路,于是顺着台阶下。
“梁师姐,那就麻烦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梁莹笑,嘱咐:“不过待会儿你俩得从正门绕出去,假装是来听音乐会的,别露馅。”
舒怀瑾同程煜点头,表示知道了,让她安心。
她懒得换高跟鞋了,就这么踩着八厘米的细跟,随着散场的人流往外走,垂眸仔细地拎着裙摆,恰好同姗姗来迟的贺问洲擦肩而过。
贺问洲若有所察般回眸,轻而易举地认出了她的背影。
眼见着舒怀瑾离他越来越远,黑眸微眯,逆着人群阔步朝她走去。
舒怀瑾步行至剧院大厅门口的石柱附近,*瞧见熟悉的黝黑发色、白西装,丝毫不在意鞋底的小羊皮泡了水会不会发涨损坏,踩着湿漉的地面朝他靠近,轻拍他的肩,“程煜,你租车没啊?要是没租的话我就打车了。”
男人迟滞片刻,转过身时,带起一片肆冷的寒意,随着湿冷的雨丝往她面上扑。
她刚才忙着躲雨,没来得及仔细辨认,如今他转过身来,对上那双淡漠审视的眸子,她才发现自己犯了最简单的错误。
“贺、贺问洲。”舒怀瑾讷讷唤他,脚下的高跟险些踩不稳,往后跌了半步。
贺问洲抬手欲拉住她,却被另一双手捷足先登。
短短几秒内,舒怀瑾的脑中不亚于上演了一场宇宙大爆炸级别的公式推演,周遭的一切像是按下了静音键。
淅淅沥沥的雨声、远处的喧闹声……混杂在一起,组成了眼前光怪陆离的影子。
耳边嗡鸣间,她似乎听见男人唇边溢出一声瘆人的‘啧’。
【作者有话说】
贺问洲(不爽):啧
舒舒:啧个屁,活该[哈哈大笑]
第22章 暴雪夜
◎临界点不断被压低。◎
程煜在Uber上一顿爆炸式加价,总算排上辆附近的车。正东张西望地过来找舒怀瑾,顺手扶了她一把。
他扬了扬手机,示意:“刚打上。”
“我的小祖宗,你就穿这个鞋,待会儿趟两次水,这鞋就废了。”
程煜自顾自地同舒怀瑾唠叨着,仿佛没有看见站在她对面的贺问洲。
贺问洲气质出众,即便是在帅哥云集的伦敦,往那一站,依旧惹人瞩目,想不注意到都难。程煜不瞎,当然是故意这么做的。既在情敌面前表明了立场,又能试探摸索舒怀瑾对他的态度。
一举两得。
程煜话音落下,贺问洲周身迸发的寒意愈发明显。
相比于程煜紧张之下的主动进攻,贺问洲则显得沉稳许多。单手揣在西裤兜里,一言不发地望着舒怀瑾,似乎在等待着她的解释。
舒怀瑾隐约嗅出空气里修罗场前兆的火药味。
好消息是贺问洲绝对吃醋了。
与此伴随而来的坏消息是眼下的事亟待解决。
她抿了抿唇,看向不动声色的贺问洲,“你不是说你今晚来不了吗?”
贺问洲语气平平:“返程路过,顺道过来看看。”
程煜这才看见贺问洲似的,噙着少年热络的笑意,“贺总,这么巧?”
仿佛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并非由他挑起。
然而这份心思落在贺问洲面前还是显得太过稚嫩,他深长冷邃的眉眼微垂,佯装若无其事地提醒:“夜里冷,她身上衣服单薄,该有的绅士礼节不能少。”
舒怀瑾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梭巡,贺问洲喜形不露于色,短短几句话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温和,衬得程煜像只炸毛的狮子,警惕之色不减。程煜在此之前没同这种高山清雪般的人物接触过,自然听不懂他话语里的藏锋之意,懵了瞬:“啊?”
老狐狸在这儿点他,可惜程煜听不懂,满脸都是大学生的清澈愚蠢。
贺问洲面上情绪难辨:“西服脱下来给她披上。”
“噢噢噢。”程煜这才意识到外面寒风刺骨,连忙脱下西装外套,贴心地拂去表面的水珠,要为舒怀瑾披上。
舒怀瑾忍不住朝程煜翻了个白眼。当了十几年的发小,一点默契都没有!看不出来这是她和贺问洲之间的play吗?怎么还上赶着参与其中……
小时候舒怀瑾没少给程煜撑腰,当然,也没少欺负他,两人之间存在着天然的对位压制。接收到舒怀瑾警告的视线,程煜缩了下脖子,顿时不敢再有所动作。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舒怀瑾是程煜的克星。
在一旁围观的贺问洲显然看出了这一点。
看来她这个小竹马也降不住她。
舒怀瑾不乐意了,自然没接程煜的外套,“我不冷。”
她看向贺问洲,一字一顿,“谢谢您的好意。”
眼下她身边各站了一位不同风格的俊男,舒怀瑾总不好抛下他们其中一人。要是把程煜丢这儿,显得她很没有义气,让贺问洲单独走吧,她又舍不得。
于是舒怀瑾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展开新话题,“我牌瘾犯了。”
话是对着贺问洲说的,可惜贺问洲不接招,示意她身侧的少年:“卡颜局差的那一位应该齐了。”
“程煜打牌可厉害了,他做我对家,我今晚绝对输的倾家荡产。”舒怀瑾眼里隐有期待。
贺问洲徐徐开口,“所以?”
“我想请你当我的军师。”
不是毫无瓜葛的旁观者,也不是战队关系随时可能发生逆转的参与者,而是永远和她站在统一战线的军师。
程煜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酸涩、郁闷的滋味从心底咕噜噜冒出来。舒怀瑾做事带有明确的目的性,大张旗鼓地发朋友圈、组局,环环相扣,要是贺问洲选择了拒绝,这场局大概率原地解散,今晚自己便没有能和她相处的任何机会。
程煜虽然不太喜欢贺问洲,但孰轻孰重还是有分寸的。
他上前一步,同她一唱一和地邀请:“贺总跟我们一起呗?大家难得在伦敦一聚。”
看得出来,舒怀瑾和她这位竹马关系处得不错,对方也挺大度,似乎完全将他归为了与舒宴清一类的兄长。
这本该是贺问洲期望的场景,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高兴不起来。
一想到自己离开后,舒怀瑾会和程煜打牌、有说有笑的聊天,那股缠绕在他心头的躁郁之气,便愈发浑浊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见贺问洲迟迟没有给出答案,舒怀瑾红唇微启,再次怂恿:“贺大佬,你就跟我们一起嘛,牌局规则做了融合创新,特别好玩,真的。”
沉思片刻之后,贺问洲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两个小朋友的邀请。
他的车在剧院门口停稳,为了留足开门的空间,台阶与车身之间有一段需要踩着雨水趟过去。
奢侈品高跟鞋都有一个通病,设计时只考虑了使用者踩在干净整洁的红毯上,做得分外娇气,一旦沾了水极易爆皮乃至报废。程煜记得舒怀瑾很喜欢这双绝版鞋,是拖了朋友几经周转代购回来的。他看向外头的雨丝,担忧道:“你没带多的鞋要怎么过去?”
贺问洲对舒怀瑾的了解程度不及自幼陪她一同长大的程煜,因此只能基于她对这双鞋的反应来判断。
她毫不在意,倒是程煜在那为她进退两难。
贺问洲接过保镖递来的一柄木制黑伞,“她要是真的口是心非,明明在意这双鞋却不肯说,你把她抱过来不就行了吗?”
口是心非的才不是她舒怀瑾。
到这里她有些生气了。气贺问洲屡次将他往外推。
让她愈发摸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口是心非的狗男人,迟早让他啪啪打脸。
道理程煜都懂,但没有舒怀瑾的允许,他不敢轻举妄动。
舒怀瑾同贺问洲说话的态度不怎么好,“程煜那个小身板怎么抱得动我,回头要是他不小心扭伤了腰,找我报销医疗费怎么办?我不要。”
她说这话时下巴微微仰起,漂亮的脸蛋透着大小姐肆意妄为的娇纵。她就不信,不断给贺问州施压,他还能不痛不痒的旁观。
贺问州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那大小姐脾气能不能收一收?”
“不能。”
见她站着没动,跟吃了枪子似的,贺问州态度软下来,“行,那今晚咱们就这么耗到地老天荒?”
舒怀瑾:“一起赏雨也不错。”
贺问洲这下是真察觉出她闹了脾气,敛了面上懒散的笑,“总不能让我这个做兄长的抱你过去吧?像什么话。”
两人一来一回,仿佛竖起了无形的屏蔽磁场,程煜根本插不上话。
舒怀瑾直直地望进贺问洲的眼睛里,反问:“怎么不行?”
兄长与暧昧的恋人,于她而言,并没有明确的界限。
可以其模糊模糊再模糊,靠近靠近再靠近。
直到那座看不见的高墙轰然倒塌。
贺问洲没有给舒怀瑾想要的回答。
同程煜色系相似的白西装脱下,置于地面,盖住了那一小道洼池。
“舒小姐,请——”
他手臂微向前伸,马甲勾勒的身形劲瘦修长,颇有中世纪骑士的风范。
舒怀瑾很吃这套,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拎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往上踏。
程煜担心她不小心摔倒,手臂下意识虚护着她,绕开铺在地上西装,毫无意外地被贺问洲的助理拦住。
“程少,麻烦您移步后面这辆车。”
程煜隔着半开的车门和舒怀瑾面面相觑,不大乐意:“我坐舒小姐旁边就行。”
“贺总不太习惯别人坐他的车。”助理言语委婉。
程煜多少从长辈们听说过贺问洲的怪癖,譬如占有欲极强,不喜旁人碰他的东西,就连看重的项目,也由不得他人觊觎半分。
有洁癖也不奇怪。
他将怀中的暖手袋塞给舒怀瑾,顺着台阶下来,“小瑾,要不你跟我一起?”
舒怀瑾还在跟贺问洲置气,“地面到处都是水洼,刚才贺先生牺牲了一套西装,要是再提出让他脱下马甲和衬衣,岂不是显得我太狼心狗肺了一点。”
贺问洲听出来小姑娘话语里的拈酸之意,倍感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你们俩想坐哪都行。”
“我既然答应了舒伯父照顾好你们,自然不能食言。”
这话算是对程煜说的,解释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然而这辆车并非多排商务车,后座容纳三个人有些拥挤,贺问洲肯于尊降贵地说出这句话,本就是看在舒家的面子上,程煜身为客总不好将贺问洲赶去另一辆车。
一时间,车辆的分配形势已然明朗。
车上空间私密,助理十分有眼力见地将挡板升起,贺问洲原以为舒怀瑾会对他一通兴师问罪,没想到她掏出对蓝牙耳机,专心打起了游戏,摆明了不想跟他说话。
抵达目的后,紧随他们其后的程煜下车,见舒怀瑾同贺问洲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舒怀瑾大步走在前,丝毫不在意贺问洲的身份地位,而后者竟也不生气,散漫清阔的步伐始终和她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两人并无瓜葛,恐怕会误认为是一对冷战中的情侣。
程煜心里百味杂陈,殊不知他们俩在车上一句话都没说。
成年人之间的暧昧拉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若即若离、飘忽不定。舒怀瑾这点拿捏得非常好。
尽管她有满腔的话想要当着他的面质问,今晚也必须得沉住性子,绝不留任何单独解释的空间。
年轻人爱去的地方和贺问洲想象里的没什么不同,只是装修细节上的科技感更强,镁光灯下的歌手悠然地唱着情歌,空气中漂浮着不知名的香氛气息。
进了包厢才知道,原定的另外两人增加到了四人,她们玩的也不是什么斗地主,而是一种融合了桥牌与大冒险的桌游变体。
贺问洲顿时反应过来,这是上错了贼船。挂羊头卖狗肉,大抵说的就是如此。
到了熟悉的战场,舒怀瑾让侍应生给贺问洲添了一把椅子,落座在自己身后。“贺大佬要不要参与进来?”
她在车上车下堪称两副面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煜在场才开始避嫌。
贺问洲情绪不佳,自然没兴趣掺和进她们的游戏中,“不用,你们玩。”
“游戏规则很简单的,玩一遍就会。”舒怀瑾说。
见他已然落座,舒怀瑾没再说什么,转头将注意力扫向桌面。似乎既不是为了程煜,也不是为了贺问洲,只是单纯喜欢玩这种益智类的动脑游戏。
在场的人互不相识,刚开始还有些拘谨放不开,舒怀瑾从中充当着调和油的作用,三两下就在游戏中将氛围煽动起来。
第一局舒怀瑾和另一位红发的亚裔女孩是队友,两人配合默契,搜集了场上所有的线索卡牌,将程煜攻击得体无完肤。
每人手里有一把轮盘仿制枪,枪口连接着巴掌大的气球,一共有五发子弹,其中四枚是空弹,开场前随机转动轮盘,因此在每轮游戏输家扣下扳机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子弹射出来的是空枪还是实弹。
这种组合是游戏的好玩之处在于,每个人都会因为这种不确定性而肾上腺素飙升,身临其境感分外强烈。
程煜和另一个混血男生的第一枪都是空弹,两人捂紧胸口,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第一局就要秒跪。”
舒怀瑾:“死神只是暂时放过你一马,没准下一枪就直接嘎了呢。”
程煜熟练地洗牌,“等着瞧吧,天选之子绝对苟到最后,让某人心甘情愿的叫我一声爸爸。”
“得了吧,就你。”舒怀瑾不屑,“姐姐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贺问洲之前没觉得这两人有多吵,直到他们完全投入到游戏当中时,独属于青梅竹马之间的欢喜冤家感四散溢出,几乎盖过了其他声音。他无法体会这个游戏的乐趣,就像她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被人用真枪抵在头上时是怎样的感受。
冰冷而沉重的金属穿过骨血,比下了一整夜的伦敦夜雨还要潮湿、阴暗。
他起身去包厢的露台点了一支烟,缭绕的雾气散于夜色中,模糊了玻璃落地窗内的人影。
里面似乎刚决完一轮胜负,有人欢呼,有人惋惜,大家兴奋地讨论着游戏进行时没能说出口的话。舒怀瑾这才察觉到他也不在身边,遥隔着倒映着玻璃同他对视。
落寞、萧瑟,这样的词竟然会和贺问洲挂钩。
舒怀瑾自己都觉得意外。
然而那种落寞等她细分辨时已然消散,像是一场镜花水月。
舒怀瑾推开门走了过去,他已掐了烟。尼古丁过了肺,以至于男人的声线带着些许哑意,“玩够了?”
“我刚输了一局。”她说,“运气特别差,第一枪就死了。”
贺问洲抬手扇了扇空气中还未消散的烟味,虚散的焦点在少女脸上凝落,“那你运气是挺差的。”
想起舒宴清曾说过,年轻人的娱乐很少涉及金钱上的交易,大多是整蛊搞怪类的惩罚。他顿了声,“有什么惩罚没,还是说死了就彻底结束?”
他很少在同别人面前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提及死亡,即便他们各自指代的死并不相同。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贺问洲的禁忌。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主动打破。
“当然有啊。”舒怀瑾示意他看向包厢,“Chris好像对Jessica有意思,我打算撮合他们俩。但是出了点意外……我没想到自己会输的这么快,现在等于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贺问洲抬眉,“嗯?”
舒怀瑾轻咳两声,“用嘴传递饼干块你应该听过吧?”
“类似于击鼓传花,一个人咬住饼干的一头,将它传递给下一个人,接棒的时候将饼干咬碎,一节一节地传下去,饼干也会越来越短……”
贺问洲眸色渐深,轻嗤的语气里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醋味。
“为了撮合别人把自己搭进去,真有你的啊舒怀瑾。”
舒怀瑾扯了下唇,表示无辜。
按照惩罚规则,第一个出局的人将作为饼干传递的最后一棒,第二个则对应倒数第二棒,也就意味着,下一个即将出局的人至关重要。
“拜托拜托,一定要是Jessica!”她在一旁双手合十地祈祷。
然而接下来知晓了游戏漏洞的程煜故意连输两局,终于在第4枪出局。
相比于屋内的热闹,露台上的两个人陷入沉默。
贺问洲:“你打算怎么办?”
“愿赌服输呗。”舒怀瑾摊手,“大不了就当被狗啃了。”
她转过身,像是故意呛他似的,“免得你老说我没谈过恋爱、没接过吻,不配追你。”
“我说的是你没办法分清喜欢和崇拜,不是让你盲目体验肉.体的欢愉。”
后半句话舒怀瑾没来得及听,便被朋友们召唤了进去。
Jessica和Chris不擅长玩解密游戏,因此很快就决出了胜负。
即将接受惩罚的四人心思各异,Jessica和Chris对视间擦出了暧昧火花,Jessica主动示好,竭力咬住了一大块,这才第一棒,留给舒怀瑾和程煜的发挥空间便宣告危险。
程煜的耳廓在昏暗的环境里染上绯色。
舒怀瑾唇角笑意浅浅,始终留意着置身事外的贺问洲。
Chris传递饼干时咬碎的部分占据大半,程煜完美的避开了危险区,只咬了一小截。大家玩游戏时都很克制,并未实质性直接以及间接接触。
程煜含着饼干一寸寸靠近,舒怀瑾没有拒绝的意思,两人的剪影被灯光勾勒得愈发旖旎。
有那么一瞬间,贺问洲几乎想一把拉过舒怀瑾,毫无预兆地印上她的唇。长舌强势地探进去,用力搅乱她的唇腔,以及这张总是说反话的嘴,最好将她吻至呜咽,双眸含泪。
这个想法荒谬至极,可破土而出后便疯狂蚕食他的理智。
内心不断叫嚣着,笼在贺问洲周身的气息愈发阴郁冰冷。
临界点不断被压低。
【作者有话说】
贺某即将破防[坏笑]
第23章 暴雪夜
◎成人课题?◎
眼见着舒怀瑾即将触碰到程煜口中含着的那块饼干,所有人的心都不约而同提到了嗓子眼。
毕竟剩下的饼干快实在太短了,谁也无法保证两人的唇不会触碰到对方。
尽管贺问洲没有任何要制止的动作,直觉却提醒着程煜,绝非像表面那样简单。
大家心思各异,舒怀瑾反而成了最冷静的人。千钧一发之际,碰撞声骤响,玻璃酒瓶碎裂满地,众人陡然被惊吓,惩罚游戏被迫停止,视线不由得落向身后碰翻了一桌酒水饮料的贺问洲。
他似乎早有预料,仍端坐在原地,把玩着一枚小巧雅致的中古银器酒杯。
道歉的话语听起来没什么诚意,“抱歉,扰了你们的兴致。”
包厢里的一地狼藉清扫干净后,除了需要赔偿的费用外,他从钱夹里掏出一叠面值为50的英镑作为额外的小费。舒怀瑾大概瞟了一眼,估摸着有十来张。
比他们今晚的消费还高出许多倍,难怪侍应生面带笑容。
小插曲过后,在包厢里来来往往的处理地毯、慰问的人变多,自然找不到再继续惩罚的氛围,大家就此作罢。程煜看向站在旁侧一脸从容淡然的贺问洲,不禁怀疑刚才他是不是故意掀翻的。
众人商量着新一轮的玩法,憋了一晚的程煜将舒怀瑾拉到走廊外。
“你在利用我刺激贺问洲,想让他吃醋?”
“不错啊。”舒怀瑾毫不吝啬夸赞,拍了拍程煜的肩,“居然能猜到,看来宋公子给你做的情商培训效果还不错。”
程煜被她夸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测试的结果你也看到了,贺问洲这种老狐狸,不管做什么事都让人猜不出心思。小瑾,你玩不过他的。”
“老谋深算的狐狸怎么会毛手毛脚地碰翻桌上的酒瓶?”舒怀瑾跟他的想法不同,“明显是故意的,要么就是心口不一,要么就是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不过没关系,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透过现象看本质,她和贺问洲的感情绝不是一厢情愿的单箭头。
舒怀瑾和程煜回到包厢后,Jessica道:“贺先生说想要加入我们。”
准备的枪支道具足够,再多加一个人不成问题。
“贺大佬,你真的打算和我们一起?”舒怀瑾手中正好捏了一张骑士女王的卡牌,压低了腔调,“我们玩游戏可不兴尊老爱幼那一套,对谁都不会手下留情,输了就得接受惩罚。”
贺问洲垂眼,绕有兴致地睨向她的眼睛,“还没开始,怎么就预设了我一定会输的前提?”
好嚣张的言论。舒怀瑾不甘示弱,莞尔说:“毕竟贺大佬年纪大了,总要考虑思维理解能力跟不上年轻人的情况咯。”
面对舒怀瑾的故意刁难,贺问洲循序渐进地问:“既然我加入了,是不是该换个惩罚?”
巴掌大小的饼干块,四个人传递都够呛,再加入一个人势必会增大难度。
明目张胆的暧昧年轻人之间玩玩倒是可以,陡然加入个气场强大的贺问洲,大家反倒放不开。Jessica提议:“要不把惩罚改成用眼线笔在对方脸上随意乱画,然后拍照发Twitter、朋友圈或者TikTok,你们觉得怎么样?”
“OK!”
舒怀瑾率先同意,难得碰上这么好的机会,她一定要在贺问洲脸上画两个大王八。光是想想就觉得好有趣。
见大家没什么意见,舒怀瑾负责给贺问洲讲解游戏规则。
贺问洲:“不用,刚才给你当军师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
军师两个字刻意咬重,像是在强调她的欺骗。从坑哥变成了坑贺问洲。
反正一家人都是要被坑的。
没什么区别。
舒怀瑾今晚心情不错,没有过多计较。谁承想贺问洲玩游戏这块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开局疯狂带节奏,一下子就将局面搅乱了,好在程煜自刀极力保她,她才得以勉强苟活到了和贺问洲的决赛局。
“贺大佬,你要不要放放水?”眼见即将失败,舒怀瑾软着腔调企图让他心软。
贺问洲如今手上只剩三张底牌,舒怀瑾需要从其中抽出一张,而这三张中只有一张符合她的阵容。也就是说,她只有1/3的几率赢。
如何从三张牌中抽取自己要的那一张,需要考验双方的演技和对彼此的了解程度。
舒怀瑾的手放在了最左边的那张牌上,试探地唤他:“贺大佬,贺叔叔,问洲哥哥……”
她的声音越来越嗲,旁边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跟着神助攻:“贺先生,要不您让让舒小姐?女孩子大多都爱美,要是发布的丑照正巧被暗恋的人看见,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贺问洲才不信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恶魔会在意一张丑照。
他默不作声地抽出其中一张牌递给舒怀瑾,退让了半步,“如果舒小姐输了,可以不发朋友圈。”
“但前提是只能抽这张牌。”
考验信任度的时候到了。
贺问洲眉眼清俊温和,姿态依旧从容不迫,“选吗?”
舒怀瑾嘴上应下好,却在即将抽取卡牌的时,陡然换了位置,选取了他右手边的最后一张。
宝剑国王。
宣告着她的失败。
舒怀瑾一脸懊悔,不死心地从贺问洲手中抽出另外两张牌,喃喃:“你居然真的没骗我!”
程煜在一旁幸灾乐祸,“看来贺先生在小瑾这里的信任度为零。”
贺问洲没理会程煜的冷嘲热讽,轻斥舒怀瑾,“你这家伙怎么还倒打一耙,一直以来不都是你在骗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舒怀瑾认栽地从包里掏出眼线笔,递给贺问洲时,两人指腹不经意间相触,异样的电流沿着静脉一路窜进心口,撩起阵阵酥麻的痒意。
舒怀瑾小鹿砰砰乱跳,忍不住抬眸去瞧贺问洲。然而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Jessica和Chris两个率先出局的人已经开始互相忍着笑创作了。
程煜随手拿了一支马克笔,闭上眼睛,让舒怀瑾手下留情。舒怀瑾当然不会仁慈,拿着笔在少年俊秀的眉毛上面了两个小乌龟,将没能在贺问洲脸上实现的规划尽数展现。
程煜哀嚎着去卫生间照镜子时,舒怀瑾挪到了贺问洲身边。
他垂在半空中的手指修长好看,中指与无名指指腹间夹着一枚细狭的眼线笔,另一只手掌心朝上,示意她再过来点。得益于这张得天独厚的脸,以至于他做这种动作时非但不会让人觉得被轻视,反倒苏的要命。
舒怀瑾乖乖挪过去,将下巴搁在他的掌心,一双清凌如麋鹿般的眸子望着他。
少女下颔处的肌肤柔软细腻如绸缎一般,同他掌心的薄茧细细摩擦着。贺问洲不禁怀疑他掌心的茧是不是稍不注意便能磨伤她,本想抽回手,可是少女贴在他掌心的乖软模样,像极了一只聪明机灵的小狐狸,让他不由得生出几分不舍,哪怕这种乖不过是伪装的假象。
舒怀瑾这性子,谁要是让她吃了亏,扭头就能伸出爪子朝你狠狠挠出血痕来。
冰凉潮湿的笔触落至脸颊时,舒怀瑾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半寸。身为捕食者,面对猎物逃脱的本能反应让他下意识将手掌前移,虎口轻掐住舒怀瑾的下颔与脖颈交界处。
吹弹可破的肌肤同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毫无阻碍地相贴。
突如其来的轻窒感让舒怀瑾眼瞳微微张大,从贺问洲充斥侵略性的眼神对视的刹那,她的耳根旋即泛起丝丝缕缕的绯红色。
靠,这个男人的性张力为什么这么强。
贺问洲只觉那一瞬脑中的胀痛稍缓许多,然而下一秒便被难忍的躁意与不可言说的冲动覆盖。再开口时,声线带上了些哑意,指骨在舒怀瑾耳根背后轻蜷扣紧,“别乱动。”
“画了这么久,你到底要画多复杂的图案呀,就不能手下留情嘛……”
“愿赌服输。”贺问洲拿她之前说过的话来堵她的嘴,专心描磨着少女眉骨上方,“怎么,跟他们玩就是诚实守信的好孩子,跟我玩就可以随时反悔?”
舒怀瑾不说话了。
长睫止不住地颤,呼出的热气扑洒在贺问洲冷硬的面庞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以至于她能够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像是这个男人冷冰冰外表下难得的柔软。
她愈发好奇地盯着他的薄唇看,忍不住想,是不是真的像想象中一样好亲。
要是先前的惩罚规则没变的话,她大概早就如愿以偿亲到他了。
舒怀瑾在这里小鹿乱撞,程煜兴师问罪的指责声响彻包厢:“舒怀瑾,你在我脸上画的猪头和王八也太丑了吧?!”
他不说话还好,一出现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Jessica看见这张滑稽的脸忍不住爆笑,纷纷掏出手机拍照记录。
刚才还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舒怀瑾眼神飘忽游离,贺问洲心头莫名不爽,以指尖轻点她脸颊,“好了。”
Jessica看到舒怀瑾的脸,发出哇的夸张惊呼:“OMG!Youareadorable!(啊啊啊好可爱!!)”
“好像一只小猫。”Jessica眼里满是欣赏和羡慕。这是惩罚吗?分明就是奖励!
亚裔女孩的表达大部分比较浮夸,众人本以为是捧杀类的话,就连舒怀瑾也将信将疑的拿出镜子。只见自己的眉毛上方画了两个尖尖的猫耳朵,鼻子上点了一个圆点,嘴巴两侧各画了三条猫咪胡须,她只要需要稍稍鼓起嘴巴,胡须就会随之而动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萌系面妆。
先前贺问洲简单提过他是舒怀瑾的兄长,因此大家这会放开了打趣,调侃贺问洲宠舒怀瑾宠到没边。两位当事人一个没什么波澜,另一个则骄傲如布偶猫般抬起下巴,听到这句夸赞时的反应不一,却出奇地没有否定。
舒怀瑾回去后,趁着卸妆前,特意挑角度发了一张自拍照。
朋友圈很快集齐了一堆点赞。
发小们秒评论:[下午程煜发朋友圈的时候@你了,我还以为你赢了呢。不是这种中式卡牌游戏,你们两个输给外国人丢不丢脸?]
[谁画的呀?这么可爱(眼冒爱心)]
[画小猫图案的人居心叵测,该不会是暗恋你吧?小瑾你要小心了哟(斜眼笑)]
舒宴清毫不意外地在她的朋友圈底下巡逻:[别在外面待太久,早点回酒店休息]
舒怀瑾回复完朋友们的调侃,切回聊天框,随手拍了张照,发给她哥报备:[放心吧,早就安全到酒店啦,门已锁好,你妹妹要美美地敷个面膜睡美容觉了,勿扰]
她在窗台边坐了一会儿,给贺问洲打了个视频电话。
他没接。
半个小时之后,舒怀瑾洗完澡又打了一个电话,仍旧没有接。事不过三,她索性开启飞行模式,专注起了自己的事。余光落向自己的小提琴,想起今日表演后,所受到的那位小提琴大师的指点,不禁开始斟酌,到底要不要将这份天赋深入挖掘下去呢……
她现在属于重心不一,什么事情都想尝试的状态,这样度过大学四年也不是不行,只是没有清晰的规划,会给将来的人生增添许多不确定性。每个行业都只有中上层的人才能赚到钱,像她这种各方面都不精通的六边形混子,注定无法单靠自己支撑将来想要的生活。
舒怀瑾早在几年前便确定自己对经商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倒是能随时随地坑她哥,将来舒宴清要是一见钟情了谁,给她找了位嫂子,别说需要顾及嫂子的心情,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啃亲哥。
想到这里,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感慨怎么刚成年就要思考这种宏大的人生课题。
要不说深夜是最佳的emo时间呢,舒怀瑾熟练地勾选分组,发了条仅关系好的朋友可见的朋友圈。
[大家的嘴真严啊,怎么没人谈成人课题!!!好难!!]
大部分情况下情绪稳定,偶尔发疯是大学生的常态,大家见怪不怪,甚至还有跟在评论区一起吐槽论文和实验的。
舒怀瑾刷新了一下手机,收到了贺问洲弹出来的问号。
往上翻是两个未接来电。
她不明所以,也回了一个:[?]
紧接着一张截图甩了过来。
[Hudson:成人课题?]
对面显示了*好长一段的正在输入中,像是删删减减最后只发出了这么一句:[你年纪还小,最好不要尝偷尝禁果,等心智成熟后,遇到更多更优秀的人,再考虑这件事比较好]
舒怀瑾脑补了一下贺问洲在屏幕对面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愈发觉得有趣,干脆将错就错,就势和他展开话题。
[我觉得我的心智很成熟啊,只是想要找一个身体各方面契合的实验对象比较难]
——想找一把心仪的小提琴确实很难。
她一边敲字一边补充:[贺大佬,其实没有人比你更合适,要是你不介意的话,能教我吗?]
——万物皆可教。
消息发出去后,她完全能够想象此刻贺问洲太阳穴隐隐跳动的场景,忍不住激动地在床上打滚,有一种成功调戏了他的刺激感。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后,舒怀瑾冷静了不少。
他不会拉黑她吧?
这种类似于性骚扰的话,任谁看到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于是她给了一个折衷的过渡借口,以退为进。
[喂喂喂,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帮我参谋参谋嘛,比如觉得谁是合适的人选,我们正好一起讨论一下]
她将他放在了类比于闺蜜、兄长的可信任范畴里,正好弥补消除了玩游戏时和他产生的嫌隙。
舒怀瑾忍不住为自己的这套连招拍案叫绝。
几分钟后,她等来了贺问洲的回应。
[Hudson:首先排除程煜]
【作者有话说】
贺问洲:首先排除程煜,其次排除其他男人
第24章 暴雪夜
◎千年老狐狸乖乖上钩◎
[为什么要排除程煜?程煜简直就是完美搭子好吗!我说一他不说二,从来没扫过兴]
似是觉得文字说不清楚,舒怀瑾消息刚发出去,贺问洲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贺问洲开门见山地给出以下几个论点,并没有同她绕圈子,“他太幼稚了,不够稳重,行事也不妥帖,不适合你。”
舒怀瑾眨巴两下眼睛,含糊说:“其实我确实更喜欢比我年纪大的男生。”
话音刚落,不等贺问洲回答,她趴在床上给他继续下套,“你觉得比我大多少合适?”
前几日还信誓旦旦地说只喜欢他的小姑娘,心思变化骤快,转眼就将其他人纳入考虑之中,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贺问洲喉腔竟涌出一阵干涩,他极力将之压下去,维持着兄长滴水不漏的理性与客观。
“两三岁吧。”
他答得敷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舒怀瑾又怎会相信。
舒怀瑾仿佛没听出他言语中骤然落下的冷淡,在脑中筛选一阵过后,若有所思:“这么说的话,我们学校的学长貌似符合标准哎。”
须臾的沉默下暗流涌动。
贺问舟皱眉,故作镇定地问:“谁?”
舒怀瑾在心里默默对学生会长说了一句对不起,像是要故意勾起他回忆似的,哼了声。
“学生会主席,上次给你和我哥看过照片来着。长得斯文清秀,声音也挺好听的,他大我两届,已经保研清大了,超级厉害。”
京北这地方高校云集,大家保研、考研,必然是往更高的台阶走。用常人的眼光来看,江承影相当优秀,被大家私底下评为最受女生欢迎的男生之一,暗恋他的人不计其数。
拿他举例子也还算说得过去。
贺问洲意兴阑珊地听着,“家世、人品呢?”
“他好像是南方人,听说父母是南大的教授,应该算书香门第吧。”
关于江承影的八卦全是从室友那听来的,舒怀瑾对他本人了解不深。天之骄子嘛,骨子里总有几分高傲,当然不会和自己这种混子成为朋友。
最多就是在学生会联谊那次同他有过一面之缘。
再多的内容,舒怀瑾就算想编也编不出来。
“人品挺不错的,从不搞暧昧、不中央空调也不无缘无故吊着人。”舒怀瑾说,“上次外联部那造谣男搞小动作,故意让我们两个部门之间产生冲突,还是他协调解决的,处理方式公平公正,整个学生会都很服他。”
舒怀瑾细数着江承影的优点。
贺问洲反应始终冷淡,仿佛对她口中所描述的人并不感兴趣,舒怀瑾敏锐地察觉到他气压降低,愈发肆无忌惮地拱火,将江承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末了,她还要追问贺问洲的意见:“你觉得他怎么样?”
贺问洲给不出中肯的评价,“一般。”
舒怀瑾忍住笑意从床上坐起来,“你的回答怎么跟我哥一样,该不会是嫉妒人家年轻吧?”
“我嫉妒?”贺问洲冷讽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青春的确珍贵,但人尽皆有的东西,自然也会失去。”
不过是夸了一句人家年轻,他就这么大反应,火星子都快飞溅至她脸上了。
就装吧。
明明就是嫉妒人家嫉妒得要死,却还在死鸭子嘴硬。
玩弄高岭之花于股掌之中比想象中有趣多了,尤其是看着他一步步沉沦深陷而不自知。
舒怀瑾恍若未觉,继续同他犟嘴,“可年轻就是资本呀,拥有无尽可能。”
“回归正题,这个人也PASS。”贺问洲说。
按他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无情评价方式,这世上挑不出一个合适的。
舒怀瑾随口胡诌了另外几位,无一全入不了贺问洲的眼。
“你怎么比我哥还挑剔。”舒怀瑾小声吐槽,“难怪你俩能成为朋友。”
“依你俩的标准,我还是单身一辈子算了。”
同她掰扯了将近一个小时,贺问洲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劝慰她的说辞还是先前那套。什么建议她二十岁以后再谈恋爱,从朋友到恋人循序渐进,不要追求快餐式的爱情。
见他油盐不进,舒怀瑾打了个哈欠,“算了,下次再聊,我困了。”
贺问洲看了眼时间,本想同她说一句晚安,意识到自己屡次破戒后,一句话也没再多言-
或许是借用江承影当过挡箭牌的原因,回国后,这个名字出现地愈发频繁。
先是部长私底下找她谈话,询问梁邵有没有再来骚扰她,舒怀瑾起初还觉得疑惑,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副部长怎么会关心她的个人私事?后来才得知为了防止类似事件重演,学生会正在严查职权霸凌现象。对她的回访是经学生会主席授意后的例行询问。
有贺问洲从中铺垫,梁邵就算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不敢再有所动作。
因此舒怀瑾并不担心会遭受报复。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直到应团委老师要求,学院准备做一期优秀学生专访。例会上,大家各自争取任务,主要分为采访、稿件编辑、摄影及微信排版制作。舒怀瑾对各个任务都不感兴趣,想着等大家选完再选,结果一群人都想采访学生会主席,部长难以决策,干脆改成了抽签制。
“我靠,宣传部也也太吃香了吧!!居然还有能采访江承影的好事!”
江承影在学校的知名度太高,舒怀瑾抽到采访的消息不胫而走,刚回寝室就被几个室友围着,一个个地都想跟着她一起去。
采访前还得拟提问稿,交给部长及副部长审核,既要有正经问题,又要包含大家感兴趣的八卦隐私。
舒怀瑾光是想想都觉得头大,“你们想去就跟我一起呗,能多个人帮我录音做笔记,我高兴还来不及。”
郑意答应得爽快,“行啊,正好我还能去刷脸,增加下存在感。”
“人根本不吃官场上谄媚讨好的那套,你这纯粹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去看帅哥吧。”
“别别别,我可是纯粹的嗑颜党。”郑意及时撇清,她就是觉得舒怀瑾和江承影的颜值般配好嗑,巴不得按头安利。
女生寝室聊到这种话题总免不了笑着打趣几句,见舒怀瑾兴致缺缺,没再乱嗑。
在众人的叮嘱下,舒怀瑾的拖延症瞬间被治好,从大群里搜到江承影的联系方式,编辑了一段好友申请发过去。
拿他做了文章,再和本人接触时多少会有点心虚。她难得没敢直接开启对话,而是先翻了遍他的朋友圈。
江承影的朋友圈活人气息浓厚,有校园里蹭吃蹭喝的橘猫学长‘犯罪现场实录’,有夜爬华山看到的第一缕日出,也有攀登5300米海拔雪山的登顶记录以及参加竞赛、做福利院义工的分享。
舒怀瑾一路翻到底,最早的记录竟然追溯到了他的初中时期。
朋友圈从某些方面能够反映一个人的性格特征,大多数设置的都是仅三天可见、一个月,最多也就半年,全部可见的人寥寥无几,却大多坦诚无畏。
了解完采访对象的相关信息后,她编辑信息同他约时间:[江会长你好,我是宣传部的干事舒怀瑾,最近在做关于《优秀学生风采(十六期)》的采访,想请问下大概什么时候有时间呢?预计地点将在学院团委办公室]
对面很快回复:[这周六或者周末都可以]
敲定好时间后,舒怀瑾开始回顾往期的稿件参考,前期工作准备妥当后,提前一天发了word版提问稿给他。
江承影:[好的,我看一下,谢谢]
同他接触下来的印象还算不错,她发了个表情包过去,这才看到自己弧了她哥两天的消息。
家里准备了她喜欢吃的菜,让她这周回家。舒怀瑾不用想都知道,是家里两位中年人想她了,却又不好直接发消息询问,才让她哥充当传话筒。
想起最近忙完乐团的事又忙学校的事,已经很久没给舒父舒母打电话了,舒怀瑾晚上回了个视频电话过去,一阵甜言蜜语安抚过后,将两人哄得眉开眼笑。
“我这周回不来哎,要采访。”
舒父走的是无条件鼓励支持路线,眼尾纹慈和,“咱们宝贝女儿都当主持人了,真厉害。”
舒怀瑾不怎么愿意同他们交流太多的原因之一就是父母实在是太溺爱了,总能将她夸地脸红不好意思,哪怕她只是个打杂的,在他们眼里也是全面发展,是德智体美皆优的新型人才。
等舒怀瑾解释完,舒父免不了多问两句,“采访谁呀?学校领导吗?”
话语里带着长辈欲言又止的试探,“要是要是领导们不好说话,爸爸可以帮忙出面。”
“哎呀,我知道你们是一片好意,但我们学生工作真没你们想象地那么复杂,而且我采访的是学生会主席,不是领导啦。”
舒母紧接着又问,“是男孩子吗?”
“是。”舒怀瑾嘴巴巨甜,“人特别好,之前还帮过我,你们就放心吧。”
面对父母事无巨细的问题,舒怀瑾一字一句地应声。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她年纪还小,早恋容易被人骗。
舒怀瑾挑挑拣拣,故意隐藏了一部分内容。剩下的他们自然会找舒宴清沟通-
采访进行地非常顺利,结束后,舒怀瑾站起身,落落大方道:“江会长,今天谢谢你,配合我们部门做了这期采访。”
江辰影在在整个采访过程中不骄不躁,回答得流畅而真诚,且言之有物,大大降低了后期文字整理的难度。
他关掉刚跑完程序的电脑,对两人说:“正好到饭点了,我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舒怀瑾刚要拒绝,郑意用手肘悄悄怼她。她迅速调转口锋,笑语:“食堂的清炒牛肉味道还不错。”
江承影淡淡勾唇,“糖醋排骨也不错。”
郑意:“江会长,你和小瑾口味一样,她也喜欢偏甜口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三个人去点小炒菜时,他特意多加了一小份锅包肉。
舒怀瑾和郑意坐在桌子同侧,江承影在对面给两人倒水,绅士风度及细节堪称满分。三人一同在食堂被不少人撞见,以至于江承影刚到寝室就收获了室友们此起彼伏的调侃,连打游戏的人都取下了耳麦。
“承哥,今天怎么春风满面的?”
江承影刚放下包,下铺的室友接话:“总算要到人女孩子的微信了呗。”
“大一新生进校到现在都多久了?铺垫这么时间,承哥也是够腹黑的哈。”
“你们懂什么,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正在做数据分析的室友起哄,“好不容易碰到喜欢的女孩子,不得提前规划个半把年的。”
被揶揄的当事人神色从容,澄清道:“只是配合宣传部干事做采访而已,你们几个也太能脑补了。”
做了三年室友,对彼此早已万分熟悉,真话和假话一下就能听出来。
大家知晓分寸,哄笑过后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惟有江承影在夕阳的余晖中凝滞半晌,给置顶联系人发了条消息。
舒怀瑾刚到公寓,江承影的消息就弹了出来,问她有没有到寝室。她本能以为对方想看汇总的采访稿件,直言:[江会长,稿件我晚上整理好发你过目]
或许是她发的内容太过生硬,江承影回复:[不着急,等你有时间做完发过来就好,我相信你的业务能力]
[现在时间比较晚了,我担心你们两个女生在路上会发生意外,所以确认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只要不是催命让她干活,什么都好说。
舒怀瑾松了一口气。
同江承影聊完,她又迎来了室友群的连番八卦拷问。不知道郑意回去后跟她们说了什么,群里都在疯狂艾特她,问有没有后续进展。那激动的架势,差点让她以为是什么荧幕cp线下见面会。
让她没有想到的,消息还在发酵,滞后几日传到了舒宴清那。
舒宴清自从听说舒怀瑾要采访学生会长后,派人密切关注着她的行动轨迹。不查还好,一查倒把自己整郁闷了。亲妹妹恋爱的事即便只是捕风捉影,也足够令人百感交集。
偏偏周遭没有同他相似的妹控,舒宴清找不到人倾诉,只好约了好友贺问洲一同喝茶。
贺问洲见他眉宇间笼着倦意,慢条斯理搁下青瓷茶杯,“到底什么事让你愁成这个样子?火急火燎地把我叫出来,我人到了,你却一句话不说。”
舒宴清看向琳琅满目的甜口茶点,低叹了口气,“还不是家里那个混世小魔王。”
贺问洲劲瘦的手指顿了顿,语气不着痕迹,“又怎么困扰你了?”
舒宴清抿了口茶,“还记得上次我和你一起去接小瑾时,她在车上给我们看的学长照片吗?”
何止记得,简直记忆犹深。
前几天舒怀瑾还在他面前把人夸得天花乱坠,这几天骤然没了影,贺问洲只当她一时兴起,心思来得快散得也快。
他直起腰背,慢不做声地捻起一块桃花酥,“记得。”
舒宴清见他知道这号人物,忽然又有了倾诉的欲望。
“这男孩的大哥是岷江建业的创始人,两年前程老爷子的生辰贺宴上,带他出席过那么一回。小瑾也在,两人还说过话,不过当时我急着拉小瑾过去给程老祝寿,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大概那时候他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江承烨单枪匹马杀出来,野心极大,为了巩固利益不择手段。当然,在这大染缸里,没有谁敢标榜自己道德高尚。
贺问洲默了片刻,面色也跟着沉下来,“你担心江家意有所图?”
舒宴清摇头,“问题不止出在这。两年前小瑾还没成年,江承影那家伙就能盯上她,证明这人骨子里就不是什么清风霁月的好人,说难听点,觊觎未成年,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他骂得不留情面,言之凿凿地给对方扣上了混蛋的帽子。等火气往下降了点,才喝了一口热茶,询求贺问洲的建议,“你说这事儿要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干预?”
贺问洲揉了揉眉心,也觉得头疼:“慢慢劝吧,她这个年纪正是对恋爱和异性好奇的时候,你把她逼得越紧,她叛逆心反而越强。”
往常约贺问洲出来,无一例外全演变成了舒宴清的单方倾诉,从没得到过任何共鸣。今天贺问洲的反常令舒宴清不由得感到好奇,“听起来怎么有点像经验之谈?”
贺问洲敛着眸,眼前不由得浮现出舒怀瑾那张活泼灵动的脸。
垂首摩擦砂轮,点燃一支烟,淡淡吸了一口。
“亲戚家最近托了个小姑娘让我照顾,脾气大,难伺候得很。”
听贺问洲轻声慢语地说是小姑娘,舒宴清下意识以为是个八九岁的女孩,想到舒怀瑾八岁时的娇气捣蛋样,轻笑附和:“小姑娘都这样,你要是想哄她开心,必要的时候叫她公主,没准能少折腾你半宿。”
贺问洲衔着烟,深邃面容在星火中明明灭灭,像是听进去了,又好似没打算采纳。
舒宴清想起在餐厅偶遇有女人纠缠贺问洲的事,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上次家里人多,小瑾也在,我不方便问你。问洲,你这什么情况啊?”
贺问洲揿灭了烟,随口道:“桃花劫。”
舒宴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那孩子……?”
“没到那步,她演戏用力过猛。”贺问洲挺拔的侧影透着寒气,不愿意听到任何诋毁舒怀瑾的话,即便这乌龙是她自个作出来的。
他目光稍沉,算是解释:“别误会。”
“这倒是,你不像能做出这种荒唐事的人。”舒宴清说。
贺问洲一时无言。
他的确不会荒唐至此,但心思却也没多清白。
只能借君子论迹不论心来约束安慰自己罢了。
深夜的灯光延绵向前,临了夏,庭院里的木绣球盛放得如火如荼。一节修剪得修长嶙峋的枝桠伸出竹篱外,在贺问洲起身之际,摇曳着阻拦了他的去路。
舒宴清以为他走远,头也没抬,倏地感慨一句,“女孩的心还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比起入她眼的这些毛头没长齐的男孩,我宁愿她喜欢的是你。”
贺问洲脚步骤顿,在繁茂的清寂中徐徐转身,“宴清,你确定?”
舒宴清煞有介事地否认,只是笑意藏着些许看不透的真切,“我就随口一说,就算真是这样,按她那三分钟热度的脾性,新鲜两个月也就过去了,不会对你有所困扰。”
“嗯。”
贺问洲阔步离去。
他们两人交好多年,舒宴清的暗语自然不必过多解释。回到他在京北的住处后,贺问洲换上常服,站在楼上往下眺望,别墅院子里的鹅卵石已被佣人一颗颗仔细清洗干净,透亮圆润,远不及那场暴雪夜覆盖后的灰蒙。
他许久未曾回到别墅,管家轻扣响大门,恭声:“贺先生。”
“请进。”贺问洲道。
“张姨上个月在沙发底下找到了这个东西,拿不准是不是您的重要物件,”
管家掀开托盘上的绒布,赫然立着一枚与装修风格格格不入的卡皮巴拉摆件。要不是舒怀瑾当初刻意挑选了这么个丑到极致的小东西,恐怕佣人在打扫时就已经将它当成垃圾扔了,哪里还有被特意保存着送到他面前的机会。
“不是。”贺问洲的回复一向言简意赅。
他没给出明确的处理方式,管家顺势道:“那我明天让张姨拿去扔了?”
贺问洲许久没有回应,管家正欲离开,他蓦然启声:“算了,放这儿吧。”
棕褐色的小玩意放哪都十分显眼,贺问洲索性用领带将它浑身缠绕挡住,眼不见心不烦。
刚做完这一切,沉寂几天的聊天框发来了新消息,看那眼熟的头像就知道是舒怀瑾。
[戳一戳]
[贺大佬,上次我送你的卡皮巴拉挂件能还给我吗?]
贺问洲一时摸不清这家伙的想法,回了个问号。
[送出去的东西还想拿回去?]
隔了几秒,手机振动。
[其实我没那么抠门,可以拿其他东西和你换,喏,你看]
她发了几张图片过来,全是各种少女风的泡泡玛特。丑倒是不丑,就是依旧幼稚。跟她的卡皮巴拉没区别。
她还在打字解释,似是觉得难以启齿,删删减减了好半天。
[上次送你的卡比巴拉是隐藏款,我最近买了二十个都没抽到,实在是太难了55555]
贺问洲见她装了半天可怜,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一阵见血地问:[打算收回去送给谁?]
[江承影啊]
舒怀瑾倒是坦诚,做亏心事连眼都不眨,就这么理直气壮地将他的东西转送给别的男人。
贺问洲看清名字后,气笑了。
几个字掷得阴森冷郁。
[Hudson:早扔了]
五分钟后,屏幕对面的舒怀瑾心情同他完全相反,怡然自得地揣摩着贺问洲打字时的心境。刺激到这个地步,他总该急了吧?目的达成,舒怀瑾不疾不徐地收网。
[你家地址在哪,我来垃圾桶里捡]
但凡网速快点的,准能明白她的小算盘。贺问洲几乎不刷短视频,大概率听不出言外之意。果不其然,舒怀瑾等到了他的回复。
就一个字。
呵。
难以想象发出这个字的某人气成了什么样,舒怀瑾唇角弧度微勾。
什么千年老狐狸,不还是乖乖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
舒舒: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墨镜]
第25章 暴雪夜
◎“闭上眼睛。”◎
送出去的东西,当然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舒怀瑾的计划在于扰乱军心,只要贺问洲一天不发地址,她就能心安理得地躺平。看似毫无动作,实际上之前送出去的卡皮巴拉还在持续产生心锚效应,频繁加深他对她的印象。时间越长,心动的错觉也就越发明显。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她采访过江承影后,在学校里偶遇他的次数莫名增多。
好几次迎面相撞时,舒怀瑾正在低头玩手机,郑意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与此同时还不忘用手肘怼了怼舒怀瑾的肩。
舒怀瑾抬眸,朝他抿唇淡笑。
眼神对视时,依旧透着几分心虚。
“下次看见他的时候干脆装不认识好了,不然每次都尬笑着打招呼,感觉好别扭。”舒怀瑾咬着冰奶茶吸管,没好意思说是她编排本人的次数太多,总觉得什么时候会翻车。
郑意摇头啧声:“我也想装看不见,可是人家的视线就像是黏在你身上一样,想忽视都难。”
苏雨只不过错过了一个采访而已,却好像错过了八百年的火箭进程,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我靠,什么情况,我要听我要听。”
舒怀瑾蹙着眉,斩钉截铁地澄清:“就此打住啊,人家就是正常社交而已,我可不想被安上自作多情的帽子。”
“哪儿正常了?我们组织部跟他接触的机会非常多,但直到现在他都不记得我的名字,只知道我姓郑。”
女生的第六感向来很准,再加上江承影高岭之花的称号在学校挂了三年,至今没人打破,舒怀瑾刚和他接触没多久,就受到了这么多超出工作之外的照顾,闭着眼睛都能猜出这俩人绝对有戏。
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
目前来看,撮合这两人的事任重而道远。
苏雨听得津津有味,怂恿道:“小瑾,你最近好久没有提你的crush了,他就跟销声匿迹了一样,既然这样,不如换个目标,咱们中国女人绝不吊死在一棵树上。”
“那也不能这么快啊,至少得要个过渡期。”舒怀瑾说。
郑意:“人家失恋三天就能走出来开启新恋情,你跟你Crush才认识多久,一天足够了。”
舒怀瑾一早就知道室友们思想前卫,饶是如此,还是不免为之震惊。
“一天?还得是大城市机会多啊。”
三个女孩说说笑笑地从教学楼旁走过,对停靠在路旁的suv见怪不怪。舒怀瑾晃眼觉得那车型有些眼熟,不过现在国外车企大幅降价,撞款的概率极高,因此没太在意。
殊不知一窗之隔内,贺问洲神思凝重,素来高傲冷漠的脸上翻涌着情绪,周身气压低地连助理都不敢再开口。
舒怀瑾去食堂吃完饭,回寝室洗完澡,才看见贺问洲几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Hudson:我在你学校,下课后给我发消息(地址分享)]
他不会是来给她送卡皮巴拉的吧?
就算被她钓狠了点,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舒怀瑾拿起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面迟迟没有动静,她试探道:“贺大佬?”
“怎么不回消息?”
隔着屏幕传过来的男人声线低磁悦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气息比平时低,让舒怀瑾不由得幻视一只在草原上饥饿到极致的雄狮。危险指数绝对爆表。
室友们这会儿刚洗漱完在寝室,陡然听见陌生的男声,纷纷投来视线。
舒怀瑾示意大家别出声,关了免提,口吻如常:“我下课后就跟和室友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了,刚刚才洗完澡有空看手机,你有急事的话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发消息不一定能及时回复。”
贺问洲的嗓音透着薄淡的冷意,“是没看见,还是故意晾着不想回?”
这都被他猜出来了。
舒怀瑾靠坐在桌子上,手上闲不停地玩着床幔垂下来的流苏,嗓音掐得软糯,“你别冤枉我!我们大学生是很闲,但也没法保证每时每刻都住在手机上好吧。”
她顿了片刻,以退为进地柔声问:“你这会还在学校附近吗?”
大学禁烟,贺问洲倚在南门外的空地抽了几支,指腹间刚燃尽最后一支。即便如此,杂乱的心绪仍旧难以平静。
自从遇见舒怀瑾以后,秩序颠倒,反常占据生活的主场,成了常态,让他变得兄长不像兄长,朋友不像朋友,凭空占据着无关紧要到随时能被替代的身份。
人小姑娘就是玩玩而已,一时兴起的玩笑话,他怎么就当了真?
贺问洲自嘲地短嗤一声,压住浮出的冷淡戾气。
良久,才平声道:“不在。”
他那边静悄悄的,不像是已经离开了的样子。舒怀瑾听出了端倪,“我不信,你肯定还在。”
“你说是就是吧。”贺问洲难得没有否认。
舒怀瑾默了几秒,杏眸微弯,“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去学校里溜达一圈就知道了。”
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放了贺问洲的鸽子,虽然问题不全在她这,但贺问洲这会心情好不到哪去完全在情理之中。
想不到他竟然吃激将法这套,温沉开口问:“大半夜的你溜达什么?”
舒怀瑾胡乱擦完发尾往下滴落的水珠,从衣柜里拿出件外套披上,“我有小电驴,10分钟不到就溜达完了。”
“行。”贺问洲到底还是担心她的安全,妥协道:“我还在。”
什么嘛。电话里装清高,现实里却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等了她三个小时。
也就贺问洲才沉得住气。换了跟她同龄的男生,没准已经气到拉黑她了。
她发起了位置共享,“等我几分钟啊,我马上来。”
不等贺问洲回应,她挂断电话,室友见她行止急促,叫住她:“小瑾,马上要熄灯了,你现在出去待会儿还回得来吗?”
舒怀瑾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应该不回来了,明天早八你门帮我带下书,谢啦,老规矩,我带早饭。”
郑意下意识蹙眉,给她的crush在心里扣了十分。“这么晚了还把你约出去,安得是什么心思?要我说,你干脆别去。”
换作别人舒怀瑾当然不会去,但这是古板禁欲的贺问洲,就算她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只会冷着脸轻斥她将衣服穿好。他在她的学校附近等了整整三个小时,她要是不去围观他的破防瞬间,她就不叫舒怀瑾。
细节不便明说,舒怀瑾同室友们做了安全保证后,一阵风似地溜走了。
刚走出寝室楼下没几步,贺问洲打来了电话,“夜里路况差,你别骑车了,我过来接你。”
舒怀瑾一边晃悠着小电驴的钥匙串,一边饶有兴致地同他拉扯,“你别太小看大学生的记忆力!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块石砖是地雷,哪条路有坑,骑个小电驴而已,轻松拿下。”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贺问洲已熟练地将车辆往她共享的地址开过来。
舒怀瑾还记得上次深夜上豪车被造谣的教训,挑了个光线昏暗的地方等。好在贺问洲这次开的车足够低调,在学校里没有引起轰动。
车上就他一个人,副驾驶座位赫然放着她曾经送出去的卡皮巴拉摆件。
舒怀瑾拿起来,抬眸看向他在黑暗中半明半暗的轮廓,惊讶道:“你跑这一趟不会是专门为了给我送卡皮巴拉吧?!”
贺问洲浓密的乌眉轻蹙,没有正面回答,“舒小姐,验验货,看看是不是你的东西。”
舒怀瑾故意鹦鹉学舌:“舒小姐。”
“四天不见,我又变成舒小姐了。”
贺问洲今夜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舒怀瑾对上他的目光,心跳不知为何滞了半晌。
他这个眼神看起来好凶。
逗趣的话就这么卡在喉中,舒怀瑾咽了下嗓,临时撤回一句言论。
少女素净的脸上倒映着路灯洒下的昏黄暗影,或许是因为跑得极,脸颊粉扑扑的,一双扑闪的大眼睛让她莫名看起来有点呆。
贺问洲神色不自觉地柔软几分,“那我该叫你什么?跟着舒宴清叫你小瑾?”
“家里人才叫我小瑾。”舒怀瑾说,“朋友们一般叫我舒舒。”
“不过你跟他们不一样,所以不能随着她们叫。”
她往驾驶位靠近了些,烟草气息更浓了些,不知道他的烟丝是不是特制的,带着淡淡的茶香,闻起来有种安神的感觉。
舒怀瑾还挺喜欢的,忍不住倾身靠过去。
意图十分明显,自然逃不过贺问洲的视线。他不过微微侧身,舒怀瑾就像老鼠遇见猫,登时不敢再有小动作,老老实实挺直脊背。
贺问洲对她的容忍度很高,见她停了下来,没有启声制止*。
“你以后叫我舒小公主吧。”
“……”
果然,她嘴里吐不出什么正常词汇。贺问洲后知后觉地上了鬼马少女的当。疲倦地揉着胀痛的眉心,低低淡淡地嗤:“你想了半天就想出了这么个称呼?”
“很顺口啊。”舒怀瑾将厚颜无耻发挥到极致,“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的话,叫我舒小公主,或者公主也行。”
她现学现用,模仿他的语气,压低了声:“公主,请上车。”
舒怀瑾的音色偏轻快,刻意压低嗓音模仿浑厚的男音时,莫名喜感,像是动画片里的才会出现的搞笑配音。
她就像一个包裹着多层外皮的白洋葱,每当贺问洲以为她的古灵精怪达到极限时,她就开始撕开下一层皮,带来层出不穷的惊喜。
贺问洲险些被她逗笑,好在他阅历够深,长年累月的表情管理作用下,仅提了下唇。
“请下车。”他曲指轻扣了下舒怀瑾的额头,“公主。”
“痛痛痛!”舒怀瑾眯起一只眼睛,做势要躲开,那演技假到不能再假。
不过如愿听到他叫自己公主,舒怀瑾心头狠狠暗爽了一把,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忽视前半句。
贺问洲在一旁看着她演,先前堪堪擦到她发丝间的指腹浮出凉意。他捻了下,湿的。
“头发还湿着就往外跑,不怕生病?”
先前还端着一副纵容宠溺姿态看她闹的男人,故作冷漠地压低了声。
舒怀瑾受不了这种先甜后苦的滋味,意犹未尽地缩着肩,无辜道:“接到你电话我就下来了呀。你又没问我有没有吹头发,要是我主动提出来,你肯定会觉得我在拖延时间,故意放你鸽子,以后都不理我了怎么办?这么亏的买卖我才不做呢。”
她说得理直气壮,将责任全都推给了贺问洲。
仿佛大晚上折腾的罪魁祸首是他才对。
贺问洲分明看穿了她拙劣的把戏,却还是心甘情愿地上了钩,将这盆脏水揽下。
“赶紧回去把头发吹干。”
舒怀瑾不肯,小声埋怨:“你的语气好像上级命令下级,我不喜欢。”
心软是他在她面前暴露出的最大弱点。小姑娘精明得很,专挑着那个点往里扎刀子。最近京北的天气逐渐回暖,夜里降了温,仍旧有些凉意。更何况她连发尾都是湿的,真要继续耽误下去,感冒不过是迟早的事。
“听话。”贺问洲声音放轻了些。
舒怀瑾把玩着丑萌的卡皮巴拉,像只娇贵的黑天鹅一样扬起下巴,摆明了要跟他叫板。
她轻哼一声,没说话。
贺问洲被她拿捏得彻底,轻叹了口气,清磁的嗓音透着罕见的温柔,“东西给你送到了,剩下的明天早说,先回寝室。”
舒怀瑾按耐住笑意,手把手地教他,“差了个开头的称谓,你得说,公主,请——”
“公主。”贺问洲迅速揭过,“赶紧回去了。”
她这才满意,余光瞥向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见已经过了宿舍楼门禁时间,才慢悠悠下车。“谢谢贺大佬,下次我请你吃饭。”
难得见小姑娘这么有礼貌,却是急着和他划清界限,贺问洲一时神色晦涩难辨。
他没急着驱车离开,得看到她进了大楼才能放心。
几分钟后,本该进宿舍的人小跑着再度出现在眼前,贺问洲沉寂的心短暂地悸动了瞬。
“怎么又回来了?”
舒怀瑾:“过了门禁时间,宿舍大门锁了。”
贺问洲:“我跟你们宿管老师说一声,让她开个便门放你进去。”
“别。”舒怀瑾顾左而言右,“宿管阿姨已经睡了,再去打扰别人休息不好。而且她脾气特别差,大家宁愿在外面住酒店也不愿意让她开门。”
既已成定局,贺问洲没说什么,利落给她拉开车门,将车内温度调高了些。
好在她还有间公寓能住,离这也不远。
他环视车内,的确没什么能给她擦拭头发的东西。
舒怀瑾似乎看出他的意图,捂着脸打了个喷嚏,含糊说,“刚才跑得快没觉得,现在好像确实有点冷。贺大佬,你这里有没有可以能给我擦头发的?”
贺问洲调转车头方向,见她冷成这样,喉咙发紧。
“没有,我开快点送你回公寓。”
他在认真考虑解决方案,殊不知舒怀瑾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她眨了一下眼,欲言又止道:“贺大佬可不可以借你的西装外套用啊?”
舒怀瑾话音刚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可怜得像只湿漉漉的落水狗。
这种时候即便知道小狐狸是装的,也没有心思校验其真假。贺问洲从善如流地解开外套,递过去。
舒怀瑾摩挲着西服的布料,硬挺笔直,大概率根本就不吸水。
她没擦,眼巴巴地看向贺问洲。
贺问洲被她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得心头焦躁,耐着性子问:“嗯?”
“我觉得西服外套没有衬衣能吸水,要不你把衬衣给我吧。”
“……”
某人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贺问洲沉下脸色,唤她全名。
“舒怀瑾。”
他还未发作,她倒先委屈起来,努着嘴,“不愿意就算了,大不了就是感冒嘛,反正一年到头总要生几次病,没关系的。”
小狐狸招数稀奇古怪,将自己放到弱势地位,反复磋磨他的耐性,他只能将底线一退再退,任由她把着缰绳,心甘情愿地迁就她。
就她这驯男人的本事,想追谁拿不下来。
贺问洲觉得自己很可笑,却也仅限于停留在知道自己可笑但无力抽身的层面。
总不能大半夜真将人丢在半路上。
就当是最后一次。
他如此宽慰自己。
今夜过后,她的目光便不会再停留于自己身上。
贺问洲冷静地自上而下解开衬衣纽扣,见她一瞬不瞬锁紧自己的喉结,被她注视的那处凸棱感受到了被太阳炙烤般的灼意。
他滚了下喉结,声线带着哑重,“闭上眼睛。”
好涩……好欲。
不论是那双过分修长劲瘦的手,还是轮廓锋挺的侧颜,无一不在散发浓烈的荷尔蒙张力。
要不是偷看被抓了现形,她甚至想手机偷拍。
“噢。”舒怀瑾嘴上乖甜,阖上双眸后,悄悄半睁开一只眼睛。
贺问洲动作迅速,披上外套隔绝了她的视线。不过舒怀瑾还是发现了惊喜——他的腹肌是整整八块。
据说腹肌的块数是由基因决定的,主要看腹直肌上的键划数量。有的人是六块,有的人是八块。
跟开盲盒一样。
舒怀瑾开到了隐藏款。
“先把发根擦干。”贺问洲提醒,“最后才擦发尾。座椅加热给你打开了。”
养女儿也不见得有这么费劲。
衬衣残留着他的体温,舒怀瑾指尖触及时,绕是她脸皮再厚,也不由得染上漫天绯色。
从学校宿舍到公寓的距离并不远,舒怀瑾安静地擦着头发,一想到刚才的提议成了真,心头的小鹿就撞得厉害。
她发现自己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喜欢他说话时的语气,也喜欢他永远干燥温暖的手掌-
贺问洲将她送到公寓门口便离开了。
连客厅都没踏入。
像是在避嫌。
舒怀瑾将她的衬衣丢进洗衣机里,仔仔细细地洗干净后叠好。衬衣的味道从他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辙,而她用的洗发水则是与之截然不同的薰衣草香气,两者混杂后的味道竟意外香甜。
她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香味。
送出去的卡皮巴拉要回来后,下一步的计划她还没有想好。
不过她倒是发现了有人在偷偷跟踪她。
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侦探团队,相机镜头用的都是顶好的长焦。行动轨迹十分隐秘。圈子里资产难以分割的富太太常用此手段来调查丈夫婚内出轨的证据,以便后续打离婚官司。
能用这种办法的,不是程煜就是舒宴清。
[我嘞个清汤大老爷,冤枉啊!!!我怎么可能派人跟踪你?]
很好,程煜这喊冤的架势百分百排除了嫌疑,剩下的就只有舒宴清了。
舒怀瑾琢磨了好几天,改为从贺问洲这试探:[你不会把我跟你讨论江承影的事告诉我哥了吧?他竟然派人跟踪我!好过分!]
贺问洲直到晚上才回她的消息。
只字未提衬衣的事。
[我没告诉他]
好谨慎的回答。
从他这里套不出消息,舒怀瑾决定以毒攻毒,自个找了个私家侦探团队调查。她就想看看舒宴清在搞什么小动作,没想到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舒宴清调查过江承影,借着这条暗线顺藤摸瓜,她发现了江承影与自己之前的渊源。
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不是纯纯给她助攻吗?
舒怀瑾的行动力堪称满分,从部长那儿打听到江承影的爱好后,翻出了屏蔽许久的话剧社团Q群,瞄准了最近的一次活动,在群投票中报了名。
江承影在学校里向来受欢迎,部长以为她打听这些是为了制造偶遇机会,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偷偷向她透露。
“他总共报了两个社团,还有一个是建筑学院的BIM社团,做施工建模用的。我听他室友说,话剧社他去的很少,从大一到大三好像只去过一次,倒是BIM社团经常去。你当心跑空啊。”
她没猜错的话,越是难得见到江承影的地方,才越容易制造‘偶然’。
话剧社的活动在周六举办,经费有限,桌子上摆了些物美价廉的小零食,每个人手里都分了一段A4纸的台词。
舒怀瑾挑了个角落坐下,身后传来熟悉的清冷嗓音。
“舒怀瑾?”
江承影身姿清隽,斯文的脸上笑容淡淡,“这么巧。”
“介意我在这儿坐下吗?”他指着她身旁的空位,一双清亮的瞳眸犹如飞花碎玉。
舒怀瑾拉开座椅,丝毫不觉拘谨,“本来就是给你留的。”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坦诚,没有心思同人周旋时,从不拖泥带水,径直拆穿了他精心构造的巧合。
江承影愣了片刻,旋即恢复如常神色,双腿从容地往前伸,在她身侧落座。
“看来今天是反客为主的‘请君入瓮’。”
平心而论,要是不分先来后到,舒怀瑾一定会为他这份不骄不躁的淡然所吸引。可惜珠玉在前,而后遇到的人再惊艳,也不过只是出于点到即止的欣赏。
“江会长这么聪明,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舒怀瑾说,“我想请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第26章 暴雪夜
◎“你的反应好明显啊,贺叔叔。”◎
舒怀瑾这招将计就计的关键之处在于舒宴清。
假装毫无察觉地让私家侦探拍下照片,等到舒宴清问起来时,她再透露一小部分,经过她哥添油加醋的加工,她就不信贺问洲还能稳坐高台。
她向江承影提出的要求很简单。
一起逛街、看电影、参观画展,在美食街和景点吃吃喝喝,每一件事几乎都属于情侣必做清单。
跟懂分寸的人合作相当愉快,即便舒怀瑾没有告知他这样做的动机,江承影也没有过多询问。答应她的请求后,两个人在校园里偶尔碰面时,舒怀瑾会咧着笑主动同他聊上几句,江承影则会抛下室友,同她步行一段距离。在周遭朋友们的视角看来,两人之间暧昧暗流纷涌。
两当事人不否认、也不承认,渐渐的,大家开始当着两人的面打趣。
演戏逼真至此,足以骗过众人。
这些不同场景、时段的照片印洗成叠送到舒宴清手上的当天,舒怀瑾就收到了她哥委婉提出要带她逛街的消息。舒宴清怕她觉得突兀,煞有介事地铺垫了几段话,舒怀瑾看他东拉西扯,莫名体会到了反派看着主角表演的爽感。
临时充当ATM机的舒宴清给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入后备箱,见她对着屏幕笑得一脸花痴,眉心压低了些。
“最近谈恋爱了?”
听见他的声音,舒怀瑾立即摁灭手机,拿出粉扑补妆,漫不经心地说,“还没有,不过快了。”
舒宴清:“同校的?”
她别过头,故作玄虚,“暂时保密不告诉你。”
舒宴清哽了一下,“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追贺问洲?”
“问这么多。”舒怀瑾侧目,眼里满是警惕,反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你派人跟踪我?”
她脑子转得飞快,舒宴清怕她看出端倪,清了下嗓。
“我随口问问而已。就你那三分钟热度,要能坚持到现在,恐怕称得上世界八大奇迹之一。”
确实是奇迹,不过人家不领情,她也没那么多耐心,只有转变策略刺激他一把。
舒怀瑾眨了眨眼,啪地一声合上化妆镜,“先说好,我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你不准问东问西,也不准偷偷调查我。至于谈恋爱的事嘛,你放心,等他成为我男朋友后,我肯定第一个告诉你。”
至于优先知情权保留多久,全靠她说了算。
舒宴清皱眉:“怎么不在暧昧期把人带过来,让我帮你把关?要是碰到别有用心接近你的人——”
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后悔都没地哭去。”
这两句话算是警告和暗示,可惜舒怀瑾听不下去他的唠叨,让司机帮忙将她今日的坑哥战果提上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每次都是这样,稍微多说几句,舒怀瑾就会嫌他啰嗦。
舒宴清也不想说废话,谁叫舒怀瑾是他看着长大的,总不能放任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撞了南墙才回头,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身为兄长,光是想到这个场面都觉得难受。
为了保护性子单纯的妹妹,左思右想之下,舒宴清还是找到了贺问洲。
拜舒怀瑾所赐,两位好友最近的聊天话题全部围绕着她展开。
纸质密封袋里装着一叠私家侦探偷拍的照片。
从在校园里并肩散步、到一起出现在电影院,同框的画面青春气息浓厚,跟拍情侣写真似的。
拍摄水平不错,将少男少女间紧挨着却始终不敢牵手的青涩懵懂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私家侦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拍cp的狗仔出身。
舒宴清将照片摊开,看向神情淡漠的贺问洲,表明来意,“问洲,今天找你来还是为了我妹妹的事。有些话我说她可能不会听,所以想麻烦你……”
贺问洲目光稍抬,“她连亲哥的话都不听,我去说难道就有用了?”
有些话从未摆在明面上讲,舒宴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以他妹妹的本事,没办法对贺问洲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眼下情况不同,以至于他不得不同好友统一战线。
“之前她去伦敦那回,虽说最后是程家小公子跟着一起回来的,但前几日都是你一直在照看着她,对不对?”
贺问洲眼皮略掀,“受人所托。”
“这事后来我爸妈提过。”舒宴清略表歉意,“小瑾从小被家里人宠着,做事毫无章法,几个月前就给我说对你有意思。我当时劝过她,不知道她后面有没有来叨扰你?”
静可落针的氛围持续几秒,贺问洲看似平静的面孔下早已翻江倒海。
的确是浸在爱里长大的小姑娘,热烈而真诚,搅乱他的心湖后,转眼就能毫不犹豫地离开,速度快到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距离她向他索要贴身衬衣擦湿发不足一个星期,她就已经快要拿下新目标。
真是好样的。
贺问洲指骨收紧,沉声淡淡答:“有过。”
舒宴清:“你放心,她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这对你来说算是好事。我估计她对江承影的兴趣也持续不了多久,你帮我劝导几句,她应该很快就能走出来。”
后面舒宴清说了什么,贺问洲一个字没听进去,只面无表情地将事情应承下来。
他知行不一,连自己都没办法理清复杂的思绪,怎么端得住过来人的姿态去引导。
贺问洲烦躁不已,本不想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照常出差、实地巡查工厂,将自己忙得双脚不沾地,一刻也无法停歇。即便如此,舒怀瑾三个字还是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情绪。
“明天下午14:00和京产科技的杜总有场线上会议,另外旭发并购的方案需要您过目。城肃项目的第二批货正在办验收手续,但第一批的云端数据处理总是报错,售后反应说AI计算模型的逻辑问题,目前生产环节由工程师介入控制,尚未对生产造成太大影响,城肃的高层希望和您能够约个时间交流下,否则可能影响后面几批的进度款。”
喻尧汇报完最近的工作,翻到最后一页时,停顿片刻,并未急着离开。
贺问洲扣上桌面的万宝龙钢笔,将签好字的文件递过去,头也没抬,“有话就说。”
“有位自称是京北剧院的负责人宋先生发了几次函件,询问您的投资意向。”喻尧能够明显感知到老板近日的低气压变化,因此提及舒怀瑾时,格外谨慎,生怕不小心点燃了怒火,“貌似是魏小姐引荐的。”
见贺问洲面色毫无波澜,似是根本记不起这号人物,喻尧提示。
“魏小姐和舒小姐同属于京北剧院下的不同团队,两人之间有些过节。我听说……”
“在我面前学会卖关子了?”
贺问洲稍一沉声,喻尧便会意解释:“听说魏小姐经常给舒小姐她们乐团使绊子。有次舒小姐的上台表演,裙子被人剪烂,差点耽误了开场时间,最后是舒小姐的师姐揽了下来。”
她同人不对付的事,贺问洲听她提过一嘴,现在倒是理清楚了。难怪上次在伦敦的时候,她一副没心没肺的开心样,还帮人搬行李。
想想也是,她那么机灵,怎么可能看不清人心好坏。
“给剧院的投资你来谈。”贺问洲言简意赅,“有什么意外情况及时通知我。”
喻尧在察言观色方面情商极高,揣摩出了贺问洲不愿提及的部分,很快联系上了剧院的负责人。
京北剧院准备在全球办一场巡回演出,资金缺口就这样被贺问洲雪中送炭般补上,八卦很快从各个团私底下的群里传开,舒怀瑾是最后知道的。
自从她当着众人的面喊了贺问洲叔叔以后,大家或多或少知晓点两人的关系。
“听说这次是由贺先生的助理代劳,初投资三千万,第一场巡演在拉斯维加斯试水。”
“全球巡演,三千万做不了几个站吧?”
“拜托!大佬是投资,又不是做慈善,肯定要看下项目的盈利能力再决定后续计划啊。”
“贺先生投资……不是因为那个谁?”凑在一团讨论的人含糊带过名字,“花这么多钱,不捧吗?”
“这又不是娱乐圈,水平不够,硬捧也火不了。最主要的是,我感觉贺先生好像还没到想捧她的地步。”
八卦的声音在舒怀瑾的轻咳声中骤止,众人各自找裙子、做妆发,很快一哄而散。
舒怀瑾进了化妆间,梁莹紧随其后。
大家跑得比兔子还快,擦身而过时,不乏有好奇的目光往舒怀瑾身上扫。
“长得确实很漂亮……”
面对无恶意的讨论,舒怀瑾没有特别的反应。她俯身依次检查琴弓和松香、肩托、弱音器等。昨天调音师校准了琴弦音色,她们还录制了几段视频,但每次上场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会例行试拉音阶和琶音。
化妆间里,轻缓断续的跳弓声不时响起,氛围一瞬稀松冷清许多。
“听说贺先生今晚会出席,她们全跟疯魔了一样,成天讨论这些有的没的。小瑾,她们说的话你当耳旁风听听得了,别被影响心态。”梁莹一笔带过,话题转到演出上,“今天主场在舞蹈团那,咱们配合好《图兰朵》的五重奏部分就行。”
舒怀瑾挽唇,“放心吧师姐。以后还得去更高更大的舞台,我才不会在乎这些。”
“那就好。”梁莹说。
贺问洲的动作不声不响,花了一大笔钱,却没落到实处。真要按他这种温吞的法子,她们俩八百年都凑不到一起。难怪从未有人摘取过这朵高岭之花,反应和回应实在是太隐晦迟钝了。舒怀瑾才不吃他那套含蓄隐晦的表达。
要吃醋就光明正大地吃呗,最好撕碎绅士儒雅的外衣,红着眼逼问她到底爱谁……
舒怀瑾收回思绪,拿着今晚的剧目同指挥手过了遍,彩排完毕后。思忖一阵,给江承影发了个定位。
[江会长,待会能过来配合我演一场戏吗?]
江承影:[具体时间?]
舒怀瑾:[现在]
看到对面发送的好字,舒怀瑾放下心来,开始琢磨待会的配合方式。
或许是上次在伦敦错过了她的演出,心有歉疚,贺问洲这次时间掐得很准,抵达观众席时,《天鹅湖》芭蕾舞剧表演至尾声,下一场便是她参演的剧目《图兰朵》。
贺问洲每次出席必然兴师动众,加上他现在是惹不起的大金主,剧院高层恭谨地请他入座最佳观赏位。贺问洲淡淡颔首,依旧是那副疏冷的样子,舒怀瑾偷瞄了几眼,还没同贺问洲对上视线,梁莹便催着她去后台准备。
她将手机锁进个人储物柜前,弹出来了一条消息。
[Hudson:散场后等我]
没头没尾的,留她做什么也不说。舒怀瑾脑补了一场他嫉妒发疯的戏码,耳廓泛红,跟他说了个房间号。那个房间算是化妆间和衣帽间共用,大部分情况下用不着,因此极少有人会往那边走,正好适合她给贺问洲下猛料。
整个舞台搭建成了圆月的形状,乐团在下沉式的舞池中央,芭蕾舞演员们则在光线更为柔和的地方,灯光如流淌的银河般,随着跃动缓缓流向舞池。
明暗界限区分出主次,演出的整体效果非常精彩,台下掌声不断。
谢幕之际,中央的舞池台子缓缓上升,众人在指挥师的带领下,舒怀瑾对上贺问洲的目光,结束后,找了个借口溜去约定好的房间。他长身玉立站在门外,依旧是那副温淡的绅士皮囊,眼神却透着难以琢磨的危险性。
“贺大佬找我有什么事?”她直接无视他周身的低压,用钥匙开了锁,“外面人多眼杂,先进去再说吧。”
贺问洲本能地认为房间里上身接待室或是会议室,进了门环视一圈,才发现是杂物间。
“事情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他本想找个地方坐下,可这里到处摆着不同尺码的高跟鞋,洁癖让他不由得皱起眉,“你待会有时间没?换个适合谈事的地方。”
“我待会还有约呢,只能请贺大佬先将就下。”舒怀瑾对着镜子卸了口红和假睫毛,顺便脱下吊带裙外的流苏披肩。《图兰朵》中式元素丰富,先前在舞台上时,光线昏暗,贺问洲还以为她穿的是旗袍。
没了流苏做视线遮挡,大片光洁的肌肤暴露在视线之下。
少女平直的肩颈同腰线一览无余,犹如月光下绽放的清荷,妩媚灵动。
贺问洲神思凝得更重,背过身去。
一阵香风席来,舒怀瑾凑到他面前,眼睑下那片蓝珠光亮色细闪着,“而且,这地方哪里不适合谈正事了?”
杂乱的储物间代表着荒谬无序,藏于华丽奢靡的楼道之中,好比端庄之下的妩媚,古板背后的浮浪,皆属于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在诸多充斥着艺术气息的电影创作里,背德相爱的男女主角总会因为各种偶然困囿其中。
在无人知晓的黑暗地界,打破疏离克制的规则,忘情拥抱、接吻,乃至做.爱。
这里的氛围自带禁忌感。
她知道贺问洲在害怕什么,却偏要逼他想入非非。
“江承影不是好人。”贺问洲别开视线,后退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想谈恋爱,至少应该经过精挑细选。”
“我知道啊,毕竟人无完人,我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
“更何况爱情本就不是完全纯粹的,相亲看的还是彼此的条件呢,资源互换在我们这个圈子很正常。”
“这不一样。”贺问洲拧眉。
舒怀瑾朝他步步逼近,直到贺问洲的背部撞上木制衣柜,发出沉重的闷响声,连带着木地板也发出岁月磋磨的震动。
她眼里泛着湿润的水雾,淡粉的唇快要靠近他的下颔,眼里依旧澄澈,话语里却好似诱人沉沦的魅魔。
“贺叔叔想说什么?劝我远离他,对么?”
少女呼出的气息喷薄在贺问洲的喉结上,带着难耐的痒意,如同一尾柔软蓬松的狐狸毛,让他不由得上下滚动喉结。贺问洲何时经历过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可他做不到舒怀瑾的离经叛道,仍需供奉礼法准则。
贺问洲嗓音染上不可控的哑意,仍旧维持着云淡风轻的镇定。
“对。他不适合你。”
“程煜不适合我,江承影也不适合我。貌似在你心底,没有人适合。”舒怀瑾的鼻息沿着他的下颔线蜿蜒,自锁骨一路窜至心口,勾起身体的反应,一切来得如此措不及防,像她无法预测的每一步。
舒怀瑾短浅的甲缘松握住他的领带,眼尾轻垂,好似在随意玩弄着一件不足为道的布料。
她稍稍使力,拽着往前,笑容透着些许恶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只有你适合?”
“舒怀瑾。”贺问洲垂眸睨着她的眼睛,比头痛更难忍的,是她此刻蓄意挑逗的靠近。他也是男人,生理和心理都无比正常的男人,就算思想能够束缚,身体的汹涌反应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他神情严肃地告诫,“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
舒怀瑾轻哼了声,表示知道了。可她的表情却写满了不屑。
她蓦然松了手,将被她弄乱的领带随意用领夹固定,“贺问洲,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贺问洲喉中艰涩,理智胜过心悸,“我们相差十一岁。”
等她二十二岁毕业之际,他已三十三岁,即便克服阻力相守半生,十一年的差距也注定无法共白头。他不在的那十一年,凭空多出的整整十一年,仅余她一人,要如何度过?
余光不经意间向下瞥,舒怀瑾还未看清全貌,贺问洲便上前半步,捂住了她的眼睛。男人宽厚的掌心炙热干燥,烫得她眼皮止不住地颤。
他能够阻止她冒犯的视线向下扫视,却堵不住她的唇。
舒怀瑾嬉笑着拆穿他:“我只是随便撩了一下,甚至没有碰到你。你的反应好明显啊,贺叔叔。”
贺问洲额间青筋毕露,太阳穴突突跳动,然而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戾声警告:“不要再说了。”
“看到照片的时候,你其实嫉妒得快要发疯。”舒怀瑾非但没停,反而变本加厉地剖析着他,让横亘在彼此间的伪装变成一触即破的泡沫。
她唇瓣翕张,一字一句,将他罪恶的心脏划开。
里边是他一览无余的邪念、妒忌与愤怒。
“我差点和程煜亲上的时候,你的眼神就已经暴露了。”舒怀瑾还在往外投掷箭矢。
贺问洲终于忍无可忍,捏住她的下巴,事情已然发展至这个局面,他却仍旧舍不得伤她。
舒怀瑾趁机挣脱他的桎梏,“承认一开始就对我动心,对你而言,比承认你硬——”
眼见着她说的话越来越大胆,贺问洲心脏惊跳,恨不得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唇。他蓦然扣住她的腰身,欺身向前。
锋利温淡的俊颜一瞬迫近,贺问洲昔日冷静的深眸中欲色与复杂交织,舒怀瑾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
他该不会想用唇来堵她的话吧?
不开窍的时候怎么撩都没反应,激将法甫一用上,如同压到极限的弹簧释放,其排山倒海之力分外猛烈。
靠,好刺激。
千钧一发之际,敲门声骤响,江承影清冷的嗓音自门外传来。
“小瑾,你在里面吗?”
第27章 暴雪夜(已补足)
◎嘴巴很好亲◎
贺问洲对于江承影的一切认知全部来源于舒家两兄妹,没见过江承影本人,更没听过他的声音。因此,当门外的男声呼唤舒怀瑾的名字时,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感情波动,深邃的黑眸就这么罩住她。
舒怀瑾期待的吻就此泡汤。
因为贺问洲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腕,仿佛先前的失控只是错觉。
“既然乐团的人有事找你,先跟他聊工作吧。”
对视间,舒怀瑾不痛不痒地弯了唇,直言:“是江承影。”
一门之隔外的人见里面没有动静,没有再继续敲门。话音落地后的气氛骤然陷入极寒。贺问洲看向她的眼神从最初的冷静,渐渐染上复杂的审视,几乎快将她洞穿。
近在咫尺的距离下,所有伪装变得无所遁形。
舒怀瑾能够明显地察觉到他的愤怒与快要满溢而出的醋意。
她屏住呼吸,让那份萦绕在彼此间的情绪燃烧得更旺。她在跟贺问洲较劲,想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不会彻底撕碎表象。
贺问洲往前半寸,居高临下的目光里,藏着不加掩饰的进攻性。
“你把他也约到这儿来?什么意思。”
舒怀瑾敏锐地捕捉到了咬重的‘也’字。
他分明就是在乎,在乎得要死,否则怎么会因为她同时约了别人而生气。濒临失控边缘的男人透着点难以琢磨的压迫力,舒怀瑾既忐忑又期待,还有种家猫挑衅野狼的顽劣心思。
她蜷紧双手,话语里带着理所当然,“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待会儿还有约,只是没说具体是谁而已,毕竟是我的隐私,没必要事无巨细地告诉你。”
贺问洲短促地冷嗤一声,宽阔的胸膛几乎压到她身前,“也就是说,如果我晚来几分钟,此刻在你面前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我,对吗?”
“答案显而易见。”舒怀瑾狠狠地往他在意的点上踩,故意遗漏主角代词,“反正迟早会成为我的男朋友,我们会牵手、拥抱、接吻,前*期暧昧的时候待在一个房间里,促进感情升温,很正常啊。”
牵手、拥抱、接吻。
这三个字如同连珠炮弹般,从她嘴里冒出来,烧灼着贺问洲引以为傲的风度。
前一秒还在不怕死地撩拨他,下一秒就能当着他的面,承认另一个男人会成为她的男友。
贺问洲气得不轻。
即便他毫无愤懑的立场,所站的领地,不过是同舒宴清一致的兄长位罢了。他该理性温和地劝导,包容她的胡闹与天真,而此刻,压抑爆发的情绪如同火山彻底崩裂,摧枯拉朽的气势将他蚕食得一丝不剩。
他无法欺骗自己。
“贺大佬。”舒怀瑾琢磨着他的情绪,踮起脚同他平视,“要是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赴约了。”
“或者,我介绍你们俩认识?”
他迟迟没有回应,像一尊石化在原地的雕塑。
舒怀瑾在心底倒数几秒,朝他扬起下巴,做势要往门外走去。
贺问洲浓眉折至最深,后退抵住门板,阻断了舒怀瑾的去路。
压在身前的影子如山般难以撼动,裹着高定西服的胸膛起伏不定。
他太体面了。
即便被她激到如此地步,仍旧维持着风雨不动的镇定从容,而不是歇斯底里地质问。
“让他去大厅。”贺问洲面色沉冷,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她疑惑抬眸,像是在问为什么,然而贺问洲并未给她提问的机会。从她的斜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
舒怀瑾抿抿唇,照做,“然后呢?”
贺问洲余光落在她们的聊天记录上。
上一条还是两人在讨论看画展的感受,她连发好几个表情包,殷勤劲比起追他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是那套熟悉的手段。
只不过今非昔比,早已用在了别的男人身上。
“按我说的发过去。”贺问洲眼眸微眯,压迫感强到几乎快将她溺弊。
舒怀瑾乖觉地敲字‘我在大厅等你’,见贺问洲神色缓和了些,她飞速删掉,熄了屏,笑容肆意明艳。
“贺问洲,你既不是我哥,又不是我男朋友,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话?”
腕心蓦然传来一股强劲的战栗,舒怀瑾抬眸便撞入一双潭水般的黑眸。
简单到毫无水平的骗局,一眼便能识破,问洲竟坠陷其中。演出的妆容比日常浓了许多,以至于那双麋鹿似的杏眸被眼影和眼线勾勒出几分狡诈的妩媚感,再弯眸朝他露出无辜的表情时,明明白白写满了玩弄。
贺问洲的确被小他十一岁的少女玩弄了。
“行,退一万步讲。”他竭力保持冷静,声线却听起来冷冰冰的,“就算他未来是你男友,刚才我们在房间里的事,你要怎么解释?让他就这样误会下去,还是冠冕堂皇地让他跟着你叫我贺叔叔?”
舒怀瑾似是认真考虑了下他的建议,“贺叔叔要是不介意的话,也不是不行。反正他比你小八岁,叔叔这个称呼勉强凑合吧。”
他脸上阴霾更甚,“我可没这么个侄子。”
突兀的电话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勉强维持的平衡,舒怀瑾眼疾手快地点了接听,贺问洲往前抢夺时,门外少年的声音同听筒里的一前一后慢半拍回响。
“怀瑾,我到衣帽间门口了,敲门里边没人回应。”
她挑衅地朝气得不行的贺问洲扬杨眉,“可能刚才换衣服没听见,门没锁,你往右转一下就能进来。”
“好。”江承影顿声。
事情转瞬被她推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老式门锁向右转动,金属的咔哒声如同掷入冰湖的石子。
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想在这种场面同情敌见面。
尤其是贺问洲这种心高气傲的男人。
舒怀瑾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局面被搅得更加混乱。门缝翕开的刹那,先前稳如泰山的男人蓦然扣住她的腰线,长臂抵在她的脊背上,将她往衣柜里推。
剧院的演出服裙摆大多华丽隆重,因此定做的衣柜大多有将近两米五高。然而里边堆着用塑料袋装的尚未拆封的过时服装,舒怀瑾视线没入黑暗,膝盖不慎跪倒在其上,揽在后腰的手掌托扶着她,单手帮她稳住了身形。
衣柜里容纳下两人后,空间所剩无几。
舒怀瑾踩着好几件杂物,双手本能地攀着贺问洲,视野反倒比他高出半截。她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他,茂密的头顶看不见丝毫发缝,都说头发是判断一个人身体素质的最佳证据,按照贺问洲这头发的浓密程度,以及随便撩拨就能即刻响应的信号来看,身体素质相当强悍。
横在后腰的手掌寸寸收紧,灼烫的温度让舒怀瑾头脑隐隐发晕,蜷缩的掌心出了一层薄汗。
房间的光影透过缝隙洒进来,江承影踏步走进来,没看见舒怀瑾,在原地停留了会。
全程不过数秒的时间而已,对于舒怀瑾而言,就像无限拉长的十几分钟一样。
眼前的场景是她从未构想的情况,大脑皮层刺激得要命。心跳声扑通,盖过了江承影逐渐朝衣柜靠近的脚步声。
贺问洲冷然的视线透过一线天,同一门之隔外的江承影相撞。光线是最好的隐匿手段,敌在明他在暗,哪怕此刻贺问洲上下扫视着眼前的少年,眼神近乎于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蔑视,而明处的人,即便有所察觉,也不敢轻举妄动。
剑拔弩张的气焰在两个男人之间蔓延。
舒怀瑾盯着贺问洲看了许久,从他锋挺的鼻梁,到淡色的薄唇,每一处对她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从前她只觉得贺问洲身上的气质偏温和冷肃,是那种无论你怎么跟他闹,他都会纵容着接纳的类型。离得近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的五官是典型的浓颜长相,带着偏冷调的攻击性。
尤其是眉骨到深邃眼窝那块,近看时,竟有几分凌厉。
真是一张绝妙的建模组合脸。
她的目光太过明灼,贺问洲抬眼扫过来。
两人站位差距使然,他不得不仰起下颔看她。喉结处的颈线绷得笔直,抵在其下的衬衣领口依旧工整,只这么一眼,舒怀瑾就觉得自己被钓狠了。忍不住生出几分想让他模仿网上爆火的西装跪的绮思。
高位者匍匐,爽得她头皮发麻。
舒怀瑾这么想着,搭在他宽肩的手不安分地往上抬,指腹在那块凸棱的喉结上抚过。他的喉结形状很明显,指尖触及时,还会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滑动,她稍一用力,指甲便在上面留下一道浅白的凹痕。
贺问洲做梦也没想过,会在衣柜里,被舒怀瑾肆无忌惮地玩他的喉结。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大陆,乐此不疲地又揉又摸,一根手指头不过瘾,还用食指和无名指挡住喉结滚动的路径。
将他牢牢锁住。
圈禁在掌心中。
他拧眉朝她投以警告的视线,只可惜他在她这儿的威慑力彻底失了效,舒怀瑾玩了会,觉得无趣,食指逐渐往他的唇上贴。
少女指尖冰凉如玉,眼眸清润澄澈,用最纯真的神色,在男人身上点火。
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她反倒大胆了起来,对他各种探索。
贺问洲锢在她腰际的指骨收紧,眯着眼阴沉地盯着她。
舒怀瑾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什么,而后抿抿唇,显得不大高兴。贺问洲见她终于收敛,分神辨别她想要表达的话语。
小气。
她把他当男模一样玩,还反过来嫌他小气?用不着负责任,拍拍手扭头就能走。
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反剪住舒怀瑾的双手,没了作案工具,舒怀瑾动弹不得,刚安静没多久,忽然有了别的想法。她低着头,吻上了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却始终不敢冒犯的薄唇。
贺问洲全身上下都很硬,嘴巴却分外柔软,温热滚烫。
亲上去时,从未有过的陌生电流自唇瓣漾开,沿着血液,以毫秒的速度窜至四肢百骸,让她自脚底腾升出酥麻的颤栗。
好舒服。
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舒怀瑾脸颊烫、耳垂也烫,狡黠的眸子染上迷离,被这梦幻又令人沉溺的触觉拽着下坠。
贺问洲浑身的肌肉在她亲上来的一瞬间绷成块,不可思议的触感自唇边漾开,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欲念滋生,令他眼底晦暗不明,难以抑制地挑起更浓的锋芒,如同箭矢般指向她。
被女孩子强吻,说出去都让人觉得荒谬。
舒怀瑾轻呜了一声,被顶得耳尖滚起大片绯色。
她发出的声音近乎蚊呐,只是又娇又酥,在寂冷的环境里勾得人心痒。
江承影落在衣柜把手上的指节攥出深青色,而后不再犹豫,拿着手机阔步走了出去,脚步声陷入华丽如囚笼般的长廊尽头里。
危险警报解除,舒怀瑾不过才堪堪碰到了贺问洲的唇,还没来得及体会其他,便被他沉着脸带离衣柜。
“舒怀瑾,你刚才——”贺问洲声线哑得泛稠。
她摸了下酥到发麻的嘴唇,黑瞳裹上一层水雾,坦白评价:“我之前猜的没错,贺大佬的嘴巴确实很好亲。”
“……”
贺问洲眉心狂跳,呼吸粗沉几分,周身凝出阵阵冰霜寒气。没记错的话,她摆明了要追江承影,现在却仍旧在跟他暧昧,用激将法钓着他,把他当成裙下臣一样磋磨。
真是本事渐长。
“你到底想做什么。”贺问洲磁质嗓音压低,对她彻底没了办法。
舒怀瑾:“想让你承认,你喜欢我。”
“好。”贺问洲顺着她的话妥协,“就算我承认,现在你也亲到了、满意了、玩够了。”
他一连说了三个排比的句式,字字皆在控诉舒怀瑾的恶劣行径。
她从没见过他脸上露出这样充斥着侵略性的表情,好似下一秒就能将她彻底吞噬,啃食得连骨头都不剩,心口砰砰狂跳,腿也不由得软了几分,脊背紧贴着冰冷的柜门,几乎快要招架不住。
只敢在心里紧跟反驳。没亲爽,不满意,没玩够。
少女眼里藏不住心事,表情暴露了此刻的反骨。
“现在。”贺问洲眸中漆暗光芒低闪,顿声,“可以远离江承影了吗?”
不愧是阅历颇深的老狐狸,言语之中挑不出丝毫破绽。
激将法逼他承认了对她的感情,只是后面紧跟着让她远离江承影的前提,就好像这两者紧密相关,缺一不可。
舒怀瑾想听到的不是这样的答案。
她不想要任何前提与后缀,只要一句干净完整的喜欢。
当然这对于他们俩目前的状态来说仍旧有些遥远。
舒怀瑾正欲继续逗弄贺问洲,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将两人之间勾缠拉丝的氛围斩断。江承影是个非常聪明的合作伙伴,或许刚才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却耐心地等到离开之后才给她打电话,避免了三人相见的尴尬场景。
她拿着手机在贺问洲眼前晃了晃,让他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备注。
然后当着他的面按下了免提。
“你去哪了?刚才在衣帽间里没有看见你。”江承影说。
贺问洲挑起半边眉梢,握在她腰间大掌摁着她往他的方向带。舒怀瑾毫不怀疑要是她说错了什么话,他一定会掐断这通电话,或者干脆挠她痒痒,把她折磨得哭笑不能。
她拽着被她揉出褶皱的领带,用小拇指把玩,目光紧紧盯着贺问洲,话却是对江承影说的,“你来衣帽间找过我了?”
“嗯。”
手机另一侧的人没有暴露出丝毫破绽,只是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落些。
“噢,刚才师姐有事找我,我去了一趟后台。”舒怀瑾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可能刚好和你错过。”
信手拈来的敷衍没有引起对面的怀疑,倒是惹得贺问洲不咸不淡地发出了一声‘啧’响。
舒怀瑾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贺问州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不就亲了他一下嘛,火气窜这么高,才这点强度就受不了了,她还什么过分的话都没说呢。
江承影沉默片刻,“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别人的声音。”
早在半个月前,舒怀瑾请求江承影帮忙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他,她有喜欢的人。今晚虽没有同他提及太多,以江承影的敏锐程度,大概率已经猜到了同她藏在衣柜里的人是谁。
江承影饰演她的校园暧昧对象,无需她给出任何提示,便已自动入戏,配合她出演怀疑的戏份。
舒怀瑾对江承影的延展发挥非常满意,佯装心虚道:“是团里的朋友啦,刚刚他们在我旁边讨论接下来的演出计划。”
“好吧。”江承影说,“如果你接下来有别的工作,忙不过来的话,我可以先去大厅等你。”
“不用了。”舒怀瑾看着贺问洲的脸,一字一顿,“家里有点别的事,我叔叔过来接我了。今天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我们只能下次再约了。”
“没事,来日方长,还有很多机会。”江承影表示遗憾,“你和叔叔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消息。”
“好,你也是。”
两人有来有回的叮嘱方式同热恋期黏糊糊的小情侣无异,仔细分辨时,一定能发现刻意伪装出相熟的细微不自然感,然而此刻贺问洲醋劲正盛,无暇分心捕捉细节,以至于每一个字在他听来都显得异常刺耳。
结束通话后,舒怀瑾拍拍手,“好了,现在我已经按照你和我哥的要求水了他的约,贺大佬可以回去交差了。”
贺问洲浑身透着一股凉气,揉着眉心同她解释,“我说的是斩断和他所有的联系,不是单指这一次。”
“啊……”舒怀瑾欲盖弥彰地舔了下唇,“这样的话,一个吻作为筹码好像不太够哎。”
难怪她刚才一反常态地乖,原来是在这给他挖坑。
跟打地鼠似的,踩了一个还有下一个。
生生不息。
贺问洲再度被她气笑。
“按照你的强盗逻辑,我把自己搭进去,都不够你玩的。”
舒怀瑾把得寸进尺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不试试怎么知道够不够玩?”
少女笑容明艳,馥郁的香气丝丝缕缕往外钻,唇瓣同他的距离逐渐缩进。眼见着她又要趁他不注意亲上来,贺问洲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克制地将她潋滟着湿色的唇推开,曲指敲了下她的额头。
舒怀瑾捂着脑袋,委屈地控诉,“痛……!”
“活该,自己受着。”贺问洲任由她在那夸张低嚎,取而代之的是复杂但又满足的奇异情绪。或许,他需要些时间和空间,来思考跟她之间的关系。既然没办法只做朋友、兄妹,那就彻底越界。
在杂物间折腾了半个小时,舒怀瑾换上自己的衣服,蹭上了贺问洲的车。
她本以为今晚过后,贺问洲怎么着也该生气。没想到后面他倒是把自己给哄好了,除了路上听她提起程煜时,脸色沉了几分外,其他时刻对她都还算和颜悦色。
几番拉扯之下,贺问洲驱车将她送到了公寓门口。
舒怀瑾非要给他录指纹锁,他不愿意,手臂漫不经心地高高抬起。男人直直看着她,磁质的嗓音落下,“作为过来人,提醒你一句,不要同时跟两个男人不清不楚。”
“这样啊。”舒怀瑾若有所思,“可我自始至终只和一个人暧昧过。”
她没说那个唯一是谁。
即便先前和他在狭窄逼仄的衣柜里接过吻,贺问洲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成为她故意模糊的唯一。
他垂眸觑着她,话题倒没转得太远,“你这指纹锁能录几个人的?”
“三到四个吧。”舒怀瑾说,“我哥找的装修公司,细节上的东西我不太清楚。不过目前只录入了我和他的。”
“贺大佬,你是第二位到访的男士。”
她认真观察着他面上的表情,“你不信?”
贺问洲没有立即回应,长指拉着她的行李箱往房里推,“信不信有什么用,就算我真是除了宴清外第一个到访的男士,也阻止不了舒大魔王邀请第三位、第四位男士参观的事实。”
大魔王?这不是舒宴清小时候给她取的外号吗?
舒怀瑾不高兴了,瘪瘪嘴,“我哥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他说的事可不少。”贺问洲照顾她的情绪,言简意赅:“早点休息。”
“你就这么走了,不留下来监督我?”察觉到他想要离开的意图,舒怀瑾连忙放出钩子钩住他。
贺问州脚步停住,掀开眼皮睨向她,“监督什么?”
“监督我有没有继续联系江承影啊,这不是你今晚必须要完成的kpi任务吗?”
她站在灯光下,褪下外套后,雪肤纤腰近乎一览无余,贝齿将下唇咬出泛白的浅痕,眼尾溢出若有似无的期待,分明是在说着令人心猿意马的话,却偏要装出一副无辜纯澈的模样。
让他留下。
以她那脆弱不堪一折的身板,受得住意乱情迷的后果么?
贺问洲视线回正,喉结上下滚动一瞬,克制道:“有心之人不用监督,无心之人就算面对面监督也无法约束。”
切。
又开始点她了。舒怀瑾忍不住怀疑她哥到底给贺问州灌输了什么思想,才让他对自己一点信任度都没有。她寻思自己高中时从没早恋过,直到今天才把初吻送出去,怎么看也不像是脚踏两只船的渣女吧-
成功套路到贺问洲以后,舒怀瑾连续好几天的心情得到了治愈,无论做什么都哼着歌,满面春风的模样,发小们见了她忍不住打趣,问她是不是好事将近。
舒怀瑾的嘴巴硬的像铁块,无论谁来问,得到的答案全都一样。
“还没确立关系。不过,应该只差临门一脚了。”
她擅长铺垫埋伏笔,不到最后时刻不会揭晓答案,八卦的发小们急得团团转,“谁啊?总不可能是贺问州吧?”
“他真能接受年龄差这么大的对象?”
“一切皆有可能。”舒怀瑾语调松缓,摆明了要钓足大家的胃口。
大家或多或少听说她和学校里面的学生会长走得近,不过舒怀瑾没有亲口盖章认证的,统一当做不入流的绯闻处理。烟雾弹撒下来,众人的好奇心更重了,话题从男大的身体素质聊到八块腹肌的体育生。
程煜在一旁听着,插不进去话,自顾自地闷头吃着蛋糕。
十八岁生日宴比他想象中糟糕太多。
就算他现在彻底跨过成年人的门槛,还是来不及。
外卖员举着一大捧玛利亚玫瑰自电梯跨了进来,饱满到快要溢出的花枝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舒怀瑾和发小们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商量着待会怎么给程煜庆生。
成年人最大的特权是什么?网吧可以随便进!虽说程煜初高中的时候就没少逃课去过黑网吧,但正儿八经的网咖他真没体验过。几个人各自点杯奶茶,开间包房,刚好能凑把五排。
比什么飙车、跳伞的提议规矩多了。
大家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一道公式化的声音响起,“舒小姐,您的花,请签收。”
超大一捧玛利亚玫瑰摆在布置好的桌面上,外卖员拍完照后,拿出签收单,递了支笔过来,请舒怀瑾签字。
懵然的不止舒怀瑾,宋阮咂舌,“你管这叫暧昧期?888朵玫瑰都送出来了,还得是开了窍的男人,有品味。”
“不好意思,您是不是弄错了,我没订过花。”舒怀瑾疑惑,“送花的先生姓什么?”
外卖员说了句稍等,开始翻平台上的记录。
程煜放下餐叉,接过签收单,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这花是我买给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众人面面相觑,在一旁不语的宋公子调侃:“哟,程少,仪式感满满呐。只是这‘程先生’和‘舒小姐’三个字,差地是不是有点多?”
“还不是因为小瑾老让我给她点外卖,我刚才复制地址的时候没注意,估计填错了。”
高三那年舒家格外注重舒怀瑾的饮食,每天派司机接送,舒宴清还会定期巡查她的外卖软件,不让她接触外面的小吃。像烤冷面、小龙虾、披萨、淀粉肠以及章鱼小丸子之类的美食更是与她无缘。
于是舒怀瑾成了发小群里的蹭外卖大户。
时不时就偷摸地跟做贼一样。
程煜这套说辞,没多余心思的发小勉强相信。
“程少,都是成年人了,怎么做事还跟小屁孩一样马虎。”通览全局的宋公子继续往程煜心上扎刀,“以后人舒怀瑾真谈恋爱了,你再搞这出,不是给她添乱吗?”
“确实,阵仗搞得太像表白了,刚才我都快吓死了。”
宋阮:“干脆把地址也一块删了得了,将来你谈了女朋友,看到不得膈应误会啊。”
大家从小一块长大的,年纪小的时候不设防,凑着玩闹还算正常。随着次第迈入成年人的世界,边界感显得尤为重要,不会故意拿关系好作为借口搞小团体,给别的女孩子埋雷点。
程煜胸腔涌起一阵酸涩,余光落在舒怀瑾脸上,不以为然地说:“大好青春,谁想浪费在感情上。”
凭什么舒怀瑾有了暧昧对象,他就得删除她的地址。
他就要留着,膈应死对方。
最近圈子里总传言说程家小少爷变化巨大,从斗鸡走马到前段时间的奋发图强,竟主动在程氏旗下的公司实习。往常家里的事务全落在他哥身上,两兄弟常年不和,直到近期关系才逐渐缓和。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内心挣扎,人们看到的只有外部改变,哪怕曾形影不离的发小也是如此。
“wok程煜,你转性了啊!之前是谁指着程望的鼻子说,这辈子就算饿死在外边,也不会进程氏讨一口饭。”
程煜和程望是同父异母的两兄弟,没有狗血的豪门纠葛,婚姻破裂后各自再婚,仍旧维持着正常的利益往来。
只有年纪尚小的程煜耿耿于怀,无法接受他们三人坐在一起聊合作。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现在看得透彻了,有些东西,我也该争一争。”程煜说。
舒怀瑾:“本来就是嘛,程叔叔对你还不错,肯定能把一碗水端平。”
“大不了等后面羽翼丰满了,再找机会分家。”发小们给的建议非常现实,“现在这社会,光靠你自己打拼,再过三十年都不一定掰得动程望的大腿。”
大家七嘴八舌地闲聊,用完餐从酒店出来后。
程煜静静摸出一根烟,借宋公子的火点燃,学着贺问洲的样子吸了一口,却被呛得疯狂咳嗽。
他长了一张冷拽少年感十足的脸,适合在球场、泳池挥洒汗水,而不是强装成熟,故作深沉。
“学别人抽什么烟啊。”舒怀瑾拍拍他肩,好心提醒,“当心得肺癌。”
程煜看着舒怀瑾的背影,掐了烟,一个字没说,心里委屈得要死。
【作者有话说】
程少好可怜[菜狗]对不起,但是程少后面要当大助攻的[墨镜]
第28章 暴雪夜(修)
◎“专叉三心二意摇摆的渣女。”◎
贺问洲收到舒怀瑾发来的消息时,正在去往大西洋的皇家加勒比游轮上。
海上信号时好时坏,消息迟迟加载不出来,他抬眸朝巨大的环形观景台上扫了眼,浪花被轮船破开,经沿着海平面逐渐上升的日光一照,瞬间激颤成灿金的碎晶。
甲板上三三两两聚集着拍摄照片的旅客。
可惜贺问洲没有记录的习惯,更没有可以分享的对象。
尽管他隐约觉得小姑娘应该会喜欢。
图片上的内容逐渐清晰,是一张电影海报。
《这个杀手不太冷》
戴着墨镜的冷酷杀手一手拿枪,怀里抱着盆绿植,行色匆匆。短发叛逆少女仰头看向他,挂脖吊带配短裤,无意识模仿着莱昂的动作,拎着只小熊。
电影近期才在国内上映,属于不温不火的状态,底下的小字摘录了少女的经典台词——
“莱昂,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这是我的初恋,你知道吗?”
贺问洲知道这部电影。
少女玛蒂尔达父母双亡,请求莱昂教她杀手技巧时,不过才十来岁,电影里虽未点明莱昂的年龄,但根据杀手的经历以及妆造来看,莱昂收养玛蒂尔达时大概已年过四十。
玛蒂尔达懵懂的爱与崇拜是电影中刻意模糊的情感,也在片尾做了留白。
少女对爱情的定义正如她对世界的认知一样,尚处于萌芽的可塑阶段。
而杀手不会将之视为爱情。
内心永远有一道枷锁束缚着无法越界。
贺问洲退出图片,耐心等着游轮驶过信号薄弱的海域。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
她现在还在读书,太早定下来必然不太可能,舒家那关如何过、怎样应对世俗的眼光、随着时间流逝她会不会后悔。诸如此类伴随的现实问题一一拎出来思考。
深不可测的鸿沟,似乎在悄无声息间化成了一条不起眼的小水沟。
放置于桌板上的手机震动两声,紧随其后的文字内容终于传过来。
[贺大佬,我买了两张电影票,能不能邀请你陪我去看?]
[温馨提示,别记错时间了哦,在这周五下午3点]
返程走海上航线的话会比飞机晚三天左右。
按她约定的时间,根本来不及。
贺问洲正欲同她另约时间,舒怀瑾的下一条消息发了出来。
[你要是没时间的话,我就只能邀请江会长陪我去看了]
玩这招先斩后奏是吧?贺问洲冷笑。
[Hudson:?]
隔着屏幕,舒怀瑾自然不知道贺问洲那边的情况,觉得他一点儿都不积极,邀请的消息发出去一个多小时才回。
刚上强度他就秒回了个问号。
果然只吃激将法这一套。
宋阮说她驯男人的方式跟训狗有得一拼,舒怀瑾觉得她这话有失偏颇。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就像你无缘无故甩人一巴掌,有的人会觉得你在侮辱他的人格,跟你大吵一架,从此江湖不再见,而有的人却会被这一个带着香风的巴掌打爽,巴不得你继续用鞭子抽。
什么锅配什么盖。她要是变态,贺问洲也好不到哪里去。
约好时间后,舒怀瑾觉得差不多是时候该收网了,给江承影转了5000,算是感谢这段时间以来的配合。
江承影退回了转账。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他似是斟酌了一阵,[上次送你回去的是你喜欢的人吗?]
[对]
舒怀瑾承认地很爽快,字句里疏离之意明显,[那天谢谢你了,估计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
她不想欠人情,问他室友要了他的鞋码,买了双AJ。
快递填的是他宿舍楼附近的地址和手机号。
断码的款式供不应求,全靠代购资源争抢,他总不好再退还给她。
—
生日宴过后,程煜辗转反侧,越想越不对劲,瞒着舒怀瑾溜进了她的学校。
一米八二的衣架子,套着件长袖T恤和工装裤在女生宿舍附近转悠本就惹眼,鸭舌帽压盖不住帅气的脸,频频被人偷拍。
他在女生宿舍附近待了半小时,受不了那些扰人的目光,加上怕被舒怀瑾发现,只好漫无目的地往男生宿舍走。
周五的学生不多,一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菜鸟驿站附近排着长队。
程煜大喇喇在花坛上坐下,余光无意间瞥见了熟悉的影子。
好巧不巧,真让他瞎猫撞见死耗子,在这看见舒怀瑾的‘绯闻男友’江承影。程父没少将他们程家兄弟俩和江家的作比较,说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怎么江家的这么团结,他们程家的跟世仇一样。
程煜啧一声,用挑剔的目光将对方上上下下扫视了个遍。
没觉得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不知道舒怀瑾看上了他哪里。
论成熟稳重,不如贺问洲;论身高,人贺问洲一米八八,江承影最多就一米八三,气场还没贺问洲强;论能力更不用说,京北圈子里的几大权贵都得尊称贺问洲一声贺先生,他们这群小辈还排不上号;至于论颜值,舒怀瑾的审美怎么倒退这么多?
输给江承影,还不如输给贺问洲。
程煜越想越不爽,眼神的厌恶溢出来,同有所察觉的江承影对视也丝毫不避讳。
直到江承影朝他走来,将怀里的大纸盒递给他,“麻烦你将它送还给舒怀瑾,转告她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程煜一头雾水,打开看到里边是双限量款球鞋,跨步追上去,“什么意思?舒怀瑾送你的你给我干嘛?炫耀?”
他语气又冲又急,脸色变幻莫测,像是被江承影言语里的礼物一词气得不轻。
面对程煜的敌意,江承影淡淡勾唇。
“字面意思,程少爷,你的敌人另有其人。”
程煜最讨厌故弄玄虚的人,对江承影的好感度直线下降,抱着鞋盒一路走到学校门口,边走边骂自己没出息。他想找舒怀瑾说清楚,偏偏没那个底气,只能把一肚子怨念憋回去。
贺问洲推掉返程的海上航线安排,改坐飞机转回京北,驱车往舒怀瑾学校附近靠,隔着红绿灯看到程煜一脸晦气地坐在台阶上,打着双闪鸣笛示意。
车窗降下,贺问洲那张温和淡漠的脸出现在眼前。
“程少。”他抬了下眉,“在这看风景?”
程煜在另一所大学,出现在这的唯一原因肯定跟舒怀瑾挂钩。能把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还迟钝慢半拍的程家小少爷气成这样,除了舒怀瑾还能有谁。
程煜措不及防被贺问洲呛了下。大概是有江承影这个反面教材做铺垫,他看贺问洲都觉得顺眼了些。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贺先生,我能上车说话吗?”
贺问洲不言,程煜倒也识趣,把那双球鞋从车窗口塞进去。
也不管跟贺问洲吐槽这些到底合不合适,程煜自顾自道:“我真是想不通,小瑾到底看上了姓江的什么,她难道不觉得江承影身上的气质很阴森恐怖吗?像*蛇一样,我跟他说两句话都感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恶心死了。”
贺问洲再一次对程煜的率直感到意外。
舒怀瑾的这群发小还真是卧虎藏龙,在不清楚对方态度的情况下,一个眨眼就将自己的底细全交代完了。
从程煜毫无逻辑、全是情绪的倾诉废话里,贺问洲捕捉了到了几个关键词。
她在打探江承影的喜好,给他送礼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江承影婉拒,而程煜正好充当了中间传递消息的桥梁,参与了两人之间的play。
“你确定她在和江承影谈恋爱?”
耐心听着程煜倾倒负能量的男人蓦然启声,语气冷冽到没有半分温度,程煜愣了下,“她朋友是这么说的。”
“而且学校里好像还挺多人嗑他们俩的cp,说什么颜值很搭、看起来般配。我呸!江承影那种阴湿男哪里配得上小瑾一根头发?!”
程煜越说越气,恨不得把江承影贬到尘埃里。
眼见着他滔滔不绝,颇有停不下来的架势,贺问洲听得头痛,眉头蹙着,“也就是说他们谈恋爱的消息来源不准确?”
“对啊。她又不是什么事都跟我说……”程煜见他揪着恋爱的点不放,想起面前这位才是最危险的情敌,警惕道:“贺先生,您和小瑾非亲非故的,怎么会问这么多?”
贺问洲侧目撩过去,忽然觉得舒怀瑾这小竹马还不算无可救药。
他有所保留地说:“受朋友所托,他不方便管这件事。”
舒怀瑾从小到大没少被舒宴清盯着,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反侦察技巧。要真是舒宴清自个儿来跟这件事,肯定会被舒怀瑾发现,让好友贺问洲来当眼睛,隐蔽不说,舒怀瑾也没那么抗拒。
从逻辑上讲,贺问洲的说辞毫无漏洞。
程煜没多想,向敌人的敌人抛出橄榄枝,“贺先生,这事麻烦您多盯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差使我就行。”
贺问洲:“嗯。”
他低眸看向腕表,神情不着痕迹。豪车内的男人西装笔挺,衣冠板正,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与学生截然不同的贵气,程煜站久了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确定完电影开场的时间,贺问洲抬眸看向像棵行道树似地杵在原地的程煜,“我派人送你回去?”
“没事,我待会自己打车。”
“记得告诉司机地址,我还有事,先走了。”
语罢,贺问洲垂眸看向手机屏幕,漆黑的车窗缓缓上升,隔绝了视线。
紧随其后的另一辆车在程煜身前停稳,身着黑西装白手套的司机恭敬下车,为程煜拉开车门。程煜今天是打车过来的,此刻没有拒绝的余地,凝滞几秒,上了车。或者说,贺问洲根本没给他选择权。
人只把他当成生意伙伴家的公子哥。
程煜后知后觉在心底飙了句脏话,他又被人当成小屁孩了。还是需要派车接送回去的那种。
舒怀瑾订的电影院在距离学校三公里外的购物中心。
贺问洲需要先来接她。
上了车,她这才看见脚边还有个超大的鞋盒。
且不说贺问洲大概没有穿运动鞋的习惯,车里放这么大个盒子占地方,也挺奇怪的。
见她一上车就对那碍眼的东西颇为好奇,贺问洲睨向她瓷白的脸。
舒怀瑾似是把这当成了约会,特地挑了件齐褶短裙,上半身搭了件仿JK款的制服,纤直的天鹅颈上挂着蒂芙尼项链,短白堆袜裹住细直的小腿。
她平时不怎么爱打扮,也依旧漂亮得抓人眼球。
刚才往这边靠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样活泼乐观的小太阳,在学校里特别招人喜欢。
“回去的时候,把鞋子带走。”贺问洲语气冷冰冰。
“见到我不开心吗?”舒怀瑾不满,埋怨的腔调像是在撒娇,“说话就说话,干嘛那么凶……”
她看清代购兢兢业业塞进去的购物小票后,一瞬明白他的醋劲源自哪里了。
舒怀瑾眼眸微弯,冲他笑得灿烂,“这个是好早之前定的,鞋子的代购周期很长,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拿到。我交了全款,没办法退,而且收货人手机号填的是江——”
贺问洲面无表情地打断,“电影快开场了。”
他不想听见江承影的名字,更没空听她详细讲述为另一个男人费心挑选礼物的契机。
给别的男人送礼物就知道投其所好,花心思做攻略,给他的礼物不过是随手拿的卡皮巴拉,临了还要了回去。
真行。
语罢,他阔步离去,只留给舒怀瑾一个倨傲冷酷的背影。
“喂喂喂,哪句话又踩你雷点了?”舒怀瑾追上去,小拇指勾住他西服一角。
衣摆的阻力轻飘飘的,贺问洲到底还是心软,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垂眸落向她,“明知故问。”
虽是训斥的语气,舒怀瑾却抿着唇在那偷笑。
贺问洲没好气,轻讽一声,“故意气我呢?”
舒怀瑾小心翼翼地抽回手,站姿端端正正,忍着笑狡辩:“真不是。”
“我就是好奇,这双鞋怎么到你这的?你见过江承影啦?”
她一点也不怕被拆穿,不过还是很想知道答案,方便她调整后续的计划。要是贺问洲知道了她在江承影不过是演戏,她还故意用言语刺激他,岂不是跟被耍猴一样。
贺问洲:“来接你的时候正好碰见你的小竹马,他给我的。”
舒怀瑾:“小竹马?谁?”
杏眸眨啊眨,明媚娇艳的脸上满是茫然,贺问洲看她这股傻样,情绪难得缓和了些,睨她:“程煜。”
舒怀瑾嗅到一股酸味,心里却甜滋滋的。
“程煜的醋你也吃。”
贺问洲懒得搭理她,短嗤一声,舒怀瑾见他这醋劲更浓了,转移话题,“待会我去取票,你买杯爆米花和奶茶。”
“多大人了,还吃爆米花,不怕长蛀牙?”
他嘴上这么说,转念又问,“要什么口味的?”
“奶油味。”舒怀瑾说,“奶茶要加冰,七分糖。”
爆米花倒是能在前台买,奶茶他的确没法凭空变出来。
贺问洲没有外卖软件,对奶茶品牌更是一无所知,小姑娘说完自己的诉求后,一阵风似地跑了。他无奈摇头,给助理发了个定位。
[点两杯奶茶送过来,一杯热一杯冰,都选七分糖]
[你帮我问下公司的实习生们喜欢喝什么,回头给大家发红包]
喻尧收到这条消息时,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贺总连续熬了两个大夜,在三个国家连轴转,连喝水的时间都需要一再压缩,竟然只是为了早点回国陪舒小姐看电影?
《这个杀手不太冷》所在的影厅还算清净,舒怀瑾和贺问洲坐在第六排的位置,有种包场的错觉。
座椅上的按摩椅启动,舒怀瑾靠在上面,抱着贺问洲买的巧克力味的爆米花,幕布的柔光洒在她面庞上,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灵动可爱。
“贺大佬,要是你也是个杀手就好了,还能手把手教我握枪。”
贺问洲不习惯这里的座椅,身姿笔挺,对电影里的画面毫无兴趣。
他散漫地说,“我要是杀手,先一枪毙了你。”
“这么狠心啊!”
毕竟是公共影院,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观影体验,舒怀瑾不自觉地往贺问洲身边靠,霸占了手扶拖的位置。“我好像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干嘛非得杀我。”
少女甜软的气息混杂着爆米花的奶香味渡过来,柔软的唇在昏暗的光线下翕张,一双眸子晶亮。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勾人,似是不满意他沉默无趣的反应,将横亘在两人间的手扶拖往上推,红唇几乎快贴近他的下颔。
那次在衣柜里的禁忌场景再度浮现。
贺问洲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她吻上来时的感觉。
舒怀瑾仰着头,视线巴巴地落在他脸上,似乎也被近在咫尺的氛围所染,心跳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
她眼里浮出一丝迷离,下定了某种决心,舔了下唇,缓缓朝他靠近。
贺问洲垂在腿边的骨掌簇然收紧,用虎口单手桎梏住小狐狸的脸颊。
诡计被拆穿,舒怀瑾双瞳转了一圈,笑弧满盈,由于腮颊被男人掐住,声音透着软绵的含混不清。
“为什么要叉唔?”她努力咬字的样子看起来分外乖觉,眼里噙着笑,“贺叔叔该不会有汉尼拔的隐藏属性?喜欢到不得不叉了唔吃掉。”
发音模糊的‘杀’字,听起来更像是‘插’。
贺问洲近乎倒吸一口冷气,眸色已经不可抑制地晦暗了下去,下颔线一瞬绷得死紧。
他一向自诩冷静沉稳,此刻却难消欲念。
就因为她口无遮拦的插字。
尽管那并非她所愿,更没有诱人想入非非的意思。
“对。”贺问洲顿声,一瞬不瞬锁住她。
嗓音里的哑意隐藏得极好,模仿她的口吻,警告道,“专叉三心二意摇摆的的渣女。”
【作者有话说】
[菜狗]车速狂飙
第29章 暴雪夜
◎把贺问洲骗出来接吻◎
有她强吻他的黑历史在前,贺问洲对于她的一举一动分外警惕。
还没近他身,计划便已夭折。
舒怀瑾努努嘴,从他的桎梏下挣脱,揉着腮帮子缩回座位,边喊疼边小声咕哝,“贺大佬防我跟防贼一样。”
贺问洲对她那副不着调的样子不为所动,“你比贼危险,贼顶多只劫财。”
他稍作一顿,“你是财色都要的贪心鬼。”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一副任由她胡闹的柳下惠模样,好似年长者天生拥有无尽的包容与耐心,能够容忍年幼者各种调皮作闹的进犯。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虚伪外表下包裹的层层伪装一旦撕下,内里翻涌着怎样的热浪,或许只有他知晓。
嘴巴会说谎,身体却只有诚实这一选项。
上次她不过是用指尖划过他颈侧,他的反应就大成那样,这次一定也有短暂几秒的迷离失神。
一想到冷肃齐整的西服之下藏着块垒分明的八块腹肌,舒怀瑾就忍不住耳热,在昏暗的光线里,回味着上次蜻蜓点水般的吻。
不能想。
再继续这样下去,她只会更想亲他。
贺问洲见她眼神发飘,轻咬着下唇,就知道这小姑娘准没安好心。他轻扣手机屏幕,提醒:“你的奶茶到了,我去给你拿。”
舒怀瑾早看过这部电影,约他来只是图个氛围感,见状自告奋勇,“我去拿吧。”
小懒鬼一反常态地积极,猫着腰,踢踢他的皮鞋,“你让我一下。”
电影院的过道很窄,通道门在右侧,舒怀瑾想去拿奶茶,必然得从他旁边过去。贺问洲好笑地斜倚在座椅边缘,曲起的长腿往前懒怠一伸,刚好挡住她的去路。
电影灰冷调的屏幕光将他本就深邃英挺的面部轮廓勾勒得愈发清俊,薄唇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无端让多了几分难言的浮花浪蕊。
舒怀瑾心脏莫名漏了半拍,头一次被他撩红了脸,软声:“幼稚。”
嫌人家程煜不够成熟,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双标的臭男人。
“这就幼稚了?”贺问洲好笑,眉眼松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他不过是来了出反诈计,满足她骨子里的坏心思。没想到她有贼心没贼胆,仗着他不会对她做什么,才如此肆无忌惮地撩火。也就嘴巴厉害,真要她真枪实战,怂得跟地鼠似的。
先前笼罩在眉宇间的冷意柔和不少,他收了腿,不再捉弄她。
舒怀瑾眼瞳一转,佯装被他支出来的长腿绊倒,失衡往前方跌。
贺问洲肌理有力的手臂稳稳箍紧她的腰,天旋地转间,彼此的鼻尖措不及防相抵。
呼吸落下一片灼烫,扑洒在她的唇边。
舒怀瑾下意识蜷紧了手指,细腻的小腿腹贴上男人质感冰冷的西裤,饱满的臀正被贺问洲骨节分明的大掌搂住。
令她羞赧的是,贺问洲所握的地方,刚好卡在百褶短裙自带的防走光纱层里。单薄的布料挡不住他指尖传来的炙热温度,几乎快要烧灼起来。
男人的指腹带着细微的粗粝感,存在感太过鲜明,以至于她被激起了阵阵战栗感。
尽管她此刻看不见,却能够从他额间隐忍的青筋辨别出底下一瞬破戒的糟糕状态。
“舒怀瑾。”贺问洲的唇快要贴近她耳廓,长指掰过她的下巴,同她四目相对,薄哑的声线徐徐入耳,“又想使什么坏?”
舒怀瑾心脏发紧,声音和底气渐渐弱了下去。
“我只是想亲你一下,没想做别的。我哪知道会这么巧坐……”
她越说脸越红,咬住下唇,小心翼翼挪了下臀部,却引得贺问洲眸色更浓。
救命啊。好像玩过头了。
怎么感觉之前在衣柜里那次没现在可观呢?短短几秒内,舒怀瑾脑子里飞速闪过博览的韩漫、小说,依旧没办法想象贺问洲的具体尺寸。
据说,男人分为几种状态。
一种是沉睡模式,穿上泳裤也看不出容量。一种是半醒状态,这时候没有完全充血,尚有发挥空间。完全态比较稀有,通常只在晨起时分或是欲望浓烈之际展现。
也就说,上次她碰到的,根本就不是完全态。
好恐怖。
她这是开到了什么隐藏款。
舒怀瑾懵了,心脏在他的注视下收得更紧。贺问洲冷沉着脸扫向她,喉结难耐地滚动着,“影院里到处都是监控,怎么亲?你就不能稍微安分几分钟么。”
臀下的凶兽异常明显,比他还要凶神恶煞,她顿时不敢再胡乱动作。
他的怀抱好烫,舒怀瑾浑身热得发燥,脊背泛出了层层香汗。
“又没影响别人。”她颤着嗓,声音逐渐弱不可闻,“而且我就只亲一下。”
“感情约我看电影是个幌子,只想把我骗出来接吻是吧?”
她不自觉垂下眼,难得乖糯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怎么能说骗?”
“接吻顶多属于附赠品。”
自从某人的心思暴露后,三句话离不开接吻。
贺问洲用力地握紧她的腰肢,眼底涌动着隐忍,没好气道:“接吻有这么舒服?怎么还上了瘾?”
“特别舒服。”
舒怀瑾在他泛着危险气息的凝视下止了声,“反正就是亲上瘾了,你不亲就算了,我还有别的选项。”
据说吃章鱼刺身时,它会在唇腔里扭动,和舌吻的感觉很像。她胆子小,没尝试过。正好提前感受下舌吻到底是什么滋味。
贺问洲显然误会了她的另一个选项。
喉咙里溢出一丝冷笑,无情地斩断了她还未落实的幻想,“有这个想法可以,我劝你最好不要实施。”
到底是没出社会的小姑娘,言语之中委婉地留了一丝情面,没有说得太绝,以免自己骨子里的独断和狠厉吓到她。镜片之下的眸光愈发锐利。
跟别人试?想都别想。
毕竟是公共场合,舒怀瑾总觉得有人在偷看自己,没了同他拉扯的心思,“你快放开我,我要去拿奶茶,让外卖员等久了不太好。”
被倒打一耙的贺问洲心浮气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也需要点时间来平息。
“去吧。”
好不容易从他身上起来,舒怀瑾逃窜一般远离了危险源。
喻尧在检票口的位置等了许久。
他一身西装革履,发型格外舒整,千里迢迢送奶茶,怎么看都是大材小用。
“喻特助,你怎么亲自来送东西啊?”舒怀瑾笑着同他打招呼,“刚才贺问洲让我来取,我还以为是外卖呢。”
舒怀瑾没什么大小姐脾气,待人接物从容大方,要不是见识过自家老板为她一再破戒,喻尧大概真的会以为老板只把她邻家妹妹照顾。
他挽唇,礼貌道:“贺总手机上没有外卖软件,他平时工作忙,一日三餐都由厨师团队安排,所以不是很懂这些。”
“怪不得他身上一点活人气息都没有,整天冷冰冰的。”
喻尧失笑,同她透露,“贺总性子冷淡,娱乐方式也少,是个远近闻名的工作狂。”
“打工人最怕工作狂老板了,他是不是经常压榨你们?”
“还好。”喻尧说,“贺总对员工很大方。能者多劳,劳者多薪。”
深居高位之人,必然有自己一套笼络人心的手段。舒宴清的手段就是凡事自己亲力亲为,把控每一个环节,帮底下的员工分担了不少决策和实际工作。虽然没几个肯为他卖命的人,但整个公司依旧欣欣向荣。
和喻尧聊了几句,舒怀瑾回到座位拆奶茶吸管时,贺问洲侧目在腕表上的分针上落定。
“怎么拿个奶茶去了十多分钟?”
喻尧在微信上同他大致汇报了和舒怀瑾的聊天内容。聊一两句就算了,她跟别人居然都能说这么多话。
舒怀瑾将吸管插进两杯奶茶中,“送东西的是你助理,又不是陌生人。老祖宗讲究人情世故,我总要维系一下咯。”
“喻尧用得着维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贺问洲语气不爽,像是在拈酸吃醋。
而且还是毫不相干的醋,什么醋坛子这么能装。
她将热的那杯递过去,“当然需要。万一以后你莫名其妙发疯不理我,我还得从他那儿打探你的消息呢。”
“这叫提前预埋人脉关系网。”
贺问洲没有喝奶茶的习惯,指尖触碰到她放进杯托里的奶茶,一派温热。舒怀瑾吸了一大口,粉扑扑的腮帮子嚼啊嚼,眼尾微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躲过她手里那杯放到远处,“没必要。以后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
周边联名款奶茶的杯套上挂了个迷你玩偶,贺问洲顺势摘下来放在掌心中漫不经心地把玩。
舒怀瑾的注意力被他的话吸走,“我不信。你哪有那么好心,已读不回的时候还少了吗?”
“以后不会。”贺问洲淡淡道,“前提是你别搞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舒怀瑾眼睫轻颤,“什么幺蛾子?”
贺问洲:“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心里的东西和我脑子里的猜测是不是一样。”
“别说得那么恶心。小姑娘家家的,说什么蛔虫。”饶是贺问洲颇有耐心,还是忍不住敛眉,将那杯冰奶茶放得更远,“身体这么差还喝冰的,活该你痛经。”
“蛔虫怎么就不能说了?这是句俗语,既要阳春白雪,又能下里巴人,才能做到雅俗共赏,你不懂就不要乱教,贺叔叔。”她拉长了尾音,一口气说到这里,缓了声,揪着他后面半句追问,“而且你怎么知道我痛经?”
她记得她应该没有给他讲过吧。更何况痛经不是每个月都有。
贺问洲幽沉的瞳眸好似黑曜石一般,移开视线,“你哥说的。”
“我靠!”舒怀瑾为自己愤愤不平,“舒宴清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少女好歹需要一点隐私,以后我在你面前岂不是跟只穿了条裤衩一样。”
这是真把他当成她爹了,说话口无遮拦的。
贺问洲竭力忽视她无心描述的场景,咽了下嗓维持镇定,“专心看你的电影。”
热奶茶配上电影,让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提前预知了结局走向,舒怀瑾坐不下去,低头给贺问洲发消息。
[还是很想和你接吻怎么办?]
配了个谄媚的柴犬经典表情包。
贺问洲扫了眼手机屏幕,沉默片刻,将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小姑娘的脸蛋往荧幕前掰正。
就在舒怀瑾以为他又要严肃警告自己时,耳廓蓦然浮上一片潮湿的雾气。
贺问洲的手掌贴住她的脸,喑哑的嗓音冷静无比,“再骚扰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怕她继续调皮作乱,贺问洲幽暗的视线微垂,牙齿在她耳廓若有似无地咬了下。力道不大,异样的酥麻电流自耳尖一路窜至她胸口,将舒怀瑾的嚣张气焰一下子浇灭,软成了一团谁。
精赤的胸膛隔着工整妥帖的西服抵住她的肩,舒怀瑾像是骤然被定住身,动弹不得。
原来她的力量在成年男人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她坏心思作祟,不依不挠地撒娇,“但我只想要接吻……”
“一定要?”贺问洲同她对视,修长的手指难以克制地在她细腻的下巴上摩挲。
绸缎似的,滑得不可思议。
舒怀瑾点点头。
他肯定不会让她如愿。
贺问洲没有正面回答,“电影还看吗?”
舒怀瑾不明所以,思绪完全被他牵着走,诚恳道:“可以不看……”
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的男人将她的手掌包裹在掌心,牵着她一路往外走。影院、购物中心在视野里不断倒退,他的掌心宽厚而干燥,天生宽大的骨节刚好能将她完全罩住,不留丝毫空隙。
停在地下车库里的车内光线昏暗,舒怀瑾鼻息里弥漫着来自于他身上的素雅香气。
近在咫尺的俊颜蓦然迫近。
“问你几个问题,想好了再认真回答。”
他周身侵略气势稠浓,舒怀瑾头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的压迫力,木讷点头。
“第一个,真的喜欢接吻?”
贺问洲省略了‘和我’两个字,漆黑的目光锁住她,等待着答案。
“喜欢。”
没有给她留任何思考的空间,贺问洲紧接着提出第二个问题,“我要是不满足你,你会找别人试?”
“大概……”
和章鱼刺身舌吻也勉强算吧……
“好。”贺问洲中止了提问,温和的面孔沉得骇人,“我知道了。”
他扣住舒怀瑾的后脑勺,压着她不断靠近。
直到精准无误地贴上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贺问洲:不爽——暗自较劲——不被爱的才是小三——知三当三(bushi)
第30章 暴雪夜
◎经常健身的腹肌摸起来肯定很带感◎
舒怀瑾适应了几秒车内的光线,眼瞳不可思议地放大,几乎要以为此刻的场景是一场幻觉。
贺问洲竟然会主动亲她。
他捧着她的脸,灼热的呼吸掠过她颈侧的敏感地带,紧扣在她后脑勺的指骨收紧。薄唇碾过她唇瓣时克制地收了劲,似是仅能停留在浅尝辄止的地步。
高挺的鼻梁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面颊,纠缠的鼻息在对视间逐渐旖旎,他却始终没有再更进一步。
舒怀瑾尝到了甜头,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双手本能地抵在他胸前,缓缓闭上眼睛,长睫止不住地颤动着,像是一尾振翅欲飞的蝴蝶。
人的嘴巴为什么这么神奇,平时用来吃饭喝水,化妆时用小拇指点过唇瓣,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一旦接吻相碰,过了电似的酥麻感漫过全身。
心跳加速,呼吸失衡,薄汗溢出,双脚犹如踩在云端。
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滋味自心底攀升,比毒药更令人上瘾。
她小心翼翼地趴在他胸前,全身心沉浸在这个吻中,完全忘记了呼吸这回事,很快便将自己憋得脸颊绯红、香汗淋漓。
而贺问洲的状态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本想着点到为止,安抚少女躁动的心。唇瓣相碰的一瞬,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了质。想要压着她、撬开她牙关的欲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顷刻淹没他的理智,以至于他无法松开她。
那份情感压抑得越久,失控时的反噬也就越猛烈。
远超出他的预料范围。
他承认,自己有点失控了。
舒怀瑾仰着细白的脖颈,承受了一会他的吻,似是觉得不过瘾,侧身搂住他的脖颈,短暂地结束了这个吻。
他们在接吻这件事上,都算得上是新手,吻得并不用力,伴随的刺激感受大都源自肾上腺素飙升时的生理反应。舒怀瑾涂了透明唇釉的嘴巴亮晶晶的,像一枚粉嫩多汁的水蜜桃,果肉清甜,牙齿轻轻一咬,汁水就会爆开来。
贺问洲拂去内心一闪而过的邪念,晦暗不明的双眸觑着她。
粗粝的指腹碾过她的唇,滑腻温热,令人频频心窒。
“涂的什么?”
男人稠热的呼吸落在她脸侧,或许是刚接过吻的缘故,他的嗓音沙沙的,听起来性感得要命,搅得舒怀瑾心湖潋滟。
她的眼神开始不受控制地胡乱瞟动,可惜贺问洲宽大的西服衣摆恰好挡住,她什么也看不见。见她目光涣散飘忽,贺问洲胳膊顺势沉下来,掐了下她的腰,“甜的。”
椰子味的,伴随着些许油脂的黏腻感。贺问洲捻了几下指腹,让油脂在掌心一点点化开。
彻底被她的气味沾染。
看不到想看的,舒怀瑾又开始退而求其次乱瞄别的。那啥看不到,腹肌总能看吧?
“变色唇膏。”她回答地极其敷衍,“味道我还真不知道哎,平时谁没事吃唇膏。”
女孩子用的东西总有千奇百怪的名字,贺问洲倒是没太惊讶,“能变色?还是空有噱头的宣传名字?”
“好像是能根据体温变色,不同的人涂上效果不一样。我双十二的时候和室友一起拼单买的,她们涂出来是淡淡橙色,我的就是浅粉,还挺好玩的。”
舒怀瑾说到这里,坏心思又开始跃跃欲试,“贺大佬,你好不好奇自己涂上去会是什么颜色?”
贺问洲:“不好奇。”
“哇,你就不能有点好奇心啊?”
回答她的是斩钉截铁的一句,“不能。”
“……”
油盐不进的狗男人。
她都抛钩了,他居然不上套。
见几分钟前神采奕奕的少女耷拉着眼皮,转眼露出被拒绝后泫然欲泣的表情。贺问洲太阳穴莫名涨痛,眉毛扬了扬。
“贺叔叔,我觉得你好奇。”
她似乎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一双清凌可爱的杏眸揉着期待,眼里好像坠了上万颗碎星子似的,可怜兮兮地盯着他,换了谁都忍不住心软。
别说是顺着小姑娘的话答应,就算是她问他要天上的月亮,他大概也会毫不犹豫的给她摘。
孽缘。
来讨债的。
舒宴清那讨完,紧接着在他这讨。
“好,我好奇。”贺问洲长叹了口气,故意拿乔:“想让我任由你折腾,总得有点诚意吧?”
舒怀瑾抿唇,“当然有啊,我今天就赖这不走了,你想做什么都行。”
她故意说着让人想入非非的话,试探贺问洲的底线。贺问洲勾着唇,轻嗤一声,笑意看上去有些淡。面对少女如此直白的引诱,他的欲念可一点都不单纯。
“做什么都行?”贺问洲收敛了神色,端着兄长的姿态敲她脑袋,“你知道男人在接吻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吗?承受不了后果就说这种话,小心阴沟里翻船。”
他每次一说教就喜欢摆出这副架势,舒怀瑾已然习惯了,扭着身往回躲,贺问洲本就没想真教训她,任由指节落了空。躲过一劫的舒怀瑾以得意洋洋的胜者姿态反缠住他的双臂,饱满的唇几乎快贴上男人峰棱的喉结,眼里端着求知的探索欲。
“我不关心别人在想什么,只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说到这里,如妖娆摆动的水蛇般,干脆坐到他紧绷有力的大腿上。
西裤的布料柔滑硬挺,磨擦着小腿光滑如白瓷的肌肤。
贺问洲来不及拒绝,便已被少女扑了个满怀,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所以。”舒怀瑾莞尔看他,“贺叔叔在想什么?”
贺问洲喉结艰难咽动,目光自她白到晃眼的双腿移开,留有余地道:“你刚成年,最好不要知道太多。”
他周身的气场比平日更冷硬了些,像是某种色厉内荏的伪装。
“既然你不肯告诉我,公平起见,我也不会告诉你刚才我在想什么。”
“嗯。”
话题就此结束。好没劲。
舒怀瑾目不斜视地盯着他弧线柔和的下唇,从包里取出唇膏,在无名指指腹上抹了点,见他没有制止,悬空作乱的手缓缓上移,触碰到他的下唇,仔细均匀地涂抹着。
贺问洲的唇瓣偏薄,血色温淡,涂上后几乎不显色,除了更欲以外,没有其他变化。
“满意了?”贺问洲的视线递过来,居高临下中暗藏几分宠溺,“我涂上是什么颜色?”
“看不出来。”舒怀瑾说,“可能是因为你的唇色和唇膏的红相似。”
贺问洲没说话。
“不过也可能是我涂的方式不对。”
他淡淡挑眉,好整以暇地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下一秒,舒怀瑾以他黑曜石般的瞳孔为镜,将唇膏涂抹在自己的唇瓣上,在距离他的唇不过咫尺之际,贺问洲伸出食指抵在两人之间。
舒怀瑾的计谋宣告失败,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吻上了他的指背。
他今天戴了枚金属戒指,触感冰凉,折射着不近人情的禁欲光泽。
贺问洲就这样垂眸看她,用这张让人忍不住一再犯规的脸说着绝情的话,“好了,今天到此为止。”
她喜欢新鲜、有趣、充满生命力的事物,平心而论,贺问洲不属于这类。他循规守矩、无趣、守旧,比不了年轻男孩带给她的鲜活感受,也就是勉强在她还未探索过的层面领先一筹。伊甸园里的苹果之所以充满诱惑力,不过是因为夏娃日思夜想,却又因无法触碰滋生的美化心理。
一旦滤镜被撕碎,欲望被轻易地、毫无保留地填满,她很快会对此失去兴趣。
她会发现,跟所有男人接吻的体验几乎没有区别。
因此,需要拿一根细长的丝线轻轻勾住端头,极具耐心地来回拉扯,如同对待刚上钩的鱼,每当它挣扎得厉害时,便强势又急促地收紧丝线,鱼儿挣扎无果,放松警惕时,再慢慢往外放一点,循环往复,直到将鱼儿体力消磨殆尽,一举收网。
舒怀瑾才刚亲出感觉,就被告知不能继续,一张娇俏的小脸上写满了失落,“可是我还没亲够……”
贺问洲眼底漫着漆暗的光,循循善诱地做出保证:“下次让你亲个够。”
舒怀瑾眼睛亮了,转而涌上更深的狐疑。
“真的有下次?你该不会是为了画饼,故意忽悠我吧?”
“我从不许*诺空头支票。”他淡声,“你信不过我的话,可以问舒宴清。”
金口玉言,说出来就必须要兑现,他向来如此。
当初舒家的公司遭遇破产危机,急需两千万填补空缺,舒宴清找到那时于他而言有知遇之恩的贺问洲,委婉提出了想要以货抵债的请求。如此庞大的数额,就算是关系交好的朋友,也需要走法律流程,更何况舒宴清与贺问洲不过数面之缘。
舒宴清想帮父母解燃眉之急,不敢确定贺问洲是否愿意伸出援手,于是提出的方案是在两个月后。
这批订单的甲方因税务问题被严查整顿,垫资、材料费以及尾款几座大山同时压下,舒家已是举步维艰,加上内部高层贪污腐败,几乎将整个公司掏空,根本撑不到最后。
舒怀瑾记得那场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无数家企业倒闭,舒父整日愁容满面,银行、亲戚乃至生意伙伴,折下傲骨全都求了个遍,得到的结果仍是不容乐观。
她亲眼看着希望破灭,又在绝处之中逢生。
贺问洲从中牵线,给舒家介绍了一家来自奥地利的公司,以出口价的160%购买了这批滞留订单,帮她们解决了短期内的流动资金问题。
舒氏企业大刀阔斧的改革也是从那时开始,是舒宴清在贺问洲的指导下,一点点完成的。
也是因为这件事,舒宴清同贺问洲成了多年挚友。
舒怀瑾从小没少听爸妈感慨当年的事,一颗小小的种子大概是自那时起生了根,只待春日里的第一滴露水浇灌,长成不可撼动的参天大树。
贺先生三个字,他这个人、他的故事,如同遥远的印记,陪伴了她整个青葱时代。
她当然信他。
舒怀瑾收回飘忽的神思,咬咬唇,“你不准骗我。我不仅要亲个够,还要摸你的腹肌。”
“……”
贺问洲拧住眉心,“刚才不是说接吻就够了吗,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这次是摸腹肌,下次又是摸什么?他身上哪来那么多地方给她探索。算上胸肌,以及手臂间股涨的肌理,再往下,就只剩下人鱼线和……
他揉了揉眉骨,眼神不动声色暗下去。
“那下下次?”
舒怀瑾能屈能伸,筹码随拿随取,“谁让你上次脱衣服的时候,非要故意炫你的八块腹肌,只给看不给摸,太不地道了。反正我不管,我就要摸,还要一口气摸个够,每一块都要摸。”
平白无故被扣了顶帽子,贺问洲也不恼,懒得同小姑娘解释。
她愿意误会就误会吧。
“可以。”贺问洲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竟生出几丝难以言说的不舍,最后隐忍地抽离,“下次让你亲个够,再下次的时候,腹肌任你摸。”
舒怀瑾被哄得心满意足,飞快地在他脸颊印下一吻。
贺问洲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偷袭,身形微微一晃,眸色在黑暗中愈发灼热。
“先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有前提条件没说。”
舒怀瑾竖起耳朵,箍在腰际的手掌蓦然拖着她往他坚硬的胸膛上贴。
藏于温柔之下的占有欲浓烈,他似乎一点也不怕吓到她,就这么松弛地任由它散出来,猎豹一般咬住她脆弱不堪一击的脖颈。
面对着站在食物链顶端,比自己强大百倍的敌人,舒怀瑾本能地从脚底攀升出一丝惶然。
“前提条件是。”贺问洲绷直唇线,“想清楚到底要选谁,我对感情容不得半点沙子。”
还有,一旦开始,这辈子别想结束。
后面半句他没说。
以她爱玩的心性,就算他郑重其事地说出口,她也只会当做是无关紧要的威胁,认为一辈子长到无法预料,谁也说不准未来的事,光想着用借口敷衍他。
她和江承影的暧昧,本就在与他确定关系之前,他可以装作不知情地斩断,包容她的摇摆与迷失。
但不代表,他会永远这么大度,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愚弄。
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舒怀瑾见他答应地这么爽快,心情分外愉悦,自然没有过多揣摩老狐狸眼里的深意。
她毫无察觉地掉入陷阱,沉浸在喜悦之中,笑容清甜,“经常健身的腹肌摸起来肯定很带感……”
贺问洲看破不说破,稳如泰山地抛出诱饵。
“嗯,等你解锁。”
【作者有话说】
其实作者已经睡了,灵感乍现,爬起来码字
想不到这两人的纯拉扯写了一章
舒舒呀,你完蛋咯,某人盯上你了[菜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