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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我吓到你了?◎

    月拂淬了毒的嘴在了解完麦迪牵扯的纠纷后,认为还是攻击的不够狠。

    这起由民事纠纷发展成的刑事犯罪案件,麦迪从头到尾没有半点作为过错方的认知和悔过。

    事情起因是两个月前,麦迪开车蹭倒了邻居的小电瓶,正常人下车扶起来就行,他不一样,脑子短路在路中间跟车主吵了起来,推搡间还动了手,嘴上也没放过人家,攻击车主命苦,三十几岁还开小电驴,生出来的儿子跟个他一样没本事。

    围观群众都能作证,麦迪当时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被骂的车主没动手,反倒是麦迪骂着骂着激动起来先动推了车主,派出所民警出面调解了三次,车主只有一个诉求,麦迪当着小区那么多人的面骂他,必须在小区大门外人最多的时候当面向他道歉。

    道歉自然是没有的,麦迪还拿着棒球棍堵人家门口,造成轻伤四级,有对门邻居监控可以作证。

    “有监控证据,有证人证词,作案动机合理,还拒不认罪。”负责这起案子的刑警姓蒋,他放下茶杯,说:“而且态度嚣张,在审讯室的时候还问我们侦办民警,塞多少钱能把他放出去。”

    蒋警官不耻道:“什么家教!”

    “受害人有和解意愿吗?”月拂问。

    “没有。”蒋警官盖上杯盖,“要是能和解,调解时早和解了,你看看麦迪的态度,一副家里有钱无法无天的二世祖模样,就该进去蹲几年,”

    月拂起身,“我了解了,蒋警官辛苦。”

    等月拂从办案区出来,柳盈快步走过来,焦眉苦脸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月拂反问她。

    “你弟弟能救出来吗?”

    “救?”月拂好笑道:“故意伤害你要我怎么救?”

    “你不是市局的警察吗?”

    柳盈从没上过班,现任丈夫回家会跟她描述外面那些迎来送往的人情关系,那张银行卡,多半是夫妻俩共同的主意。

    月拂抬脚往外走:“我是市局警察没错,并不是在上级单位,官就大人一级。”

    “那你的领导呢?你好好跟你领导说说,或许”柳盈细高跟噔噔噔跟在后面。

    月拂脚步一顿,回头怒道:“你拉我下水还不够,为了你儿子,你还要连累多少人?”

    派出所大厅人来人往,柳盈好面子,“我们出去说。”

    月拂错开柳盈要拉她的手,一步当先走在前面。

    柳盈站在月拂车边,她今天穿一件白色偏灰调的长款外套,面料细密褶皱挺括,在中午的太阳底下发着冷,她说:“你给个准话,用你在市局的关系,你弟弟还有希望出来吗?”

    “我的关系?”月拂从胸腔震出一声冷笑:“你可真看得起我。”

    “你凭什么认为我一个入职不到半年的新人有资格帮你把儿子弄出来?”月拂问她。

    “我问过小顾了,他说你在支队很受欢迎,你长得好看,撒个娇,事情”

    “闭嘴!”月拂要被恶心吐了,“我不是你,你明白吗?”

    “你们要是好好教,麦迪会是今天这样?你的儿子是人,别人就不是人了?”月拂气的手发着抖,她死死握着车把手撑着,一字一句问:“你为了救儿子,是要毁掉我,对吗?”

    月拂脸色发白,柳盈往前一步软声道:“小拂,妈妈不是这意思”

    “别靠近我!”月拂喊着:“十六年前你就不是我妈妈了,你们当年是怎么对我爸爸的,如今居然还有脸来找我帮忙。”

    “小迪是你弟弟,就算你不喜欢我,好歹你们身体里流着一半的血是相同的,念在血缘关系的份上,你帮他这一次,就这一次。”柳盈眉毛扭曲着,没挤出半滴眼泪来,说着她从包里拿出钱包,强行往月拂手里塞,“昨天的不够是不是,我这里还有。”

    三折钱包最外边的金属装饰冰冷异常,像烙铁一样,生生在心上烫穿一个洞,月拂知道有些东西这辈子她都不会有了。月拂的目光从黑金配色的钱包缓缓挪到柳盈脸上,真好,月拂此刻觉得,自己和柳盈长得不像,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拿回去吧。”月拂把钱包推回去,掏出车钥匙开门,啪嗒一声后,她说:“等我联系你。”——

    章郁正准备午休,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她通过猫眼看了一眼,开门笑道:“今天怎么是你过来,你队长呢?”

    “章前辈。”月拂拎着水果出现在门外,柔声说:“今天是我想来。”

    客厅沙发上,章郁端着茶坐下,见月拂端着茶杯的手不受控制的发着抖,脸上又风轻云淡的样子,一时间还真不捉摸不透。

    胖嘟嘟毛茸茸的大橘猫过来蹭月拂的裤腿,章郁先开了口:“我这猫不认生,谁来都要被蹭一腿猫毛才走。”

    月拂揉了揉猫咪的脑袋,“小咪,下次给你带罐头过来。”

    “可别,你队长上次给它买了一箱罐头还在小房间放着,体检的医生说它再胖要脂肪肝了。”

    月拂倾身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说:“章前辈,上次过来我认出了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记得,”章郁笑道:“你爸爸给你起这么漂亮的名字,我当然记得,你爸爸还好吗?”

    “他在我十四岁那年走了。”

    章郁脸上一怔,旋即问道:“那你现在?”

    “我爸爸去世之前,我被过继给了大伯父。”

    章郁回忆了一会,说:“你大伯人挺好的。”

    “大伯父一家人对我很好。”月拂的眼神轻盈地望向章郁,“章前辈,我今天过来是想问您,当初您对我说,让我不要怨恨妈妈,她有她的苦衷。”

    月拂问:“她当时的苦衷是什么?”

    章郁叹气道:“孩子,怨恨会吞掉你。”

    “所以我没恨过她,我理解她,她需要丈夫才能生存,我一次次去理解她,只有认同她是迫不得已,我才敢承认她是我的妈妈。”月拂的声音很平缓,如淡淡晚风,她说:“现如今,我想通了,她没有苦衷,她在我身上行使她仅剩的权力,无视我的声音,剥夺我的情感,连我的名字也想拿走。”

    “她是那个男人试探底线的帮凶。”

    月拂的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任何情绪,听着像是机器人在朗读一段陈述句,章郁放下沉甸甸的陶瓷杯,几根茶叶随着晃动坠向杯底,“如果你恨她,在那个家里你会过得很艰难。”

    “不恨,也很难了。”月拂微微一笑,淡然道:“之前我也没恨过她。”

    “你最近见到她了?”章郁问。

    “见到了,她一点没变,”月拂看着章郁的眼睛,温和道:“所以我来见您,是为了向您表达感谢。”

    “谢我什么?”

    “谢谢您没有让我在年少时对她心怀怨怼,按我当时的性格,要是对她了解的太过透彻,未必能活到现在。我还要感谢您当时坚持给我爸爸打电话,尽管我们之后相处的时间不长,我爸爸在那段时间重新塑造了我的人生起点,才有了如今的我。”

    “你是个好孩子,能看开自然是好的。”章郁平静地望着对面的年轻人,“所以,你放下了是吗?”

    “没有,我放不下,也不打算放下了,”月拂郑重道:“我没犯过错,如今我不是孩子,我没有顾虑,也没有期待。”

    “他们一家人,只要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可以永远当陌生人,可是他们恬不知耻的找过来了。”说到这里月拂声线中才抖出一丝愤怒。

    月拂刚才说的话太过冷静,章郁立马觉察出不对劲,“月拂,你现在是警察。”

    当警察的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陆允之前在法院揍她前姐夫,正是情绪失控才动的手,还是在大庭广众下,有理也没理,要不是章郁摁住了陆允的辞职报告,又找上面的人解释原由,陆允早不在系统内了。

    “我知道,章前辈,我没有队长那么冲动,我想到了另一解决办法,之前在犹豫,”月拂笑道:“您当初安慰我的话,不是同情她,您是在救我,我懂了。”

    月拂从小区离开后,没事人一样回了市局,貌似还心情很好的给庄霖和胡咏带了奶茶。

    庄霖保证自己的眼睛绝对没问题,确实看不出月拂哪里不对劲,晚上去食堂吃饭也没挑挑拣拣,下班她还拖了两小时,正常的不能更像个正常人了。

    陆允了解完庄霖告知的情况之后,把晏城的调查交给管博戚小虎,马不停蹄连夜买了最近一趟高铁票回了方陵,到家已是夜里两点,没有事先打招呼又没钥匙,陆队长第一次回自己家是撬锁进去的。

    房子里里面黑漆漆一片,陆允打开手机手电筒,餐桌上放着两盒药,看服用数量,是今天才吃,主卧房门开着,月拂对自己的身份定位还是一个人在家只睡次卧。

    陆允来到小房间门前,站了一会没进去,她开了个小灯,先去洗澡,在自己房间躺了一会,左右睡不着,爬起来溜进了月拂的房间。

    药物作用的缘故月拂睡得很沉,陆允心惊胆战地躺下也没惊动她,于是用手揽着腰,没一会睡着了。

    月拂的梦很短,有只手箍住了她的腰,因为太过真实,导致她吓出一身的汗,醒来腰上果然有一只手。

    而后,小房间响起一声闷闷的惨叫,陆允被月拂闷近了枕头里。

    力道大到陆允的脑袋半点都转动不了。

    “是我。”陆允埋在枕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

    听到声音的月拂立马放了手,陆允才转过来吸了一口气,差点没被憋死。

    陆允心想:老天,*月拂刚才是想弄死我!紧接着是天花板明晃晃的灯,亮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好不容易适应了,就见月拂站在床边,看看上去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她小声说:“你没告诉我你要回来。”

    陆允转了转被扯疼的肩膀,问道:“我吓到你了?”

    月拂点点头。

    陆允叹气,咱俩到底谁吓谁啊,睡好好的差点没被弄死。

    “过来,”陆允朝月拂伸手,“陪我再睡会。”

    月拂躺了回去,陆允在被窝里摸着月拂沁出冷汗的手心,“做噩梦了?”

    “嗯。”

    “梦见什么了?”陆允把人往怀里团的更近了一些。

    月拂背对着她,整个人埋在被子下面,“不太好,我不想说。”

    “不想说就不说,”陆允拍着她的手背,“现在还早,再睡一会。”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来晚了,被傻逼同事气到脑仁疼的一天[裂开]容我缓一天,周日更

    132

    第132章

    ◎队长,我能处理好的。◎

    陆允在晏城连续两晚没睡好,这一觉到了上午九点多,房门上贴着一张便利贴,【我先上班去了,厨房有做好的鸡汤云吞,凉了微波炉热一下(*^_^*)】

    真可爱,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用颜文字。陆允挠了挠头发,趿拉着拖鞋去洗漱,她边刷牙来到厨房,鸡汤云吞果然在微波炉里放着,飘在汤外面的云吞皮略微干掉了一些,蒙着点点油花,微波炉上面有调好的油辣子,切好的葱花还单独放在小碟子里。

    月拂不像是会照顾人的,但她在生活的小细节上确实比陆允要细心许多,油辣子调的刚好,热好的鸡汤撒上葱花,新鲜出十足的精气神。

    在晏城受林煦的影响,陆允换衣服时还真在衣柜前犹豫了一会,既然开始嫌弃过于单调的衣柜,最后她还是警服裤套作训服上衣,实在是挑不出来别的衣服,她的衣柜早被单位发的服装给包圆了。

    她不慌不忙在手机上查看晏城的调查进度,林煦给她发信息说走的太突然,连顿饭也没请上,陆允客套回下次,说要是林副支来方陵一定带她去饭店搓一顿。

    陆允刚进办公室,庄霖站工位前打电话,他一脸卧槽领导你是会瞬移术的吃惊表情,“队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正要给打电话呢!”

    “什么事?”陆允是临时改变的行程还没告诉庄霖。

    “月拂被纪委的人带走了,就刚刚,”庄霖急道:“我让老胡找苏教导去打听消息去了。”

    陆允心里一咯噔,心道果然是要出事。

    苏教导办公室,陆允门也没敲闯了进去,胡咏和苏旻齐齐向她看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苏旻脑袋都要大了,月拂在队里有多受重视,她早领教过了,陆允又是个护犊子的,还是个容易因为犊子点燃的炮仗。

    “月拂是什么情况?”陆允确实要炸了,一回来月拂给她整个这么大的。

    “我刚打电话了解过了,是月拂自己向纪委检举,有人向她行贿。”苏旻叹气道:“看你这样子,她估计也没跟你说,这小姑娘怎么”

    陆允问:“向她行贿的是谁?”不管是谁反正是蠢人,月拂要是缺钱,她还当个屁的警察。

    “纪委已经在约谈了,我们等结果就行,是月拂主动举报,不是受贿,问题不大,你们一个两个别一提起纪委就火烧眉毛闯我这来,敲门懂不懂”

    纪委约谈临近中午才结束,陆允和苏旻一直在等消息,作为月拂的直系领导和支队教导,她们理应在场。

    大会议室,纪委三位调查人员背对窗户坐在红木长桌对面,陆允走在苏旻前面,月拂回头看了她一眼,瞧不起情绪,极淡地瞥过。

    陆允挨着月拂坐下。

    对面三位陆允认识,纪委和公安不属于同一部门,警察作为公职人员受纪委监督,月拂检举有人向她行贿,自然是要纪委介入。

    对面坐左边的人开口,“陆队,情况我们基本都了解了,关于月拂举报的内容,我们对双方分别做了核实。”

    她说:“这是一场误会。”

    “误会?”月拂先坐不住了,“她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让我走关系把她儿子从看守所弄出来,这不是向公职人员行贿?”

    “齐主任,还是她告诉你们她是我妈妈,”月拂解释道:“从法律层面上,我们并不存在亲缘关系,我还可以提供她自愿放弃抚养权的证明文书,我们不是母女。”

    陆允听明白了,月拂这是要把她妈给送进去。

    被月拂称作齐主任的女人笑了笑,“月拂,我们很认可你严肃的工作态度和作风,我们也知道你们在法律上不是母女,我同事刚才也问过柳盈了,她说给你的这张银行卡里没有钱。”

    陆允注意到月拂前倾的上半身微微一怔,然后便听见她麻木又机械地确认,“什么意思?”

    “我们查过了,这张银行卡里确实没钱,”齐主任告诉她:“这张银行卡是月初开的户,里面还没有资金流动往来。”

    “所以,你举报她向你行贿事实上是不成立的。”

    月拂垂下睫毛,腰背下塌,复又挺直,她不甘心地问道:“那条项链呢?”

    “项链不值钱,我们找到了她手机上的付款记录,两年前买的,不到一千块,算上折损也不到行贿的标准。”

    闻言,月拂低头一笑,陆允看见她垂放在大腿上的手在颤抖,她说:“这样啊。”

    能听出她很遗憾,陆允相信月拂肯定是伤心透顶了。

    会议室静悄悄的,除了陆允,其他人大概不能理解月拂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要把生身母亲送进去,月拂靠在椅背上,右手成拳,她死死咬着食指关节,陆允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才掰下来。

    旋即月拂轻声笑道:“今天麻烦各位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齐主任镜片后是一双精明又温和的眼睛,“公安队伍里正需要你这样克己奉公守正不阿的存在,我们的工作才会更好开展。”

    “这不是误会。”月拂说。

    “好在现在是误会。”齐主任道:“月拂,你不用走到那一步。”

    月拂起身,“其他我没什么好说的了,齐主任我可以走了吗?”

    齐主任道:“可以,你先忙去吧。”

    苏旻留在会议室,陆允追着月拂的脚步出来。

    “你去哪?”陆允拉着月拂的手臂。

    “我找她说清楚。”月拂抽出手,转过身对陆允说:“队长,我能处理好的。”

    陆允手心空落落的,望着月拂离开的背影,心里也空了一大块——

    市局一楼大厅,柳盈坐在靠角落的一排椅子上,月拂今天一大让她过来的,对于没一会她被纪委叫过去,目前还处在脑子转不弯的状态。

    月拂来到她面前,神情冷漠,她问:“给银行卡,是你还是他的主意?”

    柳盈望着女儿,月拂样貌上随了她爸爸,她们哪怕站一起也不会像母女,柳盈答非所问,说:“小拂,你在单位是不是得罪哪个同事了?有人举报我向你行贿,还好”

    “还好银行卡里没钱,不然你就要坐牢了是吗?”月拂冷冷地看着她。

    “我是打算等你弟弟出来”

    月拂没让她说完,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把她从椅子上拖了起来,抬脚往外走。

    柳盈挣扎着:“小拂,你慢点。”

    月拂把她拖到市局门口,“你走,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们这辈子不要见面了。”

    “那你弟弟。”柳盈还惦记着自己儿子。

    “是我举报的,”月拂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告诉她:“只要银行卡里有钱,我就能把你送进去,你还觉得我会帮你救儿子?”

    柳盈愣住了,半张着嘴,而后慢慢问:“为什么?”

    今天天气明明很好,阳光洒在针织细密的面料上,透进去的却是蚀骨的冷。月拂说:“你为了救儿子要毁掉我。”

    “他是你弟弟。”柳盈干巴巴强调。

    “血缘关系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月拂把对面的人当成嫌疑人,她剖析道:“还是你只能拿着那所谓的一半相同血液的手足之情来让我帮忙。”

    “你太自以为了,我不需要你,很多年前就不需要了。”月拂这话同样说给自己。

    “从见面到现在你嘴里有过一句真话吗?”月拂兀自笑了,“也是,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真话。”

    “小时候,爸爸每个月五千块的抚养费转你银行卡,你告诉我每一口饭都是那个男人赏的,你说给我买的每一条裙子都是你央求丈夫才能买的。”

    “爸爸公司的资金刚周转不过来,你就急着找下家,你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又为什么一定要争夺抚养权,你是真的爱我吗?”月拂双眼通红,“是那个男人喜欢有女儿的你。”

    “你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像今天,我说你要毁了我救你儿子,你其实明白,你只会避重就轻。”

    “柳盈,你生下了我,你可以不爱我,我也可以不爱你。”月拂不再需要那些飘渺不存在东西了,没有便没有吧,她说:“养育之恩我也不需要还了,十六年前的五十万爸爸已经给过你了。”

    月拂转身要离开。

    “小拂。”柳盈叫住了她,“你恨我。”

    月拂回过头,“不应该吗?你一次次的要摧毁我,我不应该恨你吗?”

    “我”

    “没什么好说了是吧。”月拂满腔涛涛又克制道:“你什么都记得,我那天问你对不起我什么,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小时候的桩桩件件我都记得,可你不敢说。”

    “小时候你让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道歉,没错也道歉,你儿子道个歉会要了他的命一样,”月拂看笑话般笑话道:“你为了他可以向我下跪,为了他可以罔顾我的前程仕途。”

    “同样是骨肉,你这样对我,我不能恨你吗?”

    月拂对着柳盈郑重道:“你们夫妻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也最好夹着尾巴当人,要是被我发现他违法,我一定点炮仗庆祝把他送进去。至于你儿子,我联系了最好的律师给受害人做辩护,我可真该谢谢你来找我,就让儿子进监狱为你们夫妻的所作所为谢罪吧。”

    月拂放完狠话没有立刻上楼,她在一楼外晒了会太阳,其实是想找个人打电话,最后翻遍手机通讯录,谁的电话也没打。

    陆允在楼上给她打发信息,【抬头】

    月拂抬头,陆允在楼上窗边,凝望着她,距离太远,月拂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身后车门开锁的声音吧嗒一响。

    133

    第133章

    ◎你离开了她,是万幸◎

    陆允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不能次次在遇到问题的时候被月拂排除在外,她不甘心,她们明明相爱,却不能坦诚相告携手解决。

    月拂在副驾,手里团着皱巴巴的纸巾,捏圆握扁,直到梆硬成纸团,她淡然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能解决。”

    “你解决了?”陆允心头一阵发闷。

    月拂嗯了一声。

    旋即,车里再度陷入沉默。

    “难过吗?”陆允又问。

    月拂想了想,说:“不知道。”她没有很难过,连眼泪也没有,对柳盈,早该死心的。

    “没把她送进去是不是很遗憾?”陆允一点点向月拂的底线试探。

    月拂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强牵出来的苦笑,“是挺遗憾的。”

    陆允从月拂的描述中对她们母女的关系只有简单了解,上次在医院,陆允实在看不出来月拂恨她妈妈,最多老死不相往来而已。要不是今天,陆允都不知道,月拂平静表象下掩着的涛涛恨意。

    “你还是不需要我。”陆允想安慰也无从下手,月拂的情绪太稳定,稳定到找不出任何细微濒临奔溃的口子。

    “为什么会需要。”月拂看向她,“被需要很重要吗?一个人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拉上另外一个人,难道不多此一举?”

    月拂小时候需要过柳盈,柳盈只会欺骗她,她需要过爸爸,爸爸离开了她。她在需要的时候,人或命运,总是跟她开玩笑,她需要的依仗,纷纷离她而去。

    “月拂,”陆允望着她的眼睛,这双漆黑眼睛里有太多情绪和情感是陆允够不到的,要很努力才能捕到一丝脆弱,“这不是多此一举,你帮过我姐,再之前让我放下对丁瑛多年的不快。”

    陆允问她:“我也不曾需要过你,你又为什么要主动帮我?”

    月拂沉默,她帮陆允的理由很简单,她不希望陆允被母女关系困住,不希望陆允再度冲动行事,她只是为了陆允能更好,她喜欢陆允。

    陆允缓声道:“我喜欢你,会不由自主地想帮你。而你总是不需要我,是我能力不够,没有资格帮你?”

    月拂偏过头,眼睛有些发酸,“不是,我只是习惯了不把期待放在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身上,没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具备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我不是不需要你,仅仅是我有能力解决而已”

    “有这样的妈妈是我的不幸,与你无关。”月拂说:“我之所以会帮你,是因为你妈妈爱你,她很爱你,只是方式不对,你们本该有更好的相处模式,我能帮上你,消解你们之间的矛盾,并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你和你妈妈有珍贵而深厚的感情,只差一个相互理解的契机。”

    “我不一样,我了解柳盈,我知道她从来没爱过我,她的情感全是表演,尽管我不想承认她是我妈妈,从我出生开始,她的身份就是固定的,我逃不掉,这是我的不幸,不幸不需要传播。”月拂凝视着陆允,满眼都是她,“我怕你会同情我的不幸,在以后和你妈妈的相处中,过分在乎我的感受。”

    “我不喜欢看表演。”月拂说:“从小到大,我看的足够多了。”

    陆允温热的手掌贴在月拂颈侧,抚过微凉的耳垂,温声道:“你没有不幸,她没有当好妈妈,失去你这么美好的女儿,是她的不幸,而你离开了她,是万幸。”

    ——万幸!陆允在此时此刻告诉她。

    月拂想起小时候放学后,那些度日如年的时光,那么小的年纪,她第一次从课文上理解绝望的意思,从此对人生漫漫两万多天,萌生了望不到头的绝望。

    她时常盯着钟表,一圈又一圈,永无止境的循环,对下一圈没有任何期待。

    如今,她长大了,成为了小时候不敢想象的大人,她脱离了循环,离开了柳盈,没有人可以伤害自己,与之相对的,她有了绝对反击的力量。

    成为大人,并没有小时候想象的那么不堪,那时过不去的大山,如今只是小小土坡而已。

    “万幸,我不难过,”月拂说:“没什么好难过的。”

    月拂能调节好情绪,她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陆允态度恰当,没有过分探究,也给她制造了适当的空间。

    陆允被苏旻叫走了,月拂单独回的办公室,庄霖可算是见到人了,蹦出一句戚小虎的口头禅,“哎呦我去,月拂你可算回来了,没事吧?”

    “没事。”月拂一脸淡定地走回自己位置坐下。

    庄霖没看见陆允,提着的心还不敢放下,来到月拂面前,小声说:“老胡说有人向你行贿,是多有钱的傻逼,还敢向你行贿。”

    “也没多有钱。”月拂微微一抿唇,笑道:“是一对傻逼夫妻。”

    苏旻办公室,她连喝茶的心思也没有,问陆允:“月拂这小姑娘平时看着挺开朗乐观的,怎么对她亲妈有这么大成见?”

    “苏教,月拂会这么做自然有她的原因。”陆允作为领导,比苏旻淡定许多,“要不是给了一张空的银行卡,纪委不至于空手而回。”

    听陆允这话的意思,月拂没把她妈送进去,她这当人领导的也很遗憾。

    “嗐,这母女俩也是,”苏旻说:“我找人了解过了,柳盈的儿子因为故意伤害进了看守所,受害人又不愿意出谅解书,没个几年是出不来了,二十三岁的大小伙,还没参加工作,先吃上国家牢饭,亲妈能不着急嘛,无头苍蝇一样,这才找到了月拂。”

    “给警察送空的银行卡,还有那条二手项链,确实够恶心人的。”苏旻不得不为月拂感叹,“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妈。”

    “项链只是个由头,空银行卡才是最大的恶意。”陆允告诉苏旻:“从头到尾他们只想让月拂帮忙,月拂要是帮上了再往里面转钱也不耽误,要是不同意帮忙,他们也只浪费一张空卡而已。”

    “两手准备,是试探也是陷阱,月拂真要是帮了忙,就毁他们手里了。”

    苏旻只感到一阵恶寒,“这哪里是亲妈!”

    “我支持也认可月拂的作法,”陆允说:“我们没有经历过月拂的成长,不清楚她的遭遇,抛开这些,单论向警察送银行卡的行为,月拂要把她妈送进去,合情合理。”

    陆允从苏旻办公室出来,又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盒甜牛奶和巧克力,月拂总说过日子要给点甜头,为此陆允家里的冰箱冻满了各种口味的甜筒。

    “月拂呢?”陆允一进来没看见人。

    “谢副把人叫走了。”胡咏答道。

    庄霖立马围过来打听,“队长,月拂真没事了吧?向她行贿的傻逼夫妻,进去了没?”

    “什么傻逼夫妻?”陆允皱眉问他。

    “月拂自己说的,向她行贿的是对傻逼夫妻,这是她原话。”庄霖敲了下胡咏工位上的挡板,“老胡也听见了。”

    胡咏点头附和,“我还是第一次听月拂说脏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月拂出去没一会就回来了,谢尧除了作为前同事关心下上午这场平息的风波,另外还给了一份弘珠在监狱的口供。

    一大队办公室会议桌上只有四个人,月拂向陆允介绍了弘珠的情况。

    “弘珠的身份能百分百确定了吗?”陆允不免问道。

    “能,昨天有人去了弘珠的姐姐家取样,监狱那边也第一时间采了新鲜样本检验,可以确定在监狱服刑的辛安其实是弘珠。”

    “这么大一个乌龙,这得处理多少人?”胡咏说。

    月拂端正坐着,没事人一样,完全投入工作中,淡淡道:“处理不了多少,辛安家里没人,弘珠冒充她的身份入狱,即便有人怀疑身份的真实性,也很难确认辛安的身份。”

    “弘珠之所以能用辛安的身份入狱,又对辛安的遭遇了如指掌,是因为她经历过辛安的人生。”月拂冷声道:“辛安生命最后时间遭受绝大部分的苦难,是弘珠创造的。”

    “弘珠为了减轻国内司法对她的审判,用辛安遭遇的痛苦,用迫不得已的遭遇和选择,作为自己主动犯罪的借口。”

    弘珠不是被卖到海外的,她是自己过去的,她听丁岩说国外能挣的比国内多,按当时的汇率,国外一小时,抵得上在国内一天的工资,而且丁岩还有门路,两人一起偷渡出境,弘珠从此再也没回来过,国内家属也断了联系。

    他们在国外没有合法身份,只能打黑工,中介剥过一遍的工作,到他们手里也挣不了多少,他们一起缩在不足三平米的隔间,很快弘珠受不了了,要回国。在这个节点,丁岩给弘珠介绍了一份很轻松的工作,包吃住,还是大单间,只有一个要求,必须是女性。

    弘珠相信丁岩,她去了。

    罪恶和财富撕开了一个口子,将弘珠彻底淹没,她作为最听话的女孩,很快被培养起来,丁岩把女孩往她那送,弘珠负责调教她们,财富面前,人性是不存在的。

    丁岩甚至开玩笑说,送过去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孩,那就是辛安。

    不同于迅速屈服的弘珠,辛安倔强,有仇必报,她咬伤客人,用她所有的力气反抗到生命最后一刻。

    她睁着眼被掩埋在异国他乡。

    弘珠照搬了辛安的经历,套用在自己身上,她作为旁观者和既得利益者,用她制造的痛苦,为自己的罪恶开脱,现在又为了能博得宽大处理,愿意交代出丁岩。

    弘珠刚把丁岩供出来,晏城传来最新消息,丁岩落网了。

    【作者有话说】

    周末公司服务器崩了,两天全在搞这破事

    这周只能随缘更新了,要是我没更,那一定是被傻逼同事气的码不了字

    134

    第134章

    ◎帮我带个小蛋糕回来◎

    直到下班,晏城也没传来审讯结果,管博说嫌疑人拒绝交代,从被抓到进审讯室,期间一言不发。

    晏城还在寻找撬开嫌疑人的突破口,月拂破天荒的先下了班。

    她去了趟乌黛的律所。

    乌大律师对于月拂的到访十分意外,支着下巴浮滑道:“小月拂,按我现在的身价,见面是需要先预约的。”

    “没预约我也见到你了。”月拂淡然道。

    “好吧,看在你富婆姐姐的份上,这案子我们律所接了。”乌黛开起玩笑,“我们所最好的刑辩律师可是很贵的哦,你一个月工资未必吃得消。”

    “不过好在你姐把钱付了,”乌黛兴奋道:“还给我转了一个超大的红包,让我好好干。”

    “你告诉姐姐了?”月拂皱眉问。

    “你姐很难不知道。”乌黛表现的很无所谓,她和月照一起长大,月拂是月照的妹妹,不跟富婆通气,情理上说不过去,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富婆实在给太多了。

    月拂拿过乌黛桌上一个银色摆件,在手里把玩着,好半晌才问:“姐姐没给我打电话,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下午,我们律所实习生去当事人家里简单了解了情况,”乌黛正色道:“你难道想自己处理?”

    月拂还没回答,乌黛便说:“可别,千载难逢的机会,法制社会恶心人太多,姐姐替你出口恶气。”

    摆件有尖锐凸起,月拂用手指一遍遍往下摁,月照知道却没打电话过来,这不像是她的行事作风,“姐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最大程度让人进去蹲的越久越好。”乌黛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十几年不联系,居然还有脸来找你。”

    乌黛终于才关心一句:“你没事吧?”

    “我看上去像有事吗?”

    “我要是能看出来就厉害了。”乌黛说:“你和小祯,一个比一个更能藏。”

    月照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找过来,是因为她得知柳盈去找了月拂,当姐姐的先联系上了陆允。作为妹妹的对象,又作为工作上的领导,月照相信陆允知道的绝对不少。

    实际上陆允只是了解经过,她对月拂的了解实在不多,月照的字语间,让她觉察出一丝紧切,她们姐妹感情不错,陆允把上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月照,这位富婆姐姐听完后,在手机那头骂挺脏的,问起月拂情绪怎么样。

    陆允只能告诉她很正常,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于是,月照拿到了地址,陆允则去了章郁的住处。

    所以,等月拂从律所开车回到陆允公寓时,月照早在公寓外蹲她了。

    “姐姐!你怎么到这来了?”月拂该想到的,月照不是沉得住气的人。

    月照穿着宽松白色西装套装,满脸不愤道:“我不来你就要被人吃了。”

    月拂用钥匙转动门锁,“队长告诉你地址的?”

    “你们不是在谈恋爱,怎么还这样称呼?”月照问。

    “叫习惯了,改口挺不习惯的。”月拂打开了门,鞋柜只有一双备用拖鞋,是陆欢过来时穿过的。

    月拂想想还是把自己的拖鞋给了月照,她趿拉着陆允大一号的拖鞋去厨房给她姐泡茶。月照不喝白水,连家里净水器都是定制带玫瑰味的。

    “这地方你住的惯?”月照巡视完,大有女王大人亲临民间的高傲,“谈个恋爱跟消费降级一样。”

    月拂笑笑说:“虽然比我之前住的房子小了点,但里面的布置,她姐姐花了心思的,胜在温馨。”

    “是挺花心思的,”月照倚在厨房玻璃门框上,“同样是姐姐,我倒是想花心思,可你瞧不上。”

    月拂微抿下唇,烧开的水蒸气从壶嘴喷出,不小心被烫了到她的手背,月照不耐烦轻啧了一声,抓着月拂的手腕到水龙头下冲洗降温。

    “这不就用上了。”月拂笑着。

    月照拍了下月拂手背,同样笑着:“在这等着我呢!”

    月拂端着泡好的茶送到坐沙发上的女王大人面前,恭敬道:“白茶,还是你出差带回来的,现在是晚上,没泡太浓。”

    她给自己倒了杯白开,她晚上要吃药,茶饮到了晚上自觉地戒了,月拂明知故问道:“队长都告诉你了?”

    “我不问,你一个人要闷多久?”月照把目光从清淡的茶汤瞥向自己的妹妹,月拂看着温吞听话,心里的打算从来不会主动向其他人开口,连称呼也礼貌地生分。

    “其实没什么?”月拂道。

    “没什么?”月照蹙起专业化妆师今早给她描画的眉毛,她知道月拂有抚不平的心结,只是表现的太平静,“柳盈几次在你生日的时候要见你,都被奶奶挡回去了,给你送的那些礼物,到现在还放在地下室吃灰,包装都没拆。”

    “当年为了拿回你的抚养权,柳盈和他那臭不要脸的丈夫蹬鼻子上脸,我们家确实也不欢迎他们。但是只要你想见,我们还是会让你和她见面的。”

    “是我让奶奶拒绝的。”月拂端着玻璃杯,手指的温度被冷水浸润,暖不起来,她说:“那件事之后我没想再见她。”

    “我也是到长大,才理清楚一点细节。”柳盈从到尾都在利用自己,每一步都在她的算计中,月拂如今看透彻了,所以没什么好难过,也不期待了。

    月拂的声音很轻,有如她手里的白开水一样淡,月照碰倒了杯子里的茶水,湿了一大块地毯,好在茶汤眼色不深,干了就好了。

    在晚风和畅的凉夜,月照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和怒火离开陆允的公寓。陆允则湿漉漉地从章郁住处往家里赶。

    她们情绪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对月拂情绪稳定的不理解,她不哭不闹,像一杯不冷不热兑好的温水,不管往里面加冰块还是热水,始终恒温。

    月照走后,月拂把地毯晾晒在阳台上,望着浑浊的夜空,突然想来点甜的,她转身进了房间,给陆允发信息:【回来的时候能给我带个小蛋糕吗?】

    陆允找到停车位刚停好车,回复:【要什么口味的?】

    【都行,奶油要多一点】

    陆允去了公寓外的步行街,找家蛋糕店订做了一个四寸奶油蛋糕,没放任何水果装饰,简单刮上白奶油,最上面抹了勺蓝莓果酱,旁边的顾客还夸了句好看。

    “你姐姐来过了?”陆允看到茶几上放着两个杯子。

    月拂在阳台上踮脚收衣服,“来过了,才走没一会,姐姐过来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姐要是让说,我会不告诉你?”陆允接过月拂手里的衣服,顺带把人拉进怀里,问道:“你们聊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姐姐气冲冲走的。”

    “你惹她生气了?”

    “我可不敢,”月拂从陆允怀里抽身,“我先去洗澡了,蛋糕出来吃。”

    气不过的月照,给陆允发信息,【陆队,我最近都会在方陵,要是柳盈又去找月拂,你给我打电话】

    【踏马的,老娘必须亲自收拾了她】

    【你别告诉月拂,这丫头太不成气,想想就来气,让给我来处理】

    陆允想劝月照冷静点,想了想以自己的立场劝人冷静还不够资格,还可能会被月照认为自己对月拂不够上心,最终只回复一个好。

    月照给她回复一个握手的表情,有种达成共识的老干部气质。

    月拂穿着新买的秋冬款情侣睡衣,柔软细密的面料不会往身体里灌风,她给自己买的中号,套在身上还有很多余量,陆允帮她把头发擦到半干。

    “蛋糕现在要打开吗?”陆允怕她刚才想吃这会又不要吃,月拂这人的兴致来的突然,走的也迅速。

    “可以,我去厨房拿餐具。”

    “蛋糕店有送。”陆允拆开蛋糕盒丝带,想让月拂夸下蛋糕挑的很有品之类的。

    “不喜欢送的叉子,软趴趴的,我要能吃一大口的那种。”月拂进了厨房。

    “你可以直接抱着啃。”陆允笑道,画面一定很有趣。

    “不要。”月拂戳破某些奇怪的想象,她可没狂野到这种地步。

    陆欢布置厨房的时候该有的不该有的餐具全添了一遍,陆允还吐槽亲姐铺张,现在看来亲姐真不愧亲姐,有先见之明。

    “要一起吃吗?”月拂在抽屉沥水盒里翻到一个不锈钢叉子。

    “不了,这些日子体重涨三斤了。”

    三斤归功于月拂,吃不下的东西通通塞给不挑食的陆允,她的体重很多年没有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过上涨。

    “有吗?”月拂认认真真打量了一圈,“没有啊,看不出来。”

    “上称就看出来了。”陆允哭笑不得,连夏至都说她看上去胖了,朝夕相处的人居然看不出来。

    陆允把蛋糕打开,“我先去洗澡。”

    月拂拿着叉子乖巧坐在桌前点了点头,陆允没忍住,弯腰亲了一口才心满意足进浴室。

    等陆允洗好澡出来,蛋糕只挖了一口,说要大口大口吃的人,拿着手机一动不动。

    “吃好了?”陆允浑身冒着热气问她。

    月拂慌忙放下手机,笑道:“没,我还在吃。”

    陆允假装没看见月拂脸上强行挤出的不自然笑容,抱着衣服投进洗衣机。

    等陆允从阳台进来,便看见月拂往嘴里送了一大块奶油,腮帮子鼓鼓囊囊,吃的唇角都是。

    “刚*才在看什么?”陆允在旁边坐下。

    月拂用叉子在从上到下在蛋糕上剐出三道清晰的印子,裂缝一样巴在上面,她单手托着下巴,看上去对蛋糕没什么食欲,说:“柳盈给我发的信息。”

    陆允看着眼前狼藉的蛋糕,连蛋糕店老板都夸她有品,月拂却什么也没说,“发的什么?”。

    月拂转动手里的沉甸甸的叉子,垂着睫毛,“她向我道歉,发过来好长一串小作文。”她抬头对陆允笑道:“比我收到的情书还长。”

    沾着白奶油的嘴角,简直笑的比哭还难看。

    陆允接过月拂手里的叉子,微一叹气,“不想吃就不吃了。”

    135

    第135章

    ◎你是不是觉得,在我这里,你的分量还不够重?◎

    月拂重新拿起,“挺好吃的,我没说不想吃。”

    “甜吗?”陆允问。

    月拂仔细挖了一小块,送到陆允嘴边,“你尝尝。”

    奶油白的像是座雪山,边缘陡峭锋利,看上去高不可攀。

    陆允盯着眼前的奶油不动,月拂疑惑之际被陆允拉进怀里,洗发水香氛兜头而下,温热暖流淌过她的唇角,动物奶油独有的轻盈油润在唇齿之间荡漾开来。

    ——好甜。陆允想,要是月拂仅仅单纯的甜就好了,她没有经历过那些让人心里发涩的过往,哪怕她无理取闹任性妄为,陆允也不喜欢她强颜欢笑的模样。

    沾着奶油的甜品叉子从月拂指尖滑落,在桌上砸出不小的动静。

    月拂推开陆允,嗔怪道:“又没有征得同意就亲,队长,你犯规很多次了。”

    她们在一起时间不算长,除了确认关系那天月拂叫过她的名字外,月拂一直按上下级来称呼她。

    “在家不应该叫我的名字吗?”陆允盯着月拂柔软的唇峰,有些意犹未尽。

    “可能我还没适应吧。”月拂抽了张纸巾,准备把桌子上的奶油擦一擦。

    陆允抽走她手里的纸巾,边擦桌子问道:“我一直想问,你叫你姐为什么是姐姐?”

    “你们关系明明很好,像我跟我姐,我会叫姐,老姐,大姐,唯独不叫姐姐。”

    “我一直这样叫她。”月拂准备去厨房换个餐具,“习惯了。”

    陆允拉住了她,说:“就像你不习惯叫我的名字一样?”

    月拂站着,陆允坐着,明明她站的高,被审讯的却是自己。

    陆允牵着月拂的手不放开,她站起身,灯光在斜后方,阴影盖了上去,“月拂,你可以正常表达你的情绪。”

    被拢在阴影下的月拂缓缓将手从陆允的掌心抽出来,“你很在意?”

    “难道不应该在意?”

    “我处理好了。”月拂闷声道。

    “你心里还没过去。”陆允说。

    “让我独自消化不好吗?”月拂望向她,眼中是陆允理解不了的平和。

    她无法理解,在月拂拥有反抗的资格后,对柳盈,为什么还能做到如此平静,“今天早上,你反应那么大?仅仅只是因为我没有向你打招呼这么简单?”

    月拂是聪明人,陆允不会无缘无故问这种问题,倏然间有什么无形的屏障降了下来,她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你十二岁”

    “够了!”月拂被针扎了一样,她半笑不笑看着陆允,往后退了一步,“队长,你在调查我。”

    这称呼简直不能更生分了,比月拂刚来时正常平淡的陌生人语气还要冷上三分。

    “我只是想了解你。”陆允急道。

    “你为什么不来问我,”说着月拂被自己哽了一下,旋即苦笑,“也对,这种事怎么开口。”

    章郁没告诉陆允太详细的内容,作为有多年工作经验的刑警,她连脑补的勇气也没有。她清楚地知道在家庭中失权的女性,对丈夫的恶劣行径多是敢怒不敢言,但柳盈连愤怒也没有,作为亲生母亲,她实在冷漠的可怕。

    月拂一直到十二岁,仰望的就是这样的妈妈。如果章郁不找理由为柳盈开脱,月拂还那么小,该怎么活下去。

    “知道我为什么不难过吗?因为我十二岁那年就没有很难过,我看到了他们面具下的獠牙。”月拂想的是,知道就知道吧,陆允藏不住事,要是糊弄过去,指不定她先焦虑出病来,“这是一个局,我爸爸动手是被设计的,继父公司资金困难,他筹不到钱,于是利用我,爸爸才在派出所对他大打出手,我身上没有能证明他犯罪的证据,爸爸打人的视频倒是有好几个监控拍到了。他们坐地起价,和解加抚养权变更,一共一百万。大伯父的公司恰好处在上市的关键时刻,爸爸作为创始人之一不能有负面新闻。”

    “你了解的到的只是普通家庭纠纷。”月拂望着陆允的眼睛,平静说着:“你是不是觉得柳盈这人挺没脸没皮的,小时候她作为妈妈保护不了女儿,十几年之后还有脸来求我救她儿子。”

    “我应该愤怒,该歇斯底里,该恨她入骨。”事实上月拂有愤怒过,愤怒冷静后,她只觉得柳盈是很悲哀的女性,那么悲哀的人,她恨不起来。

    她的计划是把他们夫妻一起送进去,谁也别想跑,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理性的解决方式。

    “我对柳盈没有这些情绪,所以,你觉得我可怜?”月拂问她。

    陆允清楚月拂不喜欢别人可怜她,尽管陆允此刻面对她,心里疼的要命,她也不敢把人抱进怀里。

    “有一点,更多的是不甘心和生气。”陆允自认为被经手过的案子消磨了脾性,在今天她胸膛里的火又烧起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对柳盈?”

    “是。”

    月拂盈盈望了她一眼,情愫不明,她说:“气错人了,你该气的是我那位继父。”

    “希望家庭和睦的是他,让继女改口的也是他,要夺走我名字的还是他。”月拂再度坐下。

    小洁癖没有换餐具,重新给自己挖了块奶油送嘴里,慢吞吞咽下。

    “自始至终,柳盈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而已。我会对柳盈失望是因为她没有自我,她不会在意女儿的感受。她在意的是她仅剩的权力,是家庭女主人的地位是否稳固,毕竟她只有这些。”

    “不然你以为一个只关心每天怎么打扮的女人,会想出联系十几年的女儿救儿子,她的人脉只有那群喝下午茶的有闲钱太太而已。”

    “所以,对来见我的柳盈,我没有愤怒,你理解了吗?”月拂默了默,她好像也怒了两次,一次柳盈给她下跪,一次是在派出所外让她去找领导走关系,柳盈五十好几了,脑子简单到跟新装的一样,不聪明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究竟带有多深的恶意,这种恶而不自知,才最令人讨厌,月拂要不是了解她,还真有可能被气到痛哭流涕,她讥讽道:“送没钱的银行卡不犯法,把手伸进裙底也不犯法。是我太心急,要是等上一等,他们一家子说不定可以在监狱唱大团圆。”

    “你刚刚”陆允犹豫道。

    “没什么,单纯被恶心到了而已。”月拂打开手机,是一长串的信息框,她当着陆允的面读了起来。

    “小拂,我知道小时候伤了你的心,是妈妈没保护好你,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你恨我是应该的。可是你也要体谅妈妈,妈妈带着你嫁人,本来”

    陆允一把夺过手机,“别读了。”

    “后面还有后几百字呢。”月拂又给自己挖了一块奶油,“你想想我看完有多恶心。”

    陆允划拉着手机屏幕,真是好长一串,月拂还吃得下都算她厉害。

    “其中只有部分是她写的,她没有这样的文采。”月拂大胆揣测,“很大概率是她用AI生成的,自己又改了改。”

    月拂放下餐具,右手撑着下巴,仰着头,能看到陆允绷紧的下颌,利落的线条勾勒出她身上那股冷峻的气质。

    “我的问题解决了。”月拂望着她,“我们聊聊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陆允把手机搁在桌面上,她不认为自己有问题。

    “你私底下调查我的问题。”月拂强调。

    陆允:“”看月拂的态度,了解女朋友的过去,貌似犯法?

    “我去磨了我师父。”陆允老实承认,还特意用了‘磨’,以示章郁非主动告知。

    “我昨天去见过章前辈了。”月拂也坦诚相告。

    “你们见过了?”陆允很意外,难不成月拂还记得十几年前处理这场纠纷的是章郁,那上次她引荐她们认识,月拂还

    算了,陆允想着,当时的场合确实不适合相认,月拂临时被带过去吃饭,本来也是没准备的事情,要是两人聊起来,自己在旁边确实不太合适。

    “章前辈还真是位口风很严实的警察。”月拂意有所指道。

    必须严实吧,好歹是当过副局长的领导,要藏不住事,还怎么当她师父。

    月拂打断陆允的感慨,“比她教出来的徒弟稳重多了。”

    “”人在无语的时候会急着给自己找出口,陆允口不择言问道:“我不配知道你的过去?”

    “知道又能怎样?”月拂站起身打算结束不怎么愉快的交流,漠然道:“过去是不能改变的。”

    她直视陆允,“你现在知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陆允再次被噎,月拂这话问的奇怪,什么叫好处,她从来没想过要通过月拂得到什么好处。

    “你要把话说这么难听?”陆允寒着脸。

    “先回答我的问题。”

    两人相对而立,有种审讯室剑拔弩张的气氛,作为参与过不下千场审讯的陆允先败下阵来,“我确实不该在不经你同意的情况下,主动去探听你的过往,违反了我们定下来的章程。”

    “我只是想帮你,”陆允由衷道:“月拂,我不了解你,我只知道你总是把我排在后面。”

    “我没有把你排在后面,没向你开口,不是不需要你,是我自己能解决,”月拂说:“你想帮我,你能帮我什么?你改变不了柳盈,也改变不了我经历的一切。”

    “我活生生站在你面前,足够理性和冷静,说明我已经把问题解决了。”

    陆允说:“你刚才看上去不太高兴。”

    月拂被陆允逗乐了,“换做是你,你看到没有诚意的道歉小作文能高兴?”

    陆允想了想,“换我可能会上门把人揍一顿。”

    “别忘了你是国家公职人员。”月拂提醒。

    “别忘了你可以愤怒。”陆允说。

    “我愤怒过了,把他们送进监狱就是我处理愤怒的方法。”月拂不咸不淡看着桌上的蛋糕,决定下次不让陆允给她带蛋糕回来了,以后放办公室去吃,在办公室陆允不会提这些沉重的话题,她们之间只有工作。

    “我找看守所敲打敲打?”陆允试探道,没把人送进去,这恶气肯定没出爽利。

    “不用了,我已经联系律师给被打的受害人做辩护了,”月拂略带深意地看了陆允一眼,狡黠道:“队长,特权也不是这样用的。”

    “有钱就能?”陆允觉得好笑,怎么这人老是在家一言堂,连灯也不让自己点。

    “用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拉上自己。”月拂没了胃口,准备去洗手间洗漱。

    陆允没让她走,她把月拂堵在桌边,用手圈着月拂空荡荡的睡衣腰身,她说:“月拂,你太狡猾了,比狐狸还狡猾。”

    月拂不解地回望她。

    “你很擅长处理别人的情绪,其中包括我。”陆允贴了上去,两人紧挨着,“你说自己能处理好,你情绪稳定是因为你不会怨恨一个没有自主性的蠢人,我信你。”

    陆允往前凑,月拂缓缓往后躲。

    “你在社区被我师父捡回派出所,你明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不向别人求救,为什么不让我师父联系你爸爸。”陆允甚至能看到月拂眼中此时的自己,那样的贪恋,那样的急不可待,“你担心,你担心给别人造成麻烦,担心你在你爸爸心里的分量不够重。”

    “你爸爸动手,你知道自己不是没人要的女儿,可是面临巨额和解费,你又觉得是自己添了乱。”

    “月拂,”陆允望进荡起一小片涟漪的深潭,她想往里面注入更多,非要搅得波澜四起,“你是不是觉得,在我这里,你的分量还不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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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今晚我属于你◎

    “你是不是认为,你在我心里的分量还不够重,才不敢期待让我来帮你一起处理。”陆允如是问道。

    不,只是不想添麻烦而已,月拂无声地想道。

    陆允在相处中磨合出了一点默契,“还是担心给我添麻烦?”

    “你有独立处理的能力,”陆允深深望着着她,很想把她含到心里,想她所想,思她所思,“让你独立消化负面情绪,我做不到视若无睹。”

    “你可以当我逾矩,要我保持安全距离观望,我做不到”

    月拂拉着陆允的衣领,踮起脚,出乎意料地吻了上去,奶油的甜,蓝莓果酱的清新扑了上来,月拂的亲吻是克制的,她只会在陆允唇上轻轻点点的停留。

    陆允一手揽着月拂的腰,一手托在人后颈处,让月拂离开不得,她想,太过分了,月拂过分到令人生气,作为女朋友,凭什么自己不能知道她的过去,作为女朋友连为她生气,为她愤怒的情绪也要被好言相劝。

    情绪稳定的人,家里有一个就够了。她不要冷静理性,她要像疯狂的火山,那些蓬勃的爱意,月拂必须知道,她要让雪山融化。

    月拂被抵到桌边,她回应陆允狂热的亲吻,很快被淹没,陆允的力气好大,箍着她的腰动弹不得,几乎要喘不上气,率先挑起火先败下阵来,月拂艰难的好不容易错开一点距离,得以喘息。

    陆允的目光落在她泛红晶莹的唇上,她喜欢月拂这幅无措的样子,她看够了压抑的稳重,看够了年少老成的平静,她要一点点剥开,要接近最真实赤忱没有任何伪装的月拂。

    她不想再抬头仰望心尖尖上的月亮,以求得月光为她播撒而下,她要拥有只属于自己的月亮,她贪婪地想要月光只照拂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我教过你的,”陆允低头,将头抵在月拂额头上,她声线低沉婉转,搅动着黑潭深水,“你要呼吸。”

    月拂的长睫毛掩着眼睛,她不敢去看陆允,怕下一秒被对方火热的情|欲|烧灼点燃,她不喜欢失控。

    手臂上的手松开了,陆允心里一沉,月拂显然是不想继续。

    月拂松开手,忘了桌上还有裹满奶油的蛋糕,指尖在上面擦过,轻盈又湿润,她出神片刻,原来奶油是这样的手感。

    她说:“手脏了。”

    陆允没让她离开,反而抱住了她,轻松将人放到桌上,挤进了双腿之间,这下跑不掉了。

    错失最佳时机的月拂,“我要洗手”

    “有什么好洗的,”陆允抓住月拂手腕,不敢用力,“奶油又不是脏东西。”

    下一秒,月拂指间被滚烫柔软的触感包裹,还过分地在指尖打了个圈,没帮扫黄大队审过视频,但处理过杀人分尸,打击过大型犯罪组织,自认为见过大世面的月拂,被烫的像是熟透的小虾米。

    ——目前的状况超出了她的应对范围,情侣之间都这样吗?

    月拂愣神之际,只剩小指指尖还沾着白,陆允再次含住微凉细腻的手指,没有急着把手放下,她衔着,牙齿轻轻在指腹上磨,得意地目光瞥见一脸错愕呆滞不知所措的当事人。

    陆允喜欢这样逗她。

    指尖突然被咬,不疼,她听见陆允说:“专心点,小宝,我要干坏事”

    坏事从脖子开始,月拂头发还没吹,洗发水的香味中带着点冷冽,月拂努力向上仰着头,像缺氧的鱼,任由陆允扎人的发梢在脖颈扫荡。

    她想,好像自己在这方面没有主动权。

    睡衣被解开了一颗扣子,鼻尖好冰。

    月拂被冻一激灵,不是好像,是已经没有主动权了。

    她一下松开放在陆允背上的手,强行拢上泄出春光的睡衣衣领。

    陆允:“”什么意思,不高兴了?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月拂一脸正经问道。

    要不是她们前一秒还在温存,陆允简直能把月拂的语气和神色百分百代入审讯室,自己就是那嘴硬还不肯交代的嫌疑人。

    陆允豁然被问乐了,双手把人抱住,月拂坐在桌上,比她高出一些,当她微微抬头看着月拂的时候,月拂恰好能看见灯光在她的眼中了碎出大片晶亮星光。

    陆允问:“知道治安支队吗?”

    月拂自然是知道的,市局治安支队公款养了只横行霸道的大肥猫,有次月拂经过,还差点被猪突猛进飞出来的卡车猫给撞出事故。

    “庄副说治安支队养的猫叫不挂。”月拂说。

    “什么不挂,庄霖哄你呢,那只公猫叫小咪,绝育之后吃成了半挂卡车那么大,得了外号‘半挂’。”陆允耐心解释,“治安支队长听着半挂不吉利,改叫‘不挂’,正经名字还是小咪。”

    “怎么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不对,跑题了。”陆允强行把话题拉回来,“治安支队下面有扫黄组,日常工作内容打击嫖|娼之类的犯罪,以及防止各种有颜色小视频的传播。”

    “在他们那什么视频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

    “你找他们要视频学习了?”月拂呆头呆脑地问。

    陆允要被可爱到昏头了,自己堂堂刑侦大队长,找扫黄组要视频学习,那大概率是没脸在市局混了。想着调戏一下肯定会很有趣,于是她故意说:“你要是想拓宽这方面的知识和技巧,去找治安支队的黄组长,她会给你提供素材。”

    月拂脸上囧了又囧,好半天憋出一句,“传播淫|秽|色|情|视频犯法。”

    陆允笑得停不下来,“对对对,你说的对,黄组长没向我传播视频,我只是单纯过去帮忙,只看了一上午,针眼长了三天才消下去。”

    “你把看到的学到的都实践在我身上了。”月拂又开始审人了。

    “我对天发誓,没用在除你之外的第二个身上。”陆允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我们,还继续吗?”

    她虽然是问了,哪怕拒绝她也敢重新撩拨点火。

    月拂学习欲很强,她坐直上半身,捧着陆允的脸,学着陆允刚才的动作,深深地吻了上去,轻松撬开。

    有个学习主动还学以致用的小宝贝,貌似是件很好的事。

    月拂过流程走完所有动作,腰板笔直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陆允还缱绻在被裹起的湿热情潮中。

    “我学得怎么样?”

    什么煞风景的问题,互相攀比技术?陆允挑起一边眉毛,借题发挥道:“还差了一点。”

    月拂在大学后没计较过名次,偏在陆允面前要比个高下,她探究到底:“差在哪?”

    “想知道吗?”陆允觉得这人可爱到冒着傻气,更可爱了,带坏心尖尖的月亮,想想令人非常愉悦暗爽,至于坏处嘛,几乎为零。

    陆允连犹豫也没有,直接用手挖了一块奶油送自己嘴里,再度堵住了月拂微凉柔软的唇。

    轻盈的香甜滋味在两人唇齿间泛开,月拂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陆允只是亲吻就凭空抽走了她身上的力气,好像力气全跑陆允身上去了,侧腰上的手,力道越来越沉,将她的腰完全嵌在身前。

    一吻结束,月拂脑袋搁在陆允肩膀上,轻轻喘着,“队长,你是狐狸精,好会勾引人。”

    陆允听着耳边的娇媚喘息,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沸起来了,到底谁才是狐狸精,谁才是被勾引的?

    她在月拂唇角点了一下,“今天睡我房间好不好?”陆允不是很适应月拂滑溜溜凉丝丝的真丝四件套,人在里面泥鳅一样滑动,不可控。

    月拂没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陆允抱起月拂进了主卧,单手开了灯,很快被关掉了。

    略微昏暗的房间内,月拂的声音在陆允耳边厮磨着:“外面有光就行。”。

    还不准备关房门,是陆允没想到的,不开灯好像也不错,也不是完全的黑灯瞎火。

    陆允把月拂放下,人还没躺下,她压了上去,半推半就给人压到了下面,月拂当初信誓旦旦说自己要在上面,陆允当时答应好好的,如今,一个没坚守底线,一个疯狂突破规守原则。

    空调也没开,被子一盖,纯棉面料能很好的保留温度,还会向边缘攀升,不像真丝床单,哪怕开了空调被窝里还是冰凉凉,只能在躺过的一小块活动才不至于被冰个透凉。

    月拂用力掐着陆允坚实的手臂,有种任人鱼肉的错觉,她完全把自己交给了陆允,陆允拥有了她,心里有些东西被渐渐填满。

    她可以全身心地爱着陆允,只是有所保留,这样的话,还算爱吗?

    月拂侧过脸轻轻点了下陆允的唇,说:“今晚我属于你。”

    被子里温度逐渐燥热,陆允背上蒸出薄汗,她为了穿情侣套装,过早的套上了秋冬厚款睡衣,即便热得冒汗她也不敢掀开被子,月拂身上的睡衣不知道被她扒成了什么样子,身体还是凉的,像捂不热的玉石,只有呼吸声带着点热,一声声像疾驰而过的列车直直撞进心里。

    时间应该过去了好长,两人沉沦在没有时间的时光里,月拂埋在陆允怀里,她身上一点力气没有了,软软地贴着,陆允没打算给她穿好睡衣,拢了拢被角,摸到月拂冰凉的头发,才记起来没给人吹头发。

    被汗一蒸,湿头发睡觉第二天铁定要不舒服。

    陆允麻利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手间拿吹风机。

    月拂靠在陆允身上,暖风吹得她懒洋洋的,“你不累吗?”

    陆允说:“我平时训练量大,这种程度还不够热身的。”

    月拂迟钝的脑子想了想,训练啊,还是算了吧,要早起,哪怕是失眠睡不着她也不想去跑圈,她决定还是躺下面好了。

    137

    第137章

    ◎一大早,你是要去喂猪吗?◎

    这次,陆允起的比月拂要早,她有样学样进厨房准备早饭,冰箱有月拂在网上买的菜,蔬菜整齐码放在锁鲜层。

    陆允看着冰箱门上各种瓶瓶罐罐,脑子里并不知道要做什么。要不简单煮个面条?

    作为在家有亲妈亲姐做饭,上学用饭卡,工作单位有食堂,陆允下厨房的机会实在屈指可数,所以当她找到面条等水开后,拿着一把面,两个人下多少合适?

    她抽出一小把投进锅里,想了想有点少,又往里面扔了一把,她很少在一件事情上怀疑自己好几次,等锅里的面条繁殖出大半锅的时候,她觉悟出一个人生大道理,在第三次怀疑自己的时候就应该停下来等待,而不是继续放大怀疑。

    月拂边刷牙,走到后面瞧了一眼,含糊不清道:“一大早,你是要去喂猪吗?”

    “”陆允看了眼旁边被自己掏空将近一半的面条,谁家猪吃这么精细的饲料,她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实际对自己下厨房的少得可怜的次数感到心虚,“没控制好量。”

    月拂看着一大锅白花花的面条,灶台上只有在沸腾的锅和旁边掏空一半的面条,浇头,汤底什么都没准备,这是会做饭?

    月拂看破不戳破,留下一句,你慢慢弄,我先去洗澡,就飘走了。

    陆允松了一口气,好在走了。她掏出手机,在搜索框输入,‘面条煮几分钟能熟’。

    搜索结果里面各种面条,现做的鲜面条,圆的扁的宽的,好不容找到厨房同款挂面,帖子里面说沸水下锅三分钟,中间加一次凉水,再等待煮沸,捞出。

    面条是几分钟前投进去的?

    陆允索性不管了,接了一碗凉水倒锅里等水沸。

    月拂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的时候,厨房是另外一片光景了,调料罐乱七八糟摆着,砧板上是切的长度不均大小不一的葱段和大蒜,最惨的是锅里的面条,已经糊成一锅半凝固物体。

    陆允脖子伸老长对着手机现学现用。

    “我们早上是吃带汤的还是干拌?”月拂在后面问。

    陆允已经换三个教程了,从打卤面,酸汤面到现在的拌面,锅里的面还没捞出来,她转身挡住手机心虚地笑着问:“你想吃什么?”

    月拂扫完了狼狈的厨房,“鸡汤面吧。”

    “鸡汤?”陆允犯难,家里没有鸡汤,只有鸡精,鸡精能做面条汤底?

    “我来吧,你先去洗澡。”月拂把干发巾垫在湿头发下面,撸起睡衣袖子开干。

    “我不洗,让我偷学两招。”陆允厚着脸皮,而且她身上很干爽,洗什么澡。

    “你昨天出汗了。”月拂说:“不洗,我可不进你房间。”

    洗!陆允麻溜地进了浴室。然后她想起来昨天的衣服还没晾呢,沤了一晚上只能重洗。

    她洗澡很快,出来的时候汤底才调好,陆允发梢上还在滴着水,问她:“你这鸡汤哪来的?”

    “上次回家冯姐让我带过来的,在冷冻层冻着,你想吃的时候,放锅里一小碗水解冻煮开就能喝。”月拂把二次过水的面条捞出来下汤里,在点上几根烫好的青菜,有模有样的。

    “你真的做过饭?”月拂问。

    陆允准备开吃的动作一顿,临时找了个借口,“太久没进厨房,手生。”

    月拂不信,她喝了口汤,咸淡刚好,“吃完你把厨房恢复原样。”

    陆允吃人嘴软,光顾着点头如捣蒜,又想起什么了来,她用筷子在碗里捞了两下,“我切的蒜呢?”

    月拂大概是听着心累,吸了口气,“谁家鸡汤里放蒜末!”

    陆允不说话了,免得被月拂瞧出自己厨艺不精的事实。

    两个人吃着早饭,饭桌上只有陆允唏哩呼噜吃面条的动静,月拂知道她的饭量,她碗里的面是自己的两倍。

    陆允端起碗,把鸡汤喝到见底,连葱花也没剩下,干净的像是狗舔过。

    她放下碗,月拂吃得慢,还相当斯文,面条用勺子接着,筷子夹着一点点往嘴里送,额角有几缕没干透的头发垂下来,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看我做什么?”月拂注意到目光,头也不抬,“吃好了去收拾厨房。”

    “嗯,好”陆允又明目张胆看了一眼,端碗准备离开时,弯腰偷袭在月拂脸上亲了一口。

    月拂抄起纸巾盒,抽出一张糊陆允嘴上,嫌弃道:“全是油。”

    陆允心里乐开了花,喜滋滋收拾厨房去了。

    她们到办公室的时候,早过了上班的点,庄霖在工位上啃小区外边买的煎饼果子,看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他从位置上弹起,含糊不清说:“队长,常主任让你去趟技侦找他。”

    “老常没说什么事?”陆允问道。

    庄霖回答:“他说上次你让他查的张鑫出租屋里的个人物品追溯有结果了。”

    自己什么时候让常捷查过张鑫的个人物品了,正纳闷,月拂在后边拽了下她的衣角。

    是谁假传圣旨差使常主任干活,不言而喻。

    庄霖嘴上终于有空了,问陆允身后的人,“月拂,煎饼果子吃不吃?”

    不待月拂拒绝,陆允倒是皱眉先说:“不用,她吃过了,另外,以后不要在办公室吃味道这么大的食物。”

    庄霖:“”煎饼果子味道大吗?他的眼神飘向能把味道传到隔壁的隔壁的咖啡机。

    等陆允放好东西带小跟班离开去技侦办公室,庄霖光是脑补吃瓜都饱了,他目送双双离开的背影,妈耶,天大一个瓜喂过来,领导和下属同居了!

    迟钝的胡咏在电脑后面探出头,“庄副,那半套煎饼给我呗。”

    “你不吃了食堂俩包子了吗?”

    “包子没油水,不顶饱。”

    庄霖隔空就给他投过去了。

    技侦办公室。

    “哎呀,得亏是大牌啊,要是网购杂牌,我们都追踪不到销售记录。”常捷靠在椅子上,端着老婆给他煮好的一盒云吞,筷子也不用,直接用手大快朵颐往嘴里塞,“这不,品牌方刚给我发来的邮件。”

    陆允斜睨了一眼腆着大肚子的常捷,食盒里的食物有些许眼熟,胖成这样了,还吃!

    “那块手表是别人送他的?”月拂问道。

    “送了有些年头了,张鑫应该没怎么用,看起来跟新的一样,换个电池照样能转。”常捷把食盒往月拂眼前一凑,“月拂,尝尝,你给的秘方,你嫂子昨天做好的,看看跟你家做的一不一样?”

    月拂一时为难上了,常主任不给筷子怎么尝?

    “你连筷子都不给,指望月拂给你一样邋遢?”陆允熟练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双一次性筷子。

    月拂夹了一颗过来,仔细品了品,口感上没什么区别,味道嘛,还是有区别的,她说:“鱼籽好像不一样。”

    常捷一拍手,“嚯,这嘴比我的还叼,你家用的鲟鱼籽太贵了,我老婆差点没把我骂死,找了个平平替,大马哈鱼籽。”

    陆允在旁边用鼠标滑拉常捷的电脑屏幕,冷哼一声,嘴碎道:“我看你挺像大马哈。”

    常主任登时吹胡子瞪眼,“嘿,姓陆的,要不是看在月拂的面子上,早把你叉出去了。”

    陆允旁边的打印机滋滋滋吐出一张纸,她起身拿走,没给兄弟部门留面子的打算,“要不是月拂的云吞秘方,你能有这么高的效率?”

    月拂回头望着被两小年轻拉住的常主任,忧心忡忡道:“队长,你这样说常主任不好吧,我们好歹要经常打交道。”

    陆允先月拂一步的距离,“没事,常捷这人没什么心眼,下次过去带个东西,他那嘴能咧*到耳后根。”

    “倒是你。”陆允脚步一顿,停下来等月拂,“假传圣旨干过几次了?”

    月拂假传圣旨不假,陆允在晏城,本来也是临时调查的小事,就拿着云吞教程和食材单子去技侦借花献佛,之后又被柳盈的事情绊住,忘了向领导汇报。

    一切为了工作,为了查案,月拂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一次,以你的名义就这一次。”

    陆允暂时信了,没追究下属假传圣旨的行为,毕竟一切为了破案,何况自己不是小心眼。

    她们直奔楼上经侦,这是月拂自从在训练室揍了顾家宇之后第一次登门,顾家宇从茶水间回来,一眼瞧见了站在自己工位边上的两位不速之客。

    不是吧,月拂还带着她领导过来,自己就给了个号码而已,柳盈给月拂送银行卡的事在市局闹得沸沸扬扬,纪委还请他去喝了个下午茶,他才知道她们母女十多年没联系了。

    顾家宇心一横,月拂肯定不是带领导来揍人的,怕个球,卯着劲过去了。

    “月拂,这么早啊。”顾家宇堆起笑打招呼,又对陆允说:“陆队,这么快就出差回来啦,哈哈”

    月拂没说话,陆允不接茬,两个人静静地看着他回到工位上。

    顾家宇不渴,咕嘟灌自己一口茶,差点没把自己烫死,要吐不吐,硬生生憋到不烫咽了下去,整个人烫的通红。

    陆允不整他了,把技侦打印出来的东西放到顾家宇桌上,“帮我查下这个银行卡,我要全部的交易记录。”

    查个账户而已,至于亲自过来一趟,逗狗一样捉弄自己,顾家宇只敢这么想,说是不会说的,谁让自己话多,把月拂号码给了别人呢。

    “稍等啊,我先登下系统。”

    “不急,我们就在这等。”月拂说。

    顾家宇心道,这还不急,只能加快动作输入账号。

    输账户的时间,陆允说:“小顾,听说你这次比赛进市局前五了,有进步。”

    顾家宇汗都下来了,什么前五,月拂没参赛都给他干趴下了,哪里还有市局前五,下午开赛麻溜认输吧。顾家宇分分秒秒如芒刺背,第一次庆幸自己电脑配置尚可,结果很快有了响应。

    “这银行账户属于一个叫吴穹的人。”

    138

    第138章

    ◎队长给我的就够了◎

    吴穹这张银行卡被注销了,在买完手表之后不久,有种亡羊补牢的仓促。

    “按购买时间来看的话,吴穹买下这块手表的时候,吴默在和张鑫不清不楚。”庄霖说:“吴默很可能是在那段时间,沾上了事前吃药助兴的恶习,久而久之身体被搞垮,成了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

    陆允说:“当年的尸检报告确实说明了是药物服用过量,他的身体长期服用药物,形成抗药性,死前超量服用,这才猝死在床上。”

    “他们家很有钱吗?”月拂问。

    “挺有钱的,吴氏钢材在当年也算是行业翘楚,吴穹接手后改革涉足多个产业,比起他爸,他更有商业嗅觉和商业头脑。”陆允看月拂在笔记上胡乱地点着圆珠笔,问道:“他的动机还不够?”

    “不是动机不够,是时机不对。”月拂分析道:“虽然吴默死后,吴穹成功当上了总经理,怪就怪在这里,当时他爹还活着,没从位置上退下了,吴穹和吴默两个人没有任何可比较的悬殊,谁更适合当总经理不明摆着?”

    “假设私生子被偏爱,但作为在混迹商海的董事长,就算要搞世袭制,怎么着也轮不到吴默头上。与其争总经理的位置,不如讨好亲爹,在遗嘱里给自己多写一点。”月拂托腮看向陆允,“吴默没蠢到这种地步吧?”

    陆允见她看着自己,想起昨晚月拂也这样望着自己,注意力不可控地翩跹了起来,长长嗯了一声。

    /:.

    “嗯什么!队长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月拂端坐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合时宜。

    庄霖:“”你俩开始公开打情骂俏了是吧。

    胡咏:“”月拂可真勇。

    “在听。”陆允强行拉回注意力,正色道:“我们在晏城去问过吴默亲妈应伊人,新闻是她找人写的,一是为了让大众注意到她儿子死的不明白,二是为了恶心吴穹母子,第三嘛,肯定是为了她自己。”

    “也就是说,吴默从来没有想过当总经理。”

    “吴默从小没好好学习过,他那点脑子全用来研究怎么享乐人生,对自己能力的定位还算清晰。”

    “那就怪了,”庄霖搓着手里的笔,“这家大业大的,是担心被私生子弟弟败光家产,才借刀杀人?”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月拂再次开口,“为了商业形象。”

    月拂划拉着平板,“吴穹今年四十三岁,没有太上皇掣肘,转型让吴氏钢铁改头换面,他的眼光很好,可以说是年轻有为的青年企业家,这么好的形象,有个花天酒地违法乱纪的私生子弟弟,应该挺不好看的吧。”

    陆允也学着月拂一样,用笔尖在笔记本上点着,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当一个人开始有名,哪怕自己没有污点,只要身边存在污点,就成了他的不堪。别人讨论的不是他光鲜的履历,出众的能力,第一时间总是先想到乱搞男女关系,名声腐烂的同父异母私生子弟弟。

    “可是,我们只有一个手表而已,”胡咏插话:“就算吴穹有嫌疑,也不够立案,连配合调查的传唤都不够充分。”

    胡咏说完办公室陷入沉默,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晏城那边丁岩还没松口。”陆允又加上一击闷锤,这下好了更安静了。

    啪的一声,是月拂放倒手里的笔,她说:“张鑫的包里有准备好的护照。”

    “对,足以以假乱真的程度,出关不成问题。”

    “我们知道张鑫逃的临时,身上没有带很多东西,除非他随时揣着那本假护照准备逃跑。问题是他没有立刻出境,反而跑去晏城山里住了几天。”月拂的眼神无焦距荡在桌面上,“然后丁岩去见他。”

    “他在那等人。”陆允接上话茬,“山顶民宿没有打斗痕迹,张鑫开门让丁岩进去,现场没有找到张鑫用于联络的手机,可能被丁岩带走,也可能被销毁。”

    为什么是丁岩去见他?张鑫等的人是丁岩?张鑫抛弃了张旺张润两个同村兄弟,徐竞也被抛弃了,偏偏大老远去晏城,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在那逗留,等来取他性命的丁岩,他在逃亡之前有必须要见丁岩的理由?

    陆允眉毛拧的能夹死苍蝇,月拂看见了,“队长,我想去见见徐竞。”

    陆允一晃神,松开眉头,“见徐竞做什么?”

    月拂说:“总要告诉他张鑫死亡的消息,看看他还能不能提供点有用的线索。”

    “老庄你跟月拂一道过去。”陆允没有拒绝,现在黔驴技穷,管什么招,先试一遍。

    陆允会后联系了晏城,管博戚小虎被丁岩熬了一宿,丁岩还真是人到末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破罐子破摔只说了一句:“你们警察这么有本事,自己查去。”

    面对连花生米都毫无畏惧的嫌疑人,管博唱了红脸唱白脸,戚小虎原话说:“那傻逼,猪油闷了心。”

    陆允想起来,丁岩父母住的房子还有点问题没闹明白,于是出来问胡咏,“丁岩说是租的房子,核实的怎么样?”

    胡咏回答:“可以确认房子是他买的,交易走的私人,房子还挂在姓白的房东名下。”

    “也就是说,房东儿子可以把房子收回去?”陆允有个不太君子的想法。

    胡咏说:“丁岩要是拿不出什么协议的话,房东儿子是可以把房子收回去的。”

    “你联系下房东儿子,让他翻一翻家里有没有什么协议之类的,”陆允又问道:“他家财务情况怎么样?”

    “普通小康家庭,夫妻俩正经上班族。”

    “房子呢?”

    “房子?”胡咏还有些犯懵,“小夫妻就一套结婚时买的婚房,女方父母那边我就不太清楚了,我确认下。”

    “不用了。”陆允少见地开起玩笑,“天上掉下一套房子,换你捡不捡?”

    “别说房子了,”胡咏难得领导跟他开玩笑,乐呵道:“掉套煎饼果子我都捡。”

    “出息!”

    快到中午的时候,月拂才回办公室,卡着饭点,于是一大队在食堂端着盘子排排站,月拂看到经过的同事盘子里有黄豆炖猪蹄,轻轻蹭了下陆允鞋后跟,“队长,猪蹄换西兰花吗?”

    陆允侧过身,还没开始吃就挑食了,没惯着,“不换,挑食长不高。”

    “切,”月拂不满撅起嘴,嘟囔着:“要是不挑食还能长个,我肯定比窜天猴还高。”

    陆允不想计较这只猴是谁,正餐必须荤素搭配吃。迫于领导威仪,庄霖胡咏没一个敢跟月拂换。

    他们几个刚好占一桌,月拂坐在陆允旁边,对面是庄霖,饭还没吃两口,陆允电话响了,是林煦打过来的,对面爽朗道:“陆队,干嘛呢?”

    “吃饭。”

    对面夸张道:“这才几点,你踩点吃饭啊。”

    “嗯。”陆允不理解,是不是当副支队长的废话都这么多。

    “”林煦也是很久没碰到这么简洁的风格了,简直能和自家小宝贝刚认识的时候有得一比,她只好找个正经话题,“方陵有什么侧面线索能让我们去会见吴穹吗?”

    陆允停下筷子,“你们有新线索了?”

    “不算什么线索,扒了吴穹的通讯记录而已。”林煦自满道:“一点点小进展吧。”

    “有可疑?”陆允继续言简意赅地往外蹦问题。

    “丁岩借司机手机呼出的一个号码刚好在吴穹办公室附近。”林煦话多,废话当然不会少,“老天保佑,你说巧不巧?”

    巧个屁,陆允不着痕迹假装没看到月拂往庄霖盘子扔猪蹄的动作。

    “只是位置重合?”

    “我天,跟你打电话会要我命,”林煦心想这人是不是回去和老婆闹矛盾了,这么不耐烦,工作怨气这么大,她切回正题继续说:“远不止,他公司的监控刚好拍到吴穹接电话的过程,根据通话时间显示,丁岩呼出那通电话时,吴穹接了个电话。你说巧不巧?”

    “所以吴穹的通话记录里没有这通电话?”陆允终于问了个长句子。

    林煦听着舒爽,“诶,确实如此,他两个手机号都对不上这个接通的记录,聪明人聊天就是痛快。”

    刚还说会要人命,陆允敢确定林煦肯定是在家会滑跪向老婆道歉的恋爱脑,分分钟记不得前一秒说的什么。

    “你们怎么拿到监控的?”陆允只关心取证过程是否合法。

    “没拿到,我是作为原始股东的随行下属来参观吴氏钢铁的总部,丢了老大一颗钻戒,可心疼死我了。”林煦并不很心疼地说:“为了破你这案子我可是下血本了,回头记得请我吃饭。”

    末了,陆允把张鑫出租屋的奢侈品手表作为线索交给了林煦,这位副支队长的效率实在高得可怕,丁岩昨天落网,今天她就去了吴氏钢铁总部,好像晏城是她家开的一样,路子广到没边。

    陆允挂了电话,月拂盘子里的猪蹄也分完了,还没忘记给她两块,盘子里零星剩下几颗黄豆。陆允只好把西兰花分一半过去,看她挺喜欢黄豆,又把豆子挑出来浇到米饭上。

    月拂不爱吃干巴巴的米饭,她把米饭用勺子挪到黄豆猪蹄的酱汁里,挪完了用筷子拌开,陆允拿过她手里的勺子也把自己盘底的酱汁舀过去。

    庄霖闷头吃饭,只恨自己不是不存在,胡咏推了下眼睛,像只呆头鹅问道:“月拂,这还有黄豆要不要?”

    桌底,庄霖拐了他一脚。胡咏透过眼镜片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副队,只听见月拂说:“不用了,队长给我的就够了。”

    139

    第139章

    ◎我今天回奶奶家◎

    徐竞交代的内容并不多,他没见过吴穹,压根不认识这号人物,张鑫确实去过晏城,是一个人去的,经常陪同一起出门的徐竞,有问过为什么要一个人过去,张鑫给出的答案是去见一位老朋友。至于老朋友是谁,只有张鑫自己知道。

    对于张鑫会逃去晏城,徐竞也不是很能理解,按计划,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要是出了事,想方法联系上合作的蛇头,尽快出境才对。徐竞还以为这么多天过去,张鑫已经逃出了国内。月拂带来的死讯,让他足足消化了好一阵子,还以为是警方在诓他,直到庄霖拿出了山崖下摔成烂泥一样的现场照片,并告诉他张鑫很可能是被丁岩杀死的。

    徐竞一连重复了十几个不可能,他说:“张鑫不可能认识钉子,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起过,我一直以为钉子是买家那边负责验货的人,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到后面连正常的问话进行不下去,询问不得不终止。

    “徐竞就交代了这些?”陆允问。

    “没别的了,徐竞还把自己当成团队中的一份子,自认为他比张鑫的同村兄弟知道的更多,哪里能想到张鑫谁都防着,资源紧紧攥自己手里。”庄霖仰头灌了一口咖啡,苦得他直咂嘴,“月拂,这苦了吧唧的东西,你怎么能当水喝。”

    话题中心的人上午搞了两杯意式浓缩,下午又给办公室一人一杯美式,她喵悄瞥了领导一眼,见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从善如流道:“庄副,是你说不加糖的。”

    “我哪知道这东西不加糖这么苦,还不如喝中药呢。”庄霖起身准备给自己投两块方糖进去。

    “照现在的形势来看,只能把调查突破口放丁岩身上。”陆允端着杯子走到月拂旁边,拿起她的杯子往自己杯子里倒咖啡。

    月拂:“”一天到晚光盯着我是吧。

    “那家伙跟锯了嘴一样,他肯交代?”庄霖往杯子里加了第三块方糖。

    “他们这伙人之所以会犯罪是因为有利可图,”陆允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确实苦了吧唧的,这玩意忒难喝,她放下杯子在月拂旁边,又不妥地拿走,问胡咏:“老胡,上午有结果了没?”

    “还没呢,房东儿子说下班回家找。”胡咏说:“我告诉他,他爹那套房子没过户,他还不信。”

    “真要是证明了那套房子是丁岩用不正当牟利赃款买的房子,会怎么样?”月拂问。

    “首先,他们有协议拿协议,没协议就走正规流程来证明房子最后的归属。”陆允说:“至于其他纠纷,那是双方要解决的,不归我管。”

    “房东是突发脑溢血走的,生前很多事没来得及交代,他儿子只知道他爸的房子确实卖了,用卖房子的钱给他们夫妻添置了现在的婚房。”庄霖心满意足加够了方糖,甜滋滋说:“他爸去世后,家里按传统把生前的东西都烧了,我倾向于协议一并也烧了。”

    丁岩要证明他家人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是他买的才行。

    “队长,你这招有够损的。”月拂在后面说。

    陆允斜倚在月拂的办公桌前,月拂没来之前,她很少在外面以闲聊的方式展开案情讨论,如今她的办公室几乎只有月拂不在的时候她才会在里面待着。这种因为某人而改变的节奏,陆允认为还是不错的,毕竟时刻能看到想看的人,没什么不好。

    “你不怕丁岩的家属到时候找你来闹?”

    “教子无方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么多受害者的冤屈她们又能找谁闹。”陆允在审讯室听过各式各样的犯罪嫌疑人痛哭流涕的人生故事,犯罪就是犯罪,不需要那么多苦情铺垫,“丁岩哪怕是天下第一大孝子也不能掩盖他犯罪违法的事实,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一方,他父母没教好自然要面对”

    陆允突然顿住,月拂垂着眼睫面色不动浏览电脑网页,注意到陆允的视线,她抬头问:“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教出丁岩这样的儿子,只能说命不好。”陆允快速结束话题。

    “话不能太绝对,丁磊和丁岩是亲兄弟,亲兄弟一样的教育,怎么丁磊循规蹈矩,”月拂淡然道:“有时候人的选择和家庭没有绝对关系,父母或许有觉察不及时,归根结底还是个人选择的问题。”

    “嗯,你说的很对。”陆允附和。

    庄霖狠狠被喂了一把狗粮,领导绝对是在家滑跪的妻管严,地位可能还不如自己!

    下班前月拂敲响了陆允办公室的门。

    “进。”

    月拂反手把门带上,陆允在研究网上能找到的关于吴穹的报道,以及他的公司架构,属实不是她擅长的,因此进度缓慢。

    “怎么?”陆允刚好停下歇会被大量信息充斥满胀的脑子,起身来到月拂面前拉起小手。

    “我今天回奶奶家。”月拂通知说。

    “不前两天才回?”陆允握着凉丝丝的手,大拇指指腹在柔软细腻的指关节上打着转。

    “奶奶这次体检有项指标不太正常,人不太舒服,”月拂难得在脸上表现出一点挫败,“贺祯知道也没告诉我,奶奶不让她说,本来昨天也要回去的。”

    难怪月照说这段时间会在方陵,原来是家里老太太病了,陆允表示理解,“昨天你特意在家等我?”

    月拂点头,“我想着你白天肯定是不痛快的。”

    陆允有些无可奈何,月拂简直是住她心里的小机灵鬼,自己在想什么,情绪哪里不对,她统统能察觉,“你打车回去?”

    “不用,姐姐派司机来接我,约的六点。”

    “刚好回家赶晚饭。”陆允亲昵的掐了下月拂的脸颊,“回家多吃点,我给你发个红包,替我给奶奶买点水果慰问。”

    月拂立马掏出手机,眉尾下压,嘴角画出一个舒服鬼精的笑容,“现在发。”

    陆允乐了,独守空房的失落顿时乌云转晴,大方转了一千块过去,月拂状若夸张,“哇,好多,买水果剩下的我能偷偷昧了吗?”

    “你都要偷偷了,完全没必要告知我。”陆允笑着刮了下月拂挺翘的鼻梁,她们的关系在昨晚之后,不知不觉好像近了一些,肢体自发的动作水到渠成的恰当,没有半分刻意。

    月拂在回去的路上买了几样精品水果,司机送她到家的时候差不多七点,贺祯也下了个早班,先她一步进了厨房帮忙。

    “奶奶今天好些了吗?”月拂放下手里的东西,在玄关换鞋。

    月照陪老太太在沙发上看电视,先接过话,似是嗔怪道:“奶奶不生病你都难得回来一趟。”

    月拂换鞋的动作一顿,自己当初回方陵当警察用的理由是离奶奶近,可以多照顾一点,她站在玄关处身上发着冷,脑子想起这两天见到的人,自私又狡猾多像柳盈。

    贺祯端菜出来见月拂站在灯光下一动不动,面色沉郁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开口说:“鞋子卡你脚啦?”

    月拂回过神来,低头笑道:“是,这双新皮鞋太紧了。”

    “小拂,别听你姐的话,她不也几个月才回来一趟,哪有资格说你。”老太太主动为小孙女说好话。

    “我是又远又忙,月拂再忙回来就半小时的路程,”桃子不在身边,月照像孩子一样习惯朝奶奶撒娇:“奶奶,你怎么回回偏心。”

    老太太说:“我的心脏又没长在中间,当然会偏心。”

    月拂把买的水果拎进屋,月照眼皮一跳,不客气道:“你把不把这当家了,回来一趟还买水果,信不信我给你扔出去!”

    “姐姐,你能让我喘口气再说话嘛。”月拂心累,月照有时候太敏感,“这是队长给奶奶买的。”

    月照不会让自己面子掉地上,当场就捡起来了,她捞起沙发上的披肩给老太太披上,“这个时节的草莓很新鲜,奶奶,我去给您泡上。”拿起一盒精装草莓进厨房去了。

    老太太朝小孙女招招手,月拂乖巧地坐过去。

    “手这么凉,现在天冷了,出门在外多穿两件,”老太太这次生病眉眼之间是藏不住的暮色,“工作忙吧,你看你又瘦了,是不是单位的饭不好吃?”

    月拂前天回来的晚,老太太早早休息了,早上一大早又出了门,要不是回来看到桌上的药,追问之下,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老太太病了。

    “不是,单位食堂挺好的,荤素搭配的很好,查案子忙,吃再多也胖不起来。”月拂轻轻靠着老太太肩膀,她握着同样冰凉的手,不同她的饱满有力,老人家的手因为岁月的缘故,松垮堆着褶皱,“奶奶,你要快点好起来,等好了我开车带您去公园晒太阳。”

    “你不是喜欢湖边的柳树吗,到了春天会抽出千条万条,肯定好看。”

    “好,奶奶肯定好起来,还要带你去公园,跟你小时候一样,朝大家炫耀我的漂亮小孙女,现在长大是漂亮的当警察的小孙女。”老太太拍着孙女的手背,“我徒弟前两天来看我,送了一块很不错的羊毛料子,奶奶想着给你做件大衣。”

    月拂实在不想老太太佝偻着背踩缝纫机,“奶奶,我有衣服,单位会发,姐姐还会给我买,你好好养病。”

    老太太摸着月拂没什么肉的脸颊,和蔼道:“料子颜色特别衬你,你姐看上了我还不舍得给,她衣服太多了,老是花大钱买垃圾,还听不进劝,咱不给她。”

    “好,不给,只要您高兴,只要您快点好起来。”

    饭桌上气氛很好,大家对老太太生病的事情闭口不谈,只说天气好去哪里玩,哪个公园可放风筝,老太太突发奇想想去看雪,方陵是不下雪的城市。现在还没到隆冬,国内下雪的城市真没两个,月照答应会留意,哪个城市下雪了,富婆包机带一家人飞过去,还蛮不讲理让月拂请假,请不到就旷工,她来付工资,按十倍来付。

    月拂又气又恼,还是贺祯在旁边提醒月照,警察出省要报备。

    富婆表示:“就这点工资,屁事真多,还不如别人月薪三千,说走就走。”

    月拂什么也没说,其实是不敢说,月照瞧不上自己的工作不是一天两天了,只好使劲往嘴里扒饭,假装自己吃饭很忙。

    结果月照来了句,“奶奶你看,这丫头估计在单位食堂吃不饱”

    “”

    140

    第140章

    ◎我也很爱你◎

    老人家早早睡了,月拂在楼下忙完,才看到手机上陆允发来的信息:【晚上吃的怎么样,有没有吃饱饱?】

    月拂嘴角含笑,之前是谁说叠词恶心来着,【吃很饱,干了一大碗米饭】

    她刚回房间准备洗漱,贺祯过来在门口轻叩了叩房门,月拂放下手机望过去,“有事?”

    贺祯不等月拂让她坐下,给自己拉了把椅子,“我想和你聊聊奶奶的情况。”

    月拂心里一沉,靠在桌前等贺祯开口。

    “你最近会很忙吗?”贺祯偏离话题问道。

    “嗯,案子没什么进展,上面领导催进度,查到的好几条线索又断了。”月拂咬了下唇角,在恐惧面前本能地逃避,“我看奶奶今天的精神挺不错的。”

    “那是你面前。”贺祯叹了一口气。

    月拂把目光从贺祯脸上收回来,凝在脚尖,“我尽量早点下班回来陪奶奶。”

    “如果这几天情况还不见好的话,我的建议是让奶奶在医院观察。”贺祯平静道。

    月拂掰在桌边的手缓缓收紧,她知道奶奶这个年纪算是长寿。但人总是贪心的,贪恋人间的一点点美好。

    贺祯看月拂不说话,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奶奶对月拂来说意味着什么,尽管月拂过继在她大伯名下,世上唯一和她有直系血缘最亲密的人,只有老太太而已。

    奶奶要是走了,月拂就真的没有家了。

    窗外树影浮动,月拂撩眼望过去,想起上次陪奶奶出门,还是自己刚借调回来不久,她们先斩后奏把小花园来了个改头换面,院子里的那棵木绣球奶奶很喜欢,一定要种在自己房间面前。

    “再有两年树高了,小拂早上醒来就能开见窗外的花树,多好。”

    月拂有些恍惚,她幽幽说:“木绣球还没长高呢!”原来时间过的那么快,从夏天的短袖,到此刻的外套,树还没长,却提前迎来了苍苍暮色,连带着心里也开始荒芜起来,过早地接受凋败的冬天。

    贺祯站起来,走到窗前,院子里灯带还亮着,缠在秋千架上的一只小小铜风铃,隔着窗户,撞出安静清脆的声响,“做好准备吧。”

    像是一击重锤砸在月拂心头,几乎要把心脏砸到稀烂,血肉四溅,她喉咙发着硬,“我们换医院呢?”

    “上次奶奶的体检报告你明明说正常,”月拂像是掉水里的旱鸭子,扑腾挣扎着想要抓住一切可以换来生机的希望,“会不会是检查弄错了,我们我们换个医院查一遍”

    贺祯鼓足勇气抱住了她,轻拍着单薄颤抖的肩膀,“这一天总会来的。”此时此刻贺祯认为自己卑鄙至极,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她才敢拥抱月拂,才敢以好朋友的身份安慰自己的私心——

    月拂一早高密度高执行地完成调查的推进,陆允看见了都要倒吸一口凉气的程度,市局网帧追踪失败的IP地址,庄霖本来打算求助省厅,月拂在会议上直接给人打电话,连寒暄的话都没让对方插进来,直接问能不能查,能查要多久的追问,像极了咄咄逼人的强势甲方。

    陆允愣是不敢插话,月拂急起来看着还是挺吓人的,惹不起惹不起。

    月拂挂断电话,陆允松了一口气,问胡咏:“房东儿子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

    “昨天他们小夫妻在家找了一晚上,没找到他爸留下来的任何文件。”胡咏说:“我旁敲侧击提了下房子过户的问题,他答应去房管局问下。”

    月拂道:“太慢了,直接把丁岩拎回来审不行吗?”

    陆允不得不解释说:“丁岩拒不开口,认罪态度很牵强,只有管博和戚小虎两个人,将近上千公里的路程把人押回来变数太多。”

    “晏城也不能干耗在那吧,这案子快一个月了,关键嫌疑人死了,受害者名单无法追溯,我们只能在这被动等消息。”月拂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腾地站起来,“我去找谢尧。”

    留下办公室三人呆若木鸡望着在煽动开合的玻璃门,庄霖好半晌开口,“队长,月拂昨天是不是没睡好啊?”

    陆允冷着别人欠她二百万的冰山脸,“我怎么知道,我们又没住一起。”

    说完陆允也回了自己办公室,留下外面两眼瞪四眼的两人,四眼仔胡咏说:“庄副,你看你还给队长问生气了。”

    庄霖欲哭无泪,今天水逆还是怎么?

    月拂是空手进来的,谢尧有恃无恐地说:“我还在等你们的调查进展,你现在来找我要线索,月拂你可真有意思。”

    “在晏城,武重为什么放弃张鑫这条线?你们发现蜘蛛的踪迹了?”月拂一晚没睡着,后脑勺胀得一阵阵发疼,看见谢尧气定神闲给窗边绿萝浇水,脑子更疼了。

    谢尧:“”月拂绝对会读心术,厉害到隔空就能猜出别人的心思,别人在她眼里跟光屁股小孩一样。

    “这个”谢尧放下水壶在月拂对面坐下,顾左右而言他,“什么你们我们,咱俩目前在同一个部门。”

    故意偏离话题也是答案,月拂寒着脸问:“看来你们真发现蜘蛛了?他在方陵?或者在境外?”

    谢尧如坐针毡,还不如让月拂泼他一身热咖啡呢。

    “扯什么你们我们,你们连情报都不能共享,得亏我和你在同一个部门。”月拂的眼神刀子一样,扎向谢尧,“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扶不正吗?”

    谢尧对突然劈开八百里远的话题,直觉月拂不会有好话。

    “因为你和文朔,都是肤浅的人。”

    “当年文朔要和特别行动组争名次,急功近利不考虑行动的全面性,贸然探入犯罪组织内部,任由奚禾一步步进入敌人的圈套,现如今你们又看着一大队在这空手忙碌打转。”

    “出事甩锅比谁都快,你们还真是一贯的高风亮节。”月拂如此评价道。

    “月拂,之前好歹同部门,作为同僚和战友我们也解决过很多案子,话不能说的太难听。”谢尧很想把当年真相告诉她,这人现在是被蒙在鼓里的刺猬,哪哪都下不去手。

    “我是因为奚禾进组的。”月拂强调。

    “你真的不准备回去?”谢尧试探道:“还是很多人期待你回去的,老肚总是念叨你。”

    “回去做什么?回去被你们怀疑是内奸,还是被怀疑走漏消息,把我里里外外查个透,然后再过来轻飘飘地道歉,说是误会。”月拂在前单位最后的时间过的很失望,走不完的审查流程,问不完的话,在最该追究奚禾死亡原因时机,部门之间在内讧,等她通过审查,奚禾成为传递假情报的反水人员。

    “我之前一直在想,如果是我去卧底,我也没活着走出来,倒时候是不是也要被除名,我的家人连抚恤金也拿不到。”

    谢尧僵硬笑着:“哪能啊,以你的形象,卧底怎么也轮不上你不是”

    月拂坐对面不说话,她脑子高速转动,一大队去调查张鑫的过往已经太晚了,他们现在能查到的,拥有更强健调查体系的X小组也能查到,也就是说吴氏钢铁同样出现在了调查中。

    “你们查到了吴穹*?”月拂问。

    谢尧满桌子找自己的茶杯,可惜被办公内勤拿走去洗了,只能用手掌擦拭每天都有人打扫不存在灰尘的桌面。

    他没说话,月拂先替他开口:“吴氏钢铁一直有进出口业务,他们盯上吴氏倒也在情理之中。”

    月拂不紧不慢,“找不到能直接定罪的突破口?蜘蛛活着,当年必然是被收买,所以你们才必须要找到他,找到他又能改变什么呢?一个蜘蛛可以被收买,暗地里就会有千千万的蜘蛛存在。”

    “你以前可不会说这样的丧气话。”谢尧问她:“月拂,你难道不想为奚禾正名?”

    “奚禾活着也不是为了名声,人都死了计较这些做什么。”

    谢尧:“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月拂没理会这个问题,只问:“你确定不把蜘蛛的线索告诉我了是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静默了三秒,月拂说:“这案子结束,我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这是你的自由,而且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月拂没有直接回办公室,她打开消防通道,坐在了通道台阶上,奚禾教她的。

    “理不清的时候,安静的环境能帮助你静下心来。”

    冷静,冷静,查案而已,月拂想起以前,她们查案遇到瓶颈,奚禾喜欢蹲在楼梯抽烟,还让自己蹲在下风口,说二手烟呛人。其实在同一个空间,在哪都呛人。

    消防通道的门吱呀开合,紧接着是陆允的声音响起,“怎么躲这来了。”

    月拂回头望了一眼,又保持单手托腮的姿势转回去,“被姓谢的傻逼气的。”

    陆允笑着在旁边坐下,“你这跟谁学的,大虎?”

    “环境的耳濡目染。”

    “昨天回家不高兴?”陆允在没有第三人的楼道内胆肥地把月拂往怀里揽。

    月拂干脆往陆允的脖子上蹭,像一只毛绒绒的小奶狗,蹭得陆允心里痒痒。

    “奶奶病了。”月拂说。

    “去过医院了吗?”

    “去过了,这几天在家观察,要是不见好,贺祯建议住院。”月拂眼底热热的,说:“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做的不是很好吗,你没让她操心。”除了单位同事,医院的贺祯,月拂的家里人完全不知道她上次差点一脚踩进鬼门关。

    有操心的,月拂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个省心的孙女,她要是不让奶奶操心,应该成为大伯母一样的心理咨询师,按部就班稳稳当当过完一生,她是不听话的孙女。

    “奶奶知道我工作忙,连生病也不告诉我。”

    陆允沉默地一下一下拍着月拂的肩膀,她家这报喜不报忧,大概是传承,“你下班早点回去陪她,或者,我给你批几天假?”

    “不了,奶奶要是知道因为她的病耽误了我工作,只会不高兴。”老太太知道自己喜欢这份工作,虽然她经常开玩笑说‘奶奶退休金养你’之类的玩笑话,相较姐姐,奶奶对这份工作的支持更大。

    “那你早点下班回去。”陆允说。

    月拂抬起陆允的左手看了眼手表,“我再坐两分钟。”

    陆允说好。

    “我刚才是不是很凶?”

    “嗯有一点,但还是很可爱。”陆允顺带掐了下月拂的脸。

    月拂有点心不在焉,换做平时她大概要说陆允趁机揩油,她只是靠在陆允肩头,内心是沉不到底的害怕,她轻声说:“我好爱奶奶。”

    陆允一遍遍摩挲着月拂微凉的脸颊,在心里一遍遍重复:我也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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