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

    第51章 yesoryes?

    ◎or◎

    距离演出已过去好几天,距离从精神病院离开也过去好几天,可那天的记忆不仅没有暗淡,反而愈发清晰,像是要深深烙印在纪颂书脑海中。

    夜晚她辗转反侧,思绪喧闹得停不下来,早晨又比闹钟醒得还早,一旦醒来,就再也睡不着,心里沉甸甸,坠得慌,这让她迅速地消瘦下去。

    叶青瑜察觉到不对劲,非常认真地摇着她的肩膀说,念念你一点也不胖,不要乱吃减肥药啊,你最近都没喊我出去吃夜宵了!

    她哭笑不得。

    她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路被她走成了一个死局,但总该有突破口的。

    她联系了风原大剧院,以物品丢失为由调取了监控。在录像中,她确认了那个和商刻羽无比相似的女人的存在。

    哪怕无法确认血缘,但极其相似的两张脸蛋,商刻羽的母亲还活着的可能性非常高。

    如果告诉商刻羽,以她的资源和能力大概很快就能找到商斓,但纪颂书不敢轻举妄动。照她知道的过往而言,商斓会认商刻羽的概率非常非常低,这样只会让商刻羽徒增失望而已,也毁掉了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商斓平静的生活。

    所以,她想要不借助商刻羽的力量,自己接触商斓,试图软化她一些,尽可能地去挽回那一丁点或许存在过的亲情。

    有这样一层关系,当她坦白时,商刻羽或许会不那么恨她。

    涉及商刻羽的隐私,这件事也不方便告诉叶青瑜,还好她手里有些钱,便私下委托了人去调查商斓的下落。

    有了目标有了行动,她的心态变得平和了,她想自己面对商刻羽时也能不再胆怯。

    但奇怪的是,这段时间商刻羽都没有主动联系她。问卡洛塔,卡洛塔只说是大小姐最近很忙。

    想想也是,公司重组,把沈家完全踢出局,她一定很辛苦。

    纪颂书每天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给商刻羽发消息,分享生活里的各种事,比如学校里的梅花开了,教学楼底下又多了几只流浪猫,撸猫结果被猫猫抓伤了要去打疫苗一类的。

    商刻羽的回复也都不咸不淡,除了已读透露不出任何信息。

    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她就这么继续过着平静的生活。

    说平静,但也没有特别平静。

    演奏会之后,她在网上忽然有了一些名气,有照片流传出来。某天在学校,她被一个自称是星探的人拦在半路,问她有没有兴趣往娱乐圈发展。

    没兴趣,当然没兴趣。

    她演的戏也就勉强骗骗商刻羽,还随时可能露馅。

    归根结底,她不喜欢扮演别人,也想尽早结束这样的扮演。

    ……

    时间又庸庸碌碌过去好几天,这是没见到商刻羽的第七天。

    在小岛上那段时日,回忆起来如梦一样,她真的曾经和商刻羽同床共枕、那样亲密吗?

    只有在早晨醒来的时候,纪颂书会确切地感受到那段时间的存在,因为她的床没有商刻羽的舒服。

    而且,贝果兔玩偶也没有一个大活人抱起来那么柔软那么舒服。

    白天,依旧是千篇一律的上课、作业。没课的时候,就去拜访王羽然老师学琴,或者去“想入啡啡”打工。

    这天刚好轮到她排班,在咖啡店柜台擦杯子的时候,柯妍学姐找到她,说学校新设立了一个奖学金,专门给物理系的,赞助的宇书集团特别大方,奖金是本科生3万,研究生5万,名额不多,和其他奖学金可以兼得。

    这个“宇书集团”纪颂书没听说过,念起来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是个最近很火的科技公司。

    她没深思,她的成绩一直在前3%,对申请奖学金来说够用了,递到眼前的钱不拿白不拿。

    唯一的问题是要答辩。对于比较大的场合、公共发言的场合,她一向不太擅长,也因为这个错过之前的国奖。

    但现在,她不再是之前那个纪颂书了,经过演奏会的磨练,她觉得自己可以战胜这小小的胆怯。

    毕竟,底下的教授和同学没有买票,不会嚷嚷着退钱。

    这个奖学金的申请流程极快,三天后就是报名及材料提交的截止期限。

    好笑的是,直到四天后,班长才在班级群里发申请通知。

    彼时纪颂书已经在准备答辩。她扫了眼答辩名单,名单上有三个她班级的人,自己、班长和班长的室友。

    她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

    答辩当天,她在会场碰到了班长,后者穿着一身黑西装,投过来的眼神不愉而带了点鄙夷,纪颂书低头看看自己,白色的贝果兔周边T恤加米色外套,默默地把拉链拉到最顶上,思考自己是不是该打扮得隆重一些。

    没关系,她在学业和竞赛上的成绩已经够隆重了。

    每位候选人的答辩时长是五分钟,外加三分钟的评委提问时间,这意味着,不幸抽中最后一位的纪颂书至少要等一个小时。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她默默观察着每一位竞争者的表现。

    在提问时间,每个人都会拿到一个量身定制的问题,极其犀利。

    比如说,一位手握多篇论文一作的同学,就被毫不留情地质问:

    为什么你大二就能拿SCI一区的一作,延毕三年的研究生只能是你的二作?

    答辩人哑口无言,灰溜溜地下台。

    还有一位履历精彩、社会实践经历满满当当的候选人,被这样质问:

    “据我所知,这家研究所并不接受本科学生的实习,请问,你的过人之处是什么?你是如何拿到这个本该不可能的机会的?”

    问话的是坐在评委最中央的女人,她梳着利落的短发,衬衫扣到最顶上一颗,据说是宇书的总裁。

    纪颂书从侧面飞速地扫两眼,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好像是在商刻羽的会议上,这个人和自己擦肩而过。

    纪颂书忽然心虚了一瞬,但转念一想,总裁这样日理万机的人,每天见过的客户、合作伙伴不计其数,大概不会记得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

    放平心态,她来这里的目的那么纯粹,为了三万块的奖学金。

    不知不觉,排在她前面的答辩人也在鞠躬谢幕了,该她上场了。

    没有怯场、没有卡顿,纪颂书流畅、顺利地讲完了PPT上的内容,时间也掐得刚刚好,铃声响起时,画面正停在最后一页的恳请批评指正上。

    纪颂书自认成绩和经历没有任何水分,竞赛是自己熬到三更半夜刷题拿的成绩,社会实践走的全是学院立项的项目,志愿者小时数更是在医院、图书馆、景点里工作了几十个小时拿到的。

    因此,她敢于正面迎视那位总裁犀利的目光,平静地等候着她的提问。

    宇书总裁合上她的资料,嘴角挂着微笑:“纪同学非常优秀啊,各项履历都挑不出毛病,我就不问你学业上的问题了。”

    啊?纪颂书怔了怔,那还有什么好问?

    “我对你的经历很好奇,能不能请你说说,对于造假和冒名顶替的看法?”

    造假?冒名顶替?这个问题是纪颂书始料未及的。

    她脑袋一抽,回答:“这是一种最高判三年的刑/事罪名。”

    总裁哈哈大笑,场内笑声四起,四处弥漫着欢乐的氛围。

    纪颂书在心底默默挥手与三万块告别。悲痛欲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答辩会场的。

    三天后,她不抱希望地去查奖学金公示名单,柯妍学姐果不其然顺利入选。

    她发消息去道贺。

    柯妍回:「也恭喜你,优秀的学妹。」

    纪颂书一愣:「恭喜我什么?」

    柯妍:「你是不是没把名单翻到底?」

    纪颂书迅速切回去公示名单,径直拉到底,纪颂书三个字赫然在列!

    她居然中了!!!纪颂书顿时欢呼雀跃,作范进状,当即决定请柯妍学姐和叶青瑜吃海底捞。

    几个小时后,叶青瑜一面七上八下地涮着毛肚,一面嘀嘀咕咕和她说小道消息。

    “据说,宇书公司的董事长是个大佬校友,会亲自来学校颁发奖学金。”

    纪颂书用筷子戳了个虾滑,不甚在意地想了想,董事长这个头衔,听起来就是追求狼性不苟言笑的精英家、或者大腹便便头发不太多的中年人。

    一语成谶。

    _

    转眼就到了奖学金颁发典礼,这天的天气很不错,晴空万里,又万里无云,颁奖在室内举行。

    提前知道要和校友合照的纪颂书特地打扮得严肃了些,白衬衫黑裙子,以免被挂上丢人。

    一进会议厅,就看到红色的横幅高高挂着。

    兴许是时间太赶,赶工出来的横幅和背景板上都打错了字。

    学校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草台班子了……

    以往的颁奖典礼都在室外,晴天在室外,下雨也在室外,底下的人套着蓝色塑料袋雨衣坐在红色塑料凳上,台上发言的人光着脑袋淋雨,一边发言一边抹脸上的水,越发言头发越少。

    纪颂书叹了口气,去工作人员那边签到,接待她的却是一个无比熟识的人。

    卡洛塔。

    商刻羽的管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瞬间,纪颂书的大脑打结了,但很快,她明白了、顿悟了,惊恐地后退一步,仰头望向那“打错了字”的横幅。

    YUSHU。

    羽书集团。

    没有打错,一个字都没有打错,是她一直以来理解错了。

    所谓的“宇书”集团,其实是羽书集团。

    商刻羽的“羽”。

    这根本就是商刻羽给自己公司新取的名字!

    不行、不行,她不能用纪颂书这个名字出现在商刻羽面前,绝对不行!至少不能在这样的场合。

    几乎没有犹豫,纪颂书扭头就走,她直接找到柯妍学姐,随便胡诌了个理由,说是生理期来了,身体不舒服,让她帮自己代领奖。

    好心的学姐一口答应。

    纪颂书感激地对她连胜道谢,然后自己逃跑了。

    字面意思上的逃跑。

    一不注意,就撞到门口走进来的人身上,一抬头,好巧不巧,是商刻羽。

    她今天穿着相当正式,衬衫风衣,鼻梁上一副黑边眼镜,风度翩翩,气质斐然,一副成功人士、步履生风的派头。

    再一看,她身后跟着的学院领导脸都绿了。

    纪颂书尴尬地站在那儿,简直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连忙鞠躬道歉。

    商刻羽看起来温和有礼,似乎根本不认识她,始终和她保持着得体距离,“这位小同学是来领奖的吗?”

    小同学?同学就同学,还加个小!

    纪颂书心里吐槽,面上急忙撇清关系:

    “不是不是不是,我是学校摄影队的,来这里帮忙拍照,但忘记拿相机了,现在就回去拿,不耽误各位领导了。”

    借机就飞窜出去,一连跑出五百米,耗尽了她半个月的运动量。

    正弯着腰喘气,就收到商刻羽的消息:「摄影队?」

    纪颂书:「对呀。」

    商刻羽:「多帮我拍几张,发给我,公司宣传部需要。」

    纪颂书:“……”

    商刻羽:「有稿费。」

    商刻羽:「算商用。」

    看来不回去不行了。纪颂书立刻决定。

    但她又没有相机,火速找叶青瑜救急,叶青瑜说她只有拍立得在身上,可以么?

    给学院领导和公司老董拍拍立得,未免有点太潮了。

    好在她人缘还算不错。最后真从一个摄影队的成员那里借到了设备。

    回到会场时,典礼已经开始了。

    作为唯一的编外人员,她在颁奖会场里鬼鬼祟祟地四处游走。她的拍照技术烂得可以,倾斜的画幅、莫名其妙的构图、对焦还精准地对在了话筒上……

    好在模特出彩,她专心致志只给商刻羽一个人拍照,效果都还可以。

    颁奖流程是机械而重复的,院长致辞、校友致辞,然后挨个报出获奖者的姓名,排队上台。

    念到她名字的时候,她精神一凛,随即看到靠谱的柯妍学姐替自己上台,礼貌地向商刻羽鞠躬,和她共同扶着一张奖学金证书,姿势定格,露出微笑。

    这么一套流程中,纪颂书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透过相机镜头观察着商刻羽,她脸上是公式化的微笑,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

    “咔嚓”一声,纪颂书记录下这个画面。

    这是少有的“纪颂书”这个名字和商刻羽同框的画面。

    她感到心口微微发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回去整理照片时,她发现每一张照片里,商刻羽都是正正好好面对镜头,眼睛直勾勾地盯出来,几乎和画面外的纪颂书对视了。

    忽然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在纪颂书脑袋里冒出来。

    如果商刻羽出道做爱豆的话,业务能力肯定很好,当她的站姐肯定幸福极了,长得又好看又会抓镜头还会媚粉。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完全没法想象商刻羽在舞台上唱跳的画面。

    挑选过后,她把照片发给商刻羽。动作很快,隔天,照片就出现了公司的宣传网页上。

    刚好是商刻羽给“纪颂书”颁奖的那一张,纪颂书发现的时候怔了一下。

    一时间,各种思绪情感涌上心头,她情不自禁地想:

    如果站在那里的真的是她就好了。

    如果她们的相遇不是那么阴差阳错就好了。

    如果她没有答应姨妈假扮裴纪月的请求就好了。

    如果她早些鼓起勇气向商刻羽坦白就好了。

    如果她能和商刻羽普通地相识,普通地谈恋爱,普通地结婚就好了。

    如果她父母健在、妹妹身体健康……

    如果……

    如果……

    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忽然间,一种没来由的冲动涌上心头。此时此刻,她特别想见商刻羽,可以碰到她、拥抱她的那种见到。

    立刻付诸实践,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去约商刻羽。

    纪颂书:「我拍的照片怎么样?」

    商刻羽:「不错。」

    纪颂书:「那就和我出去吃饭,yesoryes?」

    商刻羽:「or」

    纪颂书:「?」

    商刻羽:「在工作。」

    纪颂书:「那你怎么回消息这么快?」

    办公室里,商刻羽抿抿嘴,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把手机按灭倒扣在桌上,随手拿起一份财务报表开始看。

    不同于往常清晰的思路与逻辑,眼前满目的数字漂浮不定,商刻羽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无果,还是把报表放下了。捏捏眉心,她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密封好的文件袋。

    一圈圈把线绕开,打开封口,取出里面厚厚的一沓照片。

    一张张看过去,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人。

    六岁,在钢琴比赛上拿下金奖,被誉为神童。

    七岁,抱着一只大胖猫站在贝乐托邦乐园和家长一起庆祝生日。

    八岁,全家车祸的新闻报道。

    九岁,纪氏更名易主,小小的女孩懵懂地站在姨妈姨父身边,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拍照的瞬间被表姐撞了一下,整个人模糊成一团看不清的影子。

    十一岁,站在台下艳羡地望着台上的钢琴,成为表姐钢琴“天才”新闻里的一个垫脚石。

    十三岁,上初中,因为没有家长来参加家长会被老师赶出教室。

    十五岁,长得瘦瘦小小,比同龄人都矮一截,却在医院献血,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昏倒在医院门口,被紧急送到急诊室,把刚抽出去的血统统输回去。

    十六岁,上高一,梳着厚厚的齐刘海戴着啤酒瓶底厚的眼镜,看起来像个书呆子,却被同学故意报名运动会一万米,跑在最后一名,昏倒在第二十一圈。

    十七岁,高二学校旅行,和叶青瑜在秦淮河上的合影,发型装扮与上一张截然不同,面庞清爽秀丽,眼睛里闪着青春与明媚的光。

    十八岁,裸分699分考上风原大学。

    ……

    商刻羽把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恍然间觉得自己参与了纪颂书的一生。

    如果她当时在那儿,她会把小小的、可怜的女孩抱回来自己养,不会让她被坏表姐、被同学欺负,要教会她如何反抗、如何自立,她应当从小就是闪耀的,如同黎明前的启明星,而非被乌云蒙蔽、被月亮遮掩的暗淡的星辰。

    她还是回来的太晚了。

    看了这份资料,商刻羽只感到满心的哀切。

    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应该是她,她们的关系不该沦为如今的局面。

    ——照片里那个腼腆稚弱的小女孩一点一点地长大了,变得阳光,变得漂亮,变成自己故事里的主角,然后走到她面前,拥抱她、亲吻她、欺骗她。

    商刻羽知道自己应该生气,应该怒不可遏,然后展开恶劣且盛大的报复,对方的下场应当像在精神病院的沈兆康,在监狱的沈德华、被子弹贯穿大脑的杀手那样惨烈,这才是她,贯彻从小到大所受教育的她,凶狠而不留一丝余地。

    自私、利己,这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劣根性。

    背叛与欺骗永远不是一次性的,今天纪颂书会因为妹妹同意纪兰的请求假扮裴纪月,明天就可能因为同样的理由答应从她手里窃取商业机密。

    妹妹总是比自己重要的,不是吗?商刻羽冷哼一声,说不出自己的情绪到底是仇恨还是厌恶,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但她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她回忆过去自己生气的态度,模仿、重复,竭力阻止自己靠近她,被欺骗真心的人该有个生气的样子。

    二十分钟过去,该回消息了,商刻羽拿起手机。

    扫一眼,商刻羽忍不住嘴角浮起一个笑容。

    纪颂书:「怎么不回我啦?」

    纪颂书:「胖兔子流眼泪.jpg」

    纪颂书:「胖兔子吃自己.jpg」

    纪颂书:「胖兔子生胖气.jpg」

    纪颂书:「胖兔子要闹了.jpg」

    纪颂书:「胖兔子吱哇乱叫.gif」

    纪颂书:「胖兔子拳击.gif」

    纪颂书:「胖兔子无影腿.gif」

    ……

    一连串表情包刷了屏,刚刚竖起来的铜墙铁壁轰然倒塌,商刻羽盯着那消息,简直哭笑不得,顺手存下那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回:

    「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纪颂书:「想和你一起吃,饭菜更香。」

    商刻羽:「不行。」

    纪颂书:「胖兔子饿死变成死兔子.jpg」

    商刻羽忍俊不禁。

    下一秒,敲门声响起,她瞬间收起笑意,冷淡地掀起眼,看向门口。

    “进来。”

    卡洛塔进门,询问道:“大小姐,后天是纪小姐的生日,要不要——”

    “当然不。”商刻羽决绝地说。

    卡洛塔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强硬而拒人千里之外的、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大小姐,发出疑问:

    “真的吗?”

    “当、然、不!”商刻羽一字一顿地,眉毛都要竖起来,“你可以出去了。”

    第52章 我们回家

    ◎我要告诉你两个秘密◎

    纪颂书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寿星。

    她原本和朋友们约了下午一起去生日聚餐,餐厅、蛋糕都定好了,结果突然收到通知,她之前报名的社会实践要提前,而且实践内容也变了,要采访校友。

    这下,所有的安排都被打乱,纪颂书只能紧急把聚餐时间调到晚上,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如此仓促的原因是,成功的大佬校友们都是日理万机、分分钟百万上下的,时间很难空出来,只能由你来配合她的时间,哪怕你已经订好了聚餐,哪怕你是寿星。

    纪颂书匆忙地把各种采访设备扫进包里,甩上门就狂摁电梯按键。

    点开采访通知的瞬间,电梯恰好来了,一跨进去,手机信号迅速消失,通知内容一直停留在空白界面,怎么都加载不出来,纪颂书无奈,她还不知道采访对象是谁呢。

    等她踏出电梯,文字终于慢吞吞地出现,纪颂书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

    她要采访的对象是——商刻羽。

    不是,商刻羽一个在意大利长大、在英国上学的人,算是哪门子的校友?风大什么时候有国际分校了吗?她怎么不知道?

    她一阵头脑风暴,最后才看到通知末尾灰色斜线字体的一段解释:

    商刻羽女士为学校捐献了大量资金与设备以支持学校基础设施建设与发展,因此授予其学校挚友的头衔,简称校友。

    ……还挚友,怎么和代言title似的,再多捐点,是不是就要荣升风大品牌大使、全球代言人了?

    纪颂书虽然心里吐槽,但社会实践还是得做,这点学分可是毕业必修的,机会又难得,错过这次,下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指不定是大五(她们专业是四年制的)。

    唯一的问题是,她要怎样顶着这张脸和纪颂书这个名字去采访商刻羽?

    她的神经绷紧了,绞尽脑汁地思索。很快,草草有了一个想法,但有点扯,还有点糊弄。

    要是被拆穿了,这会不会是她最后一个自由的生日?纪颂书忍不住往最糟糕的结局想象。

    想了想,她又上楼捯饬了一会儿,半天才下来。

    走到太阳底下,耀目的阳光照在身上,她遮了遮眼睛,快步走到小区附近的地铁站。

    下去,正巧一班地铁停稳打开门。在熙熙攘攘拥挤的地铁上,她忽然惊异地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庆幸的。

    虽然原本的生日派对推迟了,虽然要在商刻羽面前又一次掩饰、又一次说谎,但至少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能在生日这天见见商刻羽。

    只是可惜,得不到她的祝福,也没法请她吃蛋糕了。

    _

    “大小姐,您定的三层贝果兔蛋糕正在配送中,预计十分钟后到。纪小姐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办公室里,卡洛塔向商刻羽汇报道。

    商刻羽点点头,“让念念上来吧。”

    趁着纪颂书上楼的间隙,她拉开抽屉,从抽屉里固定住的镜子里打量自己,理理衣领,把碎发通通别到耳后,又补了点口红,抿抿唇抹匀。

    做完这一切,她挺了挺背脊,严阵以待。

    纪颂书有好多天没见到她的同时,她也有好多天没见到纪颂书了。

    门打开的那一刻,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头也不抬地先声叫道:“请进,纪同学。”

    门后弹出来纪颂书有些单薄的身形。她今天明显打扮过,长裙下居然不是运动鞋而是一双藕粉色的小皮鞋,扎头发的发带也换成了带蝴蝶结的款式。

    对着商刻羽,她张开手臂,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Surprise!”

    “想不到是我吧。哼哼,颂书是我的朋友,她有事来不了,我来帮她采访你,你不介意吧?”

    “介意。”

    商刻羽黑着脸回答。

    她没想到,已经做到这种程度,纪颂书竟然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顿时五脏六腑都烦躁地搅动着。

    只要纪颂书应一声,对“纪颂书”这个名字应一声,她都可以算作她承认了、坦白了、道歉了,她就可以顺势原谅她。然后蛋糕推进来,礼物送进来,她特意推掉会议,空出了一整个下午。贝乐托邦的修缮升级也已经告一段落,虽然还没开放,但如果她想,她们可以去畅玩一个下午,再去餐厅吃一顿食材来自天南海北的大餐。

    一切计划都在纪颂书欲盖弥彰的一句掩饰里被取消了,商刻羽对此相当介意。

    “啊?你介意呀。”纪颂书耷拉着眉毛,可怜巴巴地走到办公桌前。

    “桑桑,拜托你啦,颂书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没有这个采访的话,她可能会毕不了业的。”

    “比我还好吗?”

    纪颂书愣了一下,随即说:“不如你好,她一点都不如你好,你是又体谅人又宽宏大量的超级大好人,拜托啦。”

    商刻羽挑起一边眉毛打量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得纪颂书在背地里汗流浃背,才终于松口:“要采访些什么?”

    “从校园到职场的跨越,对当代大学生的启迪。”

    商刻羽向她勾勾手指,站起身,带着她走出门到会议室。

    一路上,好几个员工好奇地对她们转过头来,纪颂书对她们笑了笑,笑得脸有点僵硬,赶紧跟紧商刻羽的脚步。

    她们在会议桌面对面坐下。

    纪颂书把录音笔打开放到一旁,摊开笔记本,走形式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介绍自己是纪颂书——她辩解说录音要送到学校审核,所以做戏要做全套,采访过程中都要假设她是纪颂书。

    假设?商刻羽盯着她,嘴角浮起冷笑,想知道她到底能演到什么时候。

    采访的问题都很常规,是纪颂书在来的路上临时搜集的,一面问,她一面在笔记本上记录。

    对于她的问题,商刻羽有条不紊地回答着,只在半程过后、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打断了一会儿。

    卡洛塔问:「大小姐,蛋糕已经准备好了,需要现在送进来吗?」

    她瞥一眼正在低头整理材料的纪颂书,后者垂着眼,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似乎正思考着什么,嘴唇抿成一条线,时不时用牙齿轻咬。

    她回:「不用送了,随便找个理由把蛋糕给员工们分掉吧。」

    回完消息,她一语不发,也不提醒纪颂书继续,只是坐在椅子里,用目光紧紧盯着她。

    纪颂书浑然不觉,理好了思路抬起头,发现商刻羽正好凶好凶地看着自己,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还以为自己偷偷在笔记本上画商刻羽的Q版小人被发现了。她赶紧把笔记本翻过一页,郑重地写上记录两个字,再点两下冒号。

    “采访可以继续了吗?”

    “嗯。”

    “那好,下一个问题是,针对即将迈入职场的大学生……”

    ……

    整个采访总共花了八十五分钟,最后是商刻羽伸手按掉了录音笔。

    “我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呢。”纪颂书茫然地问。

    “我的耐心已经用尽了。”商刻羽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视着眼前的女孩,里面满是叫人猜不透的情绪,“接下来,聊点不能录的吧。”

    纪颂书放下笔、合上笔记本,认真地看着她:“要聊什么?”

    商刻羽起身,绕着会议桌走到纪颂书身后,把手按住她的椅背,强迫性地把她转向自己,双手撑在扶手上,微微俯身,完全笼罩住整个空间,圈住她,让她无处可逃。

    “聊一聊我的真心话。”

    “什么?”纪颂书紧张地问,内心隐隐有些希冀,鼻尖似有似无地萦绕着商刻羽身上的香气,手心在微微发汗,她觉得自己快要没法思考了。

    对了,她来这里就在期待这个。

    快些吧,快些吧。

    她紧紧盯着商刻羽的嘴唇,她想听那个答案。

    商刻羽顿了顿,说:

    “我真的好讨厌你。”

    “啊?”纪颂书无意识地惊呼一声,一时间,她愣在椅子里,脸上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眨了眨大眼睛。

    “我真的好讨厌你。”嫌不够似的,商刻羽又重复一遍。

    “我做错什么了吗?”纪颂书急急地追问。

    “非要说的话……”商刻羽顿了顿,在纪颂书焦灼的目光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你哪里都做错了。”

    那声音带着刺,纪颂书轻微地颤抖了下。于是,商刻羽得以细细地审视着纪颂书表情的微妙变化,从震惊到失落,又从失落到焦急,最后又转化为一种渴求,这让她心中莫名有些畅快。

    纪颂书缩在扶手椅里,似乎在变得越来越小,像颗蘑菇。

    她小心翼翼地问:“是我采访问的问题哪里冒犯到你了吗?”

    “还是说,我今天哪里违反了公司的规则制度?”

    “或者,是我刚刚和你的员工打招呼影响到她们的工作效率了?”

    “还是……”

    “对不起……”

    商刻羽一直不回话,纪颂书也不再问了,整间会议室里都是她一个人焦急的询问声,好吵好吵,吵得她的心鼓鼓地跳,又胀胀地疼。

    商刻羽一言不发地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冷淡,整个人像是一块封存在北冰洋海底的千年寒冰,不停散发着冷气。

    沉而滞重的气氛中,她下了逐客令。

    “今天的采访就到此为止吧。卡洛塔,送客!”

    眼睁睁看着纪颂书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她感到心里奔涌着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承认她不是在沟通,纯粹在发泄,她真的被纪颂书这副拒不承认、誓要隐瞒到底的态度惹生气了。

    _

    穿过满是员工的工位区,纪颂书闷头向电梯走去,一点甜品的香气飘过来,她扭过头,发现坐在那儿的人们人手端着一块蛋糕。

    而在这一层的正中央,摆着一只被挖空了的三层蛋糕。

    还没来得及多看,她就被卡洛塔请到了电梯里。

    电梯下降到一层,走出大门,穿过马路,她忍不住地回头,仰望光星大厦四十五层的那间小小的窗口。

    这是她迄今为止最糟糕的一个生日。

    商刻羽的“真心话”始终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把她从怅惘与痛苦中叫出来的是闹钟。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半,赶紧打车前往生日聚餐的餐厅,她的朋友们肯定都在等着了。

    她不喜欢迟到,特意向司机嘱咐快一些,司机拍着胸脯保证,又以多年的驾龄做担保,一路开得神龙摆尾、火花带闪电,终于赶在约定时间抵达,分秒不差。

    向司机道过谢,纪颂书跳下车一路狂奔,进了餐厅,赶紧抓过一个服务生问路。

    终于,包厢的门近在咫尺,她几乎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作为寿星的自己姗姗来迟,真是不好意思。

    她总共邀请了五个好朋友来聚餐,原本只想定个小包厢,好心的店长给她们升到了最大最顶级的包厢。因此眼前这扇包厢大门,极其沉重且豪华。

    纪颂书用力一推,门开了,门后的景象让她一时愣在原地。

    一片寂静,宽敞如会议厅的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_

    因为路上堵车。叶青瑜是六点踩点到的。

    她跑进门,弯着腰直喘气,抹掉满头的汗,就看到纪颂书一个人撑着下巴,坐在空空荡荡的大方桌边,房间里那样冷清、那样萧索,她像是被落寞包围了。

    “其他人呢?”叶青瑜奇怪地问。

    “你看群消息。”

    叶青瑜拿起手机一看,因为聚餐临时改到晚上,除她以外的人都时间冲突来不了了。

    “啊这……”她欲言又止,坐到纪颂书身边,安慰地拍拍后者的肩膀,略微一动脑筋,拿出手机打算呼叫外援。

    “你在给谁打电话?”纪颂书问。

    “你女朋友。”叶青瑜回答,“你过生日,她肯定得来,不能说是你生日,我们随便编个理由,比如你十九岁半诞辰之类的。”

    “不用打了。”纪颂书垂下眼,声音低低的,“商刻羽她不会来的。”

    叶青瑜察觉到不对劲,问:“发生什么事了?”

    纪颂书绕着手指,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她说她讨厌我。”

    “她又在说胡话了,”叶青瑜笃定地说,忍不住翻了个完美的白眼,“我真怕她哪天舔嘴唇给自己给毒死了。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一谈恋爱就抽风。”

    “你别骂她。”纪颂书小声说。

    闻言,叶青瑜重重地叹了口气,感觉好多话哽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正巧服务员送进来蛋糕,为了缓解气氛,她只能装作高兴的样子大喊道:“诶诶诶,念念你看,蛋糕来了,快点吹蜡烛许愿吧。”

    这是一只特别定制的蛋糕,最顶上各种可爱的小兔小熊小猫小熊猫小浣熊凑在一起读一本摊开的童话书。

    原本的设计是,每一个来参加生日聚会的朋友代表一只小动物,大家分别领走自己的代表物。

    如今房间里空空荡荡,关上灯,蛋糕上晃动的烛火只能照亮两个人的面庞。

    纪颂书望着那跳动的火光,目光扫过黑暗的角落、空空如也的座位,最终落在叶青瑜那张关切的脸上,惨淡地微笑了一下。

    这本该是无比幸福的时刻。她会感谢站在这里的人,她们都在她艰难而步履维艰的人生路上不留余力地帮助过她。

    如今却只有青青一个人陪着她。

    要是商刻羽也在就好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纪颂书赶紧按下这个想法。商刻羽不可能知道她的生日,她甚至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更何况,她说她讨厌她,谁会去参加讨厌的人的生日呢?

    在这样深深的失落中,纪颂书闭上眼,许下和去年、前年、每一年都一模一样的愿望。

    希望小夕的腿能康复。

    吹一口气,火焰被吹斜,颤动了下,又迅速地复燃,笔直地向上燃烧。

    怎么回事?自己的肺活量有这么小吗?好歹也过了一千的吧。纪颂书和蜡烛大眼瞪小火,不信邪地又要吹。

    叶青瑜赶紧说:“一口气没吹灭,那代表你是个好孩子,上天奖励你再许一个愿望。来来来,念念,再许一个吧,不要为了别人,许一个属于你自己的愿望。”

    纪颂书点点头,握紧了手,再度闭上眼。

    希望、希望……

    希望和商刻羽重新相遇。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愿望,被纪颂书当作奢求一般许下,却没曾想过,它会在未来应验,并纠缠她的整个人生。

    此时的纪颂书尚不知晓命运的走向,许完愿,她在叶青瑜一个人的欢呼声中吹灭了蜡烛。

    八寸的一只蛋糕,两个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吃掉一半,充满了奶油与红草莓的蛋糕切口像一道巨大的丑陋的伤疤,鲜血淋漓。

    叶青瑜问纪颂书还想吃什么,可以随便点,纪颂书却垂下眼睫想了想,只要了瓶红酒。

    一拿到酒,她利落地拔掉瓶塞,直接往嘴里灌。

    叶青瑜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拽住纪颂书的胳膊,夺过她手里的酒瓶。

    “喝这么多做什么!”她惊呼。

    可小半瓶红酒下肚,纪颂书看着还算正常,实际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醉鬼更是无所顾忌,伸手就去抢叶青瑜手里的酒瓶,怕起争执误伤,叶青瑜不得已松开手。

    到底还是没能拦住纪颂书。她咕噜噜把酒全往肚子里灌,也不管喝不喝得下,多余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衣襟。

    一个小时后,纪颂书彻底醉得站也站不起来了,她瘫软在座位上,面颊是湿润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叶青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甚至不知道是纪颂书喝下去的酒多,还是她流出来的泪多。

    她从没见过纪颂书这副潦倒失意的模样。

    满心怒火,也顾不得纪颂书清醒时的告诫,她一通电话打给商刻羽,开口就骂。

    半个小时后,商刻羽出现在包厢门口,一进门就看到喝得烂醉的纪颂书,赶紧扶住,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同时,她责备地望了叶青瑜一眼,“她喝不了酒,为什么灌她?”

    “不要骂青青,是我自己喝的。”纪颂书忽然出声,咬字模糊,商刻羽凑近她的嘴唇才勉强听清。

    “那你为什么喝这么多?”

    “没有很多,只有一小口。”

    商刻羽顺着她的话说:“为什么要喝一小口?”

    “因为我不开心。”纪颂书闷闷地说。

    商刻羽心里模模糊糊知道答案,但还是明知故问:“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不高兴。”醉鬼忽然改口,“我好高兴,我特别高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有什么好不高兴?我收到了好多礼物,有手链,有耳机,有玩偶……”

    “还有、还有……”纪颂书忽然支吾起来。

    商刻羽捏捏她的脸,哄她开口:“还有什么?”

    “还有你的心里话。”

    “你说你讨厌我……”

    商刻羽轻轻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牵着手要把人带走。

    叶青瑜上前一步,伸手拦住商刻羽,严肃地看着她。她是暴脾气,她实在忍不了了,阴阳怪气地对着商刻羽喊道:

    “商大小姐!我说您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忽冷忽热变脸发脾气很有意思吗?冷暴力PUA很有意思吗?你要谈就好好谈!别把人当猴子耍!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商刻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不指望你能理解我,但……我有我的原因。”

    叶青瑜重重地“呵”了一声,语气里满是鄙夷:“你的原因?我才不管你有什么原因,反正你也不乐意说,那就是没有。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念念她刚刚哭了整整一个小时!你知不知道今天对她有多重要?今天是她生——”

    “我知道。”商刻羽打断她,只是默默地搂紧了纪颂书,把她一把抱起,让她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我明白了,我会把问题解决的。”她对着叶青瑜点点头,就抱着纪颂书扬长而去。

    叶青瑜留在原地,愤愤地踢了脚柱子,深深叹了口气,感到满心的无奈与惆怅,她的两个好朋友谈恋爱,怎么会闹成这样子?

    希望自己的一番话真的能起点作用吧。问题到底是要当事人才能解决的。

    _

    夜晚的道路畅通无阻,副驾驶的人睡得东倒西歪,全靠安全带勒着才不至于滑下去。商刻羽把人安置好,才坐回驾驶座,发动引擎。

    “桑桑?”纪颂书迷迷糊糊地叫。

    “我在。”商刻羽答。

    纪颂书忽然不说话了,闭着眼假寐。商刻羽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

    隔了一会儿,她又叫:“桑桑?”

    “我在。”

    又不说话。

    难道只是在说梦话吗?商刻羽疑惑,趁着红灯,把副驾驶放平,让纪颂书睡得舒服些。

    开过路口没多久,纪颂书又又又叫:“桑桑?”

    商刻羽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应了。

    “我在。”

    结果就听到纪颂书傻乎乎的笑声:“嘿嘿,你好像小爱同学啊。”

    商刻羽噎住。

    “说真的,我好喜欢这种我叫你就在的感觉哦。”

    “嗯。”

    “我要告诉你两个秘密。”

    “什么?”

    “桑桑,我喜欢你。”

    商刻羽微微一笑:“这个我知道了,第二个呢?”

    “你讨厌我。”纪颂书很委屈地说。

    商刻羽感到心里像吊了一桶水,纪颂书每说一点,就晃出来一点,现在她的心完全空了。

    如果不是她正在开车,她绝对要好好捏捏她的脸。

    纪颂书躺在座椅上,睁着迷迷蒙蒙的眼睛朝窗外看,只能看到深蓝色无星的夜空。

    “桑桑,我们要去哪里?你要和我一起去银河系旅行吗?”

    “哪也不去,我们回家。”

    第53章 O3O

    ◎姐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车平稳地行驶过十字路口,拐进转角,别墅区的安保一看到车牌号就自动放行。十分钟后,车停进了别墅的车库。

    纪颂书已经迷迷糊糊在车上睡了一觉,酒还没有醒,正张着嘴打哈欠。

    商刻羽打开门,想把纪颂书抱下车,纪颂书醉醺醺的,力气却大得离奇,一把把她推开,嘴里嚷嚷着:“我是鱼!我有腿!我可以自己走。”

    哈?商刻羽拧着眉,看她一脸的自信和豪情壮志,结果没走两步,腿一软,像棵水草向前倒去。商刻羽赶紧拦住她的腰。

    “桑桑,你怎么倒立啊?我们已经在太空里了吗?”纪颂书挂在她手臂上,保持头朝下的姿势说道。

    商刻羽太阳穴跳了跳,俯身把还在闹腾和胡言乱语的家伙扶起来。好不容易把人驯服,纪颂书柔若无骨地在商刻羽怀里靠着,像张沾了水的纸片黏在她身上,被扶着踉踉跄跄走几步。

    一进门,她就迎面倒在了沙发上,脸深深埋进抱枕里,口齿含糊地喊了句:“晚安金星木星火星水星土星,宇航员念念号准备进入休眠。”

    商刻羽叹了口气,把在沙发上咕涌的人捞起来坐好,“要睡回床上去睡,先去洗澡,一身酒气的。”

    “你就不该叫念念,你分明是笨笨。”她点点纪颂书的额头,“纪笨笨。”

    “哇,你骂我,不可以骂寿星。”纪颂书表情浮夸,把眉毛拧成八字。

    商刻羽好笑地看着她,拿手背蹭蹭她肉嘟嘟的脸:“纪笨笨小朋友,生日快乐。”

    纪颂书满意地哼哼两句,又说:“还不够,这里还有人没祝我生日快乐。”

    商刻羽挑挑眉,把卡洛塔和佣人们都叫过来,挨个给纪颂书送生日祝福,她在一边扮演财神,说一声发一个红包。

    所有人轮完一圈,纪颂书踢了踢小腿,固执地说:“还差一个祝福。”

    “还有谁?”商刻羽疑惑。

    “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阿拉斯加,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琪艾斯塔罗夫斯基娃女士还没有祝我生日快乐。”

    这一串头衔是什么东西,商刻羽抚了抚额,忍不住从齿缝间泄出几声笑,拍拍手,把正在花园里自己溜自己的阿拉斯加叫过来。

    大狗撒腿狂奔而来,很配合地嗷嗷叫唤几声,蹭蹭纪颂书的小腿,又把前爪搭在纪颂书膝头上,水灵灵的独眼望着她。

    纪颂书笑得开怀,兴致来了,也对着阿拉斯加嗷嗷叫几声,然后星星眼地看向商刻羽,“我的蛋糕呢?”

    商刻羽语塞。

    下午订的大蛋糕已经被她送给员工分掉了,现在深夜也很难再订,醉鬼大约也吃不下多少,还容易反胃,最后,她就只让甜点师做了个四寸的草莓小蛋糕。

    小蛋糕插不下太多蜡烛,索性就只在上面插一根。

    关掉灯,房间里漆黑一片,倏然燃起一小撮火光,火光一闪一闪,像是燃烧的蝴蝶扇着火焰的翅膀飞翔。

    火光把商刻羽的脸映得发红,她温柔地注视着纪颂书,说:“这是我帮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向我许愿吧,你的愿望我会为你实现。”

    “真的吗?”纪颂书期待地看着她,跳动的烛火映在眼眸中。

    “真的。”

    纪颂书虔诚地闭上眼,双手握拳。

    “想要我妹妹康复。”纪颂书坦白地说,“你手里那个细胞疗法的专利可以帮她。”

    她还没睁开眼,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眼角。

    “你的愿望我收下了。”

    “细胞疗法目前还在试验阶段,得再等一段时间才能正式投入临床。到时候,我会让你妹妹优先接受治疗的。”

    “谢谢你。”纪颂书惊喜地睁开眼。

    “许愿不用说谢谢。”商刻羽接过卡洛塔递来的蛋糕刀,把蛋糕一切为四,装到碟子里推到纪颂书面前,“吃蛋糕吧。”

    纪颂书一动不动,张开嘴“啊——”,一副等着人喂的样子。

    商刻羽从来没喂人吃过东西,阿列克谢耶维琪是只独立的狗,从没有这么粘人。

    可纪颂书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用灼热的眼神凝视着她,好半天,她败下阵来,拿起叉子,把蛋糕送进纪颂书嘴里。

    纪颂书含了一口蛋糕,嘴里含糊不清地讲着:“@…&@!%¥@!%&”

    商刻羽疑惑地皱皱眉:“先咽下去再说话。”

    纪颂书鼓着腮帮子嚼嚼嚼,舌头抿出来把嘴唇上的奶油舔掉,露出满足的一个笑,商刻羽要再给她喂一口,她却伸手推开了,认真地摇摇头,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

    “那当然。”商刻羽挑挑眉,她的私人甜点师可不是外面随便什么人都能比的,五十万美金的年薪也不是白开的。

    “这么好吃的蛋糕,我想打包给小夕也尝尝。”

    商刻羽沉默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盯着那嫣红而柔软的嘴唇,心里微微颤动。

    半晌,她说:“现在很晚了,不要打扰你妹妹休息。等她病好了,我送她一个甜品店,到时候想吃什么都可以。”

    她是认真的,她从不轻易许下承诺。

    只要纪颂书肯向她坦白,纪朝夕的病她会负责到底,多养一个人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她可以送纪颂书和纪朝夕去最好的学校、接受最顶级的教育,她们的前方是一片鲜花的坦途;至于纪颂书的表姐姨妈和姨父,不用她们烦心,她会帮她们摆平。

    如果纪颂书还是不愿意向她坦白,宁愿相信那个自私伪善的姨妈也不愿意相信她,那么她也可以狠下心来。

    她知道自己有比裴家、沈家更大的能力与权势,哪怕纪颂书对她全是利用,她也有足够的利用价值来把她牢牢绑在身边。

    折断一只小鸟的翅膀并不难,打造一座牢笼也是。

    如果只有在世界尽头的小岛上,她才能如此毫无保留地爱她,那就让她永远困在那座小岛上吧。

    她会把所有本该簇拥在她身边的鲜花撕成碎片,再把花瓣洒在她们的婚床上……

    看商刻羽想得出神,纪颂书眼疾手快把蛋糕抹到她脸上,“嘿嘿”地傻笑。

    商刻羽调转目光望着纪颂书,无声地挑了挑眉,似乎在质问。

    纪颂书猖狂地望着她直乐,说她脸上抹着蛋糕好像大花猫。

    商刻羽轻笑一声,搂住纪颂书,泄愤似地把脸埋进她颈间的长发里,蛋糕也全抹到她头发上。

    “你干什么?”纪颂书叫道。

    商刻羽不回答,只是歪着头在她颈间磨蹭,去嗅她的气味、去感受她。

    她闻到比蛋糕更诱.人的香气,闻到皮肤下澎湃的血液裹挟着酒精在血管里流窜,感受到那种生命力、那种致命的吸引力,令人眩晕而不知身之所在。

    她想自己也要沉醉了。

    尖尖的虎牙刺破肌肤的那一刻,纪颂书吃痛地吸一口气,下意识想推开趴在她身上的人,但那人紧紧地缠绕着她,像是寄生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她干干净净地吃掉。

    而后这种啃.咬成了安抚,成了舔.舐,那样柔和,带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痒意,纪颂书打起颤来。

    安静到水声清晰可辨的室内,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惊醒了商刻羽。

    她猛地从纪颂书身上跳开,别开眼,接起电话。

    “你跟人道歉了么?你们和好了吗?”叶青瑜的声音。

    商刻羽看了眼失神地坐在那儿、不时拿手摸摸颈侧伤口的纪颂书,仓促地说了一声“嗯”就把电话挂断。

    这通电话像是一盆从头淋到脚的冷水,商刻羽迅速冷静下来。

    眼前这个女孩喝醉了,不是吗?她欺骗了你,不是吗?她还没告诉你她的名字,你还没原谅她,不是吗?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又在做什么?嘉达姑妈说得对,你确实变得仁慈了,商刻羽,你向感情低头了,对不对?

    纪颂书用迷迷濛濛的眼睛望着不断后退的商刻羽,有些疑问、有些渴求地问:“不继续吗?”

    商刻羽不自在地梗了梗脖子。

    “我不和醉鬼做.爱,洗澡去,然后睡觉。”

    _

    经过一整夜的安眠,酒精在血液中被代谢完全,宿醉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后遗症,纪颂书沉沉地睡在柔软的床垫上,包裹在丝滑的床品里。

    一直到七点半,她被生物钟叫醒,迷迷糊糊去浴室刷牙洗脸,对着镜子抹了把脸,恍然想起今天没有早八,又倒回床上继续睡。

    卡洛塔推门进来:“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纪颂书翻个身,无知无觉地“嗯”了一声。

    ……等等。

    卡洛塔怎么在她家里?

    商刻羽把她住的房子也买下来了?

    纪颂书从床上跳起来,紧张地四面张望,这是商刻羽的房间、商刻羽的床。

    她怎么会在这里,昨晚不是在开生日派对吗?好像是喝醉了,然后、然后呢?

    断片了。

    不会是自己醉了不认路,走到商刻羽家里鸠占鹊巢来了吧!纪颂书痛苦地抱住脑袋。

    她抬起眼,眼巴巴瞅着卡洛塔,合拢手掌:“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是大小姐带您回来的。”卡洛塔依旧微笑,重复道:“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纪颂书点点头,火速去冲了个澡,从衣帽间里随便拿一件自己能穿的披上。

    衣帽间里满满当当,最新季的衣服会直接送来,她知道商刻羽完全不会发现少了件衣服,所以特地留了张纸条,当作彩蛋。

    「衣服我偷走了——怪盗RR」

    换好衣服,她走出房间,对门挂着一个门牌,纪颂书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牌子上还是个月亮的标志,现在换成了一只正在读书的小猪。

    莫名其妙地,纪颂书打了个喷嚏,好像有人在骂她。

    下楼之后找了一圈,商刻羽不在家,大概已经去公司了。客厅正中央摆着一棵圣诞树,底下堆满了礼物,高矮长短,各种都有。

    “离圣诞节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怎么已经有圣诞礼物了。”

    卡洛塔微笑着解释:“昨天是阿列克谢耶维琪的生日,这些是送给它的礼物。”

    阿列克谢耶维琪居然和自己一天生日。纪颂书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微妙。

    卡洛塔继续说:“大小姐说,您随意可以处理这些礼物。”

    纪颂书觉得莫名其妙:“既然是送给阿列克谢耶维琪的,那让它自己拆呀,我才不要抢别人的礼物。”

    卡洛塔有些为难地说:“它是只狗,狗是不会拆礼物的。”

    阿列克谢耶维琪也跑到纪颂书身边摇尾巴,这时候它看起来活像只纯粹的狗,不会关灯也不会说意大利语的那种。

    “好吧。”

    吃过早饭,纪颂书盘腿坐在圣诞树下的地毯上,一个一个把礼物拉到身前,解开缎带拆开包装。阿拉斯加枕在她的大腿上,拿一只暗蓝色的眼睛盯着看。

    纪颂书从前只在国外的电影里看到过这种场景,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天。

    拆开第一只盒子,是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牌子是个意大利语。

    “怎么有人给狗送巧克力?”她纳闷。

    卡洛塔解释说:“虽然名义上是给狗狗的礼物,主要是借着名义给大小姐送东西。”

    “哇!怎么有人给商刻羽送巧克力!”纪颂书反应更大了,说出来的话蘸了醋,有点酸溜溜。

    她愤愤不平地继续拆礼物,拿起一个两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沉得出奇,打开一看,居然是本红皮的《ElectromagneticWaveTheory(电磁波理论)》!

    纪颂书目瞪口呆,这刚好是她下个学期专业课的课本,已经绝版,她在网上找了半天电子版没有找到,本来打算高价收二手的……

    不对,谁会给商刻羽送这东西?难道她是商刻羽地下女友的事已经曝光了?哦,她一直是地上女友,这真是送礼物送到电子上了。纪颂书默默点赞。

    剩下的礼物拆开,还有地球人笔记本电脑、四折叠手机、小疆无人机、itPad、Kindle、手表、蓝牙耳机、Switch2、健身环、PS5、空气炸锅、购物代金券……

    “这么多礼物,我真的都能拿走吗?”纪颂书受宠若惊。

    “大小姐说,都随您处置。”

    「谢谢你O3O」纪颂书给商刻羽发消息。

    _

    大包小包把东西带走之后,纪颂书上午去学校上课,下午的安排是去医院看小夕。

    从商刻羽那边拿到的礼物里,按摩仪一类的,很适合给病人,她全都拿去送小夕,把纪朝夕的病房堆得满满当当。

    纪朝夕坐在床上,看姐姐进出一趟又一趟,搬来好几个大盒子,忍不住问:“姐姐,你去哪里进货了吗?”

    “额,刚好超市抽奖,我手气好。”

    “……真的吗?”纪朝夕欲言又止。

    忽然,她注意到了什么,神色一变,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姐姐,你昨天生日是和谁一起过的?”

    “和朋友,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叶青瑜,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纪朝夕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纪颂书脖颈上的咬痕,她闻到纪颂书身上不属于她的气味。

    “姐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纪颂书吓一大跳,赶紧澄清,“我和青青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你别误会!”

    “我不是说她,我是说,其他人,比如说,一个虎牙很锋利的人。”

    纪颂书一怔,顿时有点坐立难安,手不住地撩头发,“很明显吗?”

    纪朝夕歪过头,认真打量着她姐姐,“姐姐,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看上去变得快乐了。”纪朝夕微笑,“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正思考着怎样向妹妹介绍商刻羽,纪颂书突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小夕曾经把商刻羽的照片错认成一个她很喜欢的明星。

    于是,她忍不住微笑地说:“她是个很厉害的人。之后有机会的话,我把她带来给你看看,你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好呀,什么时候?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见嫂子了。”

    纪颂书微妙地陷入沉默。什么时候带商刻羽来见小夕?要等她找到商斓,再对商刻羽坦白之后吧,顺利的话一个月,不顺利的话或许没有机会了。

    她长久地没有回答,纪朝夕正要追问,手机的振动打断了她。

    纪颂书如释重负地接起电话,是她点的水果送到了。

    她一面接电话,一面往门外走。坐电梯下到一楼,从医院的外卖柜拿好东西,又等了一班电梯上去。

    电梯门合上的前一刻,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

    黑色长风衣,大波浪的卷发,墨黑色的眼睛。

    商刻羽。

    她迅速地去按关门键,但来不及了,电梯门再度打开,商刻羽走了进来,和她并肩站着。

    霎时间,纪颂书大脑一片空白,她机械地转过头去看商刻羽,笑得勉强:“好巧呀,我来医院体检,你怎么也在这里?”

    “来看我妹妹。”商刻羽说。

    “哦哦哦。”纪颂书不住地点头,随后就闭上嘴,没什么话好聊。

    直到电梯门打开,她才突然意识到,商刻羽没按电梯,她和她去的是同一个楼层。

    顶层是vip病房,住在这一层的人屈指可数。商刻羽的妹妹也住在这里吗?

    刚出门,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往和小夕病房相反的方向溜,继续和商刻羽待在一起,她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就在她快要成功逃脱的时候,护士叫住她:“纪朝夕的家属,麻烦过来签个字。”

    她慢慢转过头,和商刻羽好奇而又戏谑的视线碰个正着。

    “纪朝夕?”商刻羽问。

    “是我妹妹,准确来说,是……”纪颂书的大脑飞速转动,“是我妈妈的姐姐的奶奶的女儿的女儿的妹妹的女儿。”

    这么一串血缘关系,基本可以相互抵消成我妈妈的女儿,也算是没有说谎。纪颂书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在商刻羽的视线下,纪颂书火速在签名处糊了一团字,一团歪七扭八的又像“纪颂书”又像“裴纪月”的字。

    “你的字好丑。”商刻羽不留情面地吐槽。

    “这是丑书,草书的一种分支。”纪颂书大言不惭地说。

    商刻羽无奈地抽抽嘴角,“来都来了,带我去见见你妹妹吧。”

    “啊?”纪颂书大惊失色。

    “怎么,我见不得人?”

    “不是不是,只是……”纪颂书实在想不出理由了,只能认命地给商刻羽带路。

    她听到身后商刻羽的鞋跟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那简直是她的催命符。

    小夕什么也不知道,她怕贸然带商刻羽去见小夕,小夕会说漏嘴。

    到时候她就彻底完!蛋!了!可能明天她就会被关到小夕隔壁的病房,哦,不对,商刻羽说了,对付一个人就要从她最在意的人下手,她怕自己连累小夕,她可怜的妹妹呀,从小就一直在吃苦……

    纪颂书:π~π

    纪颂书:不行,我还能再挣扎一下!

    于是,她带着商刻羽七拐八拐,拐到一间不知名的病房前,利落地打开门。

    “小夕,我带了一个朋友来见你!”

    病房里是个面色不善的老奶奶,见到两个陌生人闯进来,脸色瞬间变黑,操着一口方言破口大骂。

    两个人被迎面一阵骂,灰溜溜地走出病房。

    “是这间病房啊,”纪颂书装出疑惑的表情,反复看了几遍病房号,忽然大叫一声,“啊我记错了,我妹妹已经转院了,刚刚是结清她之前的住院费,哈哈,抱歉啊,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敢看商刻羽的表情,腿脚很快地溜走。一直溜到安全通道的楼梯里,她在里面躲了大半个小时,估摸着商刻羽已经走了,才放心地出来,往纪朝夕的病房走去。

    “不是说要走了?”熟悉的声音幽幽地出现在身后。

    纪颂书浑身僵硬,头皮发麻,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额、嗯……”

    “我想我并不是什么瘟疫,对吧?”

    这次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她只能带着商刻羽往小夕的病房走,期待着半途中商刻羽忽然改变主意,或者有善解人意的陨石愿意砸向地球。

    站在门前,她和商刻羽对视一眼,又深吸一口气,才转动门把。

    可门一打开,看到房间里的场景,纪颂书倒吸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又把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怎么了?”商刻羽疑惑。

    “今天还有其他人在场,我们之后再来吧。”纪颂书强颜欢笑。

    “谁在里面?”

    “你不认识的人,不熟的话可能也比较尴尬,还是改天再来吧。”

    她推着商刻羽往外走,就在这时候,门从病房里打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沈惟一站在门口,和商刻羽迎面碰上。

    纪颂书夹在两个人中间,绝望地闭上眼睛。

    沈惟一皱眉:“是你。”

    商刻羽直接无视了她,一只手揽住纪颂书的肩膀,就带着她进门去。

    该怎么描述当前病房里的人员构成呢?一个一无所知的病人,两个新仇叠旧恨的情敌,和一个绝望的笨蛋。

    纪颂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先向小夕介绍商刻羽,还是先调解商刻羽和沈惟一的矛盾。她的为难全写在脸上。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孩。她脸上显现出一份不同寻常的兴奋,面颊都红润了起来,她兴奋地看着商刻羽叫道:

    “克里斯蒂娜!”

    商刻羽一脸疑惑,纪颂书小声向她解释道:“你长得有点像我妹妹喜欢的明星。”

    “姐姐,你居然认识克里斯蒂娜!”

    沈惟一似乎还嫌误会不够大似的,有些阴阳怪气地说:“这位大明星演技了得,为了认识颂书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纪朝夕听错了,眼睛一亮,感激地看向纪颂书:“谢谢姐姐,特地为了我去认识克里斯蒂娜,我好开心。”

    纪颂书张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这要让她怎么说?小夕其实你认错人了这不是克里斯蒂娜是你姐姐我的对象……还是闭嘴吧。

    /:.

    全场最激动的就是纪朝夕,如果不是腿有伤,她几乎要从床上蹦起来,她脸上发着光,期待地看向沈惟一,“医生姐姐,我可以出院一个下午吗?我想和克里斯蒂娜一起吃饭。”

    沈惟一点了头,她又把期待的目光投向纪颂书。

    任谁被妹妹水润润的眼睛盯着都没法招架,纪颂书只好拿肩膀碰碰商刻羽,压低声音问:“*能不能帮我个忙,扮演一下克里斯蒂娜,陪我妹妹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然后就告诉她真相。”

    任谁被女友的眼睛水润润的眼睛盯着都没法招架,商刻羽幽幽地叹了口气,又警告地看了沈惟一一眼,答应了。

    纪家姐妹俩欢呼雀跃。

    第54章 命中注定

    ◎姐姐你真是个大好人◎

    SinusAmoris餐馆坐落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CBD里,纪颂书暗暗庆幸商刻羽曾带过来过一次,她才能不露怯,在妹妹面前表现的从容不迫像个成熟的大人。

    餐馆的服务相当周到,考虑到纪朝夕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在门口提前铺设了坡道,有专人引导。

    商刻羽包场了,因此整间餐馆只有她们一桌客人,一旁有位小提琴手正在演奏。

    悠扬的乐曲声中,纪朝夕欢欣雀跃地开口:“克里斯蒂娜小姐,你本人比电影里更好看!”

    “谢谢。”商刻羽说。

    “能帮我签个名吗?”纪朝夕摸摸身上的口袋,只找到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病历单,展开了,翻到背面空白处推过去。

    “抱歉,白纸不可以签。”商刻羽冷静地解释。

    “这样啊,对不起……但我身上没有别的纸了。”纪朝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纪颂书赶紧去翻自己的包,一阵翻找,掏出一张超市的购物小票,“将就一下吧。”

    商刻羽用意大利斜体工整地签上克里斯蒂娜,签到姓的时候笔尖微微一顿。

    纪颂书心领神会,提示道:“贝鲁奇小姐,谢谢你愿意抽时间来见我妹妹。”

    纪朝夕接过签名,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嘴角要咧到耳根。

    “我悄悄打探一下,听说《穿Violet的恶魔3》会找你出演,这是真的吗?”

    “这个不方便透露,宣传前签了保密协议。”

    “好吧。那、克里斯蒂娜小姐,你为什么在国内?有计划出演国内的电影吗?”

    “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

    纪颂书在一旁拿小银勺搅拌咖啡里的方糖,听妹妹叽叽喳喳这么多话,忍不住地低头偷笑,从睫毛底下悄悄偷看商刻羽,她镇定自若,举手投足优雅而倨傲,仿佛她真的是个全球爆红的大明星。

    这家伙演技比自己好多了,纪颂书暗暗赞叹。

    “克里斯蒂娜姐姐,你是怎么和我姐姐认识的呀?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纪朝夕问。

    纪颂书噎了一下,抢先回答说:“之前她在我们学校有宣传活动,我负责对接,一来二去就认识了。知道我有个妹妹很喜欢她,她主动提出要来看望。”

    “这样啊……”纪朝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克里斯蒂娜姐姐可真是个大好人呀。”

    说话间,纪朝夕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抱怨着:“怎么还没有上菜,我有点饿了,”

    商刻羽正打算挥手召来侍者,纪朝夕已经对纪颂书说:“姐姐你能去催一下吗?”

    “嗯,好。”

    纪颂书起身离开。离了她,桌上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沉寂,商刻羽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装不下去了,索性摊牌:

    “其实我不是什么克里斯蒂娜贝鲁奇,或许我和她长得有些相像,以至于让你认错,让你有这样的误解我很抱歉。”

    “但如果你想见她或者让她出演你想看的电影,我可以帮忙牵线搭桥。我在好莱坞有一些认识的人。”

    “不用了,”纪朝夕抬起脸,眉眼弯弯像只小狐狸,“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克里斯蒂娜,这个名字是我编的。”

    “商姐姐,很高兴见到你。”

    商刻羽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你认识我。”

    “对呀。”纪朝夕狡黠地笑着,她笑起来和纪颂书很像,但带着一种恶作剧的稚气,“商姐姐,我注意到你很久了。”

    “在意大利餐厅跟踪我和姐姐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

    她贴近,压低声音:“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超——喜欢我姐吧。”

    商刻羽面色沉静,不置可否。

    “我认可你追我姐了。”

    “追?”商刻羽微微挑眉,“我已经打算和她结婚了。”

    “结婚!?”纪朝夕猛然拔高了声音,像是谁往她面前丢了颗手榴弹,她的态度一下变得激烈。

    “对啊,结婚。”商刻羽不疾不徐地说,“我计划在意大利和国内各办一场婚礼,我已经带她见过我的家长了。”

    “不行不行不行!”纪朝夕剧烈地抗议,“你比我姐姐大了好几岁,我姐姐大学都还没毕业,你们认识才……你们认识多久了?”

    “再过十天就满两个月了。”

    “哈!那就是五十几天,刨去每天吃饭睡觉的时间,你们真正相处的时间连三十天都没有,你们连彼此是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你和我姐姐甚至不如我刚满月的时候和她熟,这样你就要和她结婚,你不觉得太荒谬了吗?”

    “不觉得。”

    “只有癌症和病变能在两个月内完全改变一个人,你们的感情是那样的东西吗?”

    商刻羽依旧云淡风轻:“你有没有听过命中注定?”

    “那是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东西!随意编造所谓的命运,其实不过是编剧的大手一挥、导演的灵机一动。”纪朝夕言辞激烈。

    “我不相信命运,难道你要和姐姐结婚和我双腿残疾都是命运的安排吗?别拿命运那种虚假的东西来压我。”

    “你现在就要和我姐姐结婚?我不同意!”

    商刻羽赞许地看了看她,为那段关于命运的论断,但她一点没有被动摇。

    “我做下的决定不会改变。”

    “呵!”纪朝夕轻蔑一笑。

    “你们有钱人总是觉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你有钱,就所有人都要贴上来,都要绕着你转,尤其像你这样的富二代,总是喜欢玩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尤其是像我姐姐这样漂亮又好骗的,又喜新厌旧,玩腻了就换掉,又会有各种婚前协议、各种操作,哪天要分开,我姐姐一分钱都拿不到,白白消耗了她的青春。”

    “你的假设毫无道理,我不会和她离婚的。”

    纪朝夕几乎要尖叫了。

    “别说的好像你们已经结婚了一样了!还没结呢,谁允许你做那种美梦了!”纪朝夕皱皱鼻子,“我姐答应你的求婚了?”

    “没有。”

    纪朝夕翻了翻眼睛,“那你说这么多——”

    “是我还没有求婚。”

    “你就这么笃定我姐姐会答应?不要太自信了!虽然你长得是好看,我姐也喜欢好看的,但你狂妄、自大,除了好看根本一无是处!”

    她其实看得出,眼前这个人对她姐姐不像只是玩玩,方才她说话时双手指尖轻触形成塔尖状,这是极端自信与权威的表现。她的肢体放松且从容,这意味着,她没有从自己身上感到一点威胁。

    这让纪朝夕有种微妙的不爽。她有直觉,眼前这个人会抢走她的姐姐。妹妹的直觉都是很准的。

    脚步声近,纪颂书回来了,说菜马上就来。

    纪朝夕和商刻羽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提起刚才的事,依旧伪装得相处融洽,对话友善。

    纪颂书完全不知道她们俩之间的暗潮涌动。一道道佳肴端上桌,她忙着夹筷子。

    纪朝夕忽然说:“克里斯蒂娜,我特别喜欢你在《银翼刺杀》里演的Belinda,你还记得那个名场面吗?”

    “哪个?”商刻羽不动声色。

    纪朝夕咧嘴一笑:“就是跪在审判庭上认错,说自己是最狂妄无知的蠢货,然后被一剑斩了脑袋那段,你能复现一遍吗?”

    “还有这种电视剧?”纪颂书诧异地看向妹妹,“你还小,少看点血腥暴力的。”

    “姐姐,你年纪也不大,少了解点涉.黄的。”纪朝夕回嘴。

    “啊?”

    “你要是打算结婚,一定要告诉我。”

    “当然啊,”纪颂书满头问号,“怎么忽然提到这个?”

    纪朝夕瞥了商刻羽一眼,说:“我最近看了部电影,主角十九岁就和超级富豪结婚,结果被骗得净身出户。”

    “电影都会把情节夸张化,我当然没有那么天真,关于婚姻大事,我会慎重的。”

    “你要是打算结婚,一定要告诉我。”纪朝夕又重复一遍。

    纪颂书把手盖在妹妹的手上,安抚地拍了拍,“肯定会的,到时候我会把结婚对象带给你看看,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换,好不好?”

    “嗯嗯。”纪朝夕微笑,得意地看向商刻羽。

    纪颂书敏锐地察觉不对劲,视线不停在纪朝夕和商刻羽之间移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谈了什么?”

    “没有。”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不信。”纪颂书定定地看向妹妹,断定:“你已经知道她不是克里斯蒂娜了。”

    纪朝夕只好承认。

    商刻羽出声:“我和小夕谈了谈她的——”

    “只有我姐姐能叫我小夕!”纪朝夕高叫着打断。

    “好吧,小多。”

    纪朝夕:“?”

    她气得吹鼻子瞪眼。

    纪颂书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商刻羽有时候和她姑妈还挺像的,在给人乱取名字这方面。

    她出声制止:“好了好了,别逗我妹妹了。”

    “好吧,我和——”商刻羽看向纪朝夕,“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纪朝夕冷不丁地回答:“姑奶奶。”

    纪颂书轻轻拍了下妹妹的手臂,对商刻羽说:“你管她叫朝夕就好了。”

    纪朝夕微笑:“对,叫我朝夕就好了,惟一姐姐也是这么叫我的,你们是一样的。”

    商刻羽眯起眼,“我和沈惟一是一样的?”

    纪朝夕笑眯眯。

    纪颂书觉得自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她哀求地看向商刻羽,有些语无伦次:“别管那么多了,刚才说到哪儿了?哦,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谈了什么?”

    商刻羽说:“我和朝夕谈了谈她的病情。我想她可以转到条件更好的医院,我可以拿到入院名额,但住院人必须是我的家属。”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得——”

    “等一下。”纪朝夕打断,“我没有打算答应转院,我很信赖惟一姐姐,由她来做我的主治医师就很好,”她看向纪颂书,“姐姐,你跟惟一姐姐比我熟,你们经常在一起,你也知道她医术很厉害吧。”

    纪颂书坐在那儿,捂住额头,冷汗直流。她真的不想再在商刻羽面前反复提到沈惟一了,那俩人的关系实在是势同水火,偏偏小夕什么也不知道,维护自己的医生也正常。

    这一年来小夕情况的稳定,多亏了沈惟一。诚然,有一个知根知底的医生带着比临时转院重新适应各种环境好得多。

    情理上是这样,但商刻羽越来越沉的脸色让她感到如芒在背。原本想问商刻羽细胞疗法的话也咽回肚子里。

    这么大、这么空旷的场地,她却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她站起身,“抱歉,我去一下卫生间。”

    确认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纪朝夕和商刻羽立刻撕破了表面的平和。

    纪朝夕怒目圆睁:“你刚刚说什么你的家属才能转院,是想用我做筹码来逼迫我姐姐和你结婚吗?”

    “当然不。”商刻羽淡淡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姐姐是个独立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她很重视你,很在乎你,请你不要利用她的感情来强迫她。”

    “我强迫她?分明是你想强迫她吧!”

    商刻羽笑了笑:“你现在在做的事,和你以为我要做的事,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吗?”

    纪朝夕冷哼:“完全没有相似之处,这当然是两回事。”

    “真的吗?”商刻羽放下筷子,直视着她,“你觉得我在用你威胁你姐姐和我结婚,那你不也是在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姐姐身上吗?我还没求婚,她也还没有给我答复,你就已经擅自替她拒绝了我,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答应?你怎么知道她不想和我结婚?”

    “把决定权交给她自己,好吗?”

    纪朝夕瞪视着她,一语不发。

    “还有,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姐姐一开始靠近我,就是为了治好你的病。某种意义上,你才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媒人。”

    这句话简直会心一击,纪朝夕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动摇,她的胸口剧烈起伏。

    “你这个诡辩家、卑鄙无耻的商人。”她咬牙切齿,“你果然是传闻中那样的人。”

    商刻羽皱皱眉:“什么传闻?”

    “我知道网上是怎么写我的,她们说我是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杰出青年,如果你指的是这些的话,我欣然接受。”

    纪朝夕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对于自己是个怎样冷血无情的人。”

    “我姐姐可斗不过一个可以把人随随便便送进监狱的人。”

    商刻羽唇角的笑消隐,她知道纪朝夕对她如此抵触的原因了。

    她郑重地告诫她:“我不管沈惟一和你说了什么,你姐姐只能和我结婚,我保证我能给她提供最优渥的生活条件和最快乐的成长环境,你也能得到最顶级的治疗,你会好转、康复、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如果你想,我允许你和我们住在一起,你可以和你姐姐一直待在一起。”

    纪朝夕忽然一笑,“你说这么多,前提都是我姐姐喜欢你、愿意和你结婚,但有没有可能,这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

    “不可能。”商刻羽不喜欢这种假设。

    纪朝夕挑眉:“你自己也说了,我姐姐是为了我才接近你,据我所知,她至今都没有把真名告诉你吧。这样也算是喜欢吗?”

    商刻羽沉下脸。

    纪朝夕笑得更肆意了,她大声说:“承认吧,我姐姐最爱的永远只有我。”

    “打个赌吧。”商刻羽沉声道,“只要你姐姐亲口告诉我她的名字,你就不再反对我们结婚。”

    “好啊,但你口说无凭,我要确凿的证据,录音或者视频,或者我姐姐亲口和我说。而且,你不能作弊,不能透露任何你已经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信息,否则我都不承认你这个嫂子。”

    “好,一言为定。”商刻羽扬起下巴,“小夕,准备好在我们的婚礼上做花童吧。”

    “别那么叫我!”纪朝夕尖叫道,“只有我姐姐才能叫我小夕!”

    纪颂书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两个人在友善地对着彼此微笑。

    她偷偷在卫生间里给小夕和商刻羽都发了消息,讲了几个注意事项,让她们俩和平相处,看起来卓有成效。

    这次见面在融洽的氛围里结束,商刻羽开车送纪朝夕回医院,然后想带纪颂书一起离开,纪颂书却说想留下陪妹妹,于是,商刻羽也决定留下来。

    看她赖着不走,纪朝夕简直想把她从房间里抠出来丢到窗外去。

    纪朝夕一直没找到和姐姐独处的机会,气急败坏,等到入夜,她说自己一个人晚上睡在病房里又孤独又寂寞,希望姐姐留下来陪她。

    纪颂书欣然答应。

    没想到商刻羽也说要留宿。

    纪朝夕(面无表情):“看护床只有一张。”

    商刻羽(微笑):“我和念念也不是第一次睡一张床了。”

    气得纪朝夕在被子里攥紧了拳头,开始在病床上大声朗读《资本论》。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然后飞快地加上自己的断言,“资本家也是。”

    “资本家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冒着上绞刑架的危险。”

    一面读,一面在心里画圈圈诅咒商刻羽。

    纪颂书很为妹妹的好学感慨,拿胳膊肘戳戳商刻羽,“嘿嘿,我妹妹是不是超可爱?”

    商刻羽欲言又止。

    纪颂书:“不可爱吗?OvO”

    “……是挺可爱的。”商刻羽艰难地说。

    看她这副勉强的样子,纪颂书再次把问细胞疗法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半夜,她们相拥在一张陪护床上,纪颂书把脸埋在商刻羽颈侧和她耳语,嘀嘀咕咕地说:“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也要挤在病房里。”

    商刻羽不回答,只是咬了咬她的耳垂。

    纪颂书吓了一跳,用气音说:“你干什么?我妹妹在这睡觉呢。她还是个小孩子!”

    “她可不觉得自己是。”

    听到陪护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纪朝夕猫头鹰似的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姐姐,你睡着了吗?”

    被亲得喘不上气的纪颂书哪里能回答。

    半天没等到答案,纪朝夕只当是自己的幻听,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刚闭上眼,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慢悠悠地回答:“她已经睡着了。”

    纪朝夕吓一跳,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半天才想起来这是那个自封为她嫂子的人的声音,想踩她几句又怕打扰姐姐睡觉,只能酸溜溜地揪着被子生闷气,在心里踩小人。

    _

    第二天,纪颂书醒来的时候,商刻羽已经走了,只在床头留下了早饭,还有一张字条:

    「下午见。」

    下午见?她没约她啊?纪颂书迷茫了一瞬,肚子“咕——”的一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和妹妹一起吃了商刻羽留下来的早餐。

    纪朝夕尝了一口,兴奋地叫道:“这个好好吃,姐姐你在哪里买的?”

    “这个是商刻羽买的,你喜欢的话我问问她。”

    纪朝夕:→_→

    纪朝夕:“现在不好吃了。”

    纪颂书:OAO

    吃过早饭,纪颂书又在医院待了一个上午,下午一点,她去学校上课。

    创业启程,虽然名字高大上,但这是节水到不能再水的课。创新创业类是必修的通识学分,因此教室里坐着从大一到大四的学生。

    这天她格外倒霉。突然下暴雨,又走错了教学楼,最终赶到教室时,只剩下了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

    上课前五分钟,纪颂书低着头在写作业。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同学的惊呼。

    她诧异地想,这节课的老师不是个秃顶的老头么,干嘛这么大惊小怪,难道他今天突然长出头发了?

    抬起头,确实是一头飘逸的秀发,但长发后的那张脸……

    纪颂书惊恐地瞪大眼睛,一瞬间,她思考逃走的可能性,但很不幸,她坐在第一排正中央,这意味着,她起码都击飞左手或右手边的五个人才能逃离这里。

    在她真的那么做之前,“老师”的目光已经牢牢锁定了她,嘴角带着玩味的笑。

    “各位同学们好,我是羽书集团的董事长兼CEO,商刻羽。”

    “张教授因为身体不适,提前退休,本课程改为讲座形式。我有幸作为校友代表,为同学们开展创业主题讲座,三次讲座均到场就可以拿到这门课程的满分。”

    “现在开始签到。”商刻羽拿起学生名单。

    “戴淑静。”

    “到。”

    “尚曼云。”

    “到。”

    “纪颂书。”

    没有回答。

    商刻羽重复一遍:“纪颂书。”

    纪颂书就坐在第一排,在商刻羽的目光中她紧紧低着头,不敢也不能回答。

    第55章 婚姻关系

    ◎半只脚迈进婚姻◎

    商刻羽念了好几遍“纪颂书”这个名字,始终没有人应答。

    “看来是没到,记一次缺勤。”她低头画了个叉。

    然后,她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因为讲座总共只有三次,很遗憾,我得为这位同学的成绩扣掉二十分。”

    纪颂书如遭雷劈,讲座一共三次,一次缺勤扣二十分,那她不是挂科挂定了!

    她上大学至今还没挂过科呢,挂一次科,保研和所有的评奖评优都泡汤了啊啊啊啊可恶的商刻羽!

    纪颂书在桌下捏紧了拳头,燃烧着怒火的目光向商刻羽投去,没想过,抬起头就看到商刻羽正对着她微笑。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纪颂书勉强地回一个微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商刻羽收回目光,开始宣讲。纪颂书依旧忿忿不平地看着她,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关注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

    转身时带起的飘扬的衣角,俯身时鬓角垂下的长发,纤细而骨节突出、有些性.感的手腕,搭在讲台上、白皙而修长的手指……纪颂书咽了口口水。

    这个人不久之前还什么都看不到、事事依赖她呢。

    想到这里,纪颂书感到心里微微膨胀,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塞满了胸腔。

    就那么托着脸颊出神地盯了两秒,她早忘了要生气什么,只是心生感慨:商刻羽真适合当教授啊……不行不行,那样她们不就成师生了,不行不行,还好商刻羽只是个来开讲座的校友……

    商刻羽把手撑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朝气且闪着光彩的脸庞,以及某个笑眯眯但眼神迷离的家伙。

    “大家都是风原大学优秀的学生,欢迎大家向我投递简历,三次讲座之后,我会从中挑选至少三名同学提供实习岗位。”

    注意到商刻羽的目光扫过来,纪颂书赶紧坐直,抿嘴端正了一下,但商刻羽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她似的,目光轻轻地掠过去了,没有丝毫停留。

    “这次讲座的主题是,从创新到价值:重构企业竞争力管理逻辑……”

    商刻羽的声音平稳而流畅,她身上永远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仿佛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且值得推崇的,让你很难反驳她,尤其是她嘴里那一串让人云里雾里的专业术语。

    纪颂书忍不住发了一小会儿呆,再凝神听时,已经一点听不懂了。

    满头雾水,她往四面看去,惊异地发现她看到的每一张脸都是全神贯注的,还频频点头。

    难道大家都听懂了吗?

    纪颂书有些挫败,她对这些经商管理不大懂。她在自己的专业里从没碰过壁,但在人文社科和经济管理领域完全是一窍不通,要是那些理论都像线性代数和麦克斯韦方程组一样简单就好了。

    带了答疑环节,台下简直像是沸腾了,无数只手踊跃举起,和纪颂书以往参加过的死气沉沉、大家巴不得早点结束去吃饭的讲座完全不一样。

    问题五花八门。

    “商总,您看好哪个行业的新兴市场,有没有推荐买进的股票……”

    “商总,请问您对近来人工智能的崛起有何看法,它们是否会取代劳动力……”

    “商总,您对目前应届生的就业状况有什么想法……”

    “商总……”

    问题接连不断,相当一部分和讲座的主题都没有关系,且极其尖锐,但商刻羽回复得滴水不漏,对于一些压根没法回答的问题,她巧妙地规避陷阱,打的一手好太极。

    商刻羽在台上有条不紊地回答问题,纪颂书撑着下巴在台下慢慢地听着,但事实上,只要商刻羽站在那儿,她就有点听不进去。思维忍不住发散。

    说起来,商刻羽为什么要来风大开讲座?她工作不是很忙吗?她又是个半道冒出来的校友,难道她是真的心系祖国花朵,关爱后辈,来给学妹学弟们做贡献的么?

    ……是不是因为自己?她忍不住想。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纪颂书甩甩头,想把多余的情感从脑海中甩开。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坐在第一排,正中央,动作幅度又太大,看起来是那么显眼。

    商刻羽的声音顿了顿。

    “第一排中间的那位同学看起来有话要说。”

    一阵脚步声,而后一只纤长有力的手出现在纪颂书的眼前,淡粉色的指甲修剪得整齐,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嘈杂的环境里,那两声细微的“哒哒”声变得无限大,充斥纪颂书的大脑。

    她“蹭”一下站起来,面对商刻羽,目光有些闪躲,睫毛飞快地扇着。

    商刻羽微微一笑,语气中尽是前辈对后背的态度,“这位同学,你对我刚才讲的内容有什么异议吗?”

    商刻羽刚刚讲了啥?纪颂书两眼一黑,完全不知道。

    她摇摇头,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答道:“我没有异议,商总您说得非常好,我受益匪浅。”

    商刻羽含笑地打量着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谢谢这位同学的夸奖,请坐。”

    纪颂书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坐下。

    生怕商刻羽又点到她,剩下的时间里她都坐得无比端正,脊梁挺拔像把剑,目光炯炯有神,像是X射线要把PPT洞穿。

    终于熬到讲座结束,她打算找个没人的小角落堵住商刻羽,向她问清楚:你混进我们学校到底有什么目的?

    然而讲座一结束,立刻有一堆学生冲上讲台,重重围住商刻羽,叽叽喳喳一片地问问题。

    人群之中,商刻羽始终面带微笑,温和地解答问题。

    怎么这么有耐心?怎么对她不是这样的?老说她是笨蛋,果然企业家都是成功且善于掩饰的骗子。真骗子纪颂书不禁腹诽。

    她撑着下巴,一面等商刻羽周围围着的学生散开,一面去学校论坛搜商刻羽的名字。

    根本不用搜,关于商刻羽的帖子正高高飘在十大上。

    「大佬来开讲座了」

    「创业启程惊现首富大佬」

    「扒一扒优秀校友」

    纪颂书随手点开一个帖子,底下的评论的发表时间全是刚刚。

    「这么好的校友摩多摩多,我需要实习,请给我实习!!!」

    「妈呀,大佬这颜值,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又有钱又好看脑子又聪明……」

    「幻想时间到!假如大佬随便给我一百万嘿嘿嘿嘿嘿嘿」

    「我和大佬平均财产资产100亿」

    底下一溜的赞美,多得像是有好评返现一样。

    好吧,她承认商刻羽是好看了点、厉害了点、又有钱了点,但这也只有三点好呀。

    纪颂书心想,你们都只看到了她的表面,不知道她私底下是个多恶劣的人。还会吃人口口,可怕得很!

    她绞尽脑汁想写点刻薄的回复,最后还是诚实地写道:

    「讲得什么东西,光顾着看脸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点击发送。

    发出去的下一秒,纪颂书猛然清醒过来,自己这发的什么玩意,刚想删除,手机被两只手指捻住抽走了。

    商刻羽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答疑环节,正站在她面前,垂着睫毛,目光深邃。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纪颂书仰望着她,立刻伸手去捞,“把手机还我!”

    商刻羽无情地念出纪颂书屏幕上的字:“光顾着看脸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纪颂书顿时头皮发麻。

    “发表人是……ReadRead?”商刻羽诧异。

    ReadRead,念念。

    趁着商刻羽还没想明白,纪颂书赶紧找补说:“我正要帮你举报这条评论呢!什么人呀,怎么自己不听还怪你。”

    在商刻羽眼皮底子下,她就去点评价右上角的举报按钮。

    屏幕上跳出来一个提示:不能举报自己的评论。

    “哈哈,好像不能举报。”纪颂书眼疾手快把手机插进口袋里,尴尬地快发芽了。

    这时候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只有三三两两个学生远远地站着,不住地朝她们的方向瞟。

    纪颂书随手拿出一本书,假装在问问题,指着书上的拉普拉斯方程问商刻羽:“你为什么来风大开讲座呀?”

    “你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商刻羽挑眉。

    “我想听实话。”

    “因为你们校长邀请我来开个讲座,正巧我最近没那么忙,就来挑点值得培养的学生。你们学校是全市唯一一所985,明年我打算给风大设一个专属校招通道。”

    “这样啊……”

    “你听起来好像很失望,”商刻羽轻笑一声,“你想要我回答什么?”

    “没什么呀,我哪里管得到你。”纪颂书嘀咕着,把书塞回书包,开始整理东西。

    商刻羽抬起手臂,向远处向她打招呼的学生作出回应,一面幽幽地说:“那是谁在讲座的时候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怎么看着你了?”

    商刻羽不说话了。

    “我到底怎么看你了,你说呀!”纪颂书横着眉,下意识伸手去拉商刻羽的手。

    商刻羽把手一缩,背到身后,一点不给她碰,“这里是教学场合,请这位同学注意分寸。”

    哈!注意分寸!纪颂书脸都气歪了,这个人昨天还故意在她妹妹面前亲她,今天就翻脸不认人,叫她“注意分寸”。

    她还想说什么,商刻羽看了眼时间,转身离开了。

    “你别跑!”纪颂书甩上书包追过去,气喘吁吁跟上商刻羽,“你去哪儿?”

    商刻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回公司,我只是抽空来你们学校开个讲座。”

    “这样啊。”纪颂书尴尬地挠挠脑袋,和商刻羽并肩走了一会儿。

    窗外的阳光落在肩上,暖融融的,还能听到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

    商刻羽忽然问她:“我讲得什么样?你听懂了吗?”

    纪颂书眨眨眼,停下脚步慢慢落在商刻羽后面。

    “一点也不好。”她故意说。

    在商刻羽回应之前,她飞快地跑走了。

    _

    下一节课依旧是无聊的水课。

    纪颂书的心情却格外的舒畅,进门的时候哼着歌,随便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子坐下。

    上课铃响,在老师催眠的讲课声中,她忍不住打开了学校论坛,搜索关于商刻羽的一切。

    她发现自己的心态有些奇怪。

    看到别人天花乱坠地夸商刻羽,她心里颇有不平之气,但看到有人真情实感骂商刻羽,她简直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扒开看看那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往下翻着,渐渐有人发现了盲点。

    「商总是哪届的校友?怎么往年毕业生名单里没查到。」

    「商总哪个专业的?」

    再往下翻,有人深究这点,言辞更加激烈。

    「这个商刻羽算是哪门子的校友,我们风大也不是哪里来的野猫野狗校友都可以碰瓷的,谁知道她的钱哪里来的?」

    这样说也太过分了!纪颂书默默切了五个小号举报这人。

    切回*帖子界面,再一刷,那评论已经没了,新的回帖里有人放出了关于之前羽书集团给物理系设立奖学金的事,风评很快逆转。

    同学们神通广大,甚至有人扒出七年前商刻羽曾到风大交流过一个学年。

    看着照片上商刻羽比现在稚嫩得多、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纪颂书有些恍惚。

    要是她再年长几岁,是不是可能和商刻羽在校园里擦肩而过?

    比如说,她不小心撞到了商学姐,两个人捡书时不小心指尖相触,感到一阵电流窜过全身……咳咳,最近小说看多了,纪颂书急忙止住想象。

    经过几轮的讨论,同学们大多对商刻羽持正面的评价,然而,突然有一个人冒出来唱反调。

    那人顶着一张老土到像中年人的蓝天白云头像,id也是和头像相呼应的英文单词,Sky。

    Sky:「只有我一个人多了段记忆吗?这个商刻羽不是沈家大小姐么?富二代靠家里扶持上位也能算优秀校友吗?」

    纪颂书用牙齿研磨着下嘴唇,商刻羽被这样误解让她心头一梗。

    想也不想,她点开和这人的私聊。

    ReadRead:「同学,据我所知,商刻羽和沈家往来并不多,只是纯粹的商业竞争关系,请不要传播不实信息。」

    Sky:「说得这么信誓旦旦,你跟她很熟?」

    纪颂书语塞,她还真和商刻羽很熟,熟透了的那种熟。

    她不仅了解商刻羽的性格、经历、爱好和身世秘密,还对她各种习惯了如指掌。

    商刻羽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生气的时候会有怎样的表情、开心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接吻有怎样的偏好、睡觉有什么习惯,这些她全都一清二楚!

    但她没法对别人说起,否则明天的头版头条就该是知名企业家包养清纯女大了。

    于是,她只好和对面说:「商总是我偶像!」

    没说几句,就到了陌生人交流条数的上限,纪颂书不得已和对方交换了wx。

    深思熟虑之后,她给的是小号。

    俗话说,狡兔三窟,狡人五号。她这个小号,好友列表都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叶青瑜之类的,没有同学、同事、辅导员。

    当然,也没有商刻羽。

    用贝果兔做头像的大号,完全是对外的人设,朋友圈都是些阳光积极的内容。

    这个小号则更多的是和朋友间的吐槽与牢骚,完全没有藏着自己的本性。给对方看这个号,显得自己攻击性更强一点。

    反正吵完就会删好友的。

    很快,有人来加她了。

    对方的头像统一的是蓝天白云,点开朋友圈,却是别有洞天。

    里面满满当当,从头像到朋友圈背景都是贝果兔,最新一条甚至是一款她都没见过的贝果兔周边玩偶。

    再往下翻,她惊讶地发现:

    除了对商刻羽的态度,这人的喜好竟然和自己完全一致,简直是世界上第二个自己。

    她的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感到和这位天空同学一见如故。

    她一点也没意识到,Sky其实并不是一个英文单词,而是姓名首字母的缩写。

    _

    办公室里,司机小唐胆战惊心地拿着手机打字,她觉得这天相当虚幻,自己和大小姐绝对有一个吃错药了。

    就在刚十分钟前,大小姐交给她一只手机,上面登录了一个论坛账号,要求她用这个账号回帖,抹黑自己,然后等一个叫ReadRead的人回复。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但她是勤劳朴实的打工人,只能照做。

    顺利和ReadRead取得联系并加上wx,小唐功成身退,交还手机。

    商刻羽看到加上的人,不禁莞尔。纪颂书骗了她这么久,她现在不过是礼尚往来。

    然而,点开消息一看,对方不是那个熟悉的贝果兔头像,而是一只锤爆地球、竖着中指的尖叫鸡。

    她微微一愣,点开那人的朋友圈。

    ReadRead:「孤岛求生记录9:好美的日落,好美的沙滩,这是最后一天了,未来我会怀念这段时光吗?」看时间,这是纪颂书在岛上发的。

    ReadRead:「孤岛求生记录8:纪大厨最新力作:西红柿炒鸡蛋!」

    ReadRead:「孤岛求生记录7:这辈子再也不想用香水了……」底下叶青瑜回复:「发生什么事了?」没有得到回复。

    ReadRead:「孤岛求生记录6:今天吃到了巨好吃的龙虾,嘿嘿。」

    ……

    ReadRead:「孤岛求生记录2:今日步数23117,商滨逊真会使唤人。」

    ……

    在孤岛求生记录之前,有一条奇怪的朋友圈吸引了商刻羽的注意。

    「半只脚迈进婚姻的坟墓。」

    配图露出一份合同的一角,商刻羽把图片放大了,依稀看到几个字。

    婚姻关系。

    这绝对不是她当初让纪颂书签的那份一亿五千万的合同。

    这是什么?

    第56章 你有很多秘密

    ◎如果你看透我了,就不会喜欢我了◎

    第二天的讲座,纪颂书是打着哈欠走进教室的。

    昨晚她和Sky同学就商刻羽是否依靠沈家的势力一事展开了激烈的探讨,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成功说服对方,并与其结下了深厚友谊。

    从贝果兔开始,她们一路畅聊,从动画聊到钢琴,天空同学竟然也学过钢琴,甚至造诣不浅,鉴赏水平极佳。

    她们聊得如此契合,以至于一直聊到半夜两点钟,再聊下去怕是要听到窗外的鸟叫,便赶紧互道晚安,蒙上被子睡觉。

    一睁眼又是上课,商刻羽的讲座在这天下午也有一场。

    一踏进教室的门,纪颂书就感觉到与昨天截然不同的氛围。

    阶梯教室里满满当当塞满了人,连最后排的墙边都站满了人,阵仗堪比明星来学校路演时的情形。

    好几十排的阶梯教室,乍一看,居然没找到空座位。

    ——总不能坐商刻羽腿上吧,纪颂书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一阵恶寒。

    她顺着过道往上走,目光四处游走,搜寻着座位。

    忽然,一个声音从角落飘出来。

    “念念,这边这边这边。”

    循声望去,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正向她疯狂招手。

    纪颂书也向女孩招招手。

    那是她的朋友,隔壁生物系的司夏,两人的友谊起源于一次无意义的争辩,二十一世纪究竟是物理的世纪还是生物的世纪。

    “这是我特地给你占的座。”司夏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呀念念,前天你生日放了你鸽子,学生会那边临时要我去表彰大会上救急……”

    “没关系啦,你不要见到我一次就给我道一次歉,你的礼物我很喜欢。”纪颂书笑着晃了晃手腕上的智能手环。

    这时候,有个东西从背后戳了戳纪颂书的背,吓得她一激灵。

    转过头,接触到一对阴阴的眼睛和微微抽动的嘴角。

    是班长,那位和纪颂书一起竞争了奖学金的班长。

    纪颂书刚想问她有什么事,就看到她手里拿着黑笔,笔尖是戳出来的。

    刚才她是用这东西戳她背的???

    纪颂书急忙让司夏帮忙看看自己的衣服背后,果不其然,被划了一道圆珠笔迹。

    “你把我衣服弄脏了!”纪颂书皱眉道。

    “黑衣服上划一笔又看不出来,至于么?” 班长向上翻了翻眼睛,“还不是因为你们太吵了。”

    纪颂书气得咬咬唇,讲座还没开始,整间教室都是吵吵嚷嚷的,怎么偏偏就嫌她吵?

    分明是针对她!

    “喂!麻烦你听清楚,这里——”她话还没说话,突然全场寂静,只剩她的声音分外响亮。

    转头一看,商刻羽正走到讲台边,打开电脑。

    纪颂书发作到一半,也只能作罢,甩了班长一个冰冷的眼刀,回过身去。

    阶梯教室越后排位置越高,纪颂书几乎坐在了最后十排,从她的角度,只能俯视商刻羽。

    这样的视角是新奇的,商刻羽只有小小一个,用手指都能捏住,还能在掌间搓揉。

    她悄悄用手比划着,司夏忽然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之前羽书的那个奖学金,你选上了,你班长没进,我听说她好像对你有点意见。”

    “有意见就有意见,”纪颂书耸耸肩,“反正钱进了我的账户。”

    “但,我觉得你还是小心点。”

    纪颂书用手向她比了个ok。

    然后,纪颂书支着下巴听了一会商刻羽的讲座,这次坐得太后排,连PPT都看不大清。

    她努力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从包里摸出物理课本。

    作业写完的时候,讲座也临近结束,纪颂书百无聊赖地等着商刻羽宣布结束,的目光四处游荡着,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给Sky发消息:「你有来听讲座吗,要不要见一面?」

    眼巴巴等着,一直没有回复。

    直到商刻羽结束讲座,全场掌声响起,对方才慢吞吞地回:「来了,我今天穿的蓝衣服。」

    蓝衣服?纪颂书抬头一望,一片乌泱泱的脑袋里,黑的灰的白的,就是没有蓝色。

    商刻羽倒是穿了蓝衣服,那是一件克莱因蓝的外套,深邃得像是宇宙、银河的一角,看一眼似乎就会被吸进去。

    那抹蓝浮动着,越来越大。

    纪颂书浑身一震,惊觉是商刻羽向她走过来了,目光直直地投向她。

    教室里还有这么多人!商刻羽难道打算就这么过来找她吗?随便说什么都会被听到,这个人疯了吗?她可不希望明天自己挂在学校论坛的首页上!

    她胡乱把桌面上的书扫进书包里,打算逃跑。只要她速度够快,就可以在商刻羽抵达之前逃走。

    “念念,你怎么了?”看她这样反常,司夏奇怪地问。

    “啊、有吗?”纪颂书仓惶地回话,“没、没什么呀。”一面胡乱把书包拉上,拉链卡住了,就死命用力。

    她自顾不暇,已经能听到因为商刻羽靠近而带起的人群抽气声了!

    一阵阴影投下来,盖住了她的影子。

    商刻羽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原来你在这里。”

    纪颂书脑子里“嗡”的一声,慢吞吞地抬起头,眼神是怯生生的。

    不知道哪里响起“滴滴滴”的声响,急促、响个不停。

    司夏凑过来看纪颂书手腕上的手环,小声提醒:“念念,你心率爆炸了。”

    确实爆炸了,纪颂书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她鼓起勇气抬起眼,正面迎上商刻羽的眼神……并没有迎上,商刻羽的目光错开,径直看向她身后的人。

    商刻羽把手里厚厚一沓资料递给班长,说:“对于一个本科生来说,你做的报告很不错,但还有一些可以改进的地方,我标注在上面了。”

    班长一脸的受宠若惊,双手接过,起身向商刻羽鞠了个躬,又恭维了几句,带着藏不住的笑容起身离开。

    临走前,不忘炫耀地向纪颂书看了眼。

    简直莫名其妙,纪颂书瞪着眼,不就是和商刻羽说话吗?有什么好炫,谁还没说过啊。我还和商刻羽亲过嘴呢,你亲过吗?哼!

    商刻羽的视线慢悠悠落到纪颂书脸上。

    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周末来找我。”

    “哦,好。”纪颂书怔怔地,下意识回答。

    她还没来得及追问详情,商刻羽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背影。

    司夏诧异地看向纪颂书:“念念,你和商总很熟吗?”

    “算是认识吧。”纪颂书舔舔嘴唇,有些心虚,“她是青青的发小,所以我见过几面。”

    司夏脸上的诧异更深了。

    “等下,她是叶青瑜的发小,那怎么叶青瑜还在上大学,她都成知名校友、杰出企业家了”

    “额……”纪颂书噎了一下,“她上大学比较早。或许,厉害的人连时间流速都和我们不一样吧。”

    司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一会儿还有实验课,匆匆和纪颂书告别了。

    纪颂书看了眼课表,今天的课程已经结束,作业也清空了,背上书包,快乐地打工去。

    做了五个小时咖啡,她的快乐迅速地消失。换过班,她疲惫地走出“想入啡啡”咖啡馆,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

    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但间隔太远,照得道路斑驳,纪颂书穿梭在黑暗与明亮之间,听见自行车骑过带起的风声,感到拂在身上的萧瑟的秋意。

    她调转了回家的方向,扫了辆共享单车,运气很差,链条不顺,一路咔咔咔地骑远了。

    商刻羽让她周末去找她,今天是周五,周五是周末的前哨。

    二十分钟后,她站在商刻羽家的大铁门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

    没等她按响门铃,园丁看到她,直接开了门。

    卡洛塔在门口欢迎她,她开口就问商刻羽回来了吗?

    答案如她预料的一样,没有,商刻羽在公司。

    但她还是进门了,坐在柔软的不知道是在哪个国家进口的沙发上。

    她发现这间屋子完全地换了一套家具,一切都成了温暖的米色与橙色,让人心中流淌着暖意。

    挂着灯带的铃铛的圣诞树依旧矗立在那儿,快要入冬了。

    纪颂书忽然饿得慌,厨师给她做了碗茄汁肥牛面,香得阿列克谢耶维琪都跑过来绕着桌子转圈圈。

    她很残忍地当着阿拉斯加的面吸溜着吃完,把汤也喝尽了,一看时间,八点四十,大门依旧没有动静,她忍不住问:“商刻羽什么时候回来?”

    卡洛塔答:“最近七天大小姐到家的平均时间是23:59。”

    “这么晚啊,那她还说最近不忙。”纪颂书嘀嘀咕咕,“我再等等她好了。”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招呼阿列克谢耶维琪过来,阿列克谢耶维琪扭过头,就拿屁股冲她。

    难道是她不给它吃面,它生气了吗?纪颂书眼巴巴瞅着一扭一扭的狗屁股,就看到阿拉斯加抬起身子,从柜子里叼出一只手柄,而后扫着尾巴向她跑来。

    手柄一按,电视打开,是一款模拟养猫咪游戏。

    纪颂书在阿列克谢耶维琪的指导下玩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这不会是阿拉斯加养的电子宠物猫吧……

    陪着狗狗玩了好一阵游戏,时钟的时针刚过十,纪颂书觉得自己不能再干等下去了,不如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她走进一楼楼梯后的琴房,开始练琴。

    她委托的人那边还没有找到商斓的下落,她能做的,也只剩下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致莉莉斯》。

    最近她找王羽然大师学习了很多新的技巧,对此很有帮助。

    钢琴这东西,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所有人都能知道。重复的练习带来肌肉记忆,这是唯一的捷径。

    _

    商刻羽把车在车库停好,拿起副驾驶上装满资料的包,往屋里走去。

    刚进门,阿拉斯加一个滑铲,猛冲到她脚边,咬着她的裤脚把她往里拽。

    如此反常,她疑惑地看向卡洛塔,卡洛塔做了个“请您跟着它去看看”的手势。

    商刻羽随手把手里的东西和外套递给卡洛塔,跟着阿拉斯加的指引,向楼梯下的琴房走去。

    这间琴房在装修时做了最顶级的隔音处理,因此直到打开门,她才听到里面磅礴而澎湃的琴声。

    这琴声一下把她包裹,叫她想起一段往事。

    她小时候,母亲曾带她去看一位钢琴大师的演奏会。大师的演奏中蕴含着那样震慑人心的感染力,那样浪潮般席卷而来的情感与诉说,让人深刻地意识到,在这条道路上,天赋是最不可跨越的鸿沟。

    最终谢幕时,母亲带着她匆匆离场,她不解地看向母亲,只看到母亲眼里饱含泪水。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台上那位大师是母亲曾经的老师。

    母亲曾经也有机会站上那个舞台,曾经也能演奏出那样扣人心弦的音乐。

    这个“曾经”已经彻底远去了。

    商刻羽低垂着眼,哀切地望着自己的手,视线渐渐地模糊了。她蹲下身,摸了摸阿拉斯加的脑袋,把脸埋进她背上松软的毛,好一阵才站起身。

    琴凳上的背影随着音乐律动,商刻羽静静地注视着。等到一曲终了,作为唯一的听众,她热烈地鼓掌。

    然而琴声并没有停歇,又一次进入起始的篇章,迅速吞没她的掌声。

    这曲子俨然一条衔尾蛇,头连着尾,尾连着头,循此以往,声声不息。

    商刻羽察觉到不对劲,快步走过去。

    绕到纪颂书正面,只见她两眼紧闭,鼻息均匀,赫然是睡着了,唯独手始终没有停下,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弹着。

    商刻羽不禁失笑,她轻柔地拉过纪颂书的手臂,仔细地把它们从琴键上移开。这么不顾一切地练下去,会发炎劳损的。

    琴声停止的一瞬间,纪颂书身子一软,倒在商刻羽怀里,商刻羽轻轻揉着她的肩膀。

    她睡得很沉很沉。

    _

    纪颂书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黑沉沉的,一丝光也没有。她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没翻动。

    她这才发现,沉的不是夜色,而是扣在她腰上的手臂。

    纪颂书偶尔会觉得,商刻羽是个在早晨随机刷新的抱枕。

    刷新不出来,她就再睡一觉。

    刷出来了,她就抱着蹭一蹭,然后再睡一觉。

    商刻羽虽然本人入睡困难,但纪颂书抱着她,总会睡得格外香、格外好。

    借着卧室里微弱的光线,纪颂书看清了商刻羽梦中也微蹙着的眉。

    也不知道她昨晚几点回来的,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吧。

    纪颂书刚做下决定,她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她赶忙摸过手机按掉,仔细一看,是一条来自被委托人的消息。

    「关于商斓女士,我查到了她这几年的居住地址和经历。」

    还没来得及高兴,后一条消息又来了。

    「但很遗憾,她近期搬家且更换了新的联系方式,最新地址还没有追踪到。」

    那还是什么结果也没有嘛,纪颂书嘀咕着,沮丧地叹了口气。

    倏地,她感到颈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商刻羽的声音在耳边很近很近地响起。

    “什么没有结果?”

    兴许是没睡醒,商刻羽的声音带着慵懒,贴在耳边,叫人酥.酥.麻.麻的。

    纪颂书被她圈在怀里,不禁颤抖了下。

    “没什么……是我在给学校里的猫找领养,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结果。”

    “这样啊。”商刻羽轻轻地叹息,温热的呼吸全撒在纪颂书耳廓。

    她们的姿势太过亲密,上身几乎是完全交叠地贴在一起。

    这样的姿势并不适合说话。

    接过一个绵长的吻,商刻羽幽幽地说:“你有很多秘密。”

    这不是疑问句。

    纪颂书心里一颤,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还是坚持地说:“当然。如果你看透我了,就不会喜欢我了。”

    “要带着那么多的秘密进坟墓吗?”

    “什么坟墓?”纪颂书不解。

    “婚姻的坟墓。”

    “要把另外半只脚也迈进去吗?”

    第57章 她是天才

    ◎未来你也会坐在这个位置。◎

    熟悉的字眼击中了纪颂书的神经,她的心猛地一跳,商刻羽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那份她骗商刻羽签的结婚协议被她藏在她卧室的床垫底下,这是她自认万无一失的地方。几天前还确认过,在原位安然无恙。

    细细品来,商刻羽这几句话还有点特殊的意味。

    她故意装傻,轻轻地反问:“你在说什么?我可以冒昧地把这理解为求婚吗?”

    商刻羽不置可否,只是幽幽地凝视着她。

    卧室里窗帘紧闭、昏暗到辨不清光线,触觉就格外敏锐,纪颂书感到腰上的手加重了力道,把她箍得更紧。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于是,她软着嗓子说:“好了啦,我知道我是世界上最会自作多情的人,对不起对不起。不过你也有问题,大早上说什么坟墓,多不吉利,不许再说了。”

    她直接捏住商刻羽的嘴,物理闭麦。

    看商刻羽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她松一口气,睡意早就跑到九霄云外,索性起床。

    在卫生间洗漱,她一面刷牙,一面单手拿手机点点看看,顺手又在小号上发了条仅好友可见的朋友圈。

    ReadRead:「一大早上就见鬼了。」

    底下很快有了回复,是Sky:「什么鬼?」

    ReadRead:「疑心鬼。」

    Sky:「……」

    洗漱完,纪颂书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她总觉得商刻羽的脸色有些古怪,又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应该蒙混过关了才对啊……

    吃过早饭,她问商刻羽:“你让我周末来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换好衣服,跟我过来。”

    纪颂书跑上楼换了身休闲的运动装,又跑回商刻羽身边报道。她跟在商刻羽身后,走出餐厅、客厅,一直进到车库里。

    “上车。”商刻羽向她招招手。

    “要去哪?”纪颂书系好安全带。

    “公司。”

    “你周末也要工作吗?”

    “嗯。”商刻羽微微点了点头。

    _

    周末,光星大厦空空荡荡,电梯上到四十五层,望出去,成片的工位上空无一人。

    大家都有双休,真好。

    纪颂书跟着商刻羽穿过中庭,推门进入办公室。

    这是纪颂书第二次来商刻羽的办公室,上次闹得不欢而散,商刻羽对她说她讨厌她。然而,经过她细心的观察,她发现,这个人的行为一点都没体现出讨厌她。

    谁会和讨厌的人躺在一张床上?谁会和讨厌的人接吻?谁会和讨厌的人口口?

    于是,纪颂书把一切归因为商刻羽工作太累,思维混乱无法控制语言系统。现代社会节奏快压力大,发会儿疯口不择言很正常,尤其商刻羽这种从欧洲回来的,适应不了国内的节奏也正常。

    所以,这次带她过来又是为什么?纪颂书偏过头,好奇地望着商刻羽。

    商刻羽走到办公桌边,一张看起来松软舒适的老板椅摆在那儿,她没坐下,伸手向纪颂书示意。

    纪颂书疑惑:“什么意思?”

    商刻羽把脸微侧,嘴角噙着笑,“要不要坐坐看?”

    “你说什么?!要在这里做?!”

    纪颂书吓得脸色发白,一连后退好几步,背磕在门上,吃痛地倒吸一口气,坚决不从:“你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癖好,我才不要在这里做。”

    “……”

    “我是说,你要不要坐坐看这个位置?”商刻羽拍了拍老板椅。

    “哦。”纪颂书尴尬地摸摸鼻子。

    走过去,她摸了摸那椅子的表皮,不知道如何描述那种丝滑的感触,只能确定这是价值不菲的手感。

    “这椅子很贵吧。”

    她问,一面坐了上去,接触的一刹那,立刻感到柔软的皮革紧密地贴合上来,像坐在云朵里,轻盈而舒适。

    “还好,也就二十几万吧。”商刻羽说,“比这更珍贵的,是从这里看下去的风景。”

    她把椅背一转,椅子上的纪颂书掉转了个方向,正对着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光星大厦是风原市的地标式建筑之一,坐落在风原市最有名的景点风湖附近,为了保护自然风光,风湖四周的土地限高,而风原大厦很精妙地卡在了限高区的边沿外一米。

    从这间办公室的窗口可以俯瞰整座风湖,多少人为之向往的湖光、山色被从高处独占,整座城市匍匐在脚下。

    商刻羽俯下身,凑到纪颂书耳边,嘴唇快要擦过她的耳廓,问:“高处的风景好看吗?”

    “嗯。”纪颂书轻轻点头。

    “未来你也会坐在这个位置。”

    “啊?”纪颂书诧异地回过头,迎上商刻羽深邃而无法解读的目光,

    “未来,你会接管裴家。”商刻羽的语气笃定,像是在谈论一件必然发生的事,让纪颂书不禁怔了一下。

    她慢慢地、思索地回答:“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裴家只有你一个正统继承人,不是吗?”

    “纪兰和裴晓明,她们都是年过半百,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用在意。”

    谈及姨妈姨父,商刻羽言语间毫无尊重之意,轻巧得像是吹了一口灰尘。

    纪颂书沉吟着。她知道按照人设,作为裴纪月,她应该生气。但刹那间,一种奇异的感情电流般窜上心脏。

    她不想演了。

    她仰着脸望向商刻羽,说:“我可以做到吗?”

    “当然。”

    商刻羽的表情那样笃定,眼神那样毅然,让她也催生出一种自己什么都办得到的感觉,那种感觉短暂地冲上了大脑,又很快退潮。她忽然不知所措了。从前,她觉得只要不被裴纪月欺负就很好了,现在却要考虑继承一整个公司,面对无数个虎视眈眈、远比她有经验、有远见的商业对手,一不小心,就会倾覆一切、陷入债务的漩涡。

    这不是妄自菲薄,是基于自身经历做出的合理的判断,就像普通人进入股市,几乎都是韭菜的宿命。纪颂书看过太多这样的案例。

    她心里隐隐有些犹豫:“商刻羽,你这么确定我能行吗?”

    商刻羽按住她的手臂捏了捏:“如果你觉得自己办不到,我可以教你。”

    “我的讲座,你听了吗?”

    她问的甚至不是听懂,而是听了吗。

    纪颂书尴尬地眨巴眨巴眼,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但总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厚颜无耻地和商刻羽说自己没听,她迂回着:“只学那些感觉还不够吧。”

    商刻羽挑挑眉,“据我所知,你上个学期,选修了商业分析课程,期末92分,绩点4.8。”

    ……那是因为裴纪月找的代考太给力了。

    也不知道裴纪月一个学社会学的为什么要选商业分析,选了又不好好学,最后还是糊弄着过的。纪颂书心里吐槽,面上用一种极其真诚的眼神望着商刻羽。

    商刻羽领悟了她的意思,微微叹了口气,手一指,“书架上选一本,这个周末看完,然后告诉我你的思考。”

    纪颂书笑嘻嘻冲她比了个OK。

    绕着书架走了一圈,都是些看名字就好厉害的书,《原则》、《营销管理》、《组织行为学》、《从0到1》……

    等下,最后这本。

    纪颂书从书架里抽出那本《从0到1》,迅速地决定就是它了。

    没什么原因,名字比较好听。

    商刻羽坐在办公桌边工作,纪颂书就斜倚在旁边的沙发里,脑袋伸在沙发外面,把书摊开了举过头顶,倒着读。

    看了一会儿,她皱起眉。

    怎么内容和书名毫无关系?顶着这样引人注目的名字,内容居然是朴实的教人创业。

    一页一页翻着,纪颂书打了个哈欠,竭力把那些无趣的字组合成知识塞进大脑里,看得脑袋胀胀的。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到一阵动静。来了精神,她把书一低,悄悄从书后抬起两只眼睛,机敏地注意着商刻羽的动向。

    商刻羽接了个电话,站起身,一面听一面向外走。

    目送她走出门外,纪颂书长舒一口气,打了个哈欠,把书盖在脸上开始睡觉。

    门把转动声响起。

    商刻羽这么快就回来了吗?纪颂书一惊,赶紧坐正身体。

    进门的是个陌生人。

    准确来说,自己应该才是这里的陌生人。进门的这个人看服装打扮、看气质都是这里的员工。

    “商总,您要的——”

    看到沙发上的纪颂书,她立刻住口,目光带了点疑惑与审视。

    纪颂书看看自己的衣服运动服,似乎同这办公室格格不入。她尴尬地起身,说:“商刻羽出去接电话了,应该快回来了,要不你在这里等等她?”

    “你是?”那人试探地问。

    “哦,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商刻羽的……”她忽然有些局促,“表妹。”

    那人点点头,简单介绍自己是商总的助理,之后就不再说话,抱着手里的资料,专心致志地等待。

    好半天,商刻羽都没回来。

    这个人是被电话吃掉了吗?纪颂书腹诽。她感到一种微妙又尴尬的氛围在空气中不断弥漫,办公室里一片寂静,甚至能听到书页的翻动声和彼此的呼吸声。这种情况下,她完全看不了书,更睡不了觉。

    于是,她放下书,主动提议:“东西给我吧,一会儿商刻羽回来了我转交给她。”

    那人思索了片刻,点点头,把东西递给纪颂书,“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人走了,纪颂书松一口气,把资料摆到身边的沙发上,自己拿着本名不副实的《从0到1》努力地读。

    读着读着书就滑了下去,发出“嘭”一声响。纪颂书睁开两只大眼睛,惊魂未定地瞧着,书在地下,伸手去捡书,却发现那份给商刻羽的资料也掉在地下,自己打开了。

    纪颂书不想偷看,但眼睛的阅读速度实在太快,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看到了内容。

    商刻羽预订了半年后那不勒斯大教堂的排期。

    一时间,无数想法飞过脑海。

    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要定教堂,商刻羽要回意大利了吗?

    来不及细想,开门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突兀地响起,纪颂书匆忙捡起地上的东西,把一切恢复原样,假装自己在安心地看书。

    “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想来……”

    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纪颂书抬头一看,商刻羽身后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叶青瑜。

    叶青瑜也注意到她,眨眨眼睛,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妈送我来参加企业培训班,让我多和商刻羽聊聊,吸收吸收经验。”叶青瑜耸耸肩,无所谓地摊开手。

    “我也差不多。”

    纪颂书拿起一旁的资料递给商刻羽。

    “刚刚你的助理把这个东西送来给你。”

    商刻羽的目光在她手里的东西停留了一会儿,“你看了吗?”

    “没有。”纪颂书摇摇头。

    商刻羽伸手接过来,但没看,只是往桌上一丢,然后向叶青瑜示意:“你也去从书架上选一本书,自*己看。”

    叶青瑜走过去,从书架这头走到书架那头,又从书架那头走到书架这头,顿住脚步,扭头对商刻羽喊:“你这里怎么一本小说和漫画也没有?”

    商刻羽叹口气,不回答。

    叶青瑜对她吐吐舌头,从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书,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把手机夹在书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在她旁边的纪颂书看的是书,但也好不到哪去。书里的东西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脑子里还盘桓着那个问题,商刻羽为什么要预约那不勒斯的教堂,她要回意大利接受洗.礼吗?她还会回来吗?

    她怔怔地出神,叶青瑜从旁边肘了肘她的胳膊,一下把她拉回神。

    叶青瑜小声说:

    “念念,要不这样吧,等你学成了,我请你来当总裁,我家企业托管给你,你帮我经营,我拿分红就好。”

    纪颂书飞快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行!这怎么行?”

    “不过,有这么大个商刻羽在这儿,你为什么不找她?”

    叶青瑜猛摇头:“那不行,找她和找了个摄.政王有什么区别。不是我不相信她,我妈会觉得我直接把家产拱手让人的!”

    “有道理。”纪颂书点点头。

    “话说,你朋友圈那个Sky是谁啊?那么老年人的头像不会是你姨妈吧。”

    “是前几天新认识的网友。”

    “网友?念念你小心被骗哦,现在很多人喜欢在网上搞人设,线上是多金富婆、善解人意温柔姐姐,实际是三十五岁离异二娃妈或者鬼火精神小妹……”

    “你们俩安静一点。”商刻羽不耐的声音。

    两人一哆嗦,低头各看各的“书”。

    _

    下午的时间悄悄溜过去,傍晚六点,商刻羽关掉电脑,看向沙发上一躺一瘫、越发潦草的两人。

    “去吃饭吗?”

    叶青瑜喜形于色,大叫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为自己喝彩,“今天又吸收了很多知识!你真棒,叶青瑜!”

    纪颂书默默把青青的书塞回书架,自己那本放进包里,然后用眼神告诉商刻羽“我要饿死啦!”

    三个人一齐下到B2层的地下车库。

    商刻羽的跑车停在她专属的停车位,流线型的车身富有设计感,如同抓地的猛虎,红色的漆面鲜亮,反射出两张陷入思考和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们现在面临着一个很严峻的选择。

    她们有三个人,这跑车好死不死只有两个座。

    气氛一时僵持。

    叶青瑜看着商刻羽,商刻羽看着纪颂书,纪颂书看着叶青瑜,又回到原点。

    一般人遇到这种问题可能会选择让商刻羽来回两趟送人,或者放弃自己开车、三个人一起叫辆车走。

    但叶青瑜不是一般人,她是天才,各种意义上的。

    她熟稔地打开车门,拉纪颂书上车,挥挥手对商刻羽说:“谁让你买这车的,你问题最大,你叫你司机来送你吧。”说着启动引擎扬长而去,徒留一阵车尾气。

    驶出地下车库,骤然间天光大亮,长空辽阔,舒爽的风迎面而来,把纪颂书的长发吹得向后扬,像一面飘摇的旗帜。

    她坐在副驾驶,还没反应过来,懵懵地问:“这是商刻羽的车诶,我们把她一个人丢在那儿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叶青瑜大咧咧地摆手,“我经常开她车的,这车还有我的声纹呢,不然我怎么启动的。来,你也录一个,哪天你不高兴了,开着她的车就跑,这车最快能飙到480km/h,别说人了,风都追不上你。”

    然而当她们抵达餐馆的时候,却被服务生告知,商刻羽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包厢里,商刻羽托着脸,坐在主位上怡然地吃餐前水果,手机一震,助理发来的消息:「商总,半年后婚礼的场地已经预订好,材料交由您的表妹转递给您。」

    「嗯。」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慢悠悠地抬起眼,说:“你们好慢啊。”

    纪颂书揉揉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叶青瑜习以为常,告诉纪颂书:“你把她当人形哆啦A梦就好了,任意门去哪里都快。”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秋末天色早早地暗下来。等她们吃完饭出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街灯柔和的光团稍稍抬起夜色的一角。风从街道尽头吹来,带着浓重的秋意。

    一辆漆黑的车停在餐厅门口,是叶青瑜妈妈的司机来接她,她看向纪颂书,“我们顺路,可以送你一程,走吗?”

    纪颂书悄悄地瞥了商刻羽一眼,摇摇头:“我跟她回去。”

    叶青瑜看看纪颂书,又看看商刻羽,一脸恍然大悟,会心一笑,然后比了个OK我懂的手势,好心地提醒:“后天你还得上课,你俩节制点。”

    纪颂书尴尬地耳朵发红。

    叶青瑜走后,商刻羽默默注视着纪颂书,纪颂书一回头,她迅速移开视线,扬了扬下巴,“我可没有要求你跟我回家。”

    纪颂书看向她:“那……要不要你跟我回家?”

    商刻羽:“?”

    商刻羽:“可以。”

    _

    电梯飞速上升,快要到达她家所在的楼层,纪颂书忽然有些紧张。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商刻羽,就是在路边昏倒被她捡到,那一次在电梯里,她也是这样紧张地跟在商刻羽身后。

    那居然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等等,才两个月吗?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和商刻羽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你盯着我看什么?”商刻羽冷不丁问。

    “啊、哦。”纪颂书这才意识到自己思考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商刻羽看,完全把她当作了思考的支点。

    她垂下眼,鼓起勇气问:“你有回意大利的计划吗?”

    商刻羽轻笑:“还说没偷看。”

    一下被揭穿,纪颂书索性破罐子破摔,心一横,脚一跺就问:“你定教堂干什么?”

    “为了我表妹的婚礼。”

    纪颂书愣了一下,飞快地想起自己曾谎称是商刻羽的表妹,难道商刻羽在说自己?

    不不不,她猛然又想起来,商刻羽是真有个表妹的,嘉达姑妈的女儿,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米安达。没想到她那么英年早婚……

    她胡思乱想之际,电梯抵达目标楼层,门缓缓打开。

    纪颂书领着商刻羽进家门,顺手把后者的指纹也在门锁上录了一份,作为自己悄悄在商刻羽车上录了声纹的回报。

    还不忘吐槽:“下次直接进来,不要再派人到我家破门而入了,就算是为了帮我收拾行李也不可以。”

    “好。”商刻羽允诺。

    关于今晚的睡眠计划,纪颂书已经安排好了。

    这房子总共就两间大卧室,一间是裴纪月住过的,她自然不可能让商刻羽去睡,只能委屈她和自己挤挤了。

    也不算委屈,自己都乐意给她当玩偶抱了。

    纪颂书兴致勃勃宣布自己的安排,然而,商刻羽本人的态度却相当嫌弃。

    她用手按了按床垫,眉心微蹙:“这是给人睡的吗?”

    “喂!”纪颂书不满地叫道,“你不乐意就去睡沙发,或者回你家去。”

    “是你先邀请我来的。”商刻羽指出。

    “那你就不能对主人家的东西指指点点。”纪颂书回敬。

    商刻羽沉默片刻,转身出门。

    “你去哪?”纪颂书叫。

    “睡沙发。”

    令纪颂书震惊的是,商刻羽居然真的宁愿睡沙发而不愿意睡她的床,她半夜爬起来去卫生间,就看到商刻羽裹着条毛毯躺在沙发上,手臂垂到地下。

    她小心翼翼帮人把胳膊塞回毛毯里,总觉得这样委屈商刻羽不好,索性自己也裹了条毛毯睡到商刻羽身边。

    _

    隔天早晨,纪颂书是在床上醒来的,身边是一张清晰而漂亮的睡颜。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欣赏了一会儿,悄悄用手指在商刻羽鼻梁上滑滑梯,玩好了又觉得自己太幼稚太粘人,假装无事发生,翻个身继续睡。

    可翻过身,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身下的床触感变化了,柔软而舒适,稳稳地托着她,几乎像个婴儿的摇篮,超级无敌爆炸舒服。

    难道她的床垫超进化了吗?

    纪颂书坐起身,惊觉连床的高度都变了,小腿差点没碰到地,简直毛骨悚然。

    她跳下床,掀起床单一看,原先的床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款更厚、更柔软的床垫,上面标着她看不懂的意大利语。

    商刻羽半夜派人给她换床垫了吗?她睡得太香,一点也没察觉。

    不过,商刻羽挑的床垫可真舒服啊。纪颂书美滋滋地想,又躺回床上,滚回商刻羽怀里,打算美美睡个回笼觉。

    然而,刚闭上眼,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把那份结婚协议藏在床垫底下。

    现在,东西还在吗?

    第58章 结婚

    ◎我从来没有想过放你走。◎

    睡意瞬间消散,纪颂书心里猛然一震,就从床上跳起来,悄悄抬起床垫一角,把手往底下试探。

    半天,除了一手灰,什么也没有摸到。

    她一下慌乱了。

    结婚协议要是被商刻羽发现了,她要怎么解释?其实我不是趁人之危我只是怕你真因为我瞎了所以想照顾你一辈子又怕你不同意……不行不行不行,商刻羽会不会觉得她是想瓜分她的财产,所以骗她签这种东西?那她会立刻被商刻羽抓起来丢进医院或者其他什么鬼地方的。

    纪颂书崩溃地抓乱了头发,又攥紧了手,低垂下目光,一眼都不敢望向睡在床那侧的商刻羽,生怕她下一秒就爬起来用凶狠的目光逼视她、质问她。

    抱着头蹲在地上好一会儿,紧绷的大腿直发麻,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立刻又重燃起希望。

    担忧则乱。她记错了,结婚协议并不是放在这一侧的床垫下,而是放在靠窗的那一侧,也就是,商刻羽现在正睡着的那一侧。

    等商刻羽起床之后再去检查是更好的办法,但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一刻也没法等待,她害怕商刻羽醒来就会对她发难,那样她就完全处于被动的境地,任由对方牵着走。

    得在商刻羽醒来之前就确认好东西是否还在原处。

    可,这就面临一个难题。

    要怎么在不惊动商刻羽的情况下,检查床垫底下的东西?

    她想了想,决定采用最笨但最有效的方法。

    她蹑手蹑脚绕到商刻羽那侧,爬上床,躺在商刻羽身边,然后装作不经意地用手臂、后背、屁.股去挤睡梦中的人。

    她们对彼此的体温再熟悉不过,商刻羽并没有排斥她,被她一点一点地撬动了,逐渐往床的中心偏移。

    就在她快要成功之际,一只手从背后把她的腰一把揽住。

    “别乱动。”商刻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纪颂书心一跳,“你醒了?”

    “早就醒了,从你鬼鬼祟祟贴上来开始。”

    “哈哈。”纪颂书尴尬地笑了两声,迅速调整好心态,用一种近乎于撒娇的语气呢喃道:“我还是习惯和你一起睡。”

    “嗯。”商刻羽把脸埋进她颈侧轻嗅。

    很快,纪颂书听到耳畔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带着热度的呼吸洒在耳际,痒痒的。

    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觉得自己全身心被商刻羽浸润了,恍惚间,她也有些神志迷濛。

    她甩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有更重要的事要确认。

    在心里数过九百九十九秒,她确信商刻羽已经睡熟了,便悄悄探起身,从商刻羽的怀抱里挣脱出一些,把手往床垫底下探去。

    摸到纸页的边缘,她不禁松一口气,但还不够安心,她用力把东西抽出来,借着室内昏暗的灯光检查一遍,捏住页角,竭力不发出声音的翻动、扫视。

    没有丝毫异常,末尾商刻羽的签名依旧存在,这是一份有了一半效力的结婚协议。

    唯一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纸有点热热的。

    可能是床垫底下散热不好吧。纪颂书没有多想,正要把协议放回去,压在她身上的手臂收紧了,生生把她锁在怀里。

    纪颂书完全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把纸页抱在怀里藏好,然后就被搂过来的手臂压得动弹不得。

    她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出,生怕藏起来的东西被人发现了。

    偏偏熟睡的人不太安分,那只手臂像是装了GPS定位一般,不停地上移,快要碰到她怀里的纸页。

    纪颂书心砰砰直跳,像在进行微.操手术一般,一点一点地挪动怀里的协议,好不容易把东西转移到手臂下面,却不小心蹭掉了睡裙的肩带。

    商刻羽的手正正好好就垂在那儿,指甲修剪得平整干净,指腹柔软,只是轻轻蹭过,就弄得纪颂书面红耳赤。

    她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口,又颤抖着蜷缩起来。

    ……

    商刻羽被轻哼的动静吵醒了,同时察觉到指尖奇异的触感,立刻明白了纪颂书在做什么,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质问:“你把我当作什么?自己玩得这么开心。”

    纪颂书吓得一激灵,反应更明显了,咬着嘴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商刻羽玩心大起,也不把手移开,反而捏住她,纪颂书原本就颤抖的声音只剩下气音,哀哀地求着:“你能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当我在梦游?”

    商刻羽怎么会是任由她摆布的人,不顾纪颂书的抗议——如果瘫.软了身子哼哼也算抗议的话,又玩了好一阵,才放过她。瞥见纪颂书手臂下压着的纸页,也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地坐起,出去洗漱。

    纪颂书狼狈地擦干净自己,把协议塞回到床垫底下,心里还闷闷地冒着气。

    她穿好衣服,堵在卫生间门口,问商刻羽:“要不要尝尝看我做的早餐?”

    商刻羽看着她,她脸上有种愤愤的、叫人不要拒绝的气势,便点点头。

    纪颂书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她经常下厨,做点健康饭给自己吃或者给小夕带去,冰箱里蔬菜鸡蛋肉类一应俱全,做两份三明治绰绰有余。

    她把眼神扫向料理台,盐也绰绰有余。

    像之前每天早上给裴纪月准备早饭一样,她准备了两份口感分量完全不同的三明治。

    野心勃勃把东西递给商刻羽,她坐在桌对面,歪着脑袋,撑着下巴,目露“凶”光,看商刻羽拿起三明治,一点没有犹豫,一口咬下去。

    生平第一次,纪颂书在商刻羽脸上看到了恍惚,后者没有咀嚼,腮帮子都没有动一下,但表情已经足够说明她尝到了味道。

    该怎样描述那要命的味道?

    商刻羽像是石化了,好半天才讪讪地评价道:“你的厨艺很惊人。”

    惊人。

    商刻羽用了惊人这个词。

    纪颂书扑哧一笑,大口大口咬着自己那份色香味俱全且加料很足的三明治,含糊地说:“我觉得很好吃呀。”

    商刻羽望着她,目光中夹杂着可怜与同情。

    “我给你雇个厨师吧,别再自己做饭了,味觉都出问题了。”

    纪颂书:嘿嘿OvO

    忽然一阵门铃响,纪颂书起身去开门。

    红制服红帽子的快递员站在门外,递给她一个包裹,让她在快递单上签字,纪颂书光顾着回忆自己到底网购了什么,压根没注意递过来的“快递单”上一片空白。

    签好字,她抱着包裹回到餐桌。商刻羽面前的三明治离奇失踪。她当然不觉得商刻羽会把三明治吃掉,往垃圾桶里一看,居然没有。

    她诧异地眨眨眼。

    商刻羽催促她:“拆快递吧。”

    纪颂书拿小刀划开缠了好几层的透明胶带,打开快递,里面是一台电脑和许多资料。

    商刻羽顺手接过来,解释道:“我今天居家办公,就让人把电脑送过来。”

    纪颂书诧异:“我还以为会有助理专人帮你送过来,居然是快递这么亲民的方法。”

    商刻羽笑而不语。

    纪颂书忽然有种直觉,商刻羽隐瞒了什么,但一时间毫无头绪,只能先把这种情绪压下去。

    “你家有没有安静一点适合工作的地方,比如书房?”商刻羽问。

    纪颂书思索着。当初裴纪月装修这房子的时候就没考虑过在这里工作学习,一半以上的空间都被划给了两间大卧室,主卧里甚至还有一间豪华电竞房。

    电竞房有大桌子,有配置极高的电脑,有像书一样排列在架子上的游戏卡带,四舍五入也是个“书”房。

    她向商刻羽点点头,就领着人进去。

    很正常的一间房间,暖色调,木质的家具,书桌、多屏大电脑,柜子里摆满了漫画、小说和手办。

    室内光线有些昏暗,商刻羽随手开了灯。

    霎时间,七彩变幻的灯光从天花板四角射出,伴随着一阵激昂挑.逗的音乐声,整间房间瞬间改变,她们如同置身灯球闪耀的迪斯科舞厅。

    商刻羽微微抽了抽气,看向纪颂书:“你确定要让我在这里工作吗?”

    纪颂书一阵手忙脚乱,她完全不知道裴纪月的电竞房还有这样离奇的机关,胡乱地往墙上开关按去。

    不仅没关掉,天花板上还缓缓降下一个幕布,投影仪亮起,开始放起奇奇怪怪的小电影。

    她尖叫一声,四处乱按,终于运气爆发,把一切恢复原状。

    又冲到窗边拉开窗帘,让日光晒进来,尴尬地冲着商刻羽笑:“刚刚都是你的错觉,你什么也没有看到,现在这样可以吗?”

    商刻羽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到电脑桌边坐下。

    桌上原本的键盘太碍事,她拉开抽屉,想把键盘先收纳起来。

    可看到抽屉里的东西,她的表情有些古怪。

    “这房间里都是你的东西吗?”商刻羽问。

    纪颂书不明白商刻羽为什么要问这个。之前她在圣诞树下拆出来的大部分礼物都被她摆到了这里,所以她点点头,承认了。

    商刻羽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挑眉看向她。

    纪颂书奇怪地盯着商刻羽手里的东西,粉色的,形状类似一个玉如意,顶端有一个突出的小口。

    “这是什么东西?”

    纪颂书真的不认识。她成长至今,遇到商刻羽全无经验,自然对这种东西没有概念。

    商刻羽欲言又止,纪颂书脸上的表情那么迷茫、那么纯真,不像是演的。

    但,她之前骗自己是裴纪月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天真。自己该知道的,眼前这个人演技那样好,面对眼下这样尴尬的局面也能表演得滴水不漏,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她手里这东西,不止她手里这一个,在抽屉里满满都是,拆封了的、没拆封的,振dong的、shun吸的、像口红的、像五角星的,简直琳琅满目、形态各异,功能和特点都在包装上写得直白,真是一应俱全。

    抽屉里还留着没扔掉的快递盒,上面的收货人分明就是纪颂书。

    商刻羽走到纪颂书面前,把那东西逼到她眼前,“你自己买的东西,你真的不知道吗?”

    纪颂书依旧摇头。

    看商刻羽的表情,她大概能猜到这是个了不得的东西,但这个形状,她实在没法联想到这是什么,体温计吗?也没地方显示温度,还是比较隐蔽的筋膜枪?

    于是,她问商刻羽:“这是什么?你能给我示范用一下吗?”

    商刻羽几乎要气笑了。这个人,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口,伸出手揪揪她的脸颊肉:“我不介意你用这些东西,但你没必要瞒着我,这再正常不过了。”

    纪颂书完全不知所云。

    揉揉脸颊,她走到抽屉边,向里看了一眼,包装上那些直白的话语,让她一瞬间反应过来,如遭雷劈。

    可恶的裴纪月,买这种东西居然用她的名字作收件人!太可恶了吧!难怪有时候小区里的大妈会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以后她买奇怪的东西也要用裴纪月的名字!

    不过,她能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要买?

    她才不想平白无故替裴纪月背锅,计上心来,拿起那快递盒,对商刻羽狡辩道:“桑桑,这些真不是我买的。你看快递上的名字是纪颂书,不是我。”

    “哦。”

    商刻羽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那为什么东西会在你家里?”

    纪颂书硬着头皮解释说:“颂书她是我的好朋友,她家里管得比较严,这些东西她没法买,所以就寄到我这里。”

    “那这些拆封的是?”

    “额,她在家不方便用,所以都到我这里来。”

    越说越扯了,纪颂书有种在给自己造谣的感觉,手心里全是汗。

    “但你刚刚说这里是书房,”商刻羽一顿,“难以想象你对书房的理解居然是做这种事的地方。”

    纪颂书没法反驳,只是咬唇,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乞求她不要再继续这个令人难堪的话题,她真的一句也编不出来了。再说下去,她就要变成自己的前女友了。

    商刻羽看出她的崩溃,终于打算放过她,话锋一转,把话题引向了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你和纪颂书关系可真好。”

    “啊?嗯,是呀……”纪颂书很没底气地应着。

    “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她?”

    商刻羽微笑地盯着纪颂书,那眼神看得她发毛,有种被扒.光了的感觉。

    “没有这个必要吧!”纪颂书几乎要炸毛了,随口扯道,“颂书她性格比较内敛,很怕生,见了陌生人说话就结巴。”

    商刻羽微微蹙眉,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我是陌生人?”

    纪颂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对她来说是的。”

    商刻羽不说话了。

    她沉默地盯着纪颂书好一会儿,快要压不下心底疯狂翻涌的、浓烈的情感。

    她真想摇晃纪颂书的肩膀,对她说:

    你真是个拙劣的骗子。

    你为了骗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你骗我签了结婚协议,却说我对你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不过,没关系。

    因为我也骗了你。

    你床垫底下藏着的东西已经被我拿走了,放回去的只是一份复印件。

    你没有记得我说过的话,不要在白纸上签字。

    现在我们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婚姻关系,只是你不知道。

    和你妹妹的约定也不过是哄小孩子的游戏,我会暂时陪她玩,但无论最终你告不告诉我你的真名,结局都是一样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放你走。

    从来没有。

    我们的婚礼会无比盛大,在风原的深湖之上、在那不勒斯的火山之巅、在罗马的万神殿、在巴黎金碧辉煌的凡尔赛宫、在雷克雅未克管风琴形状的中心教堂……

    只是这些,你都还不知道。

    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

    接下来,我要吻你了。

    纪颂书感到唇上一热,商刻羽的脸无限放大,她一无所知地勾住眼前人的脖子,心里还做着遮掩过去的梦,更热烈、更动.情地迎上去。

    第59章 你在害怕

    ◎我们是合法关系◎

    周一的早上,纪颂书是被商刻羽叫醒的。

    她起来的时候,睡眼惺忪,长长的睫毛颤动,脸上一片迷茫。她甚至记不起来昨天做了什么,似乎和商刻羽接了个吻,一天就结束了。

    商刻羽不会给她下.药了吧。她突发奇想。

    闻言,商刻羽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说:“你昨天看了一下午《从0到1》,一边睡一边看,最后说梦话告诉我,你总结出来了‘终极定理’,从0到1靠的是反.攻。”

    纪颂书尴尬地捂脸,被商刻羽拉着去洗漱,说要迟到了。

    今天是讲座的最后一场,商刻羽顺路送她去学校上课。

    纪颂书坐在副驾驶上,吃的是商刻羽聘来的厨师做的早餐,芝士牛肉太阳蛋帕尼尼,比她在麦麦吃过的好吃。

    她小心翼翼用包装纸兜着吃,以防弄到商刻羽车上。商刻羽本人却不是很在意,只是嘱咐她“别噎着”。

    车开过一个转角,遥遥地可以看到校门了。纪颂书赶紧收好早餐,从后座拿过书包,说:“我在这里下就好,你这个车太显眼了。”

    “裴家大小姐从豪车上下来很奇怪吗?”商刻羽问。

    “从豪车上下来不奇怪,但从商总您的车上下来,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没关系?”商刻羽反问。

    “我是怕别人误会我们有金钱交易关系。”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包.养关系。

    商刻羽向右打方向盘,找了个人少的角落靠边停好。

    临下车前,纪颂书瞅了瞅商刻羽,看她嘴唇紧抿,似乎是不大高兴,犹豫了一下,迅速凑过去吻了吻商刻羽的唇角,偷袭成功正打算撤退,商刻羽抓着她的肩膀不让她逃走,用力咬了咬她的唇,像是故意要弄伤她。

    纪颂书捂着嘴,唇上火辣辣地疼。她不满地瞪了商刻羽一眼,背着书包飞快地跑走了。

    半个小时后她和商刻羽再见时,她们已不是在车上分别时黏.糊.糊接吻的恋人,而是台上宣讲经验的成功校友,和台下无所事事除了听讲座什么都干的学生。

    纪颂书趴在那儿,戳戳手机屏幕。她发现每次听讲座的时候,她给Sky发消息,对方都不会回她。

    听得真认真啊。肯定是个好学生。

    她也就不在课程期间打扰她,在朋友群里聊得热火朝天,这是个三人小群,司夏、纪颂书,还有叶青瑜。

    Summer:「友友们,please帮我抢票!XXX的演唱会,十二点开抢,位子越前越好,看台也行[链接]」

    Summer:「记得先填好观影人!@ReadRead@出于蓝而胜于蓝」

    ReadRead:「OK」

    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用抢吧,我记得XXX背后的经纪公司,羽书集团是大股东。该你上场表演了@ReadRead」

    Summer:「啥?我没懂。」

    ReadRead:「……」

    纪颂书赶紧去私聊叶青瑜:「你别把我和商刻羽的事往外说!」

    叶青瑜的消息一条条往外冒。

    「啊?司夏她还不知道吗?」

    「上次她跟我说商刻羽讲座之后来找你,我还以为她已经知道你和商刻羽的关系了。」

    纪颂书回:「我只跟她说了商刻羽是你发小。」

    「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滑跪道歉orz」

    「消息我已经撤回了╥﹏╥,还能抢救一下吗?」

    「算了,直接告诉她吧。」

    纪颂书切回群里。

    ReadRead:「@Summer告诉你一件事,你要冷静。」

    Summer:「我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ReadRead:「商刻羽是我对象。」

    阶梯教室角落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全场目光瞩目。讲台上的商刻羽也顿了一顿,目光搜寻着声音源头。

    “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没有。”司夏一脸惊慌,疯狂地摆手。

    商刻羽没再追问,挥挥手让她坐下了。

    群聊里。

    ReadRead:「你还好么?」

    Summer:「非常好,因为我的朋友一个是富婆,一个傍上了富婆!」

    Summer:「我真没想到,没想到羽书集团的书是咱纪颂书的书![抱大腿.jpg]」

    纪颂书一愣,真是好巧。

    那么多字中,商刻羽偏偏选中了“羽”和“书”,简直像是故意的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商刻羽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一切。

    又觉得不太对。如果商刻羽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名,为什么要继续陪她自己演?怎么想都不太合理吧。

    她甩甩头,把这个想法丢开。自己在这胡思乱想也没用,一会儿讲座结束了直接去问商刻羽吧。

    _

    讲座结束,掌声雷动。

    纪颂书坐在位子上没有动,目光牢牢锁定着讲台上的商刻羽。她被学生们团团围住,仿佛深受爱戴。

    一股脑往教室门外涌的人流中,司夏逆流而上,从人群中挤过,挤到纪颂书身前,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上下摇晃。

    “念念,演唱会门票的事,拜托了!”

    “我试试看吧。”

    司夏顿了顿,视线奇怪地盯着纪颂书,问:“念念,你脖子上是什么东西?”

    纪颂书一摸脖子,“什么都没有啊。”

    “不是,有一块红色的,你自己照镜子看看吧。”

    纪颂书打开前置摄像头,歪过头,照了照自己的颈侧。

    那是一个深红色的吻.痕。

    救命!难道她顶着这么一个痕迹进入校园,还听了一整场讲座?纪颂书崩溃地抱住头,结结巴巴地向司夏解释说昨晚被超级大蚊子咬了,一面拼命搜寻着记忆。

    商刻羽是什么时候亲的?

    她仔细回忆着。

    哦,想起来了。

    昨晚她收拾掉裴纪月那一堆玩具,拆封了的全丢裴纪月衣柜里,没拆封的自己收着。

    半夜实在好奇,悄悄摸下床,拿了一个试一试,没想到不仅找不到位置,声音还大得像拖拉机,吵醒了商刻羽,被按进被子里亲了好一会儿。大概是那时候留下的痕迹。

    她的脑袋完全冒烟了,把脸深深埋进手臂里。

    包装上明明说的静音!虚假宣传!

    “你怎么了?”司夏看纪颂书的反应奇怪极了。

    “我没事。”纪颂书哭丧着脸说。

    “好吧,你说没事就没事,一起吃午饭吗?”

    “我等商刻羽,你先走吧。”

    “ok,那明天见。”

    等人走了,纪颂书悄悄从书包里摸出一只护手霜,死马当活马医,抹了一大坨到脖子上遮盖痕迹,把手机架桌子上当镜子,确保一点红色都看不到才安心。

    下次不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了。她告诫自己。

    抬头望望讲台上的商刻羽,身边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靠得最近的一个人有些眼熟,纪颂书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是班长。

    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站在一起,让她万分难受,就像满心欢喜剖开一个西瓜,却发现红瓤上的黑点不是西瓜籽,而是虫子一般。她索性撇开脑袋。

    又过了十分钟,下节课的上课铃打响,教室里的学生几乎走完了,只剩下坐在后排撑着脸等待的纪颂书和商刻羽身边站着的班长。

    她到底有*什么事能和商刻羽说这么久?纪颂书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背起书包就往下走。

    走到门口,能听到商刻羽和班长对话的地方,她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扶着门框听了一会儿。

    “你有求知的精神,这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很宝贵。”商刻羽冷静的声音。

    “谢谢商总!”班长激动的声音。

    就算知道商刻羽那句夸赞只是对后辈的官方回复,纪颂书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商刻羽从来没这么夸过她!对她坏得很,老说她是笨蛋,或者一句话绕八百个弯表达出来,叫人听也听不懂,总觉得话里有话。

    一面在心里疯狂吐槽着,她一面还竖着耳朵偷听讲台边两人的对话,前后脚跨在门槛上,路过的保洁阿姨奇怪地看着她,还以为是她手被胶水粘在门框上了,好心来帮忙,她赶紧挥挥手表没事不用。

    这段对话的尾声,是她听到商刻羽答应给班长一个实习名额。

    纪颂书翻了翻眼睛,扭头就走。

    她气冲冲跑下楼梯,一连跳了好几级,落地时脚踝一别,差点扭伤。她心有余悸地活动活动脚踝,深呼吸一下,冷静下来了。

    说实话,她真不希望商刻羽对她讨厌的人表示认可。

    但她并不打算去吹什么耳旁风,哪怕对方是她讨厌的人,也没必要去毁掉别人努力得来的东西。

    她理了理衣摆,走出教学楼。

    身后有个声音叫她。

    “纪颂书。”

    纪颂书转过头,看到班长的脸,顿时心里燃起一阵烦躁。

    她快速别过头,假装没看到,继续往前走。

    “纪颂书!”班长更大声地喊她,同时脚步声匆匆逼近,显然是在追她。

    纪颂书也加快脚步,想把人甩掉,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扯住手臂,用力一拽,差点摔到地下。

    “你别跑,我有话跟你说。”

    班长面无表情,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冷酷。她的手抓得很紧,弄得纪颂书手臂隐隐作痛。

    纪颂书皱皱眉,甩了几下没甩开:“放开我。”

    班长松开手,双手举起作投降状,但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挑衅。

    “你不会要去和商总告我的状吧。”

    纪颂书倒吸着气,揉揉手臂上的红痕,抬眼瞪她:“你什么意思?”

    “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你从商总的车上下来。”

    “哦。”纪颂书淡淡应了一声。

    “我还看到了你亲她。”

    班长挑起眉一笑,扬扬手机:“我全部都拍下来了。”

    随即按下播放键。

    挡风玻璃后,副驾驶座上的女孩主动凑过去吻驾驶座上的女人,随后推开车门下车。

    画面清晰地拍到了迈巴赫的车标和纪颂书的脸。

    真是“完美”的聚焦。

    纪颂书沉下脸,冷冷地盯着她,“你想干什么?”

    班长微微偏头,笑起来。

    “我只是想提醒你,像你这种漂亮的女孩子,最好还是不要动歪心思的好。”

    “歪心思?”

    “爬商总的床。”

    纪颂书好笑地看着她,爬商刻羽的床?反了吧,商刻羽住在她家里,分明是商刻羽爬她的床。

    纪颂书不说话,班长还以为她是被揭穿了无言以对羞愧难当,更洋洋得意,一声冷笑道:“难怪你能拿到羽书的奖学金,原来是靠卖.批.得来的。”

    “闭嘴。”

    “你们的照片可在我手里,你觉得你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去爬老板的床曝光了,会有人站在你这边吗?”

    “靠出.卖.身.体抢占别人的名额,你就不配进风大!”

    “我没有抢别人的东西。”纪颂书高高扬起下巴,带着一种骄傲,“我的成绩在前3%,你的成绩在前5%,排序来说本就是我拿奖。不要太高估自己了,你之前能擦线拿国奖,只是因为我没有参加评选。”

    “你……”班长咬牙切齿,气急败坏。

    纪颂书懒得和她废话:“把视频删掉。”

    “只要你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删掉。”

    “什么事?”

    “为我创造机会接近商总。”

    纪颂书皱皱眉,有些不大礼貌地说:“恕我直言,如果你是打算色.诱,你没有机会。”

    “你——”班长气得跳脚。

    正巧这时候,一辆火红的跑车在她们身边停下。

    一看到商刻羽,班长的脸上立刻焕发出光彩,恭敬又期待地叫了一声:“商总。”

    商刻羽一眼也没有正视她,向纪颂书扬扬下巴,“上车。”

    纪颂书转身要绕去副驾驶,班长急忙拽住她,“刚刚你答应的事,别忘了。”

    “放手。”

    商刻羽紧紧盯着班长拽住纪颂书的手,目光阴冷,语气里带着警告。

    班长立刻松开手,脸上带着假笑,一直目送车辆消失在转角,才愤愤地啐了一口。

    _

    纪颂书坐在副驾驶,还在回想方才的事,越想越气,说她卖.批?她拿商刻羽的手指当玩具的时候那家伙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要想让她帮忙给商刻羽牵线搭桥?做梦!

    商刻羽看她脸上表情风云变幻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班长她——”

    “这件事啊,我已经知道了,卡洛塔会解决好的。”

    “嗯,好。”纪颂书点点头。交给商刻羽解决,她很安心,但又想起什么,她嘱咐一句,“别太狠,别让她断手断脚的,也不用到退学那地步,让她以后不敢找我麻烦就行。”

    商刻羽欲言又止:“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印象?”

    纪颂书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她脸上淡淡的笑意。

    “无所不能的形象。”

    商刻羽很受用。

    另一边,卡洛塔在班长面前站定,自我介绍道,“班小姐,我是商总的管家。”

    班长一愣,有些诧异纪颂书居然这么听话,办事情这么快。

    她对着卡洛塔微微一鞠躬,面颊因激动涨红了:“很荣幸见到您。”

    卡洛塔微微一笑:“不用感到荣幸,因为我是代表羽书集团法律部来找你的。”

    “商总和纪小姐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婚姻关系,请不要随意造谣、传播,请把你手机的照片、录影等一切相关内容删掉,否则,立刻会有律师函递到你手上。”

    “另外,实习名额你不用担心,羽书集团及旗下所有子公司将对你永不录用。”

    _

    这面,纪颂书还在商刻羽犟嘴。

    她歪过头,指着颈侧的吻.痕,大声控诉:“你看,你搞出来的印子,今天都不知道被多少个人看到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商刻羽分辨了一会儿,淡淡道:“你脖子上什么也没有。”

    “那是因为我抹了好多层霜盖住了!超级大一个痕迹,还是我朋友告诉我的!我就顶着这么一个东西过了一上午!”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崩溃。

    “好吧。”趁着红灯,商刻羽停下车,转身注视纪颂书,“我给你一个报复我的机会。”

    “真的?”纪颂书怀疑地问。

    商刻羽认真的点点头。

    “什么都可以?”

    商刻羽依旧点头。

    生怕她反悔似的,纪颂书赶紧说:“那我要把这次机会存起来,以后我‘报复’你的时候,你不许生气。”

    “过期不候。”商刻羽相当冷酷无情,“我只给你三秒钟。”

    “喂喂喂,等等!”

    也顾不得什么了,纪颂书扑过去,胡乱地拨开商刻羽颈侧的长发,把脸埋进去,鼻尖轻轻地摸索着,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无法克制的冲动。

    完全凭着本能,她一口咬上去,不知轻重,隐约尝到了一点腥甜的痕迹,顿时口舌生津,蜷起舌头仔细地舔.舐。

    她听到商刻羽的吸气声,很疼吗?应该吧,自己好像咬得很用力,她恍恍惚惚地想着,但一阵难以言喻的澎湃的浪潮让她没法克制自己。

    分开的时候,她低低地喘着气,也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垂着目光,只敢飞快地飞起几眼偷看商刻羽。

    “对不起,我好像下口重了一点……”

    商刻羽眯着眼,脸上并没有不虞,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她向纪颂书伸出手,掌心蹭蹭她的脸颊,用大拇指轻柔地抹掉她唇角的血迹。

    然后,微微一笑。

    _

    隔天早上,纪颂书被手机的振动声吵醒,她收到了商刻羽发来的实习名单。

    她粗略扫了一眼,上面大部分的名字她都不认识,专业也很杂,学什么的都有。

    挨个看下去,“裴纪月”也榜上有名,直接被分配到了总裁办公室。

    真是毫不掩饰啊,纪颂书腹诽着,一面还是忍不住勾翘起唇角。

    目光继续向下,倏忽间她的笑容消失,嘴角僵住了。

    名单上还多了一个人。

    纪颂书。安排的岗位是助理研究员。

    为什么自己的名字会在上面?纪颂书瞳孔地震,惊恐地思索了一会儿,细思恐极,越想越心惊肉跳,昨天司夏不经意的发言又浮上心头。

    商刻羽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一刻也等不及,她一通电话打给商刻羽。

    一接通,她先声夺人:

    “喂,商刻羽,你往实习名单上加我的名字也就算了,为什么把颂书的名字也加进去?”

    商刻羽的声音漫不经心:

    “我记得你说过她是你的好朋友,刚好看到她的名字,就顺手带上了。”

    “可你都没有告诉我这件事,也没有征求过我的同意。”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她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你不需要主动接近她。我不喜欢你毫无边界感地入侵我的生活。”

    “你到底是不喜欢,还是在害怕?”

    听到商刻羽这句话,纪颂书呼吸一滞。

    “我害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她强撑着。

    商刻羽的轻笑从电话的那端传来,像是羽毛轻轻搔.过肌.肤,激起纪颂书一阵颤栗。

    她扣紧了手心,胡乱地说道:“好吧,我向你坦白,我是在害怕。”

    “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我胆小、自私、懦弱、善于欺骗,我是特别特别坏的人。我怕你见到我的朋友,了解我的过去,了解我的本性,就会讨厌我。”

    纪颂书的声音哽咽。

    电话对面沉默了好久好久,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夹杂着不甘与无奈。

    “不会讨厌你的。”

    “纪颂书会在实习名单上,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她拿了羽书的奖学金,就是要入职实习一段时间,否则会收回奖金,这是写在奖学金规则里的。”

    “什么?!”纪颂书爆发出一阵惨叫。

    第60章 结婚礼物

    ◎这里有监控◎

    纪颂书不是拿不出钱,但已经拿到手的奖学金,再想让她吐出来,她不甘心。

    于是,为了在商刻羽身边潜伏,也为了保住已经进入口袋的三万块钱,纪颂书不得已接受这两份实习offer。

    入职的前一天,临近睡觉时间,她闭上眼,忽然从床上跳起来,“啪”地打开灯。

    她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可以决定未来几天命运的事——

    她还没决定好明天穿什么。

    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第一印象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别人对你的态度。纪颂书想给未来要共事的同事、老板留下一个好印象。

    ……哦,老板不用,商老板甚至见过她没穿衣服的样子,暂且忽略不计。

    她把衣柜里、压箱底的衣服一件一件刨出来,上身试穿,黑白灰的衬衫长裤太成熟太老气,色彩斑斓的背带裤又太活泼太显眼,和职场氛围格格不入。

    最后衣柜里空空如也,床上堆满衣服,她还是没拿定主意。

    纪颂书苦恼地一闷头,咬着唇犹豫了一下,人往床上一躺,手随便一点,就给商刻羽拨了个视频电话。

    看屏幕变成拨打中,她忽然又后悔了,深更半夜的,多打扰人休息,商刻羽那么容易失眠的人,万一刚睡着就被她吵醒怎么办?

    她还没来得及取消拨打,电话铃一声都没响够,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画面里商刻羽正在擦头发,湿漉漉的黑发一缕一缕地黏在白皙的脸上,浴袍挂在肩头,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上面有一圈深刻的、烙印般的牙印。

    那是自己留下的痕迹。

    纪颂书忽然脑袋发热,一瞬间连自己打电话是为了什么都忘记了,就那么呆呆地盯着那个痕迹。

    对面长久地没有说话,商刻羽疑惑地“嗯?”了一声。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装哑巴吗?”

    纪颂书回过神来,手一抖,手机砸在鼻梁上,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商刻羽那边只看到纪颂书的脸忽然放大,还以为她表演完哑巴模仿秀之后,要开始隔着屏幕飞吻,结果屏幕一黑,就听到一声响彻房间的惨叫。

    “啊!”

    然后一阵呜咽和委屈巴巴的语气。

    “和老板打电话把鼻子砸歪了算是工伤吗?”

    商刻羽挑起半边眉,“当然不算,公司为了招你可是交了笨蛋税的。”

    “什么笨蛋税!你就乱说吧!”纪颂书对着屏幕那头张牙舞爪,“我打来是想问你,上班要穿成什么样比较合适?”

    “有哪些选项?”

    “你等等。”纪颂书从床上爬起来,双手脱掉睡裙,换上手边的白衬衫。鉴于手机摄像头的范围只有那么大,她就只套了个上半身,光着两条腿展示给商刻羽看。

    商刻羽让她转了个圈,全方位地审视了一遍,点评道:

    “虽然你是来当我的助理,但我还是建议你上班的时候穿上裤子。”

    纪颂书:“……”

    纪颂书:“我当然会穿!”

    商刻羽(鼓掌):“那真是太好了。”

    纪颂书:“……”

    接下来,纪颂书在商刻羽的指导下,把衣柜里的每件衣服都试了一遍,一直试到凌晨两点半,直接定下了未来一周的穿搭。

    至于下周?商刻羽说不用那么麻烦,她会派人搭配好送来。

    _

    入职当天,纪颂书穿着CEO钦点的衣服来报道了。

    不幸的是,“裴纪月”和“纪颂书”被安排在同一天入职,还是同一个时段,上午九点半。

    但幸运的是,后者的工位在四十二层,商刻羽的办公室在四十五层,只差三层。

    只要她上下楼足够快,她就可以同时穿梭在两个岗位上,理想条件下,她可以同时出现在两个工位上——如果她上下楼的速度能达到光速的话。

    事实上,她只能和总裁办的HR请一会儿假,先去四十二楼办完入职,被主管带着向同事打一圈招呼,然后借着上厕所的由头,吭哧吭哧往上爬三楼,到总裁办再办一次入职。

    到了地方,站到人脸识别仪器前,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脸和裴纪月的对不上。

    机器不停地报着“识别失败”,在空荡的会议室里来来回回地飘荡着,纪颂书尴尬地搓搓手,有些局促地想要解释自己“整容”了。

    好在商刻羽的助理及时来为她解围,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惊奇地发现,这位宋助理就是上周末让她转交资料的那一位,顿时倍感亲切,鼓起勇气和对方套近乎。

    对方却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言语间极其官方且公事公办,只把她当作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

    自己长得有这么大众脸吗?纪颂书摸摸自己的鼻子眼睛,有些纳闷。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本来就是来实习的,不因为她和商刻羽的关系被特殊对待,正合她意。

    宋助理领着纪颂书前往她的工位,走着走着,纪颂书忽然觉得这个方向有些熟悉,她似乎来过。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头升起。

    “请问,我的工位在哪里?”她问。

    宋助理停下脚步,不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因为目的地已经到了。

    她们面前是一扇熟悉的办公室大门,上面挂着牌子。

    「CEO办公室」

    “你是商总的贴身助理,商总把你安排在她的办公室里。”宋助理微微一笑。

    纪颂书如遭雷劈。

    她的位置在商刻羽的办公室里???还有这个贴身,要有多贴身???

    真是天有绝人之路!她要怎么随时切换身份,跑去四十二层工作?那边挂的是她真正的名字,她可不想第一天实习就旷工。

    带着满心崩溃,她被带进商刻羽的办公室。

    商刻羽抬起头,用一种淡漠而陌生的眼神望她一眼,挥挥手让助理离开。

    关门声过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商刻羽放松地往后一仰,偏过头上下打量她一会儿,随后轻轻点头:“我的眼光不错。”

    “你选的衣服确实好看。”纪颂书答。

    商刻羽点点自己对面的桌子,“那是你的位置。”

    她的办公桌斜对面,新添了一张桌子,桌面上摆着一盆白玉虎皮兰。

    纪颂书看了一眼那位置,只觉得那像是女皇身边的小丫鬟挨骂专座,并不过去,而是走到办公桌前,撑着桌子对着商刻羽笑眯眯甜滋滋地喊:“老板~”

    “嗯?”商刻羽抬眼看她,眉眼盈盈,纪颂书竟从中看出了几分莫须有的期待。

    于是,她飞快地凑过去,亲了一下商刻羽的脸颊,然后说:

    “坐你对面,时时刻刻被你盯着,我没法专心工作的,我怕我忍不住,这里毕竟是你的办公室,被人看到了我们……影响不好。所以,我能不能换一个位置坐?”

    商刻羽不自然地梗了梗脖子,正色道:“我不是雇你来和我谈办公室恋爱的。”

    “哦,好哒,老板。”纪颂书乖巧地后退几步,和她保持相当一段距离。

    商刻羽把桌上的一份文件往前一推,“今天上午把这个处理掉,不懂的就问宋助理。”

    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至于坐在哪儿,随便你。”

    纪颂书欣喜地点点头。

    “但如果我找你,你必须随叫随到。”

    “Yes,Madam!”纪颂书敬礼。

    得到商刻羽的许可后,她抱着资料“噌噌噌”跑下三层,回到四十二层的工位上。

    坐在她旁边是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姐姐,从一开始,她就给纪颂书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她是这样自我介绍的:

    “你好,我姓牛名马,叫我牛马就好。”

    纪颂书震惊地后退半步,真的有家长给孩子起这么草率的名字吗?

    结果“牛马”姐姐扑哧一下笑出声:“开玩笑的,牛马是我在上家公司的花名。我叫向慈之。”

    纪颂书默念了一遍,想辞职?只比牛马好那么一点。

    她尊敬地叫了声“慈姐”。

    “喊我大牛马就好,”向慈之拍拍纪颂书的肩,“以后你就是我带的小牛马了,我们一起纵横牛马界。”

    此时,小牛马纪颂书一路连跑带跳地三层楼回到工位上,气喘吁吁。

    向慈之奇怪地看着她:“上个厕所有这么累吗?”

    纪颂书勉强一笑。

    向慈之也没在意,只是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要多锻炼,上班以后之后身体会越来越虚,工位是猝死的圣地。想当初,我刚上班的时候是多么年轻有朝气,现在我就是一个结节组成的人。”

    纪颂书吓得直摇头,顿了一下,又猛地点了点头。

    向慈之向她笑笑,揭过这个话题,说:“你上午先把我发你的资料看一下,下午带你做任务。”

    “好的,谢谢慈姐。”

    纪颂书埋头在电脑前,专心地浏览着一堆学习材料。但商刻羽简直是个麻烦制造机,时不时就要她过去一趟,她不停地上上下下爬楼,真到了楼上又只是些倒水送东西的事,她认命地奔波着,最后大腿根都开始打颤。

    她相信,长此以往,自己一定能练出一身强健的肌肉。到时候她一定要把商刻羽蒙在被子里打一顿,然后再亲一下作为补偿。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六点,按理说是下班时间,但组里没有一个人动,她也不好意思独自早走,生生待到了八点。

    慈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她解释到八点能拿加班补贴所以大家都会多待一会儿。

    纪颂书点点头,也背上包,跟着一起去等电梯。漫长、煎熬的一天终于结束,她要回家好好睡一觉。

    “叮——”

    她运气很好,一秒都没等,电梯门缓缓打开,纪颂书一面低头刷手机,一面跟在慈姐身后往电梯里走,就听到身前的人叫了一声:“商总好。”

    纪颂书抬起头,和商刻羽探究的视线接触了,商刻羽似乎想说什么,她浑身一凛,赶紧用眼神制止,又飞快地瞥一眼慈姐,发现她忙着发消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和商刻羽的暗潮涌动,默默松了口气,更往电梯角落靠了靠,和商刻羽保持距离。

    电梯下降的十几秒简直度秒如年,她真怕商刻羽说点什么不该说的,那她都不知道如何面对慈姐了,难道要坦白和她说:其实我是你老板的女朋友,你也可以称呼我为老板娘……吗?

    电梯停在一楼的时候,向慈之走出电梯,纪颂书自觉地没有下去,她知道商刻羽要去B2层的地下车库,自己还是跟着商刻羽比较明智。

    电梯门再度合上,纪颂书松懈下来,主动凑到商刻羽身边,用脑袋蹭蹭她的肩膀,低声说:“麻烦在公共场合都和我假装不熟,谢谢。”

    “电梯里有监控。”商刻羽。

    纪颂书触电般蹿开。

    出了电梯,纪颂书和商刻羽隔了足足有二十米远,明明是跟着她回家,却表现得像是在尾.随左顾右盼好一会儿,才偷偷摸摸开门上车。

    进到熟悉的环境,沾上副驾驶舒服的真皮座椅,一天的疲惫瞬间爆发,她伸了个懒腰,开始闭目养神。

    “第一天实习感觉怎么样?”商刻羽一面启动引擎,一面问。

    “还好吧。”纪颂书打着哈欠,慢吞吞说。

    “以后每天中午午休到我这里来。”

    “嗯嗯嗯……”

    只得到一串迷迷糊糊的哼.唧,商刻羽扭头一看,人已经在副驾驶困得乱七八糟了,手盖在嘴上,似乎是哈欠打到一半忘记放下了。

    商刻羽盯着女孩微颤的睫毛,心下一动。有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她还没有做。

    于是,她调转方向,向另一个路口驶去。如果纪颂书醒着,她会发现这条路非常、非常地熟悉。这么多年来,她走过无数次。

    半小时后,车停在裴家的别墅前。

    商刻羽把熟睡的纪颂书留在车上,自己一个人下车。

    她的脸是最好的通行证,没有人敢阻拦她,她就那么昂首阔步、独身一人闯入裴家。

    “纪兰,联姻的事我答应了。”她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纪颂书的姨妈,纪兰从二楼走下来,喜笑颜开,“商小姐,没想到你——”

    商刻羽不耐地打断她:“我这次来,是要和你谈谈,关于我和纪颂书的婚期。”

    听到纪颂书的名字,纪兰脸色一变。

    “商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要和你联姻的是我的女儿,她姓裴。”

    商刻羽紧紧地直视着她。

    “但你姓纪,纪颂书姓纪,裴氏原本也姓纪,不是吗?”

    纪兰哑口无言。

    “记得给念念准备结婚礼物,否则我会亲自来向裴氏讨的。”

    “如果我亲自来取,拿走多少就看我心情了。”

    丢下这句话,商刻羽就向门外大步走去。她不是来和裴家商量的,这是通知。
图片
新书推荐: 冰海求生觉醒了钓鱼系统 替身反攻略指南 在脑残文里救老婆[快穿] 上仙何处问因果 回到忠犬被弃时[末世] 这事大小姐怎么说 你怎么也不是直男 欢迎进入梦魇直播间 唇间定理gl 炮灰女配改拿龙傲天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