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奚组,那就是月拂◎
文朔这人向来眼高于顶,月拂进组第一天就不太喜欢他,好在她的工作不需要直接跟文朔打交道,只有奚禾卧底期间,文朔才经常出现在分析组办公室,同时作为月拂汇报的直属上级,最新情报的分析结果需要他过目。
“你凭什么认为第二次行动是对方定位的烟雾弹?”文朔当时翘着二郎腿,陷在椅子里这么问她。
“我们第一次截获让对方提高了警觉性,他们肯定会对消息走漏采取行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送出第二波,受害人还存在各种健康问题,论质量和数量都比前一次要差许多,这就是他们用来打探虚实的幌子,如果奚禾继续留在里面,肯定会被发现。她不安全,我建议结束奚禾的卧底行动。”月拂在文朔面前站得笔直,字字慷锵有理有据。
文朔仅仅只是轻飘飘放下自己提交的分析报告,“奚禾说你是她带过最优秀的分析员,而奚禾,是整个小组资历最长最适合的卧底人选,她认可你的能力,你也该相信她的经验,我们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她送进对方内部,奚禾没有传回任何她被怀疑的情报。”
末了文朔还大言不惭说:“奚禾不在,月拂,你不该束手束脚。”
那次不愉快的建议以月拂大力关上文朔办公室的门为失败休止符。这一次的失败,像是一则预言,第三次解救的空车跟所有人开了个玩笑,整个行动小组能接触情报的人员挨个被约谈审查。
月拂第一次坐在了被审讯的位置上,她做为接收奚禾传递情报的第一人是重点调查对象。尽管她坦荡,自认为在分析组所有工作合规合法,没有任何出格行为,但被人里外扒了祖上三代的感觉并不好受,也是第一次对自己的工作产生怀疑。
自己是提出质疑的人,为什么自己首先会被怀疑,她不能理解。谢尧口口声声说希望自己回去,对蜘蛛的下落又三缄其口,三年她能提出质疑,现在也能被排除在外。
归根究底还是文朔这人贪大喜功,要是一大队先找到蜘蛛,他老脸往哪搁,趁早跟隔壁特别行动小组合并得了。
月拂越想越生气,用自己的私人手机号,虚拟号都懒得包,大大方方给文朔送了两个字母过去:【SB】
彼时方陵某个不起眼的房子里,文朔拿起手机一看,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奚禾在桌对面端着杯咖啡,“你那什么表情?”
“月拂会说脏话骂人你知道不?”要不是刚才谢尧来过一个电话,他都想不通月拂莫名其妙发过来两个字母时是什么情绪,还是单纯地想骂他。
“月拂什么时候骂过人。”月拂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面对穷凶极恶的犯罪嫌疑人她都懒得骂,乖宝宝怎么可能会说脏话,奚禾不信,紧接着她不得不信,文朔手机上空荡荡的界面,挂着一个短小又讽刺的气泡,充斥着不爽。
很难想象月拂这几年是怎么成为现在浑冒刺的小刺猬的,奚禾错过太多,在计划失败后,奚禾第二天到了海外,他们启动了计划B,计划期间奚禾也带新人,不如月拂的一点就通,有时候她要说几遍新人才能领悟,她在疲惫无奈的同时不自主地会想起第一次见到月拂的情景。
“奚组,那就是月拂。”
奚禾一下被吸引了,塑胶跑道上女孩飞扬的短发热情洋溢,浑身充满着蓬勃朝气,不同于其他在训练场上晒黢黑的同学,月拂在操场上白得晃眼。
月拂跑到眼前,脆生生的声音向旁边的人打招呼:“教官好。”
奚禾还记得橘红色夕阳在她发间折射出耀眼迷人的光,太阳般灿烂的笑容一下撞进心里,她的目光跟着游动由近及远,说:“很有活力的孩子。”
“是吧。她各科成绩都很优秀,十几岁开始学习格斗,班上好多男同学都被她干趴下过。”教官称赞道:“这届学生里,她算是最出类拔萃的新人了,混身上下找不出任何缺点,我可是给你挖到宝了,记得请我吃饭。”
“是美玉,也有美中不足。”对面跑道的男同学朝月拂吹起口哨,奚禾说:“长太漂亮了。”
“你看你,又搁这吹毛求疵是吧,漂亮有漂亮的好处。”
奚禾知道他什么意思,漂亮能带来的好处远大过能力本身,是事实,也是世俗偏见。
月拂作为这一届最被看好的潜力股,是奚禾藏了私心,她给月拂单独加练,没毕业就让她参与真实案件的演练分析,她确实不负众望,但还是太耀眼,才有了奚禾两次给她打零分。
有些人越挫越勇比如月拂,她一次次刷新记录,努力突破自身,奚禾说她是书呆子,她那不服气的小表情带着倔强和质疑。
奚禾欣赏年轻又耀眼的女孩,她身上的活力,自己不曾有过,她很是羡慕,所以她放弃了月拂。月拂该去更耀眼的地方,而不是成为不能公开姓名的分析员。
直到她接到那通电话,月拂明明倔强的要命,又哭的稀里哗啦。奚禾最听不得女孩哭了!
奚禾勾起嘴角,意味深长道:“跟人学坏了,不过也不算骂人,她说的是实话。”
文朔:“”
“你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她发现你,或者你去找她,谢尧老是朝我抱怨看见月拂就心里犯怵,保不齐月拂找到机会把他也给揍了。”文朔想起月拂那一拳,至今都脸疼,“你教出来的好徒弟,下手是真重。”
“我现在要是出现在她面前,你信不信她连我一块揍了。”奚禾说。
文朔是不信的,月拂揍他情有可原,对奚禾动手肯定不至于,“她要是对你动手,我给你表演倒立洗头。”
“老杜,你听见了没?”奚禾问旁边坐着不动如山的弥勒佛。
“听见了听见了。”杜弥勒佛拍了拍肚子,“月拂读研期间每年我都去看过她,这小丫头脾气比之前还大,我们画了这么大一个圈,光圈着她一个人,要我说当初就不该让她作为计划开端的引子,现在好了,最优秀的分析员当刑警去了,还干得有声有色,我是劝不回来了,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另外两人沉默着没接话,月拂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她相信奚禾死了,其他人才会相信。
月拂把大半杯的隔夜茶水泼给了老太太花房优化下来的一盆木槿,她坐在沙发边边上盯着花土咕嘟咕嘟喝水,覆水难收,这泼出去的水,会成为植物的养分,以另一种形态存在。
她刚才调出了吴氏钢铁的企业架构,把近年来发生过的股权变更,翻来翻去地查也没看到异常和熟面孔,想想也对,有过一次打草惊蛇,对方只会提高警惕。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行动的失败给犯罪分子套上更坚硬难攻的铠甲。她单独对所有能查到的股东进行查询,树形图铺的满屏幕都是,简直比木槿没修理的枝叶看上去还要混乱。
有些人比植物下的根茎藏得还要深,他们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对手,三年前会故意放烟雾弹扰乱计划,同时在行动组内部埋下互相怀疑的种子,不得不让文朔断臂求生祭出去一个奚禾才得以保全整个小组。
在其位担其责,文朔用奚禾换整个小组,在他那个位置上无可厚非,月拂上午对谢尧说的轻松,人死了正不正名,本人又不知道,何必呢。
非常有必要,月拂如今还是警察,如果不是为了奚禾,她早该在提交辞职报告的那一刻,从此脱了这身衣服,她回方陵更多是为了奚禾,是她的私心,是仰望的,尊敬的存在,奚禾可以为了信仰放弃许多,月拂没有信仰,也没什么可以放弃,但她不能接受奚禾的忠诚被染上污名,没人来擦,她来又何妨。
“你再灌水这花要被淹死了。”陆允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月拂没抬头,看到一截走过来的裤腿。
陆允一出来就看见月拂电脑屏幕上眼花缭乱的树形图,她昨天也研究了,到现在脑子还疼。她敲了敲电脑屏幕边边,“晏城的最新进展有了。”
“博士他们见到吴穹了?”月拂问。
“那倒没有。”陆允说:“是吴穹主动去晏城市局配合调查。”
“他怎么说?”
“这人挺老道的。”陆允来到月拂旁边,“他承认张鑫那块手表是他的,但说是丢了,没想到在张鑫那。”
月拂两条眉毛几乎要凑一起打架,陆允伸手抚平,“他说吴默带张鑫回过家,见过他爸,手表有可能是那时候不见的。”
“这两人,不,这三人都死了,他怎么说都可以,毕竟无从考证,他还强调了吴默带张鑫见过家长,侧面描述他们两个关系匪浅。吴默一个穿梭风流场的花花公子,会带一个男的回家见家长?他还想不想要遗产了,还是想早点把亲爹气死,好早点分家产?还是吴穹想让我们认为吴默是个蠢蛋。”月拂眉心哪里压的平,她问道:“银行卡呢?”
“银行卡他说是公司换了个合作银行,顺带把之前的银行卡注销掉了。”
月拂没辙,往沙发上一靠,“队长你觉得吴穹这些话能信吗?”
“强词夺理罢了。”陆允揪掉木槿泛黄的叶子,“他知道我们没有证据,主要的两个人又死了,死无对证,方便他信口雌黄。”
“那通电话呢?”月拂问了个能问的。
“没问,要是问了监控中他接的那通电话,等于把林副支队架火上烤,吴穹又不傻。”
“我们今天又什么进展也没有。”月拂沮丧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房东儿子上午去了房管局,下午就找上丁岩父母了。”为了避免被人说是半个好消息,陆允紧接着补充道:“晏城那边建议我们接手丁岩。”
“不是距离太远变数多?”
“晏城之前发生过嫌疑人在受审期间死亡的恶劣案件,丁岩大老远跑去晏城行凶又在晏城落网,很难保证他不会出去相同的变数,林副支队是建议我们把人带回来。”
月拂的眉头有又蹙起来了,“博士和小虎哥两个人不够吧。”
“晏城方面会提供人手,今晚动身,明天上午差不多能到。”
月拂又满血复活,蹭地站了起来,“我去准备下明天的审讯方案。”
陆允揪掉最后一片黄叶,在手里攒着,高声说:“下次别把没喝的水用来浇花,庄霖早上浇过了。”
“知道啦。”月拂回应。
陆允第一次养小草小花,她办公桌上月拂送的小多肉被养得很好,茂盛到从小花盆边缘挤了出来,过几天她准备换个大的花盆移栽。
142
第142章
◎嘴笨的人是没有资格跟老婆讨价还价的◎
一到下班点,月照安排的司机就在楼下等人,才晚十分钟,月照的电话催命一样打来了,不客气道:“你已经加班十分钟了,今天奶奶还能盼到你回家吃晚饭吗?”
“”论谁能拿捏得了月拂,非月照莫属,刚把审讯方案设计到一半的月拂只能停下工作,把剩下的交给陆允,“对了,奶奶说谢谢你买的水果,她很喜欢,让你有时间去家里吃饭。”
陆允接到一半没尾巴的工作,没头脑地回了一嘴,“我现在有空,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吧。”
“啊?”换月拂摸不着头脑,奶奶只是客套话,陆允还当真了?她呆了两秒,“那我跟冯姐说下,给你添双碗筷。”
陆允纯粹是开玩笑,没成想月拂还当真了,她偷偷看了眼时间,算上堵车时间,九点前还是可以向黄支做汇报的。
于是,司机开着空车在前面带路,陆允跟在后面,堵车的间隙,陆允问起:“你那套房子现在处理的怎么样了?”
“物业是不想打官司的,楼上新业主也有私了的意愿,施工方还在耍赖,我也不想一直耗着,等楼面补好,再打扫下,准备挂中介那。”
陆允打算换房子,她买公寓那会年轻,从来没想过会谈恋爱,次卧她都嫌多余,现在月拂住进来了,厨房小到站两个人都有点挤的程度,月拂自己那套房子,厨房比她现在住的次卧都大,陆允工作这些年没什么大的支出,刨除给陆欢的复健费用,攒下了一个还算可观的数字,再把公寓出手,换套大点的两室一厅不成问题,独立卧室是别想了,独立书房倒是可以安排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想换套大点的房子,给你安排个书房,你床边那堆书,一不小心能绊个五体投地。”陆允那天半夜回来差点在床边被绊倒。
月拂说:“不用吧,现在住挺好的,小房间有小房间的好。”她本来也不喜欢大房间,小房间能给她安全感。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只是有这个想法,换房子哪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好的。”
“你先别买,这两年房价不稳定,有可能工资都不够你亏的。”月拂劝道,她不想让陆允在她俩恋爱方面投入过高的成本。
陆允笑道:“你卖房就稳了?”
“基本是稳的,十年前和现在的房价,不赚也不亏吧。”月拂说:“奶奶想把现在那套别墅过户到我名下,让我有空陪她去办手续。”
“那套别墅是你奶奶买的?”
“不是,是大伯父和爸爸一起买的,写了奶奶的名字。”月拂知道陆允会问什么:“大伯父一家很少回来,他们的意思是我要是决定留在方陵,房子给我。”
陆允没敢问,月拂也没说,沉默一会后,月拂说:“再说吧,至少等奶奶身体好起来。”
“那可是上千万,怎么在你嘴里跟菜市场买菜一样满不在乎。”陆允轻松转移话题。
“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爸爸有很多钱也不想走,还不是把我留下了。”
话题一下被月拂拐到不太轻松的方向,陆允尽量不让氛围沉重下去,“我爸要是给我留这么多钱,做梦都能笑醒。”
“队长,你有钱会很快乐吗?”
“不看价格标签随便买买买,应该会快乐吧。”陆允也不能确定,她又没当过有钱人。
“姐姐买东西从来不看价格,我是没看出她花钱有多快乐,她挣钱更快乐。”月拂东边扯上月照,西边又提起陆允,“队长,我还有很多零花钱,存在了一张银行卡里,我要是走在你前面,里面的钱都归你。”
陆允拦不住话题往下滑,批评道:“年轻人避谶懂不懂!”
“我懂,”月拂说:“我是认真的,队长,你要比我活得久一点,我不想送你离开。”
陆允心下一软,捞过月拂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握着,“我从现在开始养生,活到一百零六岁,你长命百岁,好不好?”
“不太好,一百年太难活了。”
“那降低一点标准活到九十,我九十六,我能活。”
月拂噗嗤一笑被逗了,“九十多岁,生活很难自理了,难道双双住疗养院被中年护工欺负?”
“你不要太悲观,天底下那么多疗养院,难道都欺负老人不成,也不是非要住疗养院,住家里不行?”陆允灵光一闪,买房子还要考虑养老问题,“或者咱俩领养个孩子,将来等她成家了,像你一样经常回家看我们两个老人家。”
陆允挺奇怪的,月拂不描绘可以被掌控的更近的未来,反而在想老了要怎么办,过于高瞻远瞩了些。
“我没想过要孩子,领养的亲生的都没想过,对其他人的人生负责是件很难的事,”月拂感慨道:“能活到五十就很不错了。”
“五十?”陆允心里咯噔了一下,语气故意夸张显得话题没那么沉重,“五十还没提休呢!”
这是她们第一次讨论死亡,讨论年老,见月拂没接下自己的夸张,陆允只能收起不正经的态度,“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你还年轻,不用考虑离你还很遥远的生死。”
“只有知道怎么死,才知道怎么活。”月拂淡淡道。
陆允跟着司机右拐,问:“你现在知道了?”
月拂靠在车座上目视前方,茫然道:“不知道。”
等到了月拂奶奶家,陆允才明白月拂为什么会突然聊起生死大事,上一次见到老太太,老人家精神气很足,如今从沙发上起来还要人搀扶,仿佛老人迟暮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岁月确实不留人。
今天贺祯回来的晚,她到的时候,菜刚摆上桌,在玄关换鞋时,看到一双月拂同款黑色软底皮鞋,便问:“今晚有客人?”
陆允帮月拂布碗筷,伸长脖子朝门口打招呼,“贺医生,有日子没见了。”
“陆队长,”贺祯进来,说:“您还真是稀客!”
月拂端着汤锅从厨房出来,朝贺祯说:“洗手吃饭。”
今天月照在外面有饭局,晚饭不在家,月拂要挨着老太太坐,贺祯抢先落座抢走了老太太旁边的位置,长桌朝厨房的主位陆允不好没脸没皮,陆允被贺祯差使拿纸巾盒的一会功夫,只剩下离月拂最远,离贺祯最近的一个空位。
她不得不怀疑贺祯是故意的,本来桌上有纸巾盒,贺祯洗好手出来,擦完手,盒子被放到了餐桌后面的五斗柜上。月拂对自己坐哪好像没那么在意,陆允本来想当着老人家的面给她孙女献点殷勤博下好感。
一米二宽的桌子,除非是长臂猿,出师不利,失策。
“小陆啊,不要拘谨,吃什么自己夹。”
“不拘谨,奶奶您多吃点。”陆允上一次过来还叫老人家,月拂跟家里人公开了她们的关系,自然换了称呼。
贺祯往她碗里丢了一块红烧肉,“冯姐做红烧肉的手艺一流,陆队,你多吃点。”
陆允碗里一块肥瘦相间色泽诱人的五花肉,这一块的热量不知道要换训练室举多少次哑铃才能消耗掉,“贺医生,太客气。”
贺祯:“不客气。”
月拂在饭桌上没什么话,时不时给老太太夹点好消化的菜,她自己倒没吃多少,毕竟看见老人家拿勺子的手颤颤巍巍心里估计不好受。
老太太让陆允带点饭后水果再回单位,月拂贺祯帮冯姐收拾厨房,沙发上老太太握着陆允的手,慈蔼道:“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小拂。”
“这孩子很听话的,你们以后要是有矛盾,不要生她的气,小拂是个很敏感的孩子,大人一生气她就害怕。”
陆允微微用力回握老人家的手,“奶奶你放心,我和月拂约法三章,家里全听她的。”
“你也不能全听她的,她有时候胡闹,你不能惯着她。”
“明白,我有分寸,您放心。”
老太太稀松的眼睛仔仔细细看着陆允,“也好,小拂找到能一起过日子的人,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到了那边,我好向她爸爸交代。”
陆允心头一梗,“奶奶,不说这丧气话,我还准备和月拂年年过来陪您过节过生日呢。”
老太太拍了拍陆允手背,“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你们年轻人忙,老太婆耽误你们工作了吧。”
陆允说:“没有的事,我还能过来,说明没耽误工作。”
月拂端着洗好的两盒水果从厨房出来,高声说:“奶奶,你该放我领导回去了。”
“那什么,小陆啊,你等我一下。”老太太朝孙女招手。
一老一小进了房间,没一会月拂又搀着老太太出来,往陆允手里塞了个红包,厚厚一沓,老太太说:“你和我家小拂在谈恋爱,作为长辈,合该意思一下,别拿你们那套警察不能收红包的规矩来推辞。我给的不是警察,是我小孙女的女朋友。”
陆允拿又不是不拿又不是,月拂看出了她为难,“你收下吧,奶奶一份心意,回头给我买零食。”
老太太轻轻拍了下月拂挽着她的手背,“这丫头被我惯坏了,这钱是给你的,别听她的。”
陆允收了红包拿了两盒水果,今天是空手来的,好笑的满载而归,月拂出来送她,“不要加班到太晚,没有进展就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丁岩回来有得熬了。”
“我今天睡宿舍。”陆允掂了掂红包份量,比贪污受贿的最低标准还多两倍不止,实在烫手,“这红包我还是给你吧。”
月拂没有接过来的意思,“你就当我住你那的房租不就行了。”
这话说的,陆允差点没按住脾气,“咱俩又不是合租室友,我收你房租算什么”
“奶奶认可我和你的关系,给你红包是出于礼数,你不要,又算什么?”
陆允:“”得,嘴笨的人是没有资格跟老婆讨价还价的。
143
第143章
◎我演技不错吧,你家小宝贝肯定吃飞醋◎
陆允到市局向黄支队汇报完调查进展,又回办公室仔细看了月拂和姚睿商量的审讯方案,准备工作做的还挺足,在攻击嫌疑人心理防线方面,算得上是缺德。
“明天丁岩父母确定能过来吗?”陆允问胡咏。
胡咏说:“他们答应了会过来配合,我没告诉他们丁岩具体犯了什么事,庄副还说要是他们不过来,他亲自开车把人带过来。”
“今天下午派出所那边没打起来吧?陆允问庄霖。
“没有,但也差点。”庄霖说:“房东儿子是聪明人,完全不提他爹买房的钱是哪来的,只说亲爹死了几年,哪里收过房租,最多给他们宽限一个月另找房子。”
陆允嗯了声算是了解了,她看了眼时间,“今天也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为明天做好准备。”
“另外,张鑫的尸体也拉回来了,老庄,你联系看守所,明天把张金保提出来认尸。”
陆允准备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回宿舍,偏那么巧,钟淼给她来电话了。
“出来陪我。”钟淼不客气道。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钟淼是她相好呢,陆允不为所动,“理由。”
“我靠,有了女朋友约你出来吃宵夜还要理由,重色轻友是为你量身定制的不过分吧。”钟淼说。
“月拂比你好看一万倍。”
钟淼在那边抓狂,要不是隔着手机,能把陆允拍墙上扣都扣不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看在我送你妙法莲华经的份上,这顿我请。”
太阳月亮从西边出来了,钟淼居然要主动请客,只要岁数活得够久,铁公鸡也是会掉毛的,陆允才想起来问:“什么事?”
“我踏马表白又被拒了!”钟淼欲哭无泪,她都没谈上,伤心是没有的,但急需一个夜宵搭子来倾诉。
“又?哪位?”陆允好像只有跟月拂聊天才不会惜字如金。
“还能是哪位,我押上我哥铁饭碗,押上我职业生涯换来你女朋友的那位。”
陆允恍然大悟才明白钟淼说的是谁,她怎么不说还吃了自己一顿饭加烧烤,“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聊得挺好?”
“是挺好,我夜间巡逻她还给我拍照来着,她还夸我帅。”钟淼也闹不明白凭自己英勇帅气的形象,不应该啊。
“你什么时候表白的?”
“刚刚吃晚饭的时候。”
“你没穿制服?”陆允问。
“我今天休息,谁踏马休息还穿制服,脑子有泡吧。”
陆允甩给钟淼一记必杀,“那姑娘是制服控。”
“啥玩意?”钟淼差点闪到舌头,“制服控?不是,你怎么知道!”
“之前无意中看到过她发的朋友圈,她喜欢穿制服的。”陆允说:“你没摸清楚对方喜好,没任何准备告白,不黄才怪。”
作为前段时间的爱情导师,钟淼接受不了陆允说教的语气,“你摸清楚月拂的喜好了吗?”
“我没表白,是月拂主动要和我在一起的。”陆允一半实话一半忽悠,确实是月拂主动提起要在一起的,她开玩笑的表白也被月拂拒绝过很多次,要都是钟淼这反应,领导还怎么当。
靠北!钟淼就差没把手机摔出去,她今晚后悔的第二件事就是给姓陆的打电话,对方没有丝毫同情单身被拒狗,还哐哐给她倒狗粮,没良心的东西!
“你今天出不出来?”钟淼势要把人约出来宰一顿,否则她心里不痛快。
“今天不行,明天有一场很重要的审讯,要提前做好准备。”这个点陪钟淼吃宵夜,还要把喝成死狗一样的人拖回家,想起自己还要养生活到九十六,陆允说:“明天下班早的话,我请,吃什么你定。”
钟淼还能说什么,要不是了解警察工作的重要性,她早在地上撒泼打滚了,“那行吧,我把被拒的惆怅给你先留着,明天统统倒给你,唉对了,你会带上月拂吗?”
“不了,她最近家里有事,走不开。”
“嗐,我还想让温柔可人的小月拂安慰我两句。”钟淼遗憾道——
第二天上午,陆允他们先招待了丁岩父母,月拂没让丁岩大哥丁磊过来,见到父母和见到兄弟的情绪是不一样的。
“姑娘你给我个准话吧,我儿子到底犯了什么事?”许是月拂看着好说话,丁岩母亲拉着月拂的手不放,“你们那天走后,我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都没接,这几天我和他爸起床和睡前都有打电话给他,一直没人接,是不是我儿子出什么事了?”
月拂知道家属在害怕什么,只说:“他还活着,您放心,等人到了我们会安排你们见一面。”
“那我儿子究竟犯什么事。”丁岩父亲问。
陆允开口:“目前罪名还没下来,等确定了,我们会通知你们联系律师。”
听到联系律师,两位对司法认知不多的老人明显慌了,丁岩父亲颤着声音问:“他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接待室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丁岩母亲突然扇自己巴掌,“怪我,怪我身体不好,没用老骨头还非要活在世上,老二肯定是因为我的病,才走上歪路的。”
月拂抓住她的手,“我能问下,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身体不好的吗?”
“有四五年了,这些年老二没少往家里寄钱,大部分都上医院看病用掉了。”
月拂看了陆允一眼,松开家属的手,“他走歪路和您的病没有关*系。”
丁岩母亲说:“那是为什么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家两个儿子,老大本本分分,老二怎么就警察同志你们真的没搞错吗?”
“你行了!”丁岩父亲要冷静许多,他对妻子说:“等结果吧。”
月拂从食堂给丁岩父母打了两份饭,陆允通知她丁岩到了,她叮嘱实习生看好家属,匆匆从会客室离开。
“这么快?”月拂跟上陆允的脚步,“不是说下午吗?”
“他们昨晚提前两小时出发的。”
还没走出大楼后门,月拂听到了戚小虎的声音,“哎呦我去,可算回来了,还赶上饭点,我要吃两桶饭。”
“手续签了吗?你就赶食堂。”陆允出来就接上了戚小虎的话。
晏城这次随了两辆车过来,一辆是负责押送嫌疑人,一辆殡仪馆借来的运尸车,还有一辆不能说是耀眼,简直是夺目的粉色大吉普,刷新了月拂对越野吉普的彪悍印象,怎么形容呢,大概像是扎双马尾穿粉色蓬蓬蛋糕裙一身腱子肉的拳击少女。
“手续在林副支队那。”戚小虎给陆允一指,悄悄对月拂和陆允说:“看不出来吧,林副支队心里说不定住了个大甜妹。”
陆允没想到林煦也过来了,移交嫌疑人需要副支队级别的人亲自出马?
正纳闷,从拳击?不对,从粉色大吉普上下来个哈欠连天的人,她边打电话往后备箱走去,隔着不远,众人听的清楚,“你先睡,等我这好了去酒店找你,爱你,么么哒。”
么么哒?这是什么老土的恋爱文学,陆允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林煦身上衬衣皱巴巴的,拿着几份文件过来了,“陆队,为了你一顿饭我可是开车开了上千公里。”
陆允:“”我该接什么话,月拂在边上看着呢,上千公里也太夸张了。
林煦拍过来一堆文件,“嫌疑人和尸体都交给你们了,剩下的调查我听一耳朵不过问,不过分吧?”
陆允确认文件无误后,签好了嫌疑人移交手续,夏至简单看了眼尸表,带走了另外一份尸体移交手续,回解剖室复核确认。
“我带你们去食堂吧。”陆允说。
“食堂!大老远过来你让我吃食堂。”林煦就差没手舞足蹈表演什么是夸张。
她的夸张程度,不得不让月拂多往陆允这边瞟了两眼。
这两眼不看不要紧,陆允有些飘了,于是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个外卖。”
“外卖哪能行,”林煦和陆允身高差不多,她一把勾住陆允的手臂,关系好得跟亲姐妹似的,“约晚上吧,我现在简单填下肚子,再安稳地睡个午觉。”说着也不问食堂在哪,拉着陆允就走。
留下月拂在原地,她问戚小虎:“队长和这位副支队长之前认识吗?”
戚小虎说:“不知道,但是林副支队这人自来熟。”
远处两人,林煦说:“怎么样,我演技不错吧,你家小宝贝肯定吃飞醋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陆允抽出被林煦挽着的手臂。
“签个文件眼神往人小姑娘身上瞟八百遍,六个男的押着嫌疑人你还不放心啊,带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林煦拍了拍陆允手臂,感慨说:“我懂你,有位不省心的小宝贝恨不得长八百双眼睛看着她。”
陆允想了想,问:“你家那位能让你长八百双眼睛看着她?”
“怎么可能,就算我有也看不到,”林煦颇为无奈道:“她要去国外读书,中间隔着时差和距离,出去之前身体调理好好的,在国外不是熬夜做研究就是赶课题,没几个月又把身体拖垮了。”
“学校寒暑假被她整成调养身体的过渡期,异国几个月回来,还动不得闹不得,你说我容易嘛我。”林煦左右望了望,“诶,你们食堂在哪?”
“我以为你认识路。”陆允脚步往左边拐。
“这我第一次来方陵。”林煦继续说:“我看你们处得挺像上下级的,这不帮你一把。”
你了解情况吗?就乱帮忙,陆允头一回遇见这么主动帮忙的人,“那我谢谢你。”
“不用谢,晚上请我吃顿饭就行。”林煦也是不客气。
144
第144章
◎你上班专心,隔空吃飞醋◎
月拂醋没醋陆允实在看不出来,也可能是那两眼让自己想多了,接待室家属的哀嚎和丁岩嘴硬的模样,也没阻止陆允脑子开小差,月拂是不是太淡定了一点,想想也是,月拂吃东西不爱放醋,心也大。
丁岩手上带着手铐,对亲妈的哭嚎视而不见,要不是他死死绷着脸,月拂以为这次会面计划失败了呢。
丁岩母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老二你听妈的话,好好配合警察同志,我们在外边给你请律师,甭管判几年,妈只要活着就去看你。”
月拂之所以会让嫌疑人父母来一趟,也是要摸清楚这人的底线在哪,丁岩说不上孝顺,要谈抛弃一切人伦良知,他抛的又不够彻底,除非天生反社会,否则很难不被人世间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牵绊。
到底肉体凡胎,有欲望就会有情感。月拂一抬眼和陆允的眼神撞到一起,又恰到好处地挪开。
陆允:不看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真吃上飞醋,嗯,吃醋也是可可爱爱的样子。
月拂走过来,踮脚在陆允旁边耳语,声音听着有点得意,“抓到了,队长,你开小差。”
“没有。”陆允耳根着发烫否认。
“我看出来了,上班不专心。”月拂说。
陆允:你上班专心,隔空吃飞醋。
哭哭啼啼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丁岩终于要进审讯室了,丁岩母亲拉着儿子的手不放,嚎叫着:”儿啊,是妈连累了你,妈对不起你”
丁岩扑通跪下,终于舍得说句话了,“妈,不怪你,我自己走的路,不怪你,儿子以后是不能尽孝了。”
“爸妈,儿子最后给你们磕个头。”
丁岩母亲哭得站不起来,夫妻俩依偎着。
咚咚三下之后,丁岩被押走,月拂留在接待室安抚家属情绪。
“教子无方啊。”丁岩父亲红着老眼感慨,他问月拂:“我儿子究竟犯了什么事,你们可以给我透个底吗?我们好做准备。”
月拂问他们:“丁岩出过国,你们知道吗?”
夫妻俩对视一眼,而后纷纷摇头。
“他之前和女朋友一起偷渡去了国外,在国外非法强迫年轻女孩卖|淫,还闹出过人命。”月拂直白道。
夫妻俩愣住了,好一会丁岩父亲问:“是不是弄错了,我儿子和他女朋友分手很多年了?女方家嫌弃我们给不出彩礼,他们早分手了,不可能去国外。”
“他女朋友弘珠,在监狱亲自指认了他。丁岩负责把女孩从偷渡据点送到弘珠管理的别墅里,”月拂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平铺直叙地向他们描述丁岩犯下的累累罪行,“有些女孩到现在也找不到尸骨。他在国外经手被偷渡出境的女孩少说有十几个,后来他回到国内负责将被骗的女孩送给他的上家。”
夫妻俩一脸呆滞,月拂告知的内容让他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月拂继续说:“前不久,丁岩在晏城,犯下另一桩命案。”
有些人在重大人生变故前会失去语言能力,比如丁岩父母,他们没有眼泪,也没有哭喊,不执着询问月拂是不是弄错之类自欺欺人的问题。月拂并不准备安慰他们,一家人,哪怕是不知情的既得利益者,该面对的都要面对。
离开前,月拂看了眼食堂打的两份饭,还原模原样摆在桌上,一点没动,明明什么都没改变,偏偏面目全非了。
审讯室,陆允和姚睿开始审讯了。
按月拂昨天和姚睿商量好的,他们的审讯切入点不在命案,也不在丁岩这些年在国内外犯下的桩桩件件。
“你父母说现在住的房子是你在支付房租。”陆允一脸淡定将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丁岩眼皮动了动,没开口。
“房东儿子昨天去过了,你父母住了三年的房子,这个月要搬走。”陆允说。
“凭什么?”丁岩细而窄的眼睛眯起又睁开,“我花钱买的,他凭什么赶人。”
陆允好笑地问:“房子现在在房东名下,你怎么证明房子是你买的?”
釜底抽薪,丁岩在国内没有可以追查的财产,这套私下交易的房子,要不是房东过世突然,他们找不到任何可以撬动顽石的杠杆。三室的房子,私下交易价格不会太低,他比张旺谨慎,张旺还大大方方敢走正常交易买房。
丁岩耍了个机灵,到现在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有证明吗?”陆允追问。
“证明什么?”
“证明房子是你的。”
“我”丁岩不傻,他有双方签字的书面证明,买房款的来历又该怎么解释。
“买这套房子花了不少钱吧。”陆允看笑话似的看着他:“怎么没把房子过户到你家人名下,是你不懂,还是不敢?”
“现在好了,上百万白给,你爸妈说不定要回老家养老。”陆允条条道来:“你大哥现在还没成家,有个坐牢的弟弟,他想在村里找一个,都没人敢把姑娘嫁给你家,他没存款没经验,回老家只能干苦力,或者他干脆留在城里,你父母回老家,两个儿子没一个在身边,有点小病小灾他们还能指望谁?”
陆允昨晚从月拂身上学到一招,不要去描绘最近的未来,聊更远的将来,老人迟暮,举目无依,活着没什么比这更凄凉了,要是一个人生平作恶多端沦落至此也没什么值得同情,问题是丁岩父母朴实到不能再淳朴了。
姚睿重重点了点桌子,“你看看你一个人害了多少人,要是传到你大哥单位,以他的年纪保不齐会被劝退,失去了经济来源你家这日子以后还怎么过。”
这场审讯没有红白脸,只有持续不断的施压,不断给嫌疑人制造焦虑。
“你们有够损的啊。”林煦只在车里补了半小时的觉,去买了杯咖啡精神抖擞跟进新鲜进展来了。
月拂微微侧过身看了她一眼,“对嫌疑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林煦眉毛一挑,这小姑娘有意思,“刚才忘了问了,怎么称呼?”
“月拂。”月拂转回脸不打算和林煦交流。
“月亮的月?”林煦没眼力见地追问。
月拂敷衍地嗯了一声。
诶呦,要不说是一对呢,两人这惜字如金的脾性,真不愧一个被窝出来的,林煦貌似心情很好,她从兜里悉悉索索拿出一把糖果举到月拂面前让她挑,“我对星星啊月亮啊,只要天上的东西充满了好感和包容。”
“不用,谢谢,”月拂并没有好感和包容,“或许你该去研究宇宙。”
“那倒不用。”林煦把糖揣回兜里,满溢着笑容,“不研究宇宙也可摘星辰。”
月拂不再搭理林煦,这人神神叨叨的,陆允居然和这种款式的人交好,难评。
里面还在继续施压,丁岩明显有些顶不住了,他一副死了心的模样,“你们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我已经犯了法,家里之后的事情我管不了。”
“你对家里瞒得这么严实,发财的路子也没带上你哥一起,说明你知道自己在犯罪,”陆允适当放缓节奏,“你会选择走上这条路,当时应该想过家里两个兄弟,进去一个,外面至少还有一个能照看父母,你留下的退路是什么?”
月拂在丁岩的分析报告中阐明,丁岩不是没有计划的人,他能在晏城坚持这么久没松口,大概率是他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这条退路很可能是待他不怎么宽厚的大哥。
“是你大哥拿着你的钱替你赡养父母?还是在其他地方安置了房产或者资金?”陆允是猜的,丁岩挣了钱隐姓埋名没有大手大脚,“你不敢走正常交易,是怕你身边的人查到你的家里人?”
丁岩眼皮抬到一半又敛下去了,陆允心里有数了,徐竞当时说干他们这行的很忌讳被人知道真实身份,现在看来还是真是如此。
“知道吴穹是谁吗?”陆允看过管博他们在晏城的审讯记录,丁岩说不知道吴穹是谁,只要是问话,他统统三不知。
陆允就当他不知道,自顾自给丁岩分析道:“吴穹在晏城有势力,知道你在晏城杀了人为什么把你拉回方陵审讯吗?”
“晏城水太深,吴穹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你的所有信息,你现在在方陵市局,吴穹伸不到这,但是很难保证他找不到你的家人。”陆允好整以暇望着嫌疑人,“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丁岩脸色发青,眼球不安地颤动,“吴穹是谁?”
林煦忍不住道:“尼玛这孙子真不知道吴穹是谁!还以为他跟我们玩沉默是金呢,居然是个真蠢蛋。”
月拂连日来没睡好的脑子嗡嗡响,单手揉着太阳穴,很想给林煦一板砖,让她体会下什么是真正的沉默是金。
“让你杀了张鑫的人。”陆允告诉丁岩。
“那是我接单的客户,我不知道他是吴穹,而且我也不认识吴穹这号人。”丁岩说。
审讯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陆允乘胜追击,“你接单的客户?什么单?”
“有个专门的平台,上面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只要价格出的够高,就会有人接单,这几年外面的活不好干,我最长有半年多没活,在上面注册了一个接单号。”丁岩说:“接单后,平台会给交易双方分别寄一个手机用于联络,事成之后各自销毁。”
“我打完电话交代任务完成就把手机扔高架上了。”
靠!林煦暗骂,难怪找不到吴穹接电话的手机,原来早被销毁了。
陆允问:“你认识张鑫,又为什么要接下这单?”
“因为认识啊。”
145
第145章
◎我有点害怕◎
“有点难搞。”林煦说:“丁岩不知道匿名客户是吴穹,他接下做掉张鑫的单,纯粹是因为两人认识,下手更方便,好像哪里有问题。”
月拂当然知道有问题,陆允同样也知道,审讯室的问询继续推进,“你和张鑫是怎么认识的?”
“很难不认识,我和张鑫的合作很多年前就开始了,他手里的女孩,年轻,瘦弱,胆子也小,属于比较容易运输的类型。”丁岩大有豁出去的架势,开始提条件,“我一五一十全交代的话,我爸妈还能住在现在的房子里吗?”
月拂在外面握紧了拳头。
陆允同样不快,表现出来却是一侧嘴角抬起的轻蔑嘲笑,“现在才来提条件,晚了!”
“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认出了你吗?”陆允举例,“弘珠交代了,还有当年幸存的受害者,她们认出了你的画像,你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你可以不开口,也不用交代你和吴穹的交易,我们可以慢慢查,吴穹有钱有势,他锁定你父母你大哥,只是时间问题。”
“我爸妈跟我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一提到还在外面的父母,丁岩就要急眼。
人性就是这么复杂,丁岩可以对那些素不相识的女孩用尽手段,在父母面前又是孝顺的好儿子,陆允的眼神像是在看案板上半死不活尾巴一抽一抽待宰的鱼,“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你得让吴穹知道。”
丁岩一脸板滞,只听到陆允说:“他又不知道你父母的情况,他只会知道你父母住在你花钱买下的房子里。你应该清楚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要想折磨一个普通家庭是多么易如反掌吧。”
陆允点到为止,也不问了,带着姚睿从审讯室退了出来。
他们聚在审讯室外,任由丁岩在里面酝酿恐惧。
“丁岩说的交易平台不会是张鑫登进去的那个吧?”庄霖说。
陆允道:“有可能,交易货币大概率是虚拟货币不受国内银行监管。”
“那不就是相同形式的暗网?”林煦说:“这案子有意思,国内居然还有这种形式的犯罪?”
陆允捕获关键词,“还有?”
“啊,是这样,我之前办理的案子打击过一个小团伙,他们有自己的交流平台,后来被端了,纯交流平台,功能写的一塌糊涂,交流内容还存在数据库里,估计是外包给隔壁阿三写的。”林煦开玩笑的语气,“跟暗网没得比。”
从陆允出来,月拂一直倒腾手机,没往她们这边瞧过一眼,陆允不得不点名,“月拂?”
“嗯,我在听。”月拂微微低着头,眉头展不开的样子,边打字边说:“部里的进度我在催了,那边说服务器ip地址还在追踪,有结果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刚说完,月拂手上的电话又响了,她说了句抱歉,转身出去接电话了。
林煦看陆允一动不动,眼睛往门口一瞟,意思是这都不追出去了解状况。
陆允本来在纠结,林煦的眼神她秒懂,抬起脚步也出去了。
月拂一直走出办公楼,才敢接她姐打来的第三个电话,“姐姐,我刚才”
“刚才什么刚才!”月照在手机那头相当不客气道:“你昨天和奶奶睡一起的,她早上不舒服你没发现啊。”
月照昨天没回别墅,她饭局结束的太晚,为了不打扰老人家休息,她在乌黛家对付了一晚,老太太昨天想和小孙女聊会天,月拂陪老人家睡在一张床上,上次和奶奶睡一起还是念高一那会,祖孙俩聊的不多,老太太多是叮嘱孙女工作生活要注意身体,饭要按时吃,不要没日没夜的为了工作熬夜累就休息,还聊起陆允,说她看人的眼光不错,陆允看着是很靠谱的年轻人,谈了恋爱不要任性让陆允为难之类的。
月拂听着,一一应下。
最后老太太挡不住睡意先睡着了,月拂躺在旁边,遥想长大种种,奶奶是她最亲的人了,她想起自己刚参加工作那会,忙到电话短信都没时间回复,总是让奶奶等她。
现在她回来了,奶奶好像等到了,又没完全等到。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警校报道,老太太特意从方陵飞过来,她是所有家长中年纪最大的,开放日参观的时候奶奶也会来,她会找到有空的日子不远万里来看自己。
在还小的时候,月拂不认为奶奶喜欢自己,毕竟自己被判给了她的前儿媳,她知道奶奶不喜欢妈妈,她和奶奶之间隔着不喜欢这一层关系,自然而然认为奶奶不喜欢自己。
是抚养权变更后,她一个人睡在小房间里,赶工到很晚的奶奶,那时候听力肯定很好,她在被子里明明把声音压得很低,奶奶还是听见了。
她隔着水雾看见了站在光亮下的奶奶,朦朦胧胧又慈祥的那么具体。
柳盈没把她深深地抱进怀里,也没用带着老茧的手给她擦眼泪。柳盈只会让她把眼泪憋回去。
“小拂不伤心,小拂有奶奶。”
她可以昂首挺胸告诉所有人她有世界上最好的奶奶,奶奶会做漂亮衣服,会等她回家,会目送她出门。
没有了柳盈,她有了奶奶。是奶奶在爸爸最后一口气要咽不咽时,对爸爸说:“小拂交给我,有我在,给你养好好的,我再去见你。”
在生离死别的悲伤面前,奶奶选择背起了责任。
这么坚韧的女性,她是自己的奶奶,这么厉害的奶奶也抵不过岁月无情,月拂躺在旁边,在寂静如水的夜里,觉得自己像是偷走岁月的贼。好想回到小时候,她不长大,奶奶就不会老。
饱含着滚烫的湖水,月拂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的,她还记得出门前,奶奶靠在枕头上望着自己,像小时候送她出门一样,说:“早点回来!”
月拂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感觉昨晚没溢出来的水要从眼睛里汩汩地淌出来,说:“我没注意。”
贺祯这几天住奶奶家,一是方便查看老人家身体状况,二是防止出现紧急情况,偏巧今天六点没到贺祯接到科室的紧急电话,天蒙蒙亮出了门。
月拂只当老人家身体不好,多躺了一会,没多想也出了门。
月照是个急性子,“你还能注意什么,你只会注意工作,连个电话都不肯接,你说说你,回了方陵,什么都指望不上!”
月拂顺着墙根缓缓蹲下,月照还会骂她,真好。
“要不是冯姐发现及时,你就等着请假吧。”月照忙忙碌碌跑完各种手续,也只敢在老人家情况稳定后给月拂电话,都是孙女,哪里有资格去责怪妹妹,只是想让月拂多点时间陪奶奶,毕竟见一面少一面,她们还在正计时,奶奶的倒计时却进入了尾声,她板着脸声音也生硬许多,“下班早点过来。”
月拂靠着墙小小一点,陆允要是没仔细找很容易错过了,她高大的影子几乎要把月拂的狼狈藏起来。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凭脚步声,凭先左后右站定的习惯,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她。
“奶奶住院了。”月拂双手握着手机,下巴搁在手机上,茫然扫着前面灰突突的水泥地面。
“现在要过去吗?”陆允问道。
“不了,姐姐让我下班再过去,医院有她在。”月拂下巴磕在手机边上一下一下点着。
陆允就这样用目光笼罩她,站在高出月拂许多的位置,她不需要向上仰望,明明是俯视的低视角,陆允又像是在仰望她。
月拂停下动作,伸出右手,中指无名指夹住一点陆允的裤腿,她抬头望着陆允的眼睛,说:“我有点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月拂说害怕的时候,陆允竟然松了一口气,她往前踩一步在月拂旁边蹲下,将她包围在目光里,搜肠刮肚想了个遍,她既不能说别怕,也不能安慰没事。只能将一丝垂下的鬓发松松地挂到耳后,轻声说:“我在。”
陆允只有两个字,胜过万语千言,月拂忍住了要涛涛而下的热意,握住陆允的手,急切又炙热地说:“我不想走在你前面了,被留下的滋味不好受,一点都不好。”
“我不喜欢。”月拂紧握着陆允的手,着重重复一遍,“我很不喜欢。”
不想你感同身受,不想你空然寂静的过日子,那种安静漫长,每一步行走如同逐帧播放的日子,一天有四季那么漫长,可能下一年的雨,或者裹一年的霜雪,直到麻木,被所谓的时间疗愈。
时间疗愈是不存在的,除非时间能起死人肉白骨,时间做不到,但是人可以,把想念放在心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取出来重温,重塑生前血肉,活着的人才得以疗慰。
月拂会想念爸爸,会想念奚禾,她能活,只是不喜欢这样活,陆允也不该这样活。
“我们一切顺其自然,月拂,好好珍惜当下的日子。”陆允像是给一只应激小猫顺毛,一下一下顺着毛流抚平不安。
“要吃点东西吗?你中午没怎么吃。”陆允声线低沉舒缓,躺在溪流中的顽石也能被包裹,她说:“办公室抽屉里的巧克力要不要吃,不想吃的话,陪你去便利店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月拂摇头。
“你得吃点,要是你一会下班去医院看奶奶,她听到你肚子咕叽咕叽叫,又该念叨你没好好吃饭,”陆允的大拇指停在月拂耳边,顺着形状描摹,“小宝,要听话。”
146
第146章
◎你不会忘了我们见面是哪天吧?◎
去便利店的路上,陆允问:“这两天有吃医生开的药吗?”
“没有,我昨天陪奶奶睡的,不好让她老人家知道我吃药。”月拂除了陆允回来那晚吃过一次后,之后不是忘了是故意不吃,她怕自己睡太沉。
“还是要吃的,医生还让你一周后去复诊,”陆允注意到月拂这两天的情绪实在不稳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上午疼了一会,下午没什么感觉。”月拂实话道。
便利店自动感应门开合,陆允带着月拂进去,“要不要吃点热的,关东煮怎么样?”
“不想吃,我拿个面包好了。”月拂在最近的货架上随便拿了个面包,吃东西对她来说只有填肚子这一个功能。
陆允把她手里的面包放回去,“上次你说这个抹茶的不好吃,咱换一个。”
经提醒,月拂仔细扫了眼货架,拿了个豆沙面包,陆允不问了,帮她拿了瓶酸奶。
这个豆沙包月拂之前就很喜欢,她第一次吃到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掰了一块分享给她,“这个好吃,队长你尝尝。”
此刻同样的豆沙包,同样的人,月拂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完成任务似的味如嚼蜡。
“要不你休息两天?”陆允实在忍不住,查案也不是说非月拂不可,更何况她家里老人住院。
月拂囫囵咽下食物,说:“不用,我会调整好的,只是这两天没睡好,有点累。”
陆允把打开的酸奶递过去,“你今天去医院陪床?”
“嗯,我想多陪陪奶奶。”月拂说:“奶奶住不惯医院的,姐姐白天在医院照顾过了,晚上我去陪护,不然冯姐一个人太累了。”
医院那地方能睡好才怪,陆允不得不为月拂堪忧的睡眠质量感到心焦又无力,睡觉这种事旁人也没法干预,总不能把人敲晕了扔床上睡到自然醒吧,她们走进市局大门,陆允问道:“你下班要回趟家拿东西吧,毕竟要陪床,洗漱用品总是要带过去的。”
月拂没陪过床,没经验,想了想,陆允说的家,是她们住的公寓,“是要回去拿点东西,你要把钥匙给我。”
“我把门锁换了,密码是我们见面那天。”陆允是回来第二天决定换锁的,哪有回自家还撬锁的,也就自己了。
月拂停下脚步。
“你不会忘了我们见面是哪天吧?”陆允侧过脸怀疑地审视着她。
月拂确实忘了,毕竟谁会记得一个普普通通当着领导面暴力执法的日子,她把面包捏扁扁的,试探道:“我可以忘吗?”
果然!陆允是又无奈又无力,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纠结几秒后,她将手放在月拂后颈,笑道:“你可以忘,我也可以有点小情绪。”
月拂一手面包一手酸奶,腾不出手拉着陆允,只能由着后颈微微使力的手推着她往前走,“你用哪个日期不好,非要用那一天,那天对我来说可不太美好。”
“那你觉得我该用哪一天?”陆允倒要问问和自己在一起的哪一天是值得纪念的美好。
“嗯”月拂沉吟片刻,“我初吻那天,或者我答应和你在一起那天啊。”
这样啊!陆允记得日子,只是对她来说实在不算美好,月拂的初吻完全是在自己头脑发热下被夺走的,然后不哭得非常委屈又伤心么,陆允这辈子都没那样哄人,还写保证书,中二病在那一晚犯了个遍,哪里美好了?
至于她们在一起那天,月拂刚从术后苏醒,她同意在一起之后又陷入了几个小时的昏睡,陆允在这几小时里对她们轻易在一起的事实产生了怀疑,她怀疑月拂完全是为了安抚自己才同意在一起,也算不上美好,
“我第一次亲你那次,你明明哭得那么伤心,哪里适合用来做门禁密码?”陆允想要个答案。
“我觉得自己被老流氓非礼了很不值,而且在当时我还打不过你。”月拂说:“后来你解释你也是第一次,我们算扯平,但是你还签下了一份空白的不对等协议,算我赚了。”
陆允想笑。自己也是赚了。
不待陆允问,月拂自顾自先说:“在乡医院,你哭鼻子诶,也很值得纪念,我当时怎么没拿手机拍下来。”
陆允放下嘴角,“密码不换,现在这个就很好,你要是想不起来,自己翻手机记录。”
月拂轻轻切了一声,“翻就翻。”
然后两人都笑了。
她们回到观察室的时候,月拂的酸奶还没喝完,林煦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侃,“陆队,你单给月拂一个人开下午茶啊。”尾音拖得又长又暧昧。
陆允额角抽了抽,她怀疑林煦可能有多重人格,刚才让她追出去的是另一个细心的体贴人格,现在是拆台的邪恶人格,她俩是工作的上下级,本来也没有公开的打算,林煦明目张胆地提出来,是准备让在场所有人知道她和月拂在一起了吗?
“让队长单给你开一个?”月拂说。
林煦好笑得眉毛一挑,这小姑娘脾气比汤汤还大,保不齐,陆队长在家还是个妻管严,又是一个管不住老婆还要被老婆管的,简直同是天涯沦落人,林煦心里一下平衡了,很快她察觉哪里不对,陆允还是被工作上的下属管,不一样还是不一样,一经对比,林煦自认比陆允高出八斗,她笑呵呵说:“不敢不敢,无福消受。”
其他摸不着头脑的吃瓜群众,只觉得平日里礼貌开朗的月拂挺不待见林副支队的,这孩子,人家好歹上千公里开车送嫌疑人回来,功劳苦劳都有,平时的礼貌难道被她当酸奶喝了?
陆允权当月拂喝的是飞醋,心里砰砰炸开烟花,脸上又八风不动,她看了眼里面的嫌疑人,说:“他的水喝完了。”
“十五分钟前喝完的,不是搓手就是抖腿,”姚睿说:“他紧张好一会了,现在估计是在想对策。”
审讯室内的丁岩被撂在里面好一会,此刻正盯着手里的纸杯一动不动,姚睿问陆允:“我们还按原来的方案走?”
姚睿问的是陆允,但看的是月拂,毕竟前期是他俩一起商量的审讯方案,前面给嫌疑人制造焦虑施压完全是月拂的主意,很多事审讯方案并不是敲定就能百分百执行,毕竟嫌疑人是不可控的,交代的内容要是完*全在意料之外,就会打乱原先的节奏,必须灵活变通。
陆允说:“不能按原来的方案走了,丁岩只差一个奔溃的环节,如果我们继续施压很可能适得其反,又把他逼成三缄其口的臭石头。”
月拂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酸奶,在嘴角留下两弯洁白的残月,陆允又走神想起那天晚上的奶油蛋糕,她在身上乱七八糟一通找,递过去一小包纸巾,“擦擦。”
这两个字又激活了她在床上某些充满涩气的记忆,她怀疑自己的脑子可能不太正常,否则怎么会在这么日常的对话和行为中,产生翩跹的联想,或许是月拂好几天没跟自己睡了,或者这是小别胜新婚的提前预兆,淡定淡定
陆允试图让自己淡定,月拂接过纸巾时,指尖不小心碰到陆允的手,陆允看她拿着纸巾擦掉嘴角的酸奶,想起这只手粘上过白奶油完了,自己绝对完了。
“队长,你怎么不说了?”月拂开口点醒了她。
“我在思考接下来的审讯入口,刚才说哪了?”幸好陆允是万年冰山没表情的脸,别人都以为她在思考。
“你说不能把丁岩压成臭石头。”月拂道。
林煦扶额,还好,方陵市重案支队一大队,只有一个恋爱脑,万幸。
恋爱脑把目光艰难地从月拂身上挪开,她站那就会勾的人浮想联翩,小妖精!工作事业脑上线,陆允说:“我们这次进去把询问重点放到丁岩八年前,尽量避免提起张鑫和吴穹。”
丁岩八年前是如何开始犯罪的经过,弘珠在监狱里交代清楚了,他们再问,一是为了查漏补缺,弘珠本来也不老实,她交代的内容不能全信,说不定还能从丁岩嘴里套出点别的内容,第二当然还是为了让丁岩认为警方的注意力不在吴穹身上,双高压情况下,嫌疑人编造扯谎的难度会更高。
“张鑫还是可以适当提一下的,丁岩不是说他们认识很多年了么。”月拂说。
陆允嗯了一声,表赞同。
“另外还要问下丁岩见没见过蒋厉。”
林煦问:“蒋厉是哪号人物?”
“蒋厉是这个案子的开端,是他让张鑫绑走他的妻子。”陆允回答。
“什么玩意?”林煦也算是开眼了,“你们这案子还有大义灭亲级别的人物?有意思!他人还在逃?”
“不能说是在逃,就没出现过,”月拂不认为蒋厉不能被林煦知道,陆允提过一嘴,林煦在晏城有着四通八达的信息网和闪电般的调查效率,多一个高效率的知情人何乐而不为,而且她现在又不是在前单位,不需要像谢尧一样,有嘴还不如锯掉,她说:“到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他让张鑫他们绑走他妻子的动机。”
“方便把蒋厉的画像给我吗?我发回晏城让人帮忙找找。”林煦笑着对月拂说:“我这人运气向来很好,找到了让你队长请我吃顿饭就行。”
“我怎么发你?”
“加个好友,你转发给我。”林煦扬了扬手机。
“我这有,我发你就行了。”陆允说。
林煦:“?!”连个好友都不能加?至于捂这么紧,笑话,我有天下最好的小宝贝!
147
第147章
◎丁岩◎
“想好了吗?”陆允进审讯室二次开拔。
“你是多大的官,能给我多宽大的处理?”丁岩细长的眼睛里闪着狡黠。
“那要看你有多大能耐,知道多少了?”陆允不为所动。
“我爸妈那边能保密吗?”丁岩问。
陆允并不打算答应嫌疑人提出的任何条件,“恐怕不能,你家里要给你请律师,何况家属有知情权,我们没有替你遮掩的立场。”
丁岩咽了口唾沫,眼睛从左边看到右边,最后看回陆允,“我还有宽大处理的可能吗?”
“刚才说了,看你表现。”
“弘珠那个女人都告诉你们什么了?”丁岩反问。
“偷渡出国是你的主意,也是你给她介绍的工作。”陆允简单道。
丁岩先是一愣,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释然笑了一下,说:“你们被骗了。”
月拂在外间蹙起眉头。
丁岩问:“能让我抽支烟吗?”
姚睿没说话,侧过脸征询陆允的同意。
陆允微一点头,姚睿出来找庄霖要了一支烟和打火机。
丁岩猛吸一大口,长长地吐出烟雾,“弘珠这个女人不简单,别看是她小地方出来的,她说家里姊妹多,吃饭要靠抢才能吃饱。她是家里老三,不上不下不受待见,爹娘只想着她长大能挣钱,嫁了能换彩礼,从小到达没过过生日也没收到过礼物。”
“我是给她过生日的第一个人,送的礼物也不值几个钱,夜市地摊上花二十五块买的一个小东西。这种女人最好骗,只要给一点好处她就能掏心掏肺。”丁岩说:“弘珠是真的有想过我们往后的日子,她工资不高还能存下钱,第一次带我回她老家见她父母的时候,谈到二十万的彩礼,说实话我没想过要跟弘珠结婚,但她又是个很不错的结婚选择,以我当时的条件很难找到比她更好的了。”
“她也知道我的情况,二十万是拿不出来的,她让父母少要一点,还挨了她爸一顿骂,总之闹得不太愉快,我们当天就买了回来的票,弘珠说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要结婚,扯不扯证都可以一起过日子。”
丁岩从弘珠老家回来后就不打算和弘珠处下去了,他准备换个地方物色其她。奈何弘珠对他爱得深沉,两人在外面租了套小房子,丁岩以为凭自己大手大脚的方式能劝退弘珠,事与愿违,他们一起生活后,日常开销比之前高出许多,弘珠被男人激励到想挣大钱。
弘珠报过培训班,还被骗走一部分积蓄,机缘巧合之下,弘珠知道国外工资高,但是出国要护照,她因为丁岩和家里断连了大半年,不可能回老家拿户口本去办护照,而且她还知道一种出海方式,偷渡。
丁岩知道的时候,也动了心思,那可是时薪好几倍汇率的国外啊!
弘珠有了先前被骗的经验,在偷渡出海方面做足了准备功夫,他们上了一艘出口橡胶鞋底的商船,成功到了所谓遍地黄金的国度,他们下船首先面对的是语言不通,两个加一起凑不齐十八年义务教育的半文盲,听不懂叽里咕噜的语言,稀里糊涂成了被压榨剥削的非法劳工。
到这里和弘珠交代的内容还没有产生太大的差异,两人确实被中介压榨,挤在不足三平米的房子里默默接受发财梦的破灭。
在丁岩的描述中,弘珠那份能挣大钱的轻松工作并不是他介绍的,而是弘珠自己要去做的,丁岩本来也没有那么爱她,自然不在乎,更何况弘珠挣了钱还给他换了大房间,不用憋屈在吃喝拉撒的三平米方盒子里,丁岩更没有不让弘珠去干这份工作的理由。
“她为了让我也能分到一杯羹,主动给我介绍我能干的活,那些从蛇头手里买到的年轻女孩,会先在蛇头那被挑选一次,一个个赤条条站在那,跟肉联厂挂着的猪肉一样。”丁岩回忆道:“弘珠是跟着她的老板去的,我跟在他们后面,弘珠被老板看好不轻易接客,她很快就学会了外语,了解客户喜好,渐渐的挑货由她单独负责。”
“没多久弘珠想单干,她老板挣的实在太多,她也有这方面的打算,准备干掉她的老板。”丁岩说。
“她老板是哪里人?男的女的?”陆允问。
“西方人,至于哪个国家的我不清楚,长挺高大一个男的,看上去很凶。”
弘珠交代的内容里没有这一段,在她的描述里,她为了不接客人防止被虐待,讨好老板成为心腹,替老板管理两栋别墅,至于她的老板有没有在后面的行动被抓到,月拂不知道,因为弘珠被引渡回国,她也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月拂又开始头疼了,她拿出手机给谢尧发信息让他来审讯室旁听。
“之后呢?”
“之后就是她让我帮她去处理尸体。”丁岩回答。
月拂按动耳麦,里面审讯室的两人清晰听到她轻灵的声音,“撒谎了,他眼神往右,停顿思考了半秒,追问细节,他们怎么处理尸体的。”
“你们两个人处理一个高大男人的尸体不容易吧。”陆允调整话术,“是完整埋的,还是分块抛的?”
“抛的,东一块西一块抛的。”丁岩回答算快。
“这件事距离你回国多久发生的?”
丁岩被这个问题卡住了,弘珠说他只在国外待半年,然后回到了国内,从丁岩现在交代的内容看,丁岩不可能只在国外待半年,半年时间不可能取得当地蛇头信任,哪怕弘珠是魅魔转世,一个在当地非法拉皮条的西方男人,不可能会信任一个曾经被压迫的东方面孔,况且对方还是个女人,更不可能给女人的男朋友安排工作。
养虎为患的道理到哪都是适用的,干这行的更不可能轻易相信别人。这么看来,这两人没一个嘴里是有实话的。
谢尧应该是不忙,否则不会在月拂给他发完信息的两分钟内就到了。他进来第一句:“丁岩交代到哪了?”
月拂懒得瞧他,“先听吧,你们做好返工的准备?”
谢尧问:“他不是弘珠在国内的同伙吗?”
“你自己听。”月拂对谢尧没什么耐心。
林煦看了眼谢尧的警衔,有意思,副支队级别的人物,在月拂面前怂的一批,方陵市局是有什么本末倒置,下属能在领导头上作威作福的习俗?
“一年多吧。”丁岩说了个很模糊的时间。
弘珠还真是陆允实在不好评价这个女人,她为了自保供出丁岩,又尽量降低了丁岩的犯罪事实,人类果然是很矛盾的生物。
“谁开的车?”陆允问。哪怕在国外也不能无证驾驶,丁岩在两个选择中回答抛尸,那么处理尸体的方式就不可能是抛尸。
谢尧在外面一脸里面在说什么的迷惑表情,还是庄霖站出来解惑,“谢副支,丁岩说弘珠在国外杀死了她的老板。”
“什么?”谢尧淡定不下去了,“这他,弘珠还杀过人?”
月拂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淡定一点,不就是返工嘛,你应该很熟练才对。”
谢尧:“”
“丁岩这同伙是什么来头?”林煦问。
谢尧还没闹明白里面的审讯节奏,又冒出个闹不明白的人,林煦看他盯着自己,也不待他们东道主开口了,率先自我介绍道:“林煦,晏城市局第三支队副支队长。”
“林副支队,”谢尧恍然大悟,晏城警方抓到了杀死张鑫的凶手,居然还亲自把人送来,他客套道:“辛苦你跑一趟了。”
林煦说:“不辛苦,丁岩在晏城犯下命案,本来也是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等这边的调查弄清楚了,我们还要把人押回晏城。”
“???”嫌疑人这样搬来搬去不麻烦?况且丁岩杀死张鑫,按道理归方陵才对,谢尧便问道:“丁岩在晏城除了杀害张鑫,他还犯下什么案件?”
月拂打断道:“你听完审讯再问也不迟。”
“谁开车,这问题很难回答吗?”陆允用食指叩着桌面。
月拂在外面提示:“问他是不是还有第三个人。”
“除了你和弘珠,得还有个人才行吧。”陆允顺着月拂的思路往下走,“你和弘珠在国外没有合法身份,不可能开车抛尸,要么有第三个人帮你们开车,要么根本不是抛尸。”
丁岩一言不发,陆允不紧不慢地说:“或者,你可以告诉我,弘珠一个女人,是怎么杀死一个身材高大的西方男人的。”
谢尧听到这算是明白了,掏出手机开门出去打电话了。
丁岩像是听不见似的沉默着,月拂道破关键:“他是同伙。”
其他人多数跟不上月拂的思路,陆允倒是有怀疑,但不如月拂肯定。
“丁岩不确定弘珠交代了那些内容,他在纠结该怎么把自己从里面摘出去,”月拂分析道:“他在试探我们知道多少。这人太狡猾,我是看不出他有好好交代的打算,哪怕交代他也会尽量把自己的罪责撇干净。”
“我认为刚才敲打的还不够,”月拂对陆允说:“队长,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还是坚持是弘珠杀的人,我们没有给他机会的必要了。”
陆允听着耳机里月拂清丽的声音,这种两人协力合作的工作体验很是奇妙,她冷着脸问丁岩:“你是不敢说,还是要为弘珠遮掩?”
“人是弘珠杀死的。”丁岩说。
——果然!
“怎么杀的?”陆允问。
“注射过量,她老板有瘾,而且有时候还会让弘珠帮他注射。”
月拂看了眼时间,月照的电话催过来了,她看着屏幕上的来电,说:“我先下班了。”
其他人:“?!”
谢尧打完电话准备进来两人刚好卡在门里门外,谢尧握着门把手,退开一步,问:“去哪?”
“下班。”
“下班?”小组劳模不加班,真是稀奇,谢尧又问:“审讯不听了?”
“我没时间听人扯谎,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月拂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148
第148章
◎陆队,月拂踩点下班算怎么回事?◎
月拂回到车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给月照回了个电话,“姐姐,我现在过来,在哪个病房。”
“住院部517,”月照在那边说:“冯姐回去做饭了,等奶奶醒了你陪她吃点,我去机场接爸妈过来,先带他们去吃个饭。”
月拂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没有急着出发,她反复调整呼吸,手不抖后才发动车子前往医院。
到了市医院附近,她找了好一会才找到停车位,医院外花店鲜花不分早晚的新鲜着,月拂站在花店外,挑了一束洁白盛放的百合,把花蕊一根根摘掉后让老板设计了一束简单的绿色花束,奶奶喜欢绿色,所以她也喜欢绿色,月拂的很多喜好和生活习惯是跟着老人家生活一点点被影响的。
她捧着一束清爽的鲜花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朝里看,奶奶带着氧气面罩,每一次胸腔起伏又长又缓,仿佛下一秒就能绵延到尽头。
“不进去?”贺祯下班脱了白大褂,修身的黑色小羊绒半高领衫,版型挺括的深咖色阔腿裤,手上搭着同色系的羊绒短外套。
月拂回头望了她一眼,抱着花束往后退了几步,“我怕打扰奶奶休息。”
贺祯也跟着她后退,两人靠墙站在病房外,贺祯安慰道:“你别被你姐吓着了,没她说的那么严重,就是血压突然升高,滴过药现在稳定下来了。”
月拂顺着墙根蹲下,贺祯看到被摘光秃秃的花芯。
“姐姐去接伯父伯母了,只是血压降下来那么轻松就好了,”月拂看着被拔干净的花蕊,奶奶喜欢百合又不喜欢百合的味道,她空荡荡地说:“奶奶那一院子的花,我能打理好嘛?”
贺祯没法回答她,月拂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何况那满院子的花木。
“月拂你得振作起来,奶奶不喜欢你这样子。”贺祯说。
“她喜欢的样子不是我。”
贺祯一时接不上话,月拂工作之后变了许多,之前贺祯对她算是了解,月拂工作聚少离多的那几年,贺祯见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渐渐的贺祯心里那点执着也淡了些,但月拂要回方陵的消息激活了她那工作到麻木的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最终还是落了空,她安慰自己,能看到月拂就很好了,看着她发光发热,只是此刻,月拂说那不是自己。
“我们也有这一天。”贺祯叹气道。
“我知道。”月拂闷闷地说:“我只是有点遗憾,我要是当时直接辞职,在奶奶还走得动的年纪,带她游历山河,至少不会比现在更遗憾。”
贺祯深深地看了月拂一眼,然后撇开目光看向病房里面,语气有些感慨,“人活一生由大大小小的遗憾才活成了当下的模样,要是事事圆满,哪来那么多求而不得。”
“我认为你该安慰我。”月拂说。
“这难道不是安慰?”贺祯反问。
贺祯拽了她一把,将月拂从地上拉起来,“进去吧,我看到奶奶的手动了下,估计是要醒了。”——
审讯室二次中断,嫌疑人还是心存侥幸,完全没有好好交代的打算,弘珠和丁岩这两人抽陀螺一样悠着警方,干扰调查推进。
一出来陆允就接受了来自谢尧的问责:“陆队,月拂踩点下班算怎么回事?”
当然是算正常下班,陆允心里冷哼一声,有本事去问月拂,没本事就之敢责问直属领导是吧。陆允也没惯着,说:“月拂上次受伤,医生建议避免操劳过度,而且这两天她家里老人生病了,我们破案又不是少了月拂就不能往下推进,我作为她的领导,是我要求她到点下班,我们破案归破案,警察首先是人,然后才能是警察。”
谢尧无言以对,差点忘了,陆允一直都挺毒舌的,肯定是月拂没给过好脸,让他忘了陆允的风格,林煦作为方陵外的猹,看热闹的瓜都给她喂饱了。
庄霖打破僵局,问道:“我们要开个会讨论接下来的审讯?”
“你们开会我就不用参与了吧。”林煦本来是请了年假过来度假的,顺带了解下嫌疑人的杀人动机。
“还是旁听下吧,晏城的调查和我们多少有些关联。”陆允懒得征求谢尧的同意,毕竟她才是专案调查的主要负责人。
林煦看了眼时间,“那你们得快点,九点前我还要回酒店。”
谢尧说:“你们开会再等等,我把刚才丁岩交代的情况汇报给了上级,他们之前在海外展开过调查,或许他们那边有遗漏,等那边回复,你们先去吃饭,有结果了我会通知。”
陆允转念一想还挺合理,谢尧说的上级很可能是月拂的前单位,哪怕是失败的行动也比他们现在瞎猫撞死耗子强,刚好昨天钟淼嚷着要吃饭,又从晏城欠了一顿饭,干脆凑一桌得了。
于是陆允效率极高的凑了一桌不太熟的饭局,还能防止钟淼在饭桌上干嚎。
理想是很丰满的,现实残忍的扎人,作为一个前女友在国外和一个现女友异国的两人,搓成这顿饭的东道主被晾在一边当听众。
钟淼仰头干了一杯大麦茶,苦口婆心说:“你要引起重视,踏马隔着那个那个洋什么什么洲的距离,我想她的信号隔着时差,太憋屈了。”
“是啊,白天发的消息晚上才能回,”林煦可算是找到知音了,杯子里仿佛不是大麦茶,是一醉解千愁的杜康,“我又不敢晚上给她发,发了还要念叨我熬夜,她还知道熬夜,晚上九点她就说我熬夜,我下午三点收到秒回的信息,她不就是在熬夜,我那个气啊。”
“你女朋友还给回信息已经很不错了,我前任出国的第二年就不怎么回我信息了,把我晾在手机里几个月都不会翻到我,她宁愿给我点赞也不愿回我消息,晾着晾着就凉了。”钟淼又给自己斟满一杯大麦茶,“我当初就不该那么慷慨让她飞那么老远,我想出国找她还要提前打申请,连出国理由都不好编,我总不能给领导打申请说出国去挽回女友的感情,这不闹嘛!”
“申请还是可以写的,”林煦说:“我申请了明年四月出国,去参加女朋友的毕业典礼,这可是我唯一能参与的典礼,不去不行。”
“领导给你批了?”钟淼问。
“当然得批,不给我批,就辞职回家啃老婆。”
钟淼打了个饱嗝,羡慕道:“你女朋友不会还在上大学吧。”
“不是,她博士毕业。”林煦淡淡道。
“卧槽,感情高质量女性全被你们一个两个端走了,我这辈子行善积德,连开车还给流浪猫让路,怎么好事轮不上我,表白还能被拒。”钟淼仰天叫屈。
林煦抬手拍了拍钟淼肩膀以示安慰,“看开一点,人也不是非要谈恋爱不可,谈了恋爱指不定变成这不可以那不可以的妻管严,你说是吧,陆队?”
陆允没搭腔,拿起被倒空的茶壶起身,“我去找服务员换茶。”
这家饭店离市局不远,老板是本地人,局里经常来这聚餐,陆允走到包厢尽头,把空壶交给了服务员,等新茶水的时间给月拂发消息:【吃饭了吗?】
月拂不管是下班还是去医院都没给自己发来只言片语,陆允只当忘了,包厢里那俩轰轰烈烈的恋爱脑描述,陆允听着听着就开始对比,月拂好像很少主动给自己发信息表示关心,也很少主动袒露自己的不开心,别人远隔重洋都能倾诉,月拂近在咫尺反而没有,陆允一直清楚月拂有富足的精神世界,谈不谈恋爱对她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可问题是,她们现在在一起,是恋人,是可以同床共枕的关系,月拂总是不需要她,她再三强调过自己能处理的事情没必要两个人一起,独立到这种程度的人,连谈恋爱也是非常理性的。
如果不是自己问起,她连奶奶生病的事都不打算告诉,两个人在一起,这样是正常的吗?陆允还是想要月拂能需要自己,否则和那些解决生理需求的床伴有什么分别。
“陆队长!”包厢走廊里想起熟悉的声音,是月照,她的身后是牵着桃子的一对中年夫妻。
月照热情地走了过来,“爸妈,这就是陆队长,没想到在这碰到了。”
“伯父伯母好。”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世界真小,吃个饭都能在同一家餐厅遇见,陆允和月照的父母一一握了手,“我和同事在这吃饭,真是巧。”
“不算巧,这家店是我同学开的,我是三分之一合伙人,一会我让楼下前台给你们打折哈。”月照把桃子拉了过来,“桃子,见到大人要打招呼,叫阿姨。”
桃子小朋友被亲妈拉过来,没打招呼反而问道:“你和我小姨在一起,会经常给她买惊喜小礼物吗?”
陆允还没反应过来惊喜小礼物是什么,桃子就被月照拉住了。
“你这孩子没礼貌。”月照把桃子往后面塞,抱歉道:“桃子在家被宠坏了。”
陆允说没事。
桃子抱着亲妈的大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妈妈,我们现在可以去找小姨了吗?”
“陆队长,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月照带着家人准备离开,月照妈妈说:“小陆啊,有时间和月拂一起上家里吃饭。”
陆允手里拿着两张名片站在二楼窗边,看着他们一家人离开,豪车标识周围是自动避让的车辆,在大众心中有一种自然的默契,越贵的车离得越远越好,毕竟指甲大的车漆就有可能是底层一年的工资。
车流的空隙是阶级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更是一种望而生畏的距离。陆允第一次意识到她和月拂之间是有差距,月拂愿意住到自己的小房子里,使她忽略了她们之间的沟壑。
月拂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周围少不了关心和恭维,陆允难免的有些心酸,她和明明和月拂在一起了,却觉得自己还不如刚认识那会了解她。
手机消息提醒在兜里小小的响了一下,月拂回复的内容在手机屏幕上,干巴巴的一句:【吃过了】
没有多余的关心,没有多余的问候,陆允曾经瞄到过月拂的手机界面,问她为什么不回复别人的信息。
她说:“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信息为什么要回。”
月拂明明热情到会记得同事爱喝的奶茶,还会记得常捷惦记着的云吞教程,又敷衍到连好友列表中的消息看都不看。
要是不主动发消息,月拂就不用敷衍自己了吧。
149
第149章
◎队长,你朝我撒个娇◎
住院部走廊,月仲淮和月拂两人站在窗边透气,“小拂啊,过两天我带你去把房子过户了吧。”
“大伯,其实不用这么着急。”月拂说。
“也不是着急,你在房子里住的最久,肯定是有感情的,卖了也舍不得,反正早晚都是你的,趁着你奶奶现在还能写字说话,尽快把手续办下来,”月仲淮朝病房方向叹了口气,“生前能处理掉最好,省得到时候麻烦。”
月拂没接话,略微不高地低下了头。
月仲淮对弟弟托孤的女儿始终很难亲厚,哪怕想把她当亲身女儿对待,月拂也保持着礼貌的疏离,她爸爸去世的时候月拂十五岁了,养亲几乎是不可能了。他以长辈的身份关心道:“在单位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月拂低头脚尖抵着脚尖。
“我听阿照说了,你住的那套房子可能要打官司,要不我在单位附近给你看套房子,上下班方便,休息的时候你想回别墅也行。”
月拂打断道:“大伯,我现在住在队长家里也挺好的。”
月仲淮听妻子提起过,于是说:“我们刚才在饭店遇见你队长了,很精神的年轻人,你喜欢就好,不过你还是要有自己的房子,两个年轻人在一起会有个磨合的过程,要是有闹不愉快的时候,你总不能在别人的屋檐下生蒙气,听大伯的,这两天我和你伯母在方陵帮你看下房子,让你姐也参考参考。”
月拂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只有接受安排,长辈心里才会舒坦,她点了点头,和之前一样,说:“你们安排就好。”
月拂再三坚持要在医院陪护,她没回陆允的公寓准备东西,是冯淑从家里带来洗漱用品带,老太太精神不太好,大儿子一家牵着手说了几句话,连跳脱的桃子也安静乖乖地站在病床边。
送走月照一家,贺祯作为医生最后才走,她说:“早点休息,明早我给你带早餐,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回去休息吧,很晚了。”月拂推搡着贺祯往病房外。
贺祯止住脚步,“你也早点休息,夜里要是有情况,直接按铃,然后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路上开车慢点。”
月拂在病床前蹲下,握着老太太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柔声说:“奶奶,可以睡觉啦。”
老太太疲倦的意识嗯了一声回应孙女,指尖在月拂脸颊上轻轻动了动。
月拂心酸的眼泪快要拦不住,她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故作轻松道:“奶奶我去洗漱。”
独立病房的洗手间内,月拂一遍遍用冷水冲洗发烫的眼睛,直到冷水把十指冻木,连带着情绪也木然,草草收拾过后,她只留下一盏小灯,脱了外套躺下,陪护床的质量不行,稍微动一下吱呀作响,她缓慢躺下后终于有时间看眼手机。
陆允的聊天界面还是自己空荡荡回复吃过了,三个字简单到没有多余的关心,她会不高兴吧?哪有女朋友像自己这样冷漠的。
月拂不知道算不算冷漠,她只是有点疲倦,工作,生活,感情,通通没处理好,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大人。
她捏着手机想了想,犹豫后给陆允发信息:【审讯进展怎么样?】
此刻的陆允正在审讯室展开第三次审讯,再有两个小时不到,嫌疑人该送回羁押室。
“不敢承认?”陆允层层压力盖上去,“以为我们在国内查不到?”
陆允把谢尧提供的照片甩在桌上,“你不知道他是哪个国家的人,样貌总能认出来吧。”
照片上是西方面孔的一张脸,男人紧紧闭着眼,脸色发黑,看上去是死了有好一阵,堆在他脸上的横肉,如落幕般垮了下去。
丁岩只看了一眼,便短促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怎么?”陆允猎鹰一样的眼神扫过去,“认不出来?注射过量伪装挺好的,要不是有他的司机帮你们做证,将近两百斤的大块头,你们两个准备怎么处理?”
丁岩没料到警方连国外事情也能挖出来,一时没了对策,垂丧着脑袋不敢看陆允的眼睛。
姚睿见局势焦灼,适时开口道:“丁岩,你在这耗一分钟你爸妈就在外面多等一分钟,从上午到现在,他们饭没吃一口水也没喝,一直在外面等消息,你知道你妈身体不好,你在这晾着,他们就只能在外面干等。”
丁岩眼皮动了动,姚睿继续说:“你知道你犯罪了,我们也知道,继续抵赖拒不回答,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好,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你们想知道什么?”丁岩喉结上下滚动,吞下某些复杂的情绪。
陆允说:“一个个来,你上家是谁?”
“刚才出现过了。”
陆允微微扬眉,“那个司机?”
“对,他和弘珠早看老板不顺眼了,两人一拍即合,司机是老板心腹,多数客户他都认识,而且他不仅给老板当司机,有时候客户不方便过来,他还要负责把女孩送过去,一来二去他和弘珠就熟悉了。”丁岩说:“弘珠在那干了一年多才得到老板信任,司机跟他的时间更长,具体多久我不确定,反正在她老板死后,司机接过了生意,连蛇头也能搭上线。”
“你在这期间做什么?”陆允问。
“我的活很简单,他们从蛇头那买的年轻女孩,我负责做点思想工作,听话和胆小的会先交给弘珠。”
丁岩说着停了下来,陆允追问:“不听话的呢?”
“不听话的先送去走一遍场子,等折磨的没力气了,我再给她们做思想工作。”
耳麦里不知道是谁骂了一句脏话,陆允当然清楚所谓的思想工作是什么,她在此时此刻有些为月拂曾经的工作感到疲倦和无力,自己从警将近七年,鸡零狗碎闹出来的人命案处理过*不少,像现在专案调查的大案,月拂在多年前就深入调查过了,在多年前,月拂就见识过接触过最阴暗的人性。
“后面是他们要你回来的?”
“是,国外查偷渡查的越来越严,有时候好几个月都未必有新货入港,刚好弘珠经人介绍认识了张鑫,虽然他能介绍一个俩个过来,但是弘珠要扩张生意,张鑫那边人手又实在不够。我们经过商量,最后是我回来协助张鑫。”
“在国内我负责将人送到特定的位置上,会有人把她们送出去,我听说他们有一条专门的航线,很安全。后面这条线被警方端了。”
陆允下意识看向单向玻璃外,才想起来月拂在医院。
“航线被封锁之后呢?”
“之后就只能接点国内的生意了,张鑫他们总能从不同的地方弄到女孩,出口走不了,只能转内销,,当然偶尔会有海外客户花大价钱,我们也接过,送出去过一两次,就是比较麻烦,绕一大圈才能送到客户,成本和风险太高,张鑫就不往国外发货。”
丁岩说的发货,听的陆允一阵火大。
“你说的接单平台怎么进去?”
“你们进不去,我也不懂技术,平台链接一次只能登录一次,还必须是任务发布者分享出来的才行,阅后即焚你们懂吧。”
“你和张鑫是合作关系,他给你发链接我能理解,吴穹的单,你又是怎么接到的,你们又不认识。”
“一个陌生人发给我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我接下任务之后,对方当天就结了一半的款项。”
“一个陌生人,他不怕你跑了?”
“在上面接单的人如果没有点诚信,还真干不了这一行,要是得罪了客户,他们大可以把我们的照片挂上去悬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的照片是公开的?”
“接单必须上传自己的真实照片,就是为了防止跑单。”
“是张鑫教你用这个平台?”
“他领我入门,平台规则我自己摸索出来的,我以为像我们这种人是坏透了,上面比我们黑的人多了去了。”
“你自己的账号不能登进去?”
“我注册的身份就是接单方,只有发布方才能登录,有时候发布的任务被别人接了,就算我有链接也进不去。”
陆允听着头都大了,她和干技术的有天然的沟通屏障。
这场审讯到十点才结束,卡在了疲劳审讯的尾巴上,陆允出来瞧了眼手机,月拂两小时前发过来的信息夹在一众垃圾推送中间尤其的清新脱俗。
陆允就是这么好哄,哪怕是月拂对工作的关心,没发群里询问进度,她都当成是月拂需要她。
她回复:【很顺利,明天再由姚睿他们补充点细节,看看能不能提供一部分受害者名单,你那呢?】
月拂没睡,手机是静音模式,一闪一闪的光亮在昏暗的病房尤为明显。
【奶奶情况稳定,现在睡着了,我这边很好】
紧接着陆允手机又进来一条:【你也要好好的!】
陆允手指停在二十六键盘上,嘴角带着笑意,回复:【你好我就好。】
还以为这条消息之后月拂不会再回复,但是过了一会,月拂电话打过来了,陆允放慢回办公室的脚步。
那边没说话,陆允能听到月拂浅浅的呼吸声,然后她说:“我今天没有关心你,你不会不开心吗?”
陆允没有晚饭时那么惆怅,许是冷静下来了,月拂家里老人生病,腾不出心思关心很正常,她回答:“没有,你不要想太多。”
月拂穿着单薄的针织衫,蹲在医院走廊捏着手机沉默了一会,“你可以不开心的。”
陆允:“???”
“如果你一直不在意我对你的忽视,长此以往会变成习惯,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月拂说:“你可以不开心,你不能一直迁就我,这对你不公平。”
陆允感到一股暖流从心里直直地往泪腺冲去,月拂下一句又令她哭笑不得,“队长,你朝我撒个娇。”
150
第150章
◎撒一次娇,让你亲一百下◎
撒娇!撒什么娇?!陆允活了三十多年,就没夹着嗓子说过话,更没有摇着谁的手示过好,丁瑛从小给她当糙汉养活,别人家小孩受欺负哭卿卿回家找父母,陆允不一样,她扛起板凳就追出去了。
陆允一生激烈似火,月拂让她撒娇,想都不要想!
“一次,让你亲一百下。”月拂提出相当诱人的条件。
“”也不是不行,陆允斟酌了语气,问:“你想让我怎么撒娇?”
月拂蹲地上抬着头想了想,她面前只有一堵墙,安全出口的荧光绿在熄了灯的走廊里显得格外阴郁,她往上盯得有些久,久到仿佛下一秒墙体就要朝她坍塌过来。
她说:“你说月拂要开心呀。”
陆允站在窗边隔着茫茫夜色望向市医院的方向,那里有个小姑娘很不开心。她的声音那样的软,比平时还要甜上三分,陆允听着满腔只有苦涩和心疼。
她对着远处寂寥的夜色说:“月拂要开心。”
——可是月拂不开心。
月拂蹲麻了,改坐在地上,她在医院见过蹲在病房外,楼梯间的家属,月拂撇过一眼就会立刻挪开,她怕自己会联想,这些看上去一脸茫然绝望的家属,要接受和面临的是怎样的生死抉择。
此刻,如果不是晚上,月拂同样会被经过的人联想。这种困境无法消解,月拂好像能理解当初爸爸住院还坚持要自己正常上学,按时完成作业,有事可做,不至于让大脑难过到麻木。
“一百次。”月拂边说着,眼泪从眼角滚了下来,“你可以亲我一百次,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这样也算?”陆允只是正常说话,撒娇该在后面加个语气词把尾音拖得长一点,或者尾调上扬,像月拂真正开心时撒娇那样,活泼柔软像羽毛一样轻轻地降下。
“算!”月拂抹了把眼泪,埋下哽咽的声音,她真的不想难过,所以才让陆允哄她开心一点,她听到了,她很听话的。
生老病死是世间最正常的生命轮转,她必须接受,外面太冷了,月拂单手撑地起来,对陆允说:“队长晚安。”
陆允柔柔的说:“晚安,小宝。”
他们回办公室开了一次简短的会议,商讨明天要确认的一些细节,到十一点半陆允才回到自己公寓,因为月拂的缘故,她很少住宿舍了,人一旦有了新的丰富的生活模式,就很难切回之前独自生活的荒凉,至少公寓里随处可见月拂的痕迹。
洗手间牙刷漱口杯是情侣的,连毛巾都是一粉一蓝,陆允快速洗过澡,穿上月拂给她买的睡衣躺进被窝,枕着月拂上次睡过的枕头,想起她紧紧攥着床单,把脸埋在枕头上小声又难以自抑地回应她。
陆允把脸埋进去,贪婪地呼吸着月拂的味道,深深的无力滋味漫涨,月拂刚才需要她,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她能理解为什么月拂总是习惯自己扛着,因为这世间很多无奈不是有需要就能被消解,反而会成为两个人的惆怅。
她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她在楼下买了早餐,住院部一开放她就进去了,她没敲门怕打扰老人休息,陪护床上的被子折的整整齐齐,洗手间传来小小的水流声,老人家还在睡觉,生命监测设备上是有规律的波形,走出一种令人心安的趋势。
月拂一开门看到陆允出现在眼前,有些意外又多是惊喜,她小声说:“你怎么来了?”
陆允也学着她小声说话:“想你,也来看看奶奶。”她还轻轻扬了扬手里的新鲜百合。
月拂看同样被拔光秃秃的花芯,给她指了指窗边同款百合,“跟我买重了。”
“说明我们心有灵犀。”陆允空着的一只手揽住纤瘦腰肢将人拉进怀里,嘴唇在月拂微凉的额头上碰了下,“要不要吃早饭,不知道奶奶能吃什么,我给她买了粥。”
“奶奶的饮食有冯姐负责,外面的东西奶奶吃不惯。”月拂拿过新鲜百合放在自己买的花旁边,在病床前握了握老人家的手,确认暂时不会醒,才拉着陆允往外走。
月拂问:“你买了什么?”
这个点住院部来探病的家属估计刚出发,只有查房的医护人员轻手轻脚在工作查房。
陆允报菜名一样,“包子烧卖油条烧饼豆浆豆花,中式早餐大全套。”
“你是不是喂猪上瘾。”月拂调侃道。
上次月拂说她喂猪还是煮出超大一锅面条的早上,陆允看她肯跟自己开玩笑,沉闷的情绪得到一点疏解,说:“这不是第一次养没经验嘛,还是光吃长不胖的小猪。”
“包子有什么馅?”尽管月拂现在不饿,也默认了陆允把她当小猪。
“青菜和豆沙。”陆允知道月拂不喜欢吃肉包,两个都是月拂喜欢的。
还真是喂猪来了,月拂说:“我想吃豆沙馅的。”
陆允把手伸进她从车里带过来的无纺布袋里,两个包子装在了一起,按月拂的食量,一次只能吃一个,她把包子往月拂手里一塞,“两个装一起了,你都吃了吧。”
“还有豆花,甜的咸的都买了。”
月拂手里拿着热乎的包子,眉心微微皱起,“你豆花吃咸的?”
陆允和月拂认识不算长也不短,小表情探索的差不多,哪怕只是眉心一点小小的波澜,她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从来不吃咸豆花,我是忠实的甜豆花拥护者,这不是能让你有的挑嘛。”
“甜豆花要不要?”
月拂犹豫道:“太多了。”
“没关系,你吃不下我吃。”
两人坐在住院部电梯外的长椅上,月拂慢条斯理啃着包子,“我一会晚点去上班可以吗?”
“你不跟我一起?”陆允喝着豆浆问道。
“我想回去洗个澡。”
陆允想说现在天气不冷不热的,一天不洗也没事,但月拂有洁癖,有条件不洗肯定闹得浑身痒痒,“那你回去洗吧,反正你是开车过来的,晚点没事,大家都能理解。”
月拂拿着啃一半的豆沙包,问陆允:“你的豆浆甜吗?”
“不算甜,”陆允把豆浆吸管送到月拂眼前,“你尝尝。”
月拂咕嘟喝了一口,评价道:“水掺多了。”说着她把甜豆花给陆允。
陆允盯着豆花吸管,咋办,她从来没喝过甜豆花,豆花怎么能喝甜的呢,豆花就应该浇上满满红油辣子,撒花生碎酸豆角再点一撮葱花,才最是人间珍馐。
“你嫌弃啊?”
“没有没有,”陆允赶紧把还是温热的豆花接过来,“你喝不下了?”
许是月拂吃不下的东西往陆允嘴里塞的太过熟练,她只嗯了一声,又继续啃她的豆沙包去了。
陆允看着她一口一口咬包子,细嚼慢咽的吞下食物,有人长得甜就算了,连吃东西的样子都甜美非常,看得人心里罐了蜜糖一样。
月拂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手里还剩下一个青菜包,她是吃不下了,转头问喝甜豆花的陆允:“甜吗?”
陆允被迷得七荤八素,甜滋滋说:“甜。”
月拂把青菜包给陆允,“吃饱了早点去单位吧,我去看看奶奶醒了没。”
陆允一低头,卧槽!豆花什么时候被喝完了,自己居然背叛了咸豆花组织!她来不及惋惜被剩下的咸豆花,边拾到边说:“我也去看看,要是醒了我打声招呼再去单位。”
月拂轻轻推开病房门,老太太眼睛迷蒙睁开了一条缝,见到小孙女进来,眼睛亮了一点。
“奶奶,醒了吗?”月拂去牵老太太的手。
虎口被轻轻握了两下,月拂对陆允说:“队长,帮我把床摇起来一点。”
月拂被护工照顾过,自然知道该怎么伺候病人,她用热水烫过的毛巾给奶奶擦了脸,细细擦拭每根手指,陆允在旁边帮她端着盆,想起月拂说的要是她们老了,指不定是她来伺候自己,又觉得躺在床上被同样是老太太的月拂伺候,活着肯定很没意思。
她看着月拂的一举一动,被伺候的老人家又是怎么想的。老太太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小孙女,然后又看向陆允。
老太太拉住了月拂的手指,说:“好孩子别忙活了,听说医院食堂白粥不错,你帮奶奶打一份上来。”
陆允刚想说自己买了粥,被月拂碰了下鞋跟,便把话吞了下去。
月拂离开后,老太太让陆允坐下,陆允拉了把凳子坐在病床边,老太太仰视的目光随着她落下,她说话很慢还算连贯,“小陆啊,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我家小拂。”
“奶奶,我喜欢月拂很久了,从见面我就不讨厌她。”陆允也学月拂,牵过老太太的手,以示恳切。
“小拂这孩子不容易,我也是带了她好久,她才愿意亲近我。”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唯有小孙女,她缓缓说:“别看月拂现在和她姐落在一处,这孩子从来没把那当自己的家。她工作之后我老是催着大儿媳给她找个家,好几年也没见她谈上一个,我担心我老婆子要是走了,这孩子没处落脚,孤零零一个人,别家的热热闹闹和她没什么关系,光是想想就心疼。”
老太太亲切地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陆允的手背,“好在她回方陵遇见了你,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不管以后有没有孩子,好歹是个小家,有个人能陪她说说话。月拂很听话很乖,她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你们以后要是不在一起也没关系,你不要让她伤心就行,这孩子伤心只会躲起来哭。”
“你不知道,我带她的时候,才十二岁的小姑娘,瘦的像一把干柴,看我的眼神都是怯生生的,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说就自个咽下去,我小心翼翼才把她从角落里引导出来,等她会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喊我奶奶的时候,她爸爸又走了。”
陆允有些忍不住地红了眼,“奶奶,您放心,月拂会好好的,我会待她很好的。”
“你也是个好孩子,两个人能在一起就是缘分,”老太太迟暮的眼中满是慈祥,“我给你的红包你都没打开吧,里头我放了张银行卡,密码是小拂生日,我存了一点钱在里面,当做是对你们的祝福,你们两个年轻人要好好的。”
陆允当晚把红包锁进了衣柜里,她都没敢数,想着找机会还给月拂。
老太太温和地笑着说:“小拂长成了一个好孩子,我可以安安心心向她爸爸交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