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打扰别人接吻!!!◎
纪颂书醒来的时候,车还在路灯下行驶,明明暗暗透过玻璃窗照下来,像在光阴里循回穿梭。
纪颂书打了个哈欠,问商刻羽:“我睡了多久?”
“四十分钟。”
“那怎么还没到家?”纪颂书揉揉眼睛,辨认眼前的路,“回你家还是我家?”
“我家。”商刻羽答,“这段时间你住我这里吧,我去公司把你捎上。“”哦,好。”纪颂书又打了个哈欠,这一天她格外的疲惫,一半是因为同时兼顾两项工作,另一半是过大的运动量,身体上的疲惫锁住了她,她好久没有爬这么多层楼了,腿软得像两根面条,现在搁在座椅上像是煮软了浮起来。
下了车,她一走动,姿势扭曲。商刻羽家有个电动按摩椅,她见到如同见到了救星,飞身一扑。
“好~~舒~~服~~呀~~”
“商~~刻~~羽~~你~~要~~一~~起~~来~~试~~试~~嘛~~”
她的身体在按摩椅上不停抖动,声音也跟着抖。
商刻羽好笑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我去洗澡,今晚早点睡吧。”
又在按摩椅上抖了十几分钟,纪颂书觉得自己恢复了元气,一站起身,靠自己的腿直立行走,又发现通通是幻觉。她磨磨蹭蹭去洗澡,披上睡裙跑到商刻羽房间给她弹了一会琴。
然后,在商刻羽捉住她之前,她闪身进了对面的房间,就是那间挂着猪猪看书门牌的房间。
虽然和商刻羽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她已经下定决心,不能每天和商刻羽睡同一张床。
白天给老板干活,晚上还要给老板陪.睡,这也太不人道了!
关上门,她飞扑上床,打了个滚,迷迷糊糊就要睡着。忽然胯骨一震,低头一看,原来是压到了手机。手机在振动。
屏幕亮起,上面是姨妈的消息。
「好久没见你了,明天回家一趟吧。」
纪颂书略略诧异,但明天还要实习,便回:
「抱歉,姨妈,我明天有点事,后天回去可以吗?」
实习生不需要每天到岗,后天她是空闲的。
对面很快追问:「明天你有什么事?」
纪颂书:「要和商刻羽约会。」
她不是很想透露自己在商刻羽公司实习的事。想到商刻羽……倏然间,她脑中又浮现出她的话。
裴家只有她一个正统继承人……吗?
怀着一份懵懂而深沉的思绪,纪颂书抱紧了怀里的被子,把脸在枕头上蹭了一蹭,闭上眼酣然入睡。
一夜无梦。
夜晚与清晨的记忆相当模糊,大约就是她睡得正熟的时候被商刻羽从床上拎起来换衣服吃早饭然后丢进车里,运送到公司。
等纪颂书彻底清醒过来,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工位上了。
不是昨天才上过班吗?怎么今天又要上班!
她痛苦地捂住脸,隔壁的慈姐推过来一杯奶茶,“喝吗?”
“谢谢。”纪颂书受宠若惊。
向慈之摆摆手:“拿组里多余的经费买的,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拉磨。”
“这样是可以的吗?老板不会查吗?”纪颂书赶紧嘬了口奶茶小声问。
向慈之语重心长:“小书啊,职场第一要义,不要心疼资本家,多心疼心疼自己,我们这么辛苦工作,这是我们应得的。”
纪颂书点点头。不好意思说其实老板是我女朋友,更卖力地吸手里的奶茶,吸上来一颗爆爆珠,po一下咬破,回味无穷。
奶茶喝完了,短暂的快乐也结束了。一上午都是令人头疼地开会,会上多方各执己见,产品说客户有这样的场景必须做,开发说版本要结束了任务都做不完真没时间改,测试说这样不合理赶紧改给我留点时间测,吵得昏天黑地。慈姐看起来文文弱弱一个人,腰板一挺双手叉腰,两眼瞪得像铜铃。听了一上午,纪颂书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地响,上班真是可怕的事情。
最终结束不是因为达成了一致,而是会议室借用时间到了,下一波人在门口礼貌地敲门,伸手不打笑脸人,面面相觑,只得作罢。
纪颂书看着自己电脑上删了改改了删最后满满当当的会议记录,啪一下合上电脑。她旁边的向慈之看上去一副要吐血的样子,苦命地叹了口气:“我们真是最底层,谁都能来踩一脚。”
纪颂书也跟着叹口气。
回到工位上,屁股还没坐热,慈姐又腾地站起身,纪颂书问她怎么了。
她说:“大领导找我,我不会是要拿大礼包了吧!”话里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悲怆,但她脸上却是一种极度欣喜的表情,双眼放光,似乎已经看到雪山与草原在向她招手。
怀着这样的期待,向慈之坐上了去四十五层的电梯。大领导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据说窗户能把风原市的地标景点风湖尽收眼底。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商总,您找我。”
商刻羽微微抬眼,对她露出一个笑,“坐吧。”
“我叫你来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团队的工作情况……”
……
一番对话下来,向慈之心惊胆战地应对着,没想到传说中的商总如此和蔼,近距离看比公司宣传册上的更好看,完全像个明星,或许把老板本人印在包装上产品会更畅销……一松懈,她就把刚刚会上的情形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讲完了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告御状”,赶紧住口。
但对面的商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的坦白,我了解情况了,我会让项目经理去和她们沟通的。”
向慈之松一口气,顿时浑身顺畅,正打算找个理由告辞,就听见商总话锋一转,问:
“你们组是不是来了个实习生?”
“是。”
“怎么样?”
“很聪明,上手很快。”
商总点点头,“把她叫来,你可以回去了。”
向慈之带着这个消息回到工位,拍了拍纪颂书的肩,打算告诉她老板找你这个无比沉痛的消息,结果就见她浑身一激灵,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纪颂书匆忙地切换页面。
“商总找你。”
“啊?哦哦……”纪颂书仓促站起身,走出几步又折回来,“慈姐,能借个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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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起,商刻羽合上工作材料,低声说了句“请进”。
门缓缓打开,探进来一个浑身黑色的人。她穿得像个要去攀登珠穆朗玛峰的探险者,口罩外加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几乎挡住了那张小小的脸的全部。
某个笨蛋是觉得乔装打扮一下自己就认不出来了吗?商刻羽撑住脸,借着手的遮挡勾了勾唇角。
“纪同学,别来无恙。”
回答她*的是被刻意压低压粗的声线。
“商总好。”
有点像暖羊羊。
商刻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吞了下去,一本正经道:“你是风原大学非常优秀的一位学生,我很看好你,你自己对于未来的职业生涯有什么规划?羽书会成为一个非常好的平台。”
对面的人顿了一会儿,说:“感谢商总对我的重视,羽书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供我学习成长的平台,团队里的主管导师都非常……”
商刻羽撑着下巴听完这一番套话,挥挥手:“把这份问卷填一下,填完你就可以走了。”
纪颂书接过问卷一看,上面的问题像人口普查一样详细,又极其的多,她上一次填这样麻烦的问卷,还是为了测自己的MBTI。
越往下填,越觉得不对劲。
这都是些什么题?
35.喜欢室内还是室外?
1.室内2.室外
56.以下几种花喜欢哪一种?[多选]
1.玫瑰2.百合3.绣球4.芍药
89.喜欢哪种颜色?[多选]
1.蓝色2.粉色3.紫色4.黄色
106.你更喜欢哪种样式的礼服?[多选]
1.一字肩2.半袖3.抹胸
……
一直到第三百六十七条,都是些意义不明的喜好问题,各种刁钻的题目,甚至还有问她喜欢哪种吊灯,还很贴心地配了图。
但她还是认认真真按真实情况填了,谁让商刻羽是老板呢。
她把填好的问卷递给商刻羽,商刻羽扫了一眼,点点头,“你可以走了,把我的小助理叫来,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个。”
纪颂书点头,飞快地出去了,背靠着门长舒一口气,摘掉眼镜和口罩,心想:
嘿嘿,商刻羽还真好骗。
殊不知门后,商刻羽正把那份问卷传给卡洛塔。
「婚礼现场按上面的偏好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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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自己太可疑,纪颂书特意等了六七分钟才化身助理走进商刻羽的办公室。
“商总,找我什么事呀?”她的声音轻快而欢愉,带了点放肆的意味。
商刻羽向她招招手,“过来。”
“你的工作态度很不认真,每次找你,你至少五分钟才出现。我刚刚和你朋友聊了聊,纪颂书,她的主管和导师都对她印象很好,你多学学她,别整日懒洋洋的。”
纪颂书眨了眨眼睛,并没有怎么生气,反而有点心花怒放。
我比不过我自己?那我还挺棒的嘛。她笑眯眯,歪着脑袋看商刻羽。
“傻笑什么?”
“谁傻笑了,我只是在笑而已。不要给我加上莫名其妙的滤镜。”
“好吧。”商刻羽顿了顿,“这位不太合格的助理同学,能先把你的衣服穿好吗?”
纪颂书低下头,才发现刚刚变装太急,衣领散开没有扣上,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商刻羽还恰好比她高一点,那么就是一览无遗。
她的脸腾地红了,匆忙去扣,但扣到一半,她的手顿住了。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纪颂书触电一般,迅速躲到桌子底下去。衣衫不整的,要是被人看到了,那多尴尬!
她凶凶地缩在那儿,马尾被撞散了,头发乱蓬蓬而毛茸茸,咬牙切齿,像只没偷到竹叶的怪盗小熊猫。
商刻羽一面和助理说话,一面拿手悄悄在底下摸纪颂书的脑袋,像摸一只小狗一样,搔搔下巴又捏捏鼻子,捏捏脸颊。
纪颂书没法反抗,只能充满怨念地望着她。
助理汇报道:“商总,关于裴——”
商刻羽迅速地用手捂住纪颂书的耳朵,纪颂书茫然地望着她,摇摇脑袋,被商刻羽捧着脸挟制住。
好吧,赔什么,可能是商业机密,自己听不得吧。她乖巧地把下巴搁在商刻羽的大腿上,从下向上望着。
她很少从这个视角来看商刻羽。
即使是这样奇怪的角度,这个人依然是无懈可击的,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能长成这样真是厉害呀。纪颂书呆呆地想着,思绪跑到十万八千里外,开始研究女娲造人了。
商刻羽好看→商刻羽是女娲的杰作→商刻羽是女娲认真捏出来的→商刻羽是一款捏捏。
她把自己笑得花枝乱颤,笑倒在商刻羽大腿上。
覆在她耳朵上的那双手移开了,商刻羽低下头,调笑地望着她,“出来吧,小狗。”
“你才是小狗。”纪颂书攀着商刻羽的膝盖爬起来,顺势坐上她的大腿,“准备去打狂犬疫苗吧,小狗要咬你了。”
她贴过去,唇忽然在距离商刻羽1cm的地方停下了,她认真地看着商刻羽,问:“你办公室里有监控吗?”
“有,但除了我没人能看。”
纪颂书很满意,继续刚才的冲动。她蛮横地把唇印上商刻羽的唇,鼻尖撞在一起,商刻羽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小心一点。”
纪颂书不耐地,打扰接吻是堪比打扰人睡觉的大罪,她捧住商刻羽的脸,不顾一切地吻上去。
这次她微微侧了侧脑袋,错开彼此的鼻尖。她们贴得很近,她的鼻尖轻蹭着商刻羽的脸颊,她甚至能感到商刻羽的眼睫毛轻轻扫过她的脸颊。
是什么人发明了接吻这么舒服的事?纪颂书迷迷糊糊地想,自己真是完蛋了。
以后自己被讨厌了也要这么来讨吻吗?
会被拒绝吗?商刻羽会拒绝她吗?商刻羽会讨厌她吗?
她觉得自己要融化在唇齿之间了,像一团软化的冰淇淋,被一点一点地舔.舐、吞没。
一点点的振动搅乱了这暧昧的氛围。
纪颂书还陷在旖旎里难舍难分,商刻羽主动放开她,提醒道:“你手机响了。”
“响就响了,肯定是骚扰电话,别想在我骚扰你的时候骚扰我。”纪颂书急吼吼又贴上来。
商刻羽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唇,“接吧,是你的家长。”
纪颂书不情不愿地从商刻羽身上起来,顺势就坐上了办公桌,小腿一晃一晃。
“喂。”纪颂书。
姨妈的声音:“颂书啊,你今天下午回家一下吧,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昨晚不是已经说过没时间了吗?纪颂书心里升起一点烦躁。这是第二次被人打扰了!!!
她只想要一会儿“唇”粹的时间!这么难吗?
“抱歉,我今天实在抽不出时间……”纪颂书飞快地瞥了商刻羽一眼,小声说,“我在和她约会。”
商刻羽挑挑眉,把嘴唇凑到话筒边,淡淡地说:“确实是我。”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那你晚上再回来吧,我把朝夕也接回家了,我们好好聚一聚。”
听到妹妹的名字,纪颂书心里一震。血色迅速从她脸上褪去,挂断电话,她飞快地起身,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向外走,对商刻羽说:“我有点事要回家,下午我请个假。”
“我陪你一起回去吧。”商刻羽叫住她。
第62章 那种关系
◎我们谁是1啊◎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纪颂书拒绝了商刻羽的提议。
商刻羽也没继续要求,点点头,“那我派人送你。”
纪颂书出了门,匆匆回到四十二楼向主管请假。她一面下楼,一面给妹妹打电话。
“小夕,你出院了吗?现在在家吗?”
那头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嗯,我在姨妈这里,惟一姐姐也在。”
纪颂书微微蹙眉,沈惟一也在?姨妈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难道是关于小夕的病情?
想到这,她不由地加快脚步。
走出公司大门,空气潮湿而沉闷,商刻羽的车已经停在路边,司机小唐为她打开车门。
汽车缓缓启动,纪颂书按了按心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从车窗玻璃望出去,天上阴云密布,树枝惊颤摇曳,一切都躁动不安。
快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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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朝夕静静地坐在轮椅上。
客厅里是沉寂而凝重的,窗户没有关紧,雨声吵闹,风一股一股地拍进来,窗帘凌乱地翻飞。
但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等待。
她望向沙发,惟一姐姐沉默不语,姨妈抱着手臂嘴唇紧抿。
她们刚刚讨论了关于自己的治疗方案,都不乐观,自己这两条腿大概是没有再站起来的希望了。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她其实不在乎这个,她在乎的,只有她的姐姐,她不想成为姐姐的累赘。但她没有办法。
现在是下午一点,距离她姐姐打来电话已经过去两小时七分钟,按风原大学到这里的车程,一个小时绰绰有余,她姐姐早该到了,但门始终紧闭,毫无消息。
“颂书还没到吗?”沈惟一看了看表,最先打破了沉默。
纪兰姨妈清清嗓子:“这孩子打小就没有时间观念。这么大了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纪朝夕皱了皱眉,姨妈总喜欢给姐姐编造一些莫须有的缺点来营造一种亲近感,仿佛她真的很在意她们姐妹俩一样。
把她丢到医院不管不顾的不是她吗?不让姐姐学钢琴的不是她吗?默许姐姐被裴纪月欺负的不是她吗?纪朝夕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扭过头去。
“外面雨下得很大,可能是堵车了,”沈惟一试图缓和气氛,“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吧。”
电话拨出去,只传来“嘟嘟嘟——”的一阵忙音。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姨妈冷笑一声:“嫌家长烦,就把手机关机,孩子长大了都这样,翅膀硬了。”
“叮叮叮——”
一阵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来,沈惟一和姨妈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源头。
响的是纪朝夕的手机,她拿起来一看,来电人备注“坏女人”。
电话接通,商刻羽的声音。
“小夕,你姐姐出车祸了,在风原第一医院。”
_
时间缓慢地流逝,一分一秒、一分一秒,手术中的牌子依旧亮着红灯。
医院里消毒水味刺鼻,白色的墙壁像一张张白布盖过来,让人喘不过气。
商刻羽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她用力地抓着自己的手臂,直抓出一道血痕。
司机小唐在旁边心惊胆战。
雨天湿滑,在十字路口,一辆卡车失控撞来,她尽全力地打方向盘躲闪,但还是被追尾。她安然无恙,后座的纪小姐却受了伤,这完全是她的失职。
犹豫好几次,她鼓起勇气开口:“对不起,大小姐,我——”
“不是你的问题。”商刻羽的声音嘶哑,“你去把报废的车处理掉,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
小唐走后,并没有安静很久,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人飞奔而来。
纪兰狂奔过来,挎包飞甩,沈惟一推着纪朝夕的轮椅在后面追。
“商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的怎么会出车祸?”纪兰头发凌乱、满脸焦急地问。
商刻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得不到答案,纪兰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高跟鞋落在地面哒哒哒不停地响。她脸上满是担忧,交握着双手,似乎在祈祷。
纪朝夕摇着轮椅到商刻羽身边,她记得脸色发白,嘴唇毫无血色,“我姐姐怎么样了?为什么是你打电话通知我们?她当时和你在一起吗?”
“我的司机开车送她回去,路上发生了追尾,医生说……她的情况不太好。”
“什么叫不太好?你说清楚一点!我姐姐不会有事的对不对?”纪朝夕咬牙低喊。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低低的。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医生匆匆出来,所有人立刻围上去。
“医生,她怎么样了?”商刻羽问。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纪兰问。
医生面色凝重,说:“病人急需输血,但病人是登录在案的稀有血型,我们血库存量不足,各位能不能联系到能献血的人?情况很紧急,越快越好。”
商刻羽立刻把目光投向纪兰,后者大叫道:
“有有有,我们家是开医院的,有血液储备的,我立刻联系她们把血送来,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
纪兰急促地叫着,用力握住医生的手臂上下摇撼。
“这位家属,请你冷静一点,救助病人是医生的职责,我们会全力抢救你女儿的。”
医生说完,又转头进到手术室。几分钟后,血源就被送了进去。
三个小时后,“手术中”的红光熄灭,手术室大门打开。
医生出来说:
“手术很成功,病人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只是脑袋受到冲击,脑震荡可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很神奇,在那样的情况下,人体的自卫机制会优先用手护住头部来抵挡冲击,但病人却有意识地在保护手,所以受到冲击最大的部位是头部。”
“她的手还要弹钢琴的。”商刻羽低低地说,看向医生,“后遗症严重吗?”
“目前无法判断,得看病人醒来的状况。”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_
病房里异常安静,没有人说话,病床边的每个人都面色凝重。
这是手术后的第三个小时,纪颂书依然没有醒。
女孩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头上包着纱布。她的脸色苍白得快要透明,几乎感受不到胸膛的起伏,像是棺椁里沉睡的公主,蓝白色的病号服是浑身缠绕的锁链。
护士走进来,望了一圈病床边围着的人,“哪位是病人家属?”
“我。”商刻羽从椅子上站起来。
纪兰瞥了她一眼,微妙地没有反驳。
“麻烦跟我去缴一下费。”
“好。”她跟着护士出去。
门合上,病房里再度归于寂静。又过了一会儿,床上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
女孩的睫毛轻颤,慢慢的,似乎是不大适应明亮的光线,她瑟缩地眨眨眼睛,眼里氤氲着水汽。
她迷茫地望向床边围着的一圈人。
“你们怎么……”
“姐姐,你终于醒了!”纪朝夕红着眼眶扑到她身上。纪颂书还懵懵的,被蹭了一身的鼻涕眼泪,下意识拿手拍拍妹妹的背,哄她:“不哭不哭,我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没事了没事了。”
“姐姐,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哪里疼?医生说可能会有后遗症。”
“没有啊,一切正常。”纪颂书微笑,“怎么会有后遗症呢?”
纪朝夕这才松了口气,埋在姐姐胸口,闷闷地说:“姐姐你要是出事了,我会为你报仇的,然后我也不活了。”
纪颂书吓了一跳,“瞎说什么,我们都要好好的。”
纪朝夕哭哭啼啼又说了几句,纪颂书一面哄她,一面询问地看向沈惟一。小夕出院太久了,她反复强调自己没事,就拜托沈惟一带小夕回医院去。沈惟一同意了,病房里最后只剩下纪颂书和纪兰姨妈两个人。
纪兰姨妈在床边坐下,“学校那边我帮你请过假了,你安心养伤。”
“嗯。”纪颂书点点头。
窗外依旧在下雨,雨点噼哩噼哩地敲打着窗户,纪兰望了望窗外,忽然说:“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都恨我?”
“没有。”纪颂书说,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心话,她不太能定义自己对姨妈的感情,爱,够不上,恨,也够不上。
父母过世以后,她和妹妹能有一个地方住,她就感到很满足了,从没有想过要求更多,比如亲情、比如爱。当你明白你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时候,你就不会再去抱有期待。你会反复告诉自己,你不在意那些,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成功地欺骗自己。
纪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年的车祸后你妈妈其实有机会活下来的,但她和你一样,是极稀有的P型血,手术中大出血,没有匹配的血源,才……”
她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
“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不是P型血,为什么我不能救她,我们的父母去世的早,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唯一的亲人了。”
她顿了顿,拭了拭眼泪,“知道你也是P型血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你也会和她走到一样的结局。”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让你来献血就是害怕这样的情况,你不要怪我。”
纪颂书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沉默了很久。
“请不要这样。”
“姨妈,我很感谢你把我养大,给小夕治病,但我不需要你用根本不存在的爱来哄骗我。”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说这些,但她忽然好累好累,刚刚那些话都是骗小夕的,她一点也不好,她的头很疼,她不想再听这些了。
她强忍着说:“如果你是担心我,那为什么从来献血的只有我,裴纪月不也是P型血吗?你知道在我因为献血身体虚弱晕倒的时候,她会假装看不到我,让我在地板上躺几个小时吗?”
纪兰叹息:“对不起,我不知道,月月是个被我宠坏了的孩子。”
“不,你知道的。”纪颂书坚持说,“你一直都知道的。高一那年的运动会,裴纪月帮我报名了一万米,我晕倒在半途,当时你就在十几米外,为她的跳高比赛加油,比赛结束之后你还给她买了冰激凌。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
她抬起脸,直视纪兰。
“姨妈,你把裴纪月教得很好,她很像你。”
“你!”纪兰猛地站起来,再也演不下去,冷笑着说:“我真是把一个白眼狼给养大了,纪颂书,你和你妈妈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们母女简直是我的克星。”
她摔门而出。
病房门砰然一声响过,纪颂书顿时感到无数种疲惫涌上来,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是不是不该这么说,她无暇顾及这些了,身体顺着床头滑下去,钻进被子里,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感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额头上。她追寻着那种温暖的感觉,睁开眼睛,一张漂亮到可以称之为华丽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小小地吸了一口气。
商刻羽柔声问:“念念,醒了?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纪颂书愣愣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一吐就是五个字:“你好漂亮哦。”
商刻羽笑起来,用手点点她的额头,轻骂:“呆子。”
“啊?你干什么骂我?长得好看也不可以随便骂人的。”纪颂书嘟囔,“我都不认识你,你是谁啊?”
商刻羽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你不认识我?”
纪颂书一脸莫名其妙:“我认识你吗?”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纪颂书老实说:“像你这么好看的人,我要是见过肯定会有印象的,所有,我确实不认识你。”
商刻羽捧住她的脸,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不相信地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是不是脑震荡的后遗症?”
纪颂书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抱着被子迅速后退,警惕地看着她。“喂!女女授受不亲,你长得好看也不行的。”
商刻羽眉目一沉,凑上去把纪颂书按在床头,纪颂书瞪大眼睛望着她,“你干嘛,非礼啊,我、我要叫护士了!”
商刻羽皱紧眉头,一言不发地退开,她咬了咬牙,“我去和医生谈一谈,你好好休息。”然后就出了门。
自己和这人到底什么关系啊?纪颂书疑惑地挠挠头。
正巧有护士进来,她问:“刚刚那位是谁啊?”
护士答:“你的家属。”
“啊?”纪颂书震惊得张大嘴,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号家属?
得去问问清楚。
纪颂书翻身下床,溜出门去,忽然眼尖地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名字就在嘴边,很顺地喊了出来:“慈姐?你怎么在医院?”
“我来看甲状腺。小书你怎么也在医院?”
“哦,我出车祸了。”
向慈之:OMG
向慈之:“你没事吧。”
纪颂书:“还可以,就是头还有点疼。”
这时候,她身后响起脚步声,一扭头,就看到商刻羽正向她们这边走,她赶紧拉着向慈之躲到角落,暗戳戳用手指着商刻羽。
“慈姐慈姐,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那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商总啊。”
纪颂书吃了一惊,“可刚刚护士说她是我家属。”
向慈之肃然起敬,向她抱了个拳:“小书,哦不,书姐,原来您上面有人,以后我就靠您罩着了。”
“不是啊,我都不知道我有这号家属,她刚刚还想亲我……”
向慈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不是吧,难道商总是想职场潜规则你?”
她的目光四处打量,瞥见纪颂书手臂上擦伤的红痕,后退一步,“商总不会还有那种奇怪的癖好吧!”
“啊?”纪颂书惊恐。
说曹操曹操就到,商刻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原来你在这里。”
纪颂书机械地转过身,勉强地笑着:“商总。”
“你叫我什么?”商刻羽皱眉。
“商总。”纪颂书重复道。
商刻羽脸色一沉,拉着纪颂书的手把她带回病房。
“医生说你的头部受到撞击,可能导致记忆混乱,所以你不记得我了。”
纪颂书弱弱地问:“商总,我们是不是那种关系啊。”她是指包.养,但那两个字实在难以启齿。
“是。”商刻羽以为她是说恋爱关系,毫不犹豫承认了。
纪颂书如遭雷劈,绝望地睁着眼,纪颂书啊纪颂书你怎么能堕落到这种地步?
哦,等下,她回忆起来了一点点,商刻羽手里有治小夕的技术。
她一咬牙,被包.养就包.养吧。商刻羽长这样,自己也不亏。
她鼓起勇气问:“我们这种关系,你一个月给我多少钱啊?”
商刻羽疑惑,是指实习工资吗?便答:“5500。”
“这么点啊。”纪颂书大失所望,陪人睡觉只给这么点啊,“你好抠。”
商刻羽:“……”
商刻羽:“?”
她扯扯嘴角,把人领回家。刚刚她去找医生,医生说纪颂书的情况已经稳定,失忆只是暂时的,多相处相处,受到刺激很快就能想起来。
但商刻羽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是那种“刺激”。
当晚,她在床上看到了只裹着浴巾的纪颂书,浴巾底下还伸出来一条不知道源头在哪儿的尾巴。
商刻羽挑起半边眉毛,“你在干什么?”
纪颂书支支吾吾:“我们不就是那种关系嘛,晚上会脱光衣服睡一张床的。”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我可能不太记得我们以前是怎么做的了,你不要嫌弃我哦,我会努力的。”
“那个,我们谁是1啊?”
第63章 ^v^
◎你不要想忘记我,也不要想逃开我。◎
商刻羽的表情有些古怪,说:“都可以。”
纪颂书点点头,一脸认真:“那今晚你先来吧,你教教我,我学习一下。”
商刻羽哭笑不得,问她:“接吻会吗?”
纪颂书摇摇头,又点点头。
“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商刻羽问。
“我得试试看才知道我会不会。”
本着求知和敬业的精神,纪颂书勾住商刻羽的脖子向下一拉,让她的唇印在自己的唇上。
这个吻持续了将近两分钟,最终以纪颂书喘不上气憋红了脸一把推开商刻羽结束。
她不住地低.喘着,商刻羽却笑起来。
“人类可以用鼻子吸气,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吧。”
纪颂书闷闷地“嗯”了一声。
“再来。”
“让我休息一xi嗯、唔……”纪颂书话还没说完,就被商刻羽剥夺了说话的资格,舌.尖被人轻咬着,她含着泪狼狈地挣.扎,用手推搡商刻羽的肩膀。
她怀疑商刻羽其实对自己很不满,要把自己溺死在一个吻里。
“等一下……”她喘.息着喊,“今晚就到此为止好不好,我还不太习惯,商总……”
这个称呼叫得商刻羽心里浮起一种奇异的感受,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身下的女孩脸色绯红,眼里蒙着一层水雾,柔柔地望着她。
纪颂书看商刻羽半天没说话,还以为她在考虑自己的提议,悄悄地就想起身逃跑,还没直起身,又被拽着手腕拖回来。
“还没学会呢。”
“我不要学了!”纪颂书赌气道。
“不行。”商刻羽霸道得很,“不可以因为失忆就拒绝我。”
“今晚做.到最后,好不好?”
她完全没给纪颂书说不的权力。
今天的意外唤醒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那种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离开的无力感,她感到内心空空荡荡,无比渴望感受到女孩的存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此刻全化作此刻滔天的情.yu。
想拥抱她,想感受她的温度,想吻她,想看她为了自己哭、为了自己笑,想看她完全属于自己。
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
这是漫长而旖.旎的一夜。
……
_
纪颂书迷迷糊糊地醒来,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她翻了个身,手臂忽然打到了什么东西,睁开眼一瞧,一张漂亮的、熟睡着的脸映入视野。
一看到始作俑者,昨夜的回忆立刻涌上心头,纪颂书臊得满脸通红,赶紧把脸蒙进被子里。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身上必定全是痕迹,她甚至可以笃定地说,商刻羽留下的痕迹比车祸造成的零碎的擦伤还要多。
但她没法对她生气。
——因为确实挺舒服的^v^。
纪颂书咽了咽口水,悄悄观察着眼前的人,商刻羽睡着的时候收敛了所有锋芒,像是露出柔软肚皮的刺猬,叫人心痒痒的。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拿手指碰了碰她的脸。
好软,好好玩哦。
她的手指顺着商刻羽的眉心、鼻梁一路向下滑,轻轻点在嘴唇上。纪颂书痴痴地笑起来,怕吵醒商刻羽,她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忽然,她的手指被握住了,商刻羽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在做什么?”
“摸你的脸。”纪颂书很老实地回答。
商刻羽笑着咬了咬纪颂书的指尖,然后放开她,问:“昨晚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商刻羽挑眉:“值五千块吗?”
某个人昨晚还跟她讨价还价,说一个月只给五千块一晚.做.这么多次不行的。给商刻羽听得满心疑惑,这都哪跟哪儿?
等人迷迷糊糊意识模糊了,她才套出话来,原来这家伙还以为她们是金主和金丝雀的关系。气得她啪.啪.啪连拍好几下她的屁.股以示警戒。
纪颂书也想起来了,更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道歉:“对不起嘛,桑桑。”
商刻羽嘴角的笑意扩大了。
“你想起来了。”
纪颂书惊诧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撒谎的水平真的非常差。”
“没有吧。”纪颂书心说那你也没有发现我到底是谁呀。
“真的。”商刻羽说。
纪颂书抬抬眼,“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刚刚喊我桑桑。”商刻羽笑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纪颂书坦白:“昨晚做.完第一次之后。”
……原来医生说的是这种刺激。商刻羽想,昨晚她确实没注意到纪颂书一瞬间的眼神清明,毕竟,某个人一直在哭。
等等。
“你都想起来了,为什么还要说‘一晚上做这么多次为什么一个月只给我五千’?”商刻羽质问。
“因为很有意思呀,”纪颂书一本正经地说,眨眨眼露出一个坏笑,“而且,你很喜欢我在床上喊你‘商总’吧。”
商刻羽一时语塞,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纪颂书得意洋洋,拿手去戳商刻羽的脸,生生给她戳出个酒窝来。
商刻羽任由她胡闹着,过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就算你一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不会让你忘记我的。”
“你不要想忘记我,也不要想逃开我。”
“嗯,我不逃,但我现在要去吃早饭了。”纪颂书刚站起身,就感到一阵腰酸腿软,站不住,又倒回了床上,和强忍着笑的商刻羽四目相对。
“申请今天在床上吃早饭。”纪颂书举手打报告。
商刻羽:“批准。”
吃过早饭,纪颂书很快又有了倦意,打了个哈欠又睡过去,一直睡到下午,商刻羽居然还在家。
她问商刻羽你不上班么?商刻羽说家里有个刚出院的病人,她得看着点,免得某人把自己弄坏了。
才不会坏呢,纪颂书吐吐舌头。转头给自己外卖点了个药膏。
等了好久都没到,仔细一看,才发现没改默认地址,送到自己家去了。纪颂书叹了口气,又不想浪费钱再买一支。正巧司机小唐就在楼下待命,她拜托小唐送自己回家去取。
纪颂书扶着腰爬上车,小唐看见她凄惨的模样,赶紧来扶,“小姐,你的伤很严重吗?对不起,都是我的失职——”
“不,不是你的问题。”都是商刻羽干的好事。纪颂书腹诽。
她认真地看向小唐:“意外发生之后一直没见到你,你有受伤吗?”
小唐咧开嘴笑:“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事。”
“那就好。”纪颂书笑得眉眼弯弯,“一直没来得及向你道谢,谢谢你,那天全凭你反应得及时,我才能逃过一劫,不然现在我可能没法站在这里了,谢谢你救了我。”
又想起了什么,她急忙问:“商刻羽她没有因为车祸的事情扣你工资吧。”
“没有没有,”小唐连连摆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其实吧,大小姐认为这车祸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指使的。”
纪颂书一时怔住了。
故意?对那方是打算害她,还是想害商刻羽而误伤了她?沈家人坐牢的坐牢,发疯的发疯,应该已经没有反击的力量了才对,那还有谁要这么处心积虑地置她们于死地?
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么?她纪颂书甩甩脑袋,不要多担心了,商刻羽肯定会查出来,然后斩草除根的。轮不到她来操心。
小唐从外侧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上车。短暂的密闭空间里,纪颂书忽*然闻到车里浓重的皮革气味,脸色一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经思考,她立刻跳下车蹲在地下,她吐得昏天黑地。
“小姐,您没事吧。”小唐手忙脚乱地递给她塑料袋和纸巾。
“没事,我没事。”纪颂书擦了擦脸,摇摇晃晃站起来,“可能我还是不太习惯坐车,我自己挤地铁回去吧。”
“好的。”小唐担忧地望着她,火速跑上楼向商刻羽汇报。
_
不是高峰期的地铁还是相对舒适的,纪颂书坐了一个多小时地铁回家,出了电梯,却看到自己家大门敞开着。
有小偷!
她飞奔过去,只看到室内空空荡荡,一点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干净得像个样板房,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正带着另一个人在四处参观,侃侃而谈。
“你们是谁?这里是我家。”她大声地警告。
西装人奇怪地看着她说:“你家?这栋房子已经被卖掉了。”
纪颂书:“卖掉了?!那、那里面原本的东西呢?”
“原房主今天早上已经派人收拾掉了。”
原房主?这栋房子登记的户主是姨妈和裴纪月。纪颂书急匆匆走出门,打电话给姨妈。
电话立刻就被接通了。
“喂,姨妈。”纪颂书小心翼翼地试探了。
迎面而来的是带着怒意的呵斥。
“你别叫我姨妈,我没养过你这个白眼狼。我知道你打电话来是想问什么,你要问你住的那房子对不对?”
“是。”
“房子我已经卖掉了,既然你不想认我这个姨妈,那就不要用我一分钱,也不要住我买的房子。你多厉害呀,傍上商刻羽这棵大树了,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姨妈了,我好歹也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没想到你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姨妈,养你不如养条狗!以后你不要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你一个人过吧。”
纪颂书忧心忡忡:“那小夕她——”
“这个你不用担心,朝夕我会继续供她在医院治疗的。她还是我的孩子,但我们之间,就只剩下利益关系。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代替月月去和商刻羽相亲,时间一到,你要立刻消失在她眼前,明白么?”
“我、我……”纪颂书支支吾吾不想答应。
纪兰听出了她的迟疑,更变本加厉地说:“就算你不把我这个姨妈放在眼里,你也该为你妹妹想想,纪颂书,你和你妈妈一样精明,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纪颂书感到浑身的血液冰凉。
说得多好听,分明就是拿小夕作为筹码,逼她给裴纪月让路。
想到小夕,她就一阵心乱。她妹妹年纪还那么小,身体又差,她不能抛下她,姨妈会善待她吗?不、不会的。
但,商刻羽呢?
真的要就此放弃商刻羽吗?
纪颂书不想被迫在两个重要的人中作出选择。沉默是她唯一的应对。
纪兰姨妈又说话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
“关于你床底下那份结婚协议书,我已经拿走了。你可真有能耐啊纪颂书,能让商刻羽心甘情愿签结婚协议书。”
“真是谢谢你,让裴家能白白分到商刻羽的一半财产。”
纪颂书骤然间感到一阵霹雳。
天哪,她都做了什么啊,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连累商刻羽?她毁掉了商刻羽长久以来打拼的一切,就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一点小聪明。
她抱着脑袋,浑身颤抖,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了。她无力地靠着墙壁,慢慢地滑了下去,蜷缩着蹲在地下,连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也没注意到。
把脸埋在膝盖里,她无声地啜泣起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就那么缩在角落里,完全失去了和外界的感知。电话嗡嗡地振动,直到对方反复挂断又拨打了五次,她才反应过来,麻木地接起来,一味听着,不说话。
“念念?”商刻羽的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纪颂书一下崩溃了,漫天的委屈和难受涌上心来,忍不住地吸鼻子。
“发生什么事了?”商刻羽问。
她喉咙里哽得厉害,什么也说不出来。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商刻羽声音变得格外温柔: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先回家来,我们聊一聊,我派人去接你,好不好?”
“……好。”纪颂书闷声道。
第64章 我不介意
◎在打什么坏主意?◎
纪颂书又在原地蹲了好一会儿,心乱如麻,脑里盘桓着许多思想。小夕的病情、结婚协议书、商刻羽的婚后财产分割……每一样都理不清。她胡乱地思索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得厉害,她多希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叮”一声,身边的电梯门开了。
小唐从电梯里走出来,径直往楼道走,一面走,一面转头把眼睛平视着向四面八方扫射,嘴里小声嘀咕着“纪小姐人呢”。
绕了一圈没找到,她又回到电梯门口,没注意,不小心踢了脚蹲在墙边的纪颂书,吓得跳开两米远。
“小姐,你怎么蹲在这儿啊?你没事儿吧。”
“哦,我没事。”纪颂书回过神来,拍拍裙子上的灰,摇摇晃晃站起来,“觉得站着有点累就蹲下了。”
小唐问:“房子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在四处走动,需要报.警吗?”
“不用,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纪颂书低低地说。
“大小姐派我来接您回家。”
纪颂书闭上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跟着小唐下楼。
楼下停的是商刻羽那辆火红的法拉利,大约是知道她现在待在封闭的车内会身体不适,所以特地开了敞篷的来。
“谢谢。”纪颂书向小唐道了谢,坐上副驾。
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和风接触着,脑中的眩晕感刚凝聚就消散,勉强可以忍受。
在即将路过济康医院的时候,纪颂书忽然出声道:“前面那个路口左转可以吗?我想去一趟医院。”
车辆转入医院停车场,纪颂书跳下车,回头看向驾驶座上的小唐,说:“你在车上等一下吧,我很快就回来。”
熟门熟路拐到住院部,她向前台报备:“我是702病房纪朝夕的家属,来探望她。”
护士低头查看资料,然后说:“抱歉,702病房的病人目前不允许探视。”
“为什么不允许探视?”纪颂书急切地问,“我是她姐姐,之前每个礼拜都有来探望的,麻烦你查一下记录。”
“抱歉,这位家属,702病房的病人近期要准备手术,不接受家属探视。”
纪颂书的心一下子揪紧,小夕要做什么手术?为什么没有人通知她?姨妈要对小夕做什么?
“请问是什么手——”
还没来得及问完,一个声音从身后叫住她。
“颂书。”
纪颂书扭回头,一身白大褂的沈惟一向她走来。
看到她,纪颂书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几步上前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小夕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要做手术?”
“例行体检的时候检查出的一点小毛病,要切掉胃里的息肉,不用担心,这只是个小手术,很快就能康复。”
纪颂书的心落了地,她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尴尬地收回手。
住院部人来人往,又有家属来前台登记,她们走到角落去谈话。沈惟一敏锐地望向她:“颂书,你和你姨妈是不是吵架了?”
纪颂书抿抿唇,坦白道:“不是吵架,是彻底决裂了,她把我赶出家门,让我不要再回去。”
沈惟一微微皱眉,“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有间空的房子,就在医院附近。”
“谢谢,但不麻烦你了,”纪颂书礼貌地拒绝,“我会自己找地方住的。”
沈惟一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盯着她颈侧那一点深红色的痕迹,失神了片刻,而后微微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有任何困难的地方,随时找我,你知道我会一直等你的。”
纪颂书咬咬唇,“我确实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沈惟一温和地笑着。
“我不知道姨妈和我断绝关系之后,还会不会好好对待小夕。可能我下次来,也会像今天一样见不到小夕。你是她的主治医师,我想拜托你帮我照顾小夕。”纪颂书后退几步,向沈惟一深深鞠了一躬。
沈惟一无奈地叹了口气,扶起纪颂书,“我是小夕的主治医生,照料她本来是我的责任。况且,我早就把她当作妹妹一样,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她要是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谢你,沈医生。”纪颂书抿抿唇,“我很庆幸小夕遇到了你这么好的医生。”
沈惟一深深地望着她,“你只是这么看我的吗?你妹妹的医生。”
纪颂书避开她的视线,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颂书,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吧,真的要这么残忍吗?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我?”
“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纪颂书低声说。
“我当然明白,”沈惟一笑容苦涩,“但是没有得到明确的拒绝,就是会让人舍不得放弃。”
“其实我也知道,就因为我是朝夕的主治医生,所以你有顾虑,你不敢太明确地拒绝我,是不是?”
“嗯。”纪颂书承认了。
“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样不值得相信的人吗?颂书,我首先是一个医生,然后才是你的追求者。”
“对不起。”
“那就告诉我吧,你的答案。”
“我、我……”纪颂书嗫嚅着,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没办法回应你的心意。”
“你喜欢的那个人,在你心里,比朝夕还要重要吗?”
这个问题让纪颂书措手不及,她沉默了很久,才说:
“……我不知道。”
“非要选一个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想选。”纪颂书低低地说。
“我明白了。”沈惟一说,“我会替你照顾好朝夕的,你不用担心你姨妈对她怎么样,必要时候,我会让她转院来获得最好的治疗。”
“谢谢。”纪颂书松了口气,向她微微一笑,“治疗费我会定时转过来的。今天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纪颂书转身向外走去,沈惟一望着远去的背影,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
既然你选不出来,那就由我来替你选吧。
_
纪颂书回到家的时候,商刻羽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鼻梁上架着眼镜,镜片上微微映出笔记本的屏幕,一片漂浮的绿色。
纪颂书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我回来了。”
“你知道我在看什么吗?”商刻羽头也不抬。
“什么?”
“裴氏上个月的财务数据,股价暴跌17%,市值蒸发200亿。”
200亿?纪颂书被这个数字吓到了,她想象了一下把这个数字替换成等比的钞票,大概能把这间客厅、哦不、这座别墅都塞满吧。
她知道裴家有钱,但从来没有这么具体地了解过裴家到底多有钱。而这个天文数字在商刻羽嘴里却轻飘飘的,蒸发200亿,听起来像是蒸了两百个馒头一样。
“商刻羽,”纪颂书咽了下口水,“我能问你一个有点冒犯的问题吗?”
“什么?”商刻羽掀起眼皮瞅着她。
“你到底有多少钱啊?”
商刻羽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眉毛跳动,似乎在忍住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要是缺钱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我给你发零花钱,数字你自己按。”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纪颂书一屁股在商刻羽身边坐下,紧紧贴着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换个方式问吧,你的财产有保障吗?什么信托啊基金啊一类的,你有做婚前财产公证吗?”
商刻羽勾起唇角:“怎么,迫不及待要和我结婚了吗?”
“还是说,纪兰担心补不上裴氏的亏空,让你来找我要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我我、我跟你说不清楚。”纪颂书急得舌头打结。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商刻羽解释,总不能直接告诉她,我不小心把你给卖了,你现在可能已经结婚了,作为妻妻共同财产,你赚的每一分钱都要分给裴家一半吧。
她抓狂地挠了挠头,破罐子破摔地说:“我怕我忍不住把手伸进你的钱包里,你赶紧去做财产转移吧。”
商刻羽挑眉,“我不介意。”
“你别不介意啊!能不能对自己的钱有点占.有.欲?”
“钱而已,我有的是。”商刻羽无所谓地摊开手。
纪颂书气得一巴掌拍在她手掌上。
她万万没想到商刻羽的态度是这样的,连自己都比商刻羽在意她的钱!她一直把脸逼到她的面前,气势汹汹地瞪着她。
(▼皿▼#)!
商刻羽忍俊不禁,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这才慢悠悠地解释说:“我有全国最好的律师团队,你不用担心我的财产。而且,我大部分资产在国外,不动产居多,你还能把大楼的地基撬起来搬走不成?”
“你不早说。”纪颂书把脸皱成包子。
小夕有沈惟一帮忙照看,商刻羽的钱包也不会出大问题。最棘手的两个问题都解决了,她如释重负,放任地把自己陷进沙发里,身体歪着歪着,就摔进了商刻羽怀里,脑袋枕着她的大腿。
闻着商刻羽身上熟悉的香气,隐隐就有了困意,她打了个哈欠,“午安。”然后就自顾自昏睡过去。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迅速抓起手机,用裴纪月的身份证号查了查航班信息。
果不其然,裴纪月订了两个星期后从阿美利卡回国的机票,肯定是姨妈喊她回来在结婚协议书上签字。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航班起飞当天,她要打电话去航空公司,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裴纪月的机票退了,休想回国!休想和商刻羽结婚!坚决捍卫商刻羽未婚身份!
她得意洋洋地笑起来,被商刻羽捏住脸颊,“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呀。”纪颂书笑得超甜的。
第65章 无比纯洁的关系
◎给我一个你不会为之后悔的答案◎
纪颂书在商刻羽大腿上枕着,头脑就开始犯迷糊,阖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忽然惊醒过来,甩甩头,坐起身来,她决心要开始干正事了。
首先得解决自己的住宿问题。
商刻羽的别墅虽然好、住着宽敞又舒服,但终究不是自己的房子,她借住在这里,不能随意地把妹妹、朋友带到家里来,也不能熬夜通宵、或者一觉睡到下午不吃饭,商刻羽会管教她的。
她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独处的小空间。
下载好租房软件,纪颂书开始从纷乱的租房信息里挑房子,一面选,一面嘴里小声地嘀嘀咕咕:
“好贵啊……这个朝北……这个隔音不好……”
“在看什么?”商刻羽把脸凑过来。
纪颂书下意识想遮住手机屏幕,想了想也没什么好藏的,随口编了个理由说:“明年要搬校区了,现在的房子这个离新校区太远了,打算换一个。”
“在这里住得不舒服吗?”商刻羽问。
“舒服呀,但舒服归舒服,我也不能一直赖在你家里。”
“为什么不能?”
“因为这里是你家,不是我家呀。”纪颂书理所当然地说,脑袋贴过去,就要靠在商刻羽肩上,商刻羽反身一躲,自顾自站起身,全然不管仰面摔在沙发上的纪颂书。
“你尽管找吧。”说完就径直离开。
眼睁睁望着商刻羽远去的背影,纪颂书只觉得莫名其妙。
谁会喜欢别人一直赖在自己家里?要是商刻羽每天住在她家里,时间长了她也受不了呀。她还觉得自己会换位思考很体贴呢。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
纪颂书行动力很强,接下来的几天里,她都在四处联系房东,跑各处小区看房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房时都谈得很顺利,等她拿出身份证准备签合同,对方又突然变卦,看到她像看到了什么灾星,说什么也不把房子租给她。
难道姨妈悄悄在网上通缉她?纪颂书纳闷,拿自己的名字在网上一通搜索,只搜到了学校的奖学金名单公示,还有她从小到大的竞赛成绩通报,并没有任何特殊的信息。
她也直接问过房东,对方一口咬死说她和这房子风水相克,住了会有血光之灾。
纪颂书满头问号。
无论如何,一个周末过去了,她还没找到新房子,仍然住在商刻羽家里。
当你有家可归,你住在别人的房子是来做客,但当你根本没有地方去,再待在别人的房子里,这就是赖在别人家不走。虽然在商刻羽家吃好睡好哪哪都好,但纪颂书总觉得心里不安。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商刻羽问她:“你还没有找到房子吗?”
果然来了。商刻羽嫌弃她赖在家里了。
纪颂书心里一震,顿时感到食不知味,放下筷子,摇摇头说,“还在找,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麻烦你太久的,你——”
她的声音顿住了,她清晰地听到商刻羽轻笑了一声。
抬头一看,商刻羽撑着脸,满脸戏谑地望着她。
“你是想落跑吗?”
纪颂书不解:“落跑什么?”
商刻羽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用一种回忆的口吻说:“好像在很久以前,有个人欠我一亿五千万。”
怎么突然翻旧账!不带这样的,纪颂书哼哼:“我也要跟你算算账了。”
“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斤),一斤是500g,现在的金价大概是800/g,也就是说,春宵一刻值1000x500x800=400,000,000,总共四亿。一刻是十五分钟,照我们之前做了大概有——”
“三个小时。”商刻羽提醒。
“对,三个小时,那就是180分钟,换算下来,我已经还了你整整48亿,你现在倒欠我47亿五千万。”
纪颂书把手摊开,伸到商刻羽眼睛底下,“喏。”
“好啊,银行卡还是支票?”商刻羽回得轻巧。
纪颂书被商刻羽的财大气粗噎了一下,赶紧说,“算了算了,不用你还,我们是纯.洁的肉.体关系,扯上钱怪怪的。”
商刻羽古怪地望着她,似乎是被“纯.洁的肉.体关系”这个词震撼到了,顿了顿,她说:
“不管你怎么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介意你一直住在这里。阿列克谢耶维琪需要一个玩伴。”
“哦。”纪颂书呆呆地应了一声,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忽然,她的动作顿了一顿,电光火石间,她好像听明白了商刻羽的意思。
这个人,其实是希望她继续住在这里吧,还拿狗当借口。好幼稚。
等等,纪颂书脑中浮现出一种猜想。
她一直租不到房子,不会是商刻羽在故意捣乱吧?
她用的是纪颂书这个名字去租房,照理说不应该被限制到啊?
难道说……
商刻羽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纪颂书浑身一悚,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
如果商刻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拆穿她?
她怀疑地看了商刻羽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有没有听说过魔女和小猫的故事?”
“那是什么?说给我听听。”
纪颂书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住着一位隐居的魔女,从不接近人类。有一天,一只小猫意外闯入了她的领地。”
“小猫是被猎人追杀到这里的,断了尾巴,浑身是血,可怜极了,它害怕被猎人抓住,就对魔女说:‘我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猫,你养我吧。’魔女喜欢独一无二、最好最漂亮的东西,就同意了小猫的请求。”
“受到魔力的庇护,小猫活了很多年,它和魔女一直幸福地生活在森林里。”
“直到某一天,魔女走出了森林。”
“魔女看到村庄里人们安居乐业,生活朴实而幸福,还有村庄里的小猫,长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她这才发现,她的小猫骗了她,很多很多年,她养的根本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猫,而是一只随处可见的、再普通不过的小猫,甚至还断了尾巴,掌握不好平衡,很笨很笨。”
纪颂书飞快地瞥了商刻羽一眼,鼓起勇气问:“如果你是魔女,你还会继续养这只又笨又会骗人的小猫吗?”
“魔女为什么隐居在森林里?”商刻羽问。
“这个不是重点,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纪颂书说。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商刻羽固执地,“魔女为什么要隐居在森林里?”
纪颂书心说我随口编的故事,怎么知道这些细枝末节,临时编了个理由:“可能是不想被愚昧的人类送上火刑架吧。”
“那她为什么又要走出森林?”
纪颂书扁扁嘴,觉得商刻羽完全是在为难自己,幽怨地瞅她一眼,说:“一百年过去了,或许外面的世界会有改变吧。”
商刻羽垂下眼,沉吟着问:“如果你是魔女,你会走出森林吗?”
“啊?”纪颂书懵了。不是她在套商刻羽的话吗,怎么变成商刻羽问她问题了?
商刻羽俯身凑近纪颂书,深深地望着她,那目光里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你会走出森林吗?”
“给我一个你不会为之后悔的答案。”
纪颂书几乎没有思考。
“我会的,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感情终究是虚假的,我不想被骗一辈子。”
“好,我明白了。”商刻羽说,随后起身离开餐桌,往楼上走去。
纪颂书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改变了什么又决定了什么。
她愣愣地注视着商刻羽远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饭还没吃完呢。
她对那背影大喊道:“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走了!那我把这个很好吃的鱼吃完咯!不给你剩咯!”
没人回答她。
她闷闷地哼了一声,一口一口泄愤地吃起饭来,吃得太急,还差点被鱼刺卡住喉咙。
_
休息日迅速地,第二天又是要命的、要上班的日子,纪颂书哭丧着脸被商刻羽捉到车上,在副驾驶迷迷糊糊打着哈欠。
怕她难受,商刻羽打开了跑车的敞篷。
正正好好吃了一整个红灯,纪颂书撑着下巴望向窗外,除了因为入冬越掉越少的树叶子,窗外的风景一成不变,上班路上的车都有些眼熟。
正百无聊赖地巡视着,她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瞬间手足无措起来。
“额,早上好呀,慈姐。”她勉强地笑着。
开着绿色小电驴的向慈之瞪大眼睛,目光掠过纪颂书,看向驾驶座的商刻羽,不可置信地吸一口气,又转向纪颂书。
“你、你们……”
纪颂书:“如果我说我是商总表妹,你信吗?”
“我当然xin——”
向慈之把话咽回喉咙里。
她真恨,恨自己眼睛那么尖,一眼就看到了纪颂书脖颈上被衣领遮住的吻.痕。
“三代以内近亲是不能结婚的。”她好心地提醒,“还有,建议你换件高领上班。”
纪颂书一下明白她看到了什么,脸瞬间爆红,刚想解释,红灯转绿,商刻羽一脚油门车扬长而去。
就那么看着慈姐微微扭曲的脸向后平移而去,纪颂书浑身僵硬,身后传来商刻羽的一声低笑。
“你笑什么!”她扭过头,恶狠狠地瞪商刻羽一眼。
商刻羽耸耸肩,不说话了,专心开车。
纪颂书愤愤地收回视线,盯紧自己的膝盖,焦虑地咬起指甲,完蛋了,要怎么和慈姐解释啊,她和商刻羽只是很纯洁的会上.床的上下级关系而已……
进公司、等电梯、上楼,一直坐到工位上,她还没想好应付的话术。
慈姐比她晚到十分钟,背着包坐到工位上。纪颂书赶紧低下头,生怕和她对视,她提起早上的事。
慈姐出奇地镇静,神色如常,还给纪颂书塞了颗糖,似乎已经忘了早上的事。
纪颂书不由地松一口气。
可没一会儿,慈姐就按捺不住了,神神秘秘地凑过来,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小书啊,全组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去和商总说说呗,这是广大牛马的心愿。”
纪颂书面露难色,但还是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午休时间,她偷偷溜进商刻羽办公室,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锁上门。
“为什么鬼鬼祟祟的?”商刻羽奇怪地看着她。
“因为我不希望知道我们关系的人越变越多!”纪颂书没好气地说,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
茶几上摆着两份盒饭,她拿起分量更大的那一份,喜滋滋地拆盲盒。
这是商刻羽家里厨师做好了送来的,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比她自己点的预制菜外卖好吃又健康多了。每天的菜色都不一样,但都精准地是她爱吃的东西,从不踩雷。
吃过饭,纪颂书躺在沙发上午睡,盖好了毛毯,用帽子盖在脸上遮光。
刚合眼,忽然想起慈姐嘱咐她的事,她小心翼翼地移下帽子,露出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问:“那个,商刻羽,我和你说件事哦,你考虑一下。”
“什么?”商刻羽问。
“能不能涨点工资?”
“缺钱我可以直接给你发零花钱,走公账不好。”
纪颂书:“我不是说我一个人,能不能给大家都涨点工资?”
“大家?”商刻羽抓住关键词。
“就是所有人啊,我看大家都加班到那么晚,好辛苦啊。该发点奖金了。”
“好啊,这个项目结束就发奖金,但你刚来没多久,没你的份。”
纪颂书:“好吧QAQ”
商刻羽侧过脸,忍不住勾起嘴角,声音含笑:“你那份我私下给你,上夜班辛苦了。”
夜班?
纪颂书一时脑筋没转过弯来,呆呆地问:“什么夜班?我上的是白班啊。”
“确定白天也要吗?”商刻羽抬眉看向她。
纪颂书顿悟,甩了商刻羽一个眼刀,人往沙发上一躺,盖上毯子原地入睡。
商刻羽静静地凝视着沙发上熟睡的女孩,她的面颊白皙而红润,嘴唇柔软,像个在热烈与爱中长大的小公主,玫瑰与荆棘都要为她折腰让路。
原本该是那样的。
她本可以过上童话中的生活。
商刻羽向进门的助理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接过她手里的文件,摊开在桌上。
扫一眼,上面的内容和她预想的差不多。
一切的意外,归根结底都是人的因果。
商刻羽想起昨天纪颂书给她的答案。
——你会走出森林吗?
——我会的,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感情终究是虚假的,我不想被骗一辈子。
有些事,是时候该让她知道了。
第66章 从现在开始
◎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
纪颂书醒来的时候,办公室里阒寂无声,没有人在。
她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午休结束还有十分钟,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抓抓头发,理理衣领。
忽然,一点香气钻进她的鼻腔。
她深吸一口气,鼻尖微动,目光在房间里搜索,很快在商刻羽桌上发现目标。
一块车厘子蓝莓小蛋糕。旁边附了张便利贴,简单的一个「吃」字。
纪颂书欣然领命。
小蛋糕散发着诱人的莓果香气,一口咬下去,奶油的醇厚和莓果的酸甜混合在一起,味蕾的极致享受。纪颂书捧着脸,好吃得哼唧出声。
吃得高兴了,她一屁股坐在商刻羽的老板椅上,余光瞟到桌面上一份摊开的文件。
商刻羽也真是的,人出去了怎么不把东西收好,要是被偷摸进来的人窃取了商业机密怎么办……
纪颂书嘀咕着,顺手就去收拾文件,目光一接触纸页,本能地开始理解上面的文字。
霎时间,她愣住了,手一抖,蛋糕掉在办公桌上,血红色的车厘子咕噜噜滚到地下。
这是一份车祸调查报告。
几天前她经历的车祸,并不是一场意外。
肇事司机受雇于裴氏,背景很不干净,有肇事逃逸的案底。十几年前,同样的雨天,同样的路口,他撞死过一家人。
那家人姓纪。
_
嘈杂而纷乱的讨论声中,商刻羽静静地坐着,她坐在一张长方桌的短边,左右手边是各部门经理,长桌尽头是正在汇报的部长。
她揉了揉眉心,挥挥手提前结束了会议。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会议,她有些疲惫地走出会议室,下意识向纪颂书工位的方向望了一眼。
空的。
她微微有些诧异,回到四十五层的办公室,推开门,寂然无声,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纪颂书也不在这里。
商刻羽走到办公桌边,发现桌面上的蛋糕不见了,便利贴还在原处,她的字迹下新加了一行字:
「蛋糕很好吃。抱歉把你的桌子弄脏了,已经擦过了。下午我请了假,先回家了。」
字迹凌乱而潦草,不似纪颂书平日里写得工整清秀。大概是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情绪很不稳定。
商刻羽轻轻触摸着那字迹,心里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她向来擅长做出正确的决定,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地迟疑了。
早在调查纪颂书身份背景的时候,她就查到了当年纪家的车祸并非意外,而是人祸。
她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必要告诉纪颂书吗
她是笼罩在仇恨中长大的,所以她明白那种滋味,日复一日浸在仇恨的潭水中,连骨缝都发凉。
原本,她不打算告诉纪颂书的,复仇这种事,全交给她来做就好。无声无息地针对裴家,把一切掩饰成投资失败,破产清算。谁都不会发现,只觉得裴家自作自受。
但纪颂书昨天的话让她改变了想法。
比起无知无觉地生活,她更想知道真相,哪怕那很痛苦。
于是,她把处理裴家的权柄递交给她,等她做下决定。她不介意当借刀杀人的那把*刀,她会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刀,无坚不摧,战无不胜。
只要纪颂书开口。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向她要,连名字都不告诉她,真是十足的笨蛋。
……她现在不会正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吧。
想到这,商刻羽心里一抽,迅速地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
“大小姐。”卡洛塔的声音。
“念念她……现在状态还好吗?”商刻羽问。
卡洛塔恭恭敬敬地回答:“纪小姐并没有回来。”
商刻羽表情微变,纪颂书留的纸条上写着“回家”,却没回到自己的房子里,那她去了哪里?
到底哪里才是她的家?
她心一沉,“立刻定位她的手机,我要她的位置。”
_
风原市很大,从南面到北面,天气都不尽相同,南边的风湖边风和日丽,到了北面,天阴阴的,风也越刮越大,纪颂书裹紧衣服,继续向前走去。
无数座沉默着的墓碑注视着她,碑前的沾着泥土的鲜花被风零落,她垂下眼,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带束花来的。
但她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
她和妈妈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说过话了。
她沉默着向前走去,却惊异地发现,妈妈的墓碑前已经放了一束蓝白色的蝴蝶兰。
抬起头,她怔怔地望向墓碑前伫立的人。
“姨妈。”她喊她。
纪兰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她,似乎正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把手盖在墓碑上,轻轻抚摸着上面凹陷的名字,目光凝聚,神情寂然,身形像个飘荡而无处安息的鬼魂。
“纪斐然,都死了那么久,你为什么还在折磨我?你在地狱里也会想我吗?”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花来,你要记得好好地诅咒我,否则我会长命百岁的。”
纪颂书听不懂姨妈在说什么,她光是站在那儿,远远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她当作亲人的女人,就觉得浑身冰凉,迈不开腿,身体钉在原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多少次,她在姨妈身上寻找妈妈的影子,想从她身上拼凑出妈妈的形象。
现在,她只从她身上闻到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令人作呕。
自顾自地说完话,纪兰就离开了。目送她的身影远去,纪颂书用力地攥紧手,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她沉默地站在墓碑前,好久才说出话,声音哽塞:
“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一朵朵深色在地面绽开,波纹一般扩散开来。纪颂书感到手臂上的点点冷意,仰头望向天空,眼角一湿。
下雨了。
一顶黑伞砰然展开,商刻羽快步下车,撑着伞走向雨中仰着头的女孩。
还没走到纪颂书身边,纪颂书先一步把外套举过头顶,盖着脑袋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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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颂书回到家的时候,头发和衣服都淌着水。她站在玄关,狼狈地脱鞋,大声拜托卡洛塔送一块毛巾来。
很快,一块大毛巾盖到她头上,隔着毛巾,一双手捧起她的脸,纪颂书仰起脸,接触到商刻羽复杂的神色,怒意中夹杂着一丝怜惜。
“跑得可真快。”商刻羽语气古怪。
纪颂书:“啊?”
她像只企鹅一样被商刻羽裹在毛巾里擦来擦去,反复搓揉,好不容易逃出魔掌,赶紧逃上楼,她趴在二楼栏杆向下喊:“我先去洗澡了。”
夜晚,关了灯,商刻羽躺在床上,忽然一阵开门声,床垫微微下陷,手臂碰到另一个人牛奶般柔软而微微发热的肌肤。
“念念?”商刻羽轻声喊。
纪颂书从她的被窝里钻出脑袋来,往她怀里挤了挤,睁着一双莹蓝色的大眼睛,认真地说:“我决定要继承家业了,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经营企业?”
“你教会我,我就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
“什么惊天大秘密?”商刻羽挑眉。
纪颂书煞有介事地说:“是关于你未来的结婚对象的。”
“好啊。”商刻羽忍不住轻笑一声,“到时候我也有个‘惊天大秘密’要告诉你,也是关于你的结婚对象的。”
“我们说的不会是同一个秘密吧,”纪颂书狐疑,“你已经知道了?”
“不,”商刻羽摇头,“我的秘密比你的更惊人,你绝对会‘哇——’一声的。”
“好吧,那我等着了。”纪颂书闭上眼睛,在商刻羽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睡觉。
_
一夜过去,纪颂书迅速收拾好了心情。
望着窗帘缝隙里投进来的黎明的光辉,她感到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未来的道路从未如此清晰过。
她明白自己的弱小与无能为力,明白自己该走出象牙塔,也明白自己眼下最应该做什么。
她必须快速地成长,成长到足以保护妹妹,成长到打败姨妈拿回母亲留下来的产业,成长到有底气可以坦然面对终有一日商刻羽得知真相后对她的恨,然后告诉她其实我的名字是纪颂书,我为了走到这一步努力了很久很久,请你不要讨厌我。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和我结婚?我喜欢你很久了。
这一切,都会从现在开始。
纪颂书不再考虑搬家,甚至直接放弃了四十二层的工作,专心致志地当商刻羽的助理。说是助理,更像是学徒。商刻羽出席各种活动都会带着她。
其中,她遇到的最大也最迫在眉睫的困难是,她依旧对坐车有抵触,一在封闭的车里就反胃。
为此,商刻羽带她去看了医生,医生说这是车祸后的PTSD,要慢慢疗愈。出诊室后,商刻羽问她想不想快速治好,她好奇地点点头。于是,商刻羽雷厉风行地把她丢进后座,让小唐开车,要使劲地开、四处开、往山路上开。然后自己捧着纪颂书的脑袋,告诉她:“你不会吐的。”
纪颂书刚想说不一定,你别立flag,嘴唇就被商刻羽堵住了。
她拼了命也只能忍住,吐在商刻羽嘴里她就完蛋了!
小唐生怕她们干柴烈火干点自己不能看的事情,赶紧升上后座的挡板。
这是纪颂书此生接过最漫长的一个吻。她虚弱地倒在座椅上喘.息,连如何呼吸都要忘记了,恍惚间只记得商刻羽墨黑色的眼眸和纠缠过来的舌尖。
事实证明,商刻羽的方法卓有成效,彻底且迅速地治好了她的坐车PTSD。
接下来的时间里,商刻羽带她出席各种社交场合,旁听会议。从前觉得头疼的东西她都咬着牙逼自己学进去,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就没有那么晦涩难懂,习惯后甚至从中得出一点趣味来,愈发地废寝忘食。商刻羽都休息了她还埋头在书房,最后被强拖着回到床上,关灯盖被子,强迫她休息。
隔天又是一样的情形。
原本身体就不好,现在更是三天两头地进医院。
商刻羽看不下去她这样,说不急在一时,问她要不要出去度假换换心情,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又转换思路,说是要带她出差,借出差的由头陪她在另一座城市玩一段时间。
第一天美其名曰考察景点、第二天宣称要做深度体验,等到第三天走进服装店,纪颂书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拽住商刻羽的手,怀疑地瞪着她:“不是说来出差吗,怎么每天都在玩?”
“不是玩,带你买衣服是因为,”商刻羽镇定地解释道,“今天晚上有个晚宴要参加。”
“好吧。”纪颂书在vip室的沙发上坐下来,端起店员送来的果汁饮了一口。
七八米长的活动衣架被推到她面前,店员讲解着各种高大上且形而上学的设计理念。那一排仙气飘飘的裙子,纪颂书扫一眼,觉得都好看,商刻羽非要她一条一条试。
更衣室里没有穿衣镜,纪颂书背过身,让店员帮忙从身后系上腰带。
“好看吗?”她走出来。
这条裙子其实并不暴露,明艳大气的正红色,胸口也只是简单的U形领,但纪颂书天赋异禀,穿出来的效果就非常的……色.气。
商刻羽微微吸了口气,咳嗽一声,“重新挑一件吧。”
“这件不好看吗?”纪颂书问。
“不适合宴会的时候穿。”
“哦。”纪颂书抱怨道,“我试衣服都试累了。”
“好,”商刻羽看向店员,“把她刚刚试过的全部包起来。”
纪颂书:“都买啊?一条就够了吧。”
“一条今晚宴会穿,其他的可以明晚穿。”
“明晚也有活动吗?”纪颂书问。
“不,”商刻羽大言不惭地,“明晚只穿给我看。”
纪颂书恼羞成怒,愤愤地打了下商刻羽的手。
晚宴其实只是借口,商刻羽纯粹是想给纪颂书充实衣柜。但话已出口,只能真的赴约,她确实收到了晚宴一封晚宴的邀请函。
晚宴办在市中心地标建筑里,包场了整个米其林三星餐厅。主办人热情地接待了她们,见到纪颂书时掩饰不住地惊喜。
纪颂书的造型是商刻羽的杰作。她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穿了一条裙摆蓬松的蓝色长裙,再加一层白绒绒的披肩,裹得严严实实,好像生怕她冻感冒了。
参加晚宴的大多都是社会名流,不乏新兴商界新贵,商刻羽带着纪颂书四处认人。
“那个是博亚地产的方总,我和她打过高尔夫,她是个古板又较真的人,和她打交道,你要……不要……她身边的是……”
商刻羽讲了一大堆,然后转头看纪颂书:“记住了吗?”
纪颂书点点头。
“我现在带你去和方总打个招呼,然后我会找理由离开,你和她谈,让她对我们手上的项目感兴趣,约到她这周内的时间详谈,可以办到吗?”
“我试试看吧。”纪颂书说。
商刻羽随手从侍者手里拿过两个盛了红酒的高脚杯,递给纪颂书一个,告诫她:“你酒量浅,端着装装样子,别真的喝。也不要别人给的任何饮料。”
“好。”
她领着纪颂书向方总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一个穿着狐狸皮草的女人正用随意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们。
“早就听说商总喜欢女人,原来不是谣言。”
“据说,她和裴家小姐订了婚约。”一旁的人说。
“她旁边那个是裴纪月?”穿皮草的女人拿下巴指指纪颂书。
“不是吧,我见过裴纪月,嚣张跋扈得很,这个看起来乖多了。”
“哦,原来是个小情人。”皮草轻蔑一笑,“那就好办多了。”
趁着商刻羽身边没人,她挺起胸膛,走上前去。
“商总,久仰大名。”
商刻羽微微摇晃着酒杯,没有理她,目光依旧凝视着不远处的纪颂书。
看她神态自然、谈吐大方,正和方总融洽地有说有笑,身上似乎散发着光彩,商刻羽也忍不住翘起嘴角。
一旁穿皮草的女人急忙自我介绍道:“商总,我是陆川机械的陆仁益。”
商刻羽把头转向她,语气中藏着被人打扰的微愠:
“真是久仰大名。”
陆仁益赔笑道:“商总,今天的晚宴还有后半场,正巧您的未婚妻不在,您要参加吗?”
商刻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就是她不想参加这次宴会的原因。她不喜欢这种风气,也不希望纪颂书接触到这些。
她抬起下巴,一口回绝,语气中带着一种莫名的骄傲:“我已婚,不参与这些。”
刚搞定方总,打算回来邀功的纪颂书站在五米外,正听到最后一句。
纪颂书:“?”
纪颂书:“???”
什么东西,商刻羽已婚???
第67章 我们结婚吧
◎没有什么其他的恋人,只有你◎
纪颂书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脑中无数个思想卷起狂风巨浪。
是不是弄错了?不对,这是商刻羽亲口承认的,但,商刻羽怎么可能已婚呢?她什么时候结的婚?和谁结的婚?在哪结的婚?怎么没有通知她?
难道说,她在意大利早就结过婚了?
纪颂书咬咬嘴唇,她忽然想明白了,觉得过往的一切都串成了线。
难怪嘉达姑妈这么讨厌她!难怪商刻羽要预订那不勒斯的教堂!原来她真的要结婚,或者说要补办婚礼,不管怎样,自己都只是个第三者,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人!
愤怒席卷了她,她握紧拳头,大步迈过去,气势汹汹站到商刻羽面前,眼睛冒火。
“商刻羽,我有事情要问你!”她看向商刻羽身边的人,“麻烦你让开!”
陆仁益一点没看她,甚至懒得抬眼打量她,她对一个小情人没有任何的兴趣,只觉得吵。心里想的是,这个小情人真是不懂事,居然敢当众对金主大喊大叫,不怕失去长期饭票吗?
她抱着手臂,等商刻羽发作。
接触到纪颂书认真的视线,商刻羽严肃起来,转头用“你很多余”的视线打发陆仁益,陆仁益诧异地指指自己,倒吸一口气,但还是识趣地退开了。
于是,商刻羽身边空出了一片地带,纪颂书几步上前,把脸压向商刻羽,强迫商刻羽直视她。
她们间的距离那么近,几乎要碰到彼此的鼻尖。
商刻羽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头顶暖金色的灯光照下来,给她的脸蒙上一层梦似的光彩,像是在发光。
但更亮的是那对眼睛,那对漂亮而燃烧着的眼睛,透过黑色的美瞳片,她眼底的海蓝色在澎湃地起伏、翻涌。
“你要问什么?”商刻羽问。
“关于你已婚的事。”纪颂书一字一顿用力地问,目光紧紧盯着商刻羽。
商刻羽怔了怔,想起上次和方总打高尔夫时提过纪颂书的事,忍不住扬起嘴角,反问:“你都知道了?”
纪颂书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商刻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这种态度、这种反应……居然都是真的,商刻羽真的已经结婚了!那她算什么?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都算是什么?她甚至一无所知地和商刻羽上.了.床!这和电视剧里最惹人嫌的第三者有什么区别?商刻羽怎么能把她变成那样的人?
她摇摇晃晃扶住桌角,被欺骗的怒火在胸中跳动。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尖叫。
商刻羽嘴角的笑消失了,她定定地望着纪颂书:“你不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纪颂书低喊道,“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骗我这么久,你这个大骗子!骗子!骗子!”
她的手颤抖到拿不住东西,酒杯砸到地下,玻璃爆裂发出巨大的声响,在场的人都停下动作,扭头看向她们的方向,寂静笼罩了整个宴会厅。
商刻羽收敛了所有表情,纪颂书的反应激烈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是,她是骗了纪颂书。她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骗她和她接吻、做.爱,甚至骗她在结婚协议书上签下真名,但纪颂书自己又做了什么?套着假名字假身份来接近自己,在一起将近三个月,她嘴里从头到尾没有一句真话。她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不知道纪颂书对自己有几分真心。但她不可能放过她。
她们绝配,不是吗?
纪颂书不知道商刻羽为什么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茫然地望着商刻羽,察觉到她笑容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有一瞬间的动摇,又甩甩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大力地握住商刻羽的手臂,嘴里低低地、执着地念着两个字:
“离婚。”
商刻羽脸色一沉:“你要离婚?”
纪颂书正视着她,“对,离婚,我不喜欢现在这样。”
“不可能。”商刻羽决绝。
“必须离婚!我不想以这种身份呆在你身边。”
“你想也不要想。”商刻羽阴郁地说,眼底布满阴翳。
纪颂书从没看过她那样可怖的表情,当初在精神病院目睹商刻羽诅咒那个男人时的恐惧又笼罩下来。
她感到自己没法呼吸了,胸腔急剧地鼓动着,所有的情绪郁结在一起。在她们的周围,那么多人注视着她们,每一道视线都是一份沉重的压力。
她在商刻羽心里根本就没有资格是不是?她不配和她结婚,只配做她见不得光的情人!商刻羽根本不在意她,只是拿她做个玩物!
她觉得自己的精神濒临极限,再也没法和商刻羽待在一个空间里,猛地冲出门去。
眼前天旋地转,她跌跌撞撞、不顾一切地奔跑,差点撞到一个端着餐盘的侍者。
逃一般的,她躲到卫生间里。
望着镜子里泪痕遍布的脸,她用力抹了一把脸,低下头把冷水扑到面颊上。
冷静一点,纪颂书,你要冷静下来。
深呼吸好几次,她才勉强平静下来。
因为太用力的搓揉,她脸上的妆全花了,红一块白一块,索性摘掉美瞳卸掉妆容。
“你说什么?人有事来不了?”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似乎在打电话。纪颂书动作一顿。
那人继续嚷嚷:“喂!我现在上哪再找一个蓝眼睛的美女去啊!你以为全国上下蓝眼睛的人这么多吗?”
那人烦躁地“啧”一声,扭过头,和纪颂书对视了。
陆仁益没想到今天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她专门调查过商刻羽,传闻她喜欢女人,尤其是蓝眼睛的漂亮女人。
她立刻搜罗了一堆符合要求的,又精挑细选出最精致的一位,打算直接给人送到床上去。结果对方突然放她鸽子,说要去上学,上学居然比傍大款重要?!她气急败坏,正要对电话那边破口大骂,偏偏运气就那么好,嘿嘿,又给她在路边随便捡到了一个,比她原本选的那位更漂亮。眼神呆呆的,软萌软萌的,她看着都觉得心要酥了。
不过,这人长得好像有点眼熟,好像跟商刻羽那小情人有点像……那更好了!人的口味总是固定的,和上一任情人长得像,那爬床的成功率大大滴!
摘了带度数的美瞳,纪颂书什么也看不清,只隐约觉得眼前的人在打量自己。
难道是认识的人吗?她眯起眼,仔细想辨认,就听到对方说:
“恭喜你,你中了大奖。”
“啊?什么大奖?我没买彩票呀。”纪颂书听得云里雾里。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她忽然被捂住口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_
宴会厅里,商刻羽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用力地握着那只被纪颂书摔碎的玻璃杯,碎片扎进肉里,温热的血顺着手臂蜿蜒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地面,把地毯染成深色。
她周身环绕着低气压,没有人敢靠近。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大步走到方总身边。
方总问:“刚刚那位小姐,就是你的——”
“是的。”商刻羽冷漠地注视着她,“你全都告诉她了?”
“告诉她什么?”方总露出疑惑。
“结婚的事。”
“啊?她不知道自己和你结婚的事吗?”方总更疑惑了,但还是摇摇头,“我没和她提任何关于你的事。”
不是从方总这里拿到的消息,那纪颂书是怎么知道的?商刻羽仔细回忆着刚才的情形,纪颂书用的是“已婚”这个词……她瞬间想通了一切,这是个可笑误会,她急急地追出门去。
走廊尽头的转角,她看到一点蓝色的裙摆,快步追上去,远远地看到一个和纪颂书有些相似的背影,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两个身影一齐消失在了电梯里。
跟丢了,商刻羽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点开手机里一个黑色的app。
自从上次纪颂书跑去公墓找不到人,她就在纪颂书的手机里装了定位,能实时反馈位置到她的手机里,位置误差不超过1m。
地图上,代表纪颂书的小点一动不动,在五公里外的洛尔顿酒店里。
不是刚刚才下电梯吗?怎么会在五公里外?
疑惑间,商刻羽收到了一条短信。
「商总,洛尔顿酒店5505,佳人等候。」
配图是穿着半透明睡裙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迷迷糊糊睁着蓝眼睛的纪颂书。
商刻羽神经一跳,立刻往酒店赶。
_
洛尔顿酒店,5505。
这是一间套房,商刻羽走进门,就闻到一阵异样的熏香。仔细嗅了嗅,成分里有枫丹百合,催.情效果。
她皱起眉,看向陆仁益,“人呢?”
陆仁益微微一笑,打开主卧的门,商刻羽快步走到门口,床上的纪颂书穿着薄纱似的裙子,隐隐透出泛着粉的肌.肤,肉肉的大.腿彼此蹭.着,大.腿.根.部还绑着一条红色的、礼物盒上的缎带。
“你帮她换的衣服?”商刻羽扭过头,眼神阴沉得像要杀人。
陆仁益赶紧捂住眼睛,撇清关系,“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是她自己换的。”然后谄媚一笑,“商总,您还满意吗?”
“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商刻羽只嫌她多余。
嘿嘿,果然人人都难过美人关,陆仁益捂嘴偷笑,很识趣地撤了,临走前不忘提一句:“关商总,绿城那个项目——”
“明天再谈,”商刻羽甩给她一个眼刀,“滚出去。”
关上主卧的房门,室内一片寂静,暗香涌动的空气中,只剩下纪颂书难.耐的喘.息声。
商刻羽脱掉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向床上走去。床垫微微下陷,她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纪颂书。
女孩浑身滚烫,满脸的潮.红,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俯下身,商刻羽轻轻擦过纪颂书的唇。
纪颂书睁大了眼,惊奇地看着她,“你干嘛亲我?”
“因为你太笨了,亲亲你,你就能变聪明一点。”商刻羽哄她。
“我哪里笨了,我不许你亲我。”纪颂书不满地抗议。
“不笨怎么会被别人拐走?还好是被送到我这里来了,不然我真怕我来不及。”商刻羽叹了口气,把人搂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之后我派个保镖保护你。”
纪颂书在她怀里挣扎了一下,“你放开我。”
“不放。”商刻羽灼灼地望着她,“你发.情了,你哪里都不许去。”
“你不要碰我!”纪颂书奋力挣扎着,但四肢都软绵绵的,没一会儿,就软弱无力地被掀翻在被子里,长发瀑布一般倾泻在枕头上。
两人紧贴的肌肤传递着暧.昧的体.温,空气都燥.热起来。
商刻羽捧住纪颂书的脸,让她直视自己,“你看清楚一点,是我,我也不行吗?”
纪颂书涣散的眼神微微凝聚,“商刻羽?”
“不行、不行,你也不行。”纪颂书尖叫着,“我不要!如果你碰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为什么?”
纪颂书垂下眼,声音也低落下去,“我知道你有其他的恋人,我不想做插足的第三者。”
商刻羽低低地叹了口气,用手指细细描摹着纪颂书的轮廓,从眉心,到鼻梁,再到嘴唇。
她俯下身,轻.咬.她的嘴唇。
“那是个误会,没有什么其他的恋人。”
“只有你。”
“什么意思?”纪颂书眼里浮着水濛濛的雾气,执着地望向商刻羽。
这句话商刻羽是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说的,以确保纪颂书完全听清楚、理解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一点QAQ
第68章 归来
◎我要结婚了,我不该回来吗?◎
第二天中午,纪颂书和商刻羽一起楼下在酒店餐厅吃饭。
纪颂书饥肠辘辘,肚子咕噜噜地叫。她一觉睡到了十二点,早餐一点没吃,昨晚又耗费了太多体力,四肢软绵绵,人蔫蔫的,不想动弹,起床都是商刻羽帮她穿的衣服,下楼也是几乎整个人靠在商刻羽身上,由她牵着走。
菜是商刻羽点的,纪颂书只负责在端上来的时候第一个动筷子。大大的盘子中间盛着少少的肉,再配上贵贵的价格,纪颂书吃得有点肉疼,但吃进嘴里,酱汁咸甜合宜,肉质肥而不腻,她像是一下子被注入了力量,从昨晚的灾难中恢复过来,
也不知道陆仁益下的到底是什么药,药效居然持续了一整晚,害得她都没睡多久,脑袋疼,记忆也有些混乱。
昨天晚上商刻羽好像和她说了什么,她依稀记得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是什么呢?
好好想想,纪颂书,你能想起来的,她鼓励自己。
……好像是,我们结婚吧。
“诶!!!!!”
纪颂书大叫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她身上,连演奏的小提琴手都被她吓得中断了音乐。bgm一停,全场陷入寂静。
“怎么了?”商刻羽抬头看她。
“没什么没什么。”纪颂书尴尬地坐下,夹了块梅酱排骨,埋头苦吃,时不时拿眼睛飞快地瞥商刻羽一眼。
商刻羽察觉她的异样:“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别像只偷了骨头的小狗一样看我。”
纪颂书“哦”了一声,默默在心里组织语言。如果问你是不是跟我求婚了,会不会太直接了?万一是自己听错了或者记错了,那就尴尬地可以挖个地洞躲起来了。
深思过后,她旁敲侧击地问:“你昨晚说的话,你能再说一遍吗?”
“不能。”商刻羽面不改色。
“为什么不能?你昨晚都说过了,今天再重复一遍嘛。”
“不能就是不能。”
纪颂书把盘子一推,“那你是打算反悔吗?”
“不,”商刻羽淡淡地说,“婚礼时间已经订好了,1月16号,不会推迟。”
“哦……啊?”纪颂书的大脑一下宕机了。
婚礼,商刻羽说婚礼,所以说,她们真的要结婚了!?
“那、那我要准备什么呢?”纪颂书结结巴巴地问。
“需要你的事我会联系你的,你专心准备考试就好。”
考试?什么考试?纪颂书怔了一下,立刻回想起来,难怪她觉得1月16号这个日期那么熟悉,这是寒假开始的日子。
寒假第一天就去结婚,是不是太紧促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商刻羽的电话响了。
等她挂断,纪颂书紧张地问:“是关于婚礼的事吗?”
“不,是酒店这边打来的,她们酒店说床垫和床单没法清洗,得换新的,要我们出替换费。”
纪颂书扁扁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全变成了红晕,“都怪你。”
“你也不逞多让。”商刻羽回敬。
_
当天下午她们结束出差回了风原市。商刻羽回公司,纪颂书找了个借口请假,跑去找叶青瑜。
她想告诉她自己要和商刻羽结婚的事。但她采取的方式太过隐晦,具体表现为在卡拉OK唱歌,从土嗨土嗨的《今天你要嫁给我》到霉霉的《LoveStory》。
但叶青瑜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意图。
一直拖到傍晚,她们找了家火锅店吃晚饭。
趁着上菜前的空隙,纪颂书撩了撩头发,心一横,直接说:“我和商刻羽要结婚了。”
“噗——”叶青瑜一口酸梅汤全喷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她追问。
“就昨天晚上。”
“你们谁求的婚?”
“她。”
“哦呀哦呀,她终于是忍不住了。”叶青瑜擦干净脸,举起杯,“祝你们新婚快乐。”
纪颂书和她碰碰杯,但脸上有一种迟疑的神色。
“青青,结婚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嗯……就是两个人这辈子都绑在一起了,任何拆散你们的人都会受到道德和法律的指责。”
“那结婚之后呢?我不知道正常的婚姻伴侣之间应该如何相处。”
叶青瑜想说参考你的父母就好了,但想到纪颂书的情况,又沉默了下来,想了想,她说:“和谈恋爱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吧,就是要住在一起,然后每天做点妻妻该做的事……”
“等下,每天吗?”纪颂书有被吓到。
“额,这方面你们自己讨论吧,量力而为。”叶青瑜吐吐舌头,忽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话说,念念,你什么时候告诉商刻羽你真名的呀,怎么都没告诉我。”
“我还没告诉她。”纪颂书心虚地低下头。
“什么!?”叶青瑜大惊失色,“那到时候你在婚礼上还要挂着裴纪月的名字吗?瞒不下去的吧,你们去领证的时候她一定会看到你的名字的。”
纪颂书弱弱地说:“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我瞒了她那么久,我怕她生我气。”
“你不说,她自己发现的话会更生气的。”叶青瑜义正辞严,“你不用怕,她再生气也是喜欢你的,气消了就好了。”
“我担心她知道之后讨厌我。”
“怎么会呢?她不可能讨厌你的,”叶青瑜说,“她对你可是一见钟情二见定终身,对你念念不忘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讨厌你?”
“什么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纪颂书茫然地抬起头。
“她的理想型一直都是蓝眼睛黑长直,就是你这样的。之前论坛上扒出来她来风大交流过,我猜测,她可能是那时候见过你,然后就一见钟情了。”
“我没见过她呀。”纪颂书仔细搜寻着记忆。商刻羽是那种往人群里一站你只能看到她的人,自己如果见过肯定会有印象的,可确确实实没有。
而且,七年前,她还是个瘦瘦小小梳厚刘海戴啤酒瓶眼镜的书呆子形象,怎么可能会有人对她一见钟情?年龄也不合适,那时候她才十二岁,她确信商刻羽没有奇奇怪怪的癖好……不对,商刻羽七年前也没成年,尚且处于早恋的范围内。
“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了。”叶青瑜摆摆手,打断了她的思路。
“总之,我是想说,她要是敢讨厌你,我就去把她骂个狗血淋头。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叶青瑜拍着胸脯保证。
“谢谢你≥﹏≤,青青。”纪颂书感动地抱了抱叶青瑜。
服务生端上来火锅食材,两个人眼巴巴地等锅底烧开。
红汤表面开始沸腾,叶青瑜夹了片毛肚按进去,一面七上八下地涮,另一面七嘴八舌地开始帮纪颂书出主意。
“要不你直接告诉商刻羽*,你改随母姓姓纪叫颂书好了。”
纪颂书摇摇头,站起身来刨虾滑,“我已经骗她说纪颂书是我朋友了。”
叶青瑜把毛肚浸在自己秘制的麻酱辣油香菜小米椒酱料碟里,继续说:“那要不,明天早上醒来之后,你跟她说‘恭喜你穿越到了平行时空,我是你这个时空的老婆,纪颂书’,怎么样?”
“这……”纪颂书哑口,“车祸撞到脑子的是我,不是她。”
“那你就说是你以前记忆错乱了,或者绑定了骗演员系统,只能对外宣称自己是裴纪月,现在你要横扫饥饿做回自己,用回纪颂书这个名字。”
纪颂书被青青的想象力深深折服。但还是一一否决了这些提议。
两个人就这个话题展开激烈的讨论,吃完火锅又去逛街,一直玩到晚上九点,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各回各家。
纪颂书进门,迎接她的是一片漆黑,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卡洛塔?”
“商刻羽?”
她大声呼喊着人的名字。
忽然一个身影从身后压了上来,她被困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急促的呼吸打在她耳廓,这个人的呼吸很熟悉,气息也很熟悉。
“桑桑?”她试探着喊。
“嗯。”商刻羽声音微哑,“你去哪里了?”
“去和朋友吃火锅了。”
商刻羽嗅了嗅,“嗯,是有一点火锅的味道。吃完之后呢?”
“吃完我就回来了呀。”纪颂书说。
“没有去酒店?”
“什么酒店?”纪颂书不解。
“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你和一个女人进了一家酒店,很久都没有出来。”商刻羽低低地说,虽然是远远地看着看不真切,但那个身影有几分像纪颂书,她手机里的定位信息也显示,纪颂书的位置确实在那儿,她在酒店停留了很久。
纪颂书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什么酒店?我没有去酒店,非要说的话,我下午去的ktv和晚上吃的火锅店是在一家酒店隔壁。”
随后,她反应过来商刻羽背后的意思,委屈巴巴地控诉:“你在怀疑我出.轨对不对?我没有!我这满身的痕迹,哪个不是你啃出来的?”
“我相信你,”商刻羽在她颈侧蹭了蹭,“不然我就不会等到你回来才问你了。”
“Deviguardaresolome,edevivolerebenesoloame,capisci?”
(你只能看着我,只能喜欢我,明白吗?)
“你说什么?”纪颂书没听懂。
“不管我说什么,你只要“嗯”就好了。”
“嗯。”纪颂书听话地点点头。
“Seisolomia.Anchesescappifinoallafinedelmondo,verròariprenderti.”
(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商刻羽的语气冷冷的,一瞬间,纪颂书怀疑商刻羽在悄悄骂她。
她先是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带着点埋怨说:“你到底叽里咕噜说的什么呀?”
“我说你长胖了。”
“哈?没有吧!”纪颂书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好吧,或许可能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胖了,还不是你喂出来的。”
“嗡——嗡——”纪颂书的手机振动起来。
“我接个电话。”
商刻羽不甘不愿地松开手。
看着来电上显示的名字,纪颂书心头一颤,一阵烦躁涌起。
裴纪月。
“喂,什么事?”她没好气地问。
“我回来了,你出来,我们见一面。”
“我不要了,这么晚了,我要睡觉。”
裴纪月语气里带着挑衅:“我就在商刻羽家门外,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纪颂书:“你又进不来。”
“我进得来。”裴纪月神秘地说,“你如果看到我,你就会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纪颂书心头一跳,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向商刻羽随口编了个理由,就向门外奔去。
惨白的月光下,她看到一个背对着她的人影,影子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到那张脸,她浑身都僵住了,脚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一股冰冷的寒意攀上她的脊柱。
那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好久不见。”那张脸笑了起来,裴纪月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纪颂书的声音颤抖。
“动了点小手术。”
裴纪月指着自己的鼻子,“垫的。”
指指眼角,“开的。”
指指鼻基底,“填的。”
指指胸口,“隆的。”
然后她提起裙摆转了个圈,歪过头冷笑着说:
“纪颂书,都是你害我变成这副样子的。”
纪颂书遍体生寒,牙关打颤,费力地吞咽着,问:“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回来干什么?”
裴纪月直勾勾地盯着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我要结婚了,我不该回来吗?”
第69章 随你定
◎喜欢就都买下来◎
婚礼是神圣而纯白色的,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两位新人都穿着洁白的礼服。悠扬的音乐中,主持人在声情并茂地讲述着她们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
摩天轮、游轮、热带小岛、风原大学、光星大厦……她们一步一步向着幸福走去。
纪颂书坐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位置,静静地注视着一切。
在起哄声中,她看到商刻羽捧起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的脸,把唇印上去,她感到心脏一阵绞痛,空气似乎都被抽走了,她艰难地喘息着……
“念念、念念,醒一醒。”
有人在摇晃她的肩膀。
纪颂书迷迷蒙蒙睁开眼,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眯起眼,商刻羽担忧的脸近在咫尺,嘴唇不断张合。
她在说什么?纪颂书只觉得商刻羽的声音像在天边,她捉不住那些语句的含义,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直到商刻羽一把把她揽进怀里,她才从那种恍惚的境地抽离出来,理智回笼。
只是个噩梦。
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个噩梦。商刻羽没有和裴纪月结婚。今天是12月31号,距离婚礼还有半个月。
彻底清醒了,她从商刻羽的怀里抬起头,“桑桑,你明天陪我回趟家吧,和妈妈一起吃顿饭,告诉她我们要结婚的消息。”
“好。”商刻羽顺了顺她的背,“现在很晚了,早点睡觉。”
“我睡不着。”纪颂书噘嘴。
商刻羽想了想,“那要.做.吗?一般做完之后你会睡得比较好。”
纪颂书:“……”
纪颂书:“那是昏过去了,不是睡着了。”
重新关上灯,闭上眼,她自觉钻进商刻羽的怀里,却还是睡不着。一个问题盘旋在她脑海里。
她攥紧商刻羽睡衣的衣领,在黑暗中注视着她,问:“如果世界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能认得出哪个才是真正的我吗?”
“当然。”商刻羽把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蹭,“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是独一无二的,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只要让我靠近闻一闻,不可能认错。”
“而且,你的气质很特别。”
“什么气质?”纪颂书问。
“你看上去很好吃。”
纪颂书:“?”
纪颂书:“你的气质也很特别。”
“什么?”商刻羽问。
“你外焦里嫩。”死傲娇。
商刻羽:“?”
商刻羽:“睡觉。”
_
隔天,“很好吃”的纪颂书和“外焦里嫩”的商刻羽一起去了壳很硬还很难嚼的裴家。
她们是不告而来的。
纪兰看到纪颂书狠狠地皱了皱眉,但碍于商刻羽在不好发作,只能堆着满脸笑意让阿姨准备午饭,还很贴心地嘱咐多准备纪颂书爱吃的菜,多往菜里加蜂蜜、花生、芝麻……个个都是纪颂书的过敏原。
最后,面对着桌子上一大盘菜,纪颂书能动筷子的屈指可数,在唯一一盘能动的生姜炒土豆里挑挑拣拣,还被纪兰拍了筷子,厉声说:“不许挑食。”
偏偏她运气很差,每回夹到的都是姜丝,难吃得她喉咙发紧,好像被生姜霸.凌了,又不能吃一口吐一口,只好艰难地咽下去,或者夹给商刻羽,告诉她这是风原的传统名菜,不吃不是风原人。
一直到最后,她才意识到这不是一盘生姜炒土豆,而是生姜炒生姜丝!好狠毒的食物!
她彻底放弃了摄入食物,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看向纪兰,开启今天的正题:
“妈妈,你之前说等我成年了,就让我接触公司的事务,分给我一半的股份。最近我都在跟着商刻羽学习企业的管理,我觉得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纪兰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始终带着微笑的假面,一口应下:“好啊,我会把股份转到月月名下的。”
纪颂书翻了翻眼睛,正思索着接下来的回答,商刻羽先一步接了话:“裴氏和羽书合作的那个项目,我对你们对接的那个李总不大满意,不如换掉,也让念念来负责吧。”
纪兰脸色一变:“那个项目是千万级别的,孩子还太小,交给她不太合适吧。”
“她是我亲自教出来的,我对她有信心。”商刻羽说着,看向纪颂书的目光充满肯定,“我会追加投资,我相信她的能力不止于此。”
姨妈笑得勉强,但只能附和着商刻羽。趁商刻羽移开视线,她立刻恶狠狠地瞪向纪颂书,纪颂书故意往商刻羽身边靠了靠,亲昵地给她夹菜。
这顿饭上,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好不容易熬到结束,纪颂书跟着商刻羽出门,看她上了车,就说:“我的包忘记拿了,你等我一下。”又折回房子里去。
纪兰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她,双方都心知肚明,最重要的事还没有说清楚。
“你为什么要让裴纪月整容成我的样子?”纪颂书问。
她知道这不可能是裴纪月自己的主意。她对自己的脸那么宝贝,微调一处都要两个跟班先做试验,不可能愿意换头一样的大动,只能是纪兰要求的。
“还不是因为你!我只是希望月月拿回她应得的东西。”纪兰声音凶狠,“你和你妈妈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妈妈抢我的东西,你抢月月的东西,真是一脉相承的肮脏的血脉!”
纪颂书一拍桌子站起来,瞪视着她:
“我不许你侮辱我妈妈!”
“我妈妈抢你什么东西了?明明是你害死了她,夺走她的生命,抢走她的公司,背叛了整个纪家,让祖祖辈辈的心血改姓一个外人的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妈妈抢你的东西?”
纪兰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
“纪颂书,纪斐然死的时候你多少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八岁。”
“八岁能记多少事?你根本不了解纪斐然。我才是那个和她生活了三十一年的人,我知晓她的本性,我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你根本不了解你妈妈,你只是在为心里那个完美的幻影辩护。”
“纪颂书,没有妈妈的小孩真是可怜啊。”
“可怜的不是没有妈妈,而是没有爱。”纪颂书骄傲地扬起头颅,“我不知道你和我妈妈之间有什么纠葛,我也不在意。”
“妈妈在我心里永远是完美的,我记得她在外地出差也会赶回来陪我过生日,哪怕自己猫毛过敏也愿意让我养猫,只要我想吃,冬天也会给我买冰激凌……我有那些快乐的回忆,我不觉得自己可怜。”
“相反,我倒觉得裴纪月更可怜。我上过手术台,我知道刀割开身体有多痛,何况几乎把整张脸重新换过。”
“你以为让裴纪月和商刻羽结婚是为她好吗?”
“不是的,你只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商刻羽不会放过你们的。上一个欺骗她的人,现在在精神病院里。”
“你养大了我,这是我最后的忠告。”
说完这句,纪颂书扭头就走。
砰然一声门响,纪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
走出裴家大门,纪颂书就看到商刻羽很潇洒地倚在车边,长发翩翩,手里端着两个冰激凌。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纪颂书惊奇。她刚刚回忆起童年往事,不由的口舌生津,格外地馋。
商刻羽微笑:“如你所言,我无所不能。”
纪颂书接过她递来的双球冰激凌,喜笑颜开,舔了舔,冷得一哆嗦,感慨道:“冬天最适合吃冰激凌了。”
“上车吧。”商刻羽说。
纪颂书:“等一下,我吃完再上去,车里有暖气,我怕冰激凌化了把你车弄脏。”
她火急火燎一大口咬下去,被冷得牙齿发酸,倒吸一口气。
商刻羽在旁边笑出了声。
纪颂书瞪她一眼,“不许笑。”
吃完坐上车,纪颂书搓了搓手,问:“我们去哪里?”
“去试婚纱。”商刻羽问。
纪颂书愣了一下,忽然真真切切意识到,结婚离她这么近,她居然要去试婚纱了。
在网上浏览着婚纱的照片,她两眼放光,“都好好看啊……居然还有短款的诶,你腿长,这个适合你,我要看你穿这种款式的……”
“等等,不行,这样会衬得我是个小矮人。”她看向商刻羽,“到时候你不许穿高跟鞋,我要狠狠垫高,和你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好。”
“哇,这些都好好看啊……”纪颂书小声嘀咕。
“喜欢就都买下来。”商刻羽说。
纪颂书奇怪地看她一眼:“买那么多干什么?婚礼就一场。”
“谁说只有一场的?”商刻羽神色从容地,“我还预订了那不勒斯、巴黎、冰岛……的婚礼场地,只要你想,还可以再加。”
她向纪颂书伸出手,“要和我一起去环游世界吗?”
“要!”纪颂书一刻也没有犹豫。
很快她又气馁,“但我不能和你一样说走就走,我还要办签证。”
“国外的场地我都预订的半年以后,有时间给你慢慢办签证。”商刻羽说,“你嫌麻烦的话,也可以把护照给我,我帮你一次性全部搞定。”
纪颂书可耻地心动了,又想起还没告诉商刻羽自己的真名。
偏偏她这个人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她用力回握住商刻羽的手,“今晚跨年我们一起过吧,明年的第一秒,我要把之前说的那个惊天大秘密告诉你。”
“好啊,”商刻羽欣然答应,“到时候,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诉你,我的秘密肯定比你的更让人震惊。”
“肯定是我的更震惊一点。”纪颂书不服。
商刻羽挑眉:“打个赌?”
“赌什么?”
“随你定。”商刻羽说。
“好啊,”纪颂书欣然同意。她凑近商刻羽,挑衅地说,“我们就赌明年谁做1!我专门去网上进修过了,你给我等着吧。”
第70章 我和她谁更重要?(已修改)
◎我会努力让你感到幸福的◎
半小时后,婚纱店。
店里是冷淡典雅的装修风格,黑色的墙壁衬着洁白的纱裙,罩着暖色的灯光,放眼望去,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晕,一条条婚纱都闪耀着圣洁的光辉,夹杂着钻石的火彩。
纪颂书睁大了眼睛,依次从纱裙前走过,眼前一亮又一亮。
人类的设计与纺织水平居然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
她惊叹着,下意识伸手想摸一摸,又闪电般缩回来,谨慎地看向礼服师,“摸一下不会就要买吧。”
礼服师微笑着说:“我们是正经店铺,不会强买强卖的。”
纪颂书点点头,“我也是正经人。”
她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撩起婚纱蓬蓬的裙摆,底下没有裙撑,完全是一层又一层纹着蕾丝的纱堆叠起来,轻薄飘逸,熠熠地闪着光。
不用猜也知道,这婚纱大概比等体积的钞票、哦不,可能比等体积的黄金还要贵。
这样的款式,在这里还有很多件。
商刻羽向礼服师使了个眼色,礼服师颔首,对纪颂书说:“小姐,请跟我来,接下来要为您介绍的,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全世界所有的VERAZHAO门店里仅此一件的,特别定制款。”
“特别定制?”纪颂书奇怪,“定制的为什么要给我,又不是按照我定制的。”
礼服师微微一笑,“是为您定制的。”
“这是总部首席设计师专门为您量身打造的款式,商小姐三个月前就预订——”
商刻羽咳嗽了一声。
三个月前?纪颂书回过头,探究地望向商刻羽。
她和商刻羽认识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月。怎么商刻羽三个月前就在预订婚纱了?
那时候还没有她呢!
难道说……
商刻羽一开始真打算和裴纪月结婚?!!!
或者说,无论对象是不是她,商刻羽都要结婚的。
一想到某个平行宇宙里商刻羽真的和裴纪月结了婚,纪颂书就头皮发麻,气上心头,她扭过头恶狠狠瞪了商刻羽一眼。
商刻羽:“?”
商刻羽:“去看婚纱吧。”
她们走进放着“特别定制”的房间。
一瞬间,纪颂书以为自己见到了银河。闪耀的、夺目的光彩在婚纱的裙摆上迸发,夏夜的星子在纱面上燃烧般地绽放着。
原来仙蒂瑞拉的公主裙真的存在……纪颂书揉了揉眼睛。
在“特别定制”的旁边,有另一条裙摆短一些的婚纱,是与之相称的配色与花纹。
短款的设计,一定很适合逃婚吧。
纪颂书心里很突兀地冒出这个念头。
霎时间,她怔住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逃婚?
是不是中午生姜吃多了?她搓搓脸,在沙发上坐下。
因为她特别声明自己要在婚礼上比商刻羽高,礼服师拿来了一双十厘米的恨天高。
纪颂书拎着那双看起来能扎死人的鞋,凑到商刻羽身边,怂恿她站起来,自己踮起脚比划了一下,似乎差不多。商刻羽也就比她高个五六厘米的样子。
莫欺少年穷,今日她虽矮一点,但她才十九岁,还能继续长的。她今年体测就比去年高了0.2cm。再过三十年,她就能比商刻羽高了。未来可期。
纪颂书忍不住地嘴角上扬,商刻羽好笑地看着她,捏了捏她的脸,“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没什么。”纪颂书把脑袋左右甩动,挣脱开商刻羽的手,兴冲冲在沙发上坐下,开始把自己的脚往高跟鞋里塞。
十分钟后,她开始思索一个严肃的问题,人类到底为什么要给自己设计这么别出心裁的刑具?
穿上恨天高,她根本站不住,两腿打战,人稍稍往前倾,就像鸵鸟一样弹射出去,差点双膝跪地,好在撞在商刻羽身上缓冲了一下。
礼服师和一边的工作人员没藏住笑声,纪颂书耳朵瞬间红了。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赖在商刻羽怀里的,但她实在站不起来,踉踉跄跄,比还在学走路的小孩好不了多少。
商刻羽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嘴角抽了几下,最后还是没忍住笑。
纪颂书瞪着她脸上扩大的笑意,愤愤不平地,这个人最近好像越来越会直白地嘲笑她了。
有这么好笑吗?干嘛老是看着就自己笑呀?
她一脚把鞋踢踢开,任性地扭头对某个还在笑的坏家伙命令道:“你把脚后跟锯掉一截吧。
“好啊,”商刻羽大言不惭,“要不要我再取根肋骨给你?”
“一根不够,这样我会一脚一米六,一脚一米八的。”纪颂书比了个耶,“要两根。”
换回自己的运动鞋,她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10cm的高跟鞋和5cm厚的运动鞋,增高效果好像是一样的。
工作人员把“特别定制”从模特身上拆下来,搬到试衣间里去。纪颂书也跟进去,正打算脱衣服,却发现周围的人一个也没动,都直愣愣地盯着她。
“我要换衣服了。”纪颂书大声强调。
毫无反应,还是没有人动。
纪颂书眨巴眨巴眼睛:“你们都不出去吗?”
礼服师说:“婚纱厚重,您一个人可能有诸多不便,我们会帮您穿的。”
纪颂书的脑子运转了一会儿,烧了。
试婚纱竟然要在一二三四……这么多人面前脱光?更何况,她身上那么多商刻羽留下来的痕迹!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众多目光中,她飞快地溜出去,从试衣间探出脑袋,求助地看向商刻羽,“桑桑,帮帮忙。”
商刻羽猜到了原因,进来说:“我来帮她穿,你们低着头整理裙摆就好。”
纪颂书在一边不住地点头。
商刻羽的动作娴熟而灵巧,纪颂书只负责像个换装娃娃那样乖乖站着,任人摆弄。背后的拉链拉上,婚纱完全贴合她的身材。
……有点过分合身了,她狐疑地看了商刻羽一眼。商刻羽面色如常。
一般商刻羽这副表情,就代表她已经有了充分的理由,或者说,借口。
深知自己问不出东西,纪颂书连口也没开。就当作是命运的指引吧。
除了“特别定制”,商刻羽还挑了很多款式,纪颂书穿着都合身,整间婚纱店像是为她一个人打造的一般。
试到后来,她累得倒在沙发里,也开始随手乱点地指挥商刻羽试穿这个试穿那个。她们在婚纱店里待了一个下午,结账的时候商刻羽直接开了张支票。
临走前,商刻羽忽然看到了一条款式简单但别致的小白裙。顿住脚步,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纪颂书喊她,她才慢吞吞把目光移到纪颂书身上,问:“你是不是有一条类似的裙子?”
纪颂书摇摇头,又点点头,这裙子标价六位数,她怎么可能买得起,平替倒是有很多。
商刻羽嘴唇翕动,似乎是想说什么,纪颂书没听清,问:“什么?”
“没什么。”
纪颂书好奇地瞅着她:“你是不是想看我穿?”
二十斤的婚纱都试过了,再多一条轻薄的小裙子也不算什么,纪颂书自告奋勇试穿,凑到商刻羽身前转了个圈。
商刻羽的表情有些动容,“很适合你。”
纪颂书伸出手臂抱了她一下。透过薄薄的裙子感受到商刻羽的体温,她笑着说:“喜欢就直白一点说出来呀。”
“……别只在笑话我的时候那么主动。”
商刻羽轻笑,用力地回抱住她。
这时候是12月31日的下午四点四十三分。冬天的天黑得越发早了,走出婚纱店,天色已经暗淡,黑漆漆地倾轧而来。
纪颂书转头问商刻羽:“今晚跨年你有什么安排吗?”
“看你。”
“嗯……”纪颂书点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我们去看星星吧。”
“嗯。”
风原市郊外有一座清风山,海拔四百八十二米,是整个风原市的地理位置最高点,山顶的观景平台是野营看星星的好去处。
说到野营,当然离不开野炊。
纪颂书兴冲冲拉着商刻羽去超市采购,抄起一口大锅就放进购物车里。逛到生食区,商刻羽又往里放了几盒肥牛肥羊龙虾尾。
看着商刻羽选菜的背影,纪颂书忽然有些恍惚,仿佛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她和商刻羽已经结婚多年,过着每天下班后一起准备晚餐的平静生活……她甩甩头,想什么呢,商刻羽这种条件的怎么可能每天自己下厨,她只要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就好了。
纪颂书一面想,一面又悄悄地、手不停地往购物车里丢小零食。
鲜虾片、妙脆角、海的味道海苔、魔芋爽……
结账的时候商刻羽瞥了她一眼,她心虚地盯着脚尖,听收银枪扫过条形码滴滴滴响个不停,如听仙乐耳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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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山算是开发程度比较高的旅游景点,可以一路盘山公路上到山顶,不用迈一下腿。
商刻羽把买的好几袋食材塞进后备箱,她特地换了辆SUV。她向纪颂书扬扬下巴,“你来开。”
纪颂书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这可是盘山公路!”她惊呼,“你就不怕我带着你一起冲下山崖吗?我还不想和你一起殉情。”
商刻羽重复了一遍,“不想吗?”
“说的好听是殉情,不好听一点就是震惊!两女子半夜鬼鬼祟祟挂在枝头。”纪颂书吐槽。
“没关系,你尽管开。”商刻羽自顾自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纪颂书含泪上座,开得慢吞吞,油门都不敢踩实,蜗牛一样一圈圈沿着山路缓慢上升,中途甚至被一只冲出来的野猪超过了。
等野猪消失在视野,商刻羽降下车窗,风扬起她的长发。她怔怔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山顶上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日落霞光四射,金色的巨树擎天而立,树干上系着一条粗粗的红绳,上面满满当当都是游客留下的心愿牌。
往日游客如织的山顶这天空空荡荡,遒劲的树枝光秃秃,站在树下向上仰望,像是裂缝在天空蜿蜒生长。
纪颂书取了两张许愿纸,递给商刻羽一张。
“202X年的最后一天,许个愿吧,一定会实现的。”
商刻羽接过纸,没有犹豫就下了笔,,纪颂书却迟疑了一会儿,谨慎地走到商刻羽看不见的地方才开始写。
第一条是永远不变的,她人生的第一要义:希望小夕早日康复。
写完后,笔尖微顿。有时候人也可以贪心一点,她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句,纪颂书要和商刻羽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
她把纸条叠成千纸鹤,刚系上红绳,商刻羽就走了过来,目光牢牢锁定在她身上,她问:“你写了什么愿望,还要避着我?”语气里颇有些不满。
纪颂书解释:“愿望这种东西,只可以给负责实现的神明看,普通人看到就不灵了。”
“和我有关吗?”商刻羽不放弃地追问。
“有关。”
“只和我有关吗?”商刻羽又问。
纪颂书摇头。
商刻羽眼神黯了黯,“那个人排在我前面吗?”
“没有先后顺序。”纪颂书说。
“不可能。”商刻羽紧紧盯着她,“你不肯告诉我,因为对你来说,她比我更重要,是不是?”
纪颂书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小夕是她的妹妹,商刻羽是她的恋人,为什么非要选一个?
这是第二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了。
她讨厌这样。
为了逃避话题,她随手一指,正指到榕树边的一颗白蘑菇,于是,她故作惊讶地大叫:“你看这蘑菇,又白又胖,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诶。”
她立刻蹲下身,对着蘑菇左拍右拍,还兴致勃勃放进识图软件搜索,这东西居然叫中.国美味蘑菇。
有多美味?纪颂书真的来了兴趣,急吼吼跑回车边,从后备箱里拿出野营椅,又架起一口小锅,招呼商刻羽过来帮忙。
商刻羽没再纠结方才的问题,撩了撩袖子来帮忙。
山顶上有一小片泉水,石头缝底下潺潺地流,取了几瓢来煮沸做锅底。
时间一分一秒滑过去,太阳落下去了,最后的余晖也熄灭,商刻羽静静地注视着纪颂书。
而纪颂书紧紧盯着锅里翻腾的中.国美味蘑菇,捧着一杯热可可,吹散氤氲的雾气,跳动的火光映得她脸蛋红彤彤的。
入夜,山风带上寒意,纪颂书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商刻羽从车里拿出一条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打个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纪颂书安安静静被她摆弄着,眼睛亮亮的,望着她。末了,她忽然说:“桑桑,好神奇哦,我们居然要结婚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她感慨,“以前我一直觉得结婚是离我很遥远的东西,是成为大人以后才要考虑的事。没想到不知不觉我就要二十岁了,成了小时候觉得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大人,但我还有好多不懂的事。”
她扬起脸,期待地望向商刻羽,“桑桑,你知道结婚是什么样的吗?”
商刻羽沉默了一会儿,锅里水汽沸腾的声音兀自响着,她盯着底下燃烧窜动的火焰,目光沉沉。
“婚姻是绑住人的东西。”半晌,她回答。
纪颂书哑然,她捧住商刻羽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郑重地说:“不用绑,我又不会跑,我会努力让你感到幸福的。”
她们在火光中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新年的钟声在这时候敲响,一道流星自地面升起,直入云霄,烟火如漫天的花海绽开,金色与蓝色交织,以千万束光流谢幕。
借着烟花炸开的声音,纪颂书凑到商刻羽耳边,小声说:“桑桑,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商刻羽。
纪颂书鼓起勇气:
“其实我不是裴家的女儿,我的真名叫纪颂书。纪念的纪,传颂的颂,读书的书。”
商刻羽望着她,眼底全是笑意。
“我知道。”
“什么?”纪颂书瞪大眼,不可置信地又说一遍,“我是说,我不是裴纪月哦。”
“我知道。”商刻羽重复。
纪颂书脸上一片空白,她呆滞了好一会儿,脑子里迅速闪过这段时间来商刻羽对“纪颂书”的特殊关注。
气急,她泄愤地拍了一下商刻羽的肩,“你耍我这么久!”
“你骗我更久。”
纪颂书深吸一口气,委屈地瞧了商刻羽一眼,“那我可不可以重新认识你?”
“不可以。”商刻羽拒绝。
“诶——?”
“因为我已经结婚了。”商刻羽说。
纪颂书笑着把脸埋进她脖颈蹭了蹭。
“我知道呀,我们十几天后就要结婚了。”
“不,其实我们已经——”商刻羽的声音被纪颂书的惊呼打断。
“桑桑,你快看,星星在跳舞!”
“什么?”商刻羽疑惑,扬起头,刚想反驳星星怎么会跳舞,就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漫天的星辰旋转徘徊,像是梵高的《星月夜》。
她迅速意识到不对劲,打电话:
“卡洛塔,我和念念在清风山上,来接我们,我们吃蘑菇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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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颂书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商刻羽给她留了一张纸条:「别乱吃东西。」
她瘪瘪嘴,心说也不是我的问题,都怪智能识图软件太不智*能,人体又太过智能。
站起身,她想出门去找商刻羽。
门刚翕开一条缝,她听到商刻羽和另一个人谈话的声音,停住了脚步。
“商总,细胞疗法的临床试验结果出来了,对于治疗腿疾疗效明显,但有很强的副作用,至少要一年以后才能正式投入临床治疗。”
纪颂书呼吸一滞。
【作者有话说】
终于快写到文名了@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