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五条悟下意识地将已经酝酿了有一会儿的术式放出去。
一发“苍”直直地向前打出，直接在森林里开辟出一条宽敞的路来。
然而即便如此，他眼前的黑暗仍然没有散去。自称小丑的家夥仍然在他耳边又笑又说话，把短短几句开场白拖了好长时间。
有玩过AR游戏吗？
戴上一个特别的头盔，通过播放拥有特别视觉效果的图像欺骗大脑，体验到身临其境的感觉。
五条悟觉得他看到的就是一个劣质AR游戏的开场动画——
疯狂反派抓住主人公，并在他昏迷的时候发布犯罪宣言。等到他说完，主人公就会醒过来。之后玩家就可以操纵主角逃生了。
剧情实在老套，五条悟没有兴趣听疯子讲话。
他到处查找“SKIP”键跳过。
再说一遍，他的眼睛可是六眼！
咒术界独一无二，能够看清咒力流动的眼睛。
让六眼的视野出现问题，上一个做到这件事的还是那个奇怪的商城。
这次，五条悟同样将罪魁祸首锁定到那个商城。
这不会就是那个进度条充满之后的效果吧？
他期待了那麽久的东西就这？
退钱！
五条悟强烈的感情让界面中出现一个“ESC”标志。他毫不犹豫地按下退出，就看到咒力残秽向远处延伸——
刚刚那发苍不仅没打到咒灵，还把它吓跑了。
五条悟看向禅院甚尔，问他：“咒灵呢？”
禅院甚尔脸上无辜的笑容，看着像个小白脸。他说：“跑掉了啊。你刚刚不是故意打偏的吗？”
五条悟默了一下，又冷酷地说道：“你咒具没了。”
——本来看见这家夥就烦，再拿上眼熟的咒具一定更烦。
禅院甚尔假装没有听到，自顾自地说道：“我去把它祓除掉，你记得把咒具给我啊。”
说着，他走到不远处的树下，捡起一把新的咒具。
“你要是有方便的收纳也可以一并打包给我哦！为了你这活，每次出门都要背好几把咒具太麻烦了。”
禅院甚尔冲着五条悟喊话。说完，他就向着咒灵逃走的方向追去。
五条悟烦躁，冲着他的背影高喊：“没有咒具！你生吃咒灵去吧！”
禅院甚尔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五条悟注视着眼睛中那个安静的商城图标，思考片刻，瞬移回高专。
走进图书馆，家入硝子仍然埋首在书堆里。
她学得十分专注，甚至没有分给五条悟一个眼神。
五条悟也不在意。
他坐进专门放在这的躺椅，闭上眼睛。
——好歹是他期待了好久的进度条，再给他一点惊喜吧！
五条悟点开了眼睛中的商城图标。
商城界面再一次大变样。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整块黑色的屏幕。屏幕中间亮着一个播放按钮，诱惑着五条悟去点一点。
原本的商城界面应该是和购物车一起集成到了屏幕右侧。
侧边栏里面突然多了些预购项目。只是这些项目只有序号，完全搞不懂是干什麽用的。
最上方写着两行小字：
【后朴已连接。】
【检测到相关组件缺失，已自动预购。】
屏幕上方还有一个按钮。点击之后会跳到标籤页。
之前那个不明所以的答案之书独占一整个页面。
【成为了事实】这句话此刻看来像是某种预言。
五条悟将页面切回黑色屏幕。
点击播放。
画面并没有接着他退出的时刻播放。
耳边疯子的演讲已经结束。视线里是正在移动的房间内景。
看起来就像是他在透过某人的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况。
五条悟感觉有一束黑影悬在左眼前遮挡视线。
他试图操纵角色，将碍事的东西拿走。却发现他根本无法控制。
五条悟皱眉——
因为想到VR游戏就先入为主了。
他看到的画面，不会是连接上了某人的眼睛吧？
那他连接上的这个人，是谁呢？
*
高浓度的麻醉让夏油杰睡了个好觉。
直到一阵尖利的笑声在他耳边回响，才将他从睡梦之中唤醒。
“今天有一位可爱的小朋友提问。他问我哥谭的小丑很吓人吗？
“哦，这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一定是因为小丑叔叔太久没有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才让大家忘记我是一个多麽温和友善的人。
“所以，就让我们一起快乐地玩耍吧！”
夏油杰睁开眼睛，发现他被锁在一把椅子上动弹不得。
眼前是一间充斥着小丑元素的房间。
有小丑模型站在墙角，墙面上涂着小丑笑脸，头顶有被做成小丑脑袋形状的气球贴在天花板上。
到处都是小丑，但又和夏油杰印象中的小丑有些微妙的不同。
是因为灯光太暗了？还是因为紫色的含量太高显得阴沉？如果马戏团的小丑是这种样子，会把小孩子吓哭的吧？
“哦，看啊，我们的小朋友醒过来了。”
夏油杰循着声音看去，发现角落里那个小丑模型的姿势变了。
它向夏油杰做出挥手的动作。发声的喇叭似乎装在他的领口处。
“哦，他发现我们。真是个聪明的小孩。”
“来，乖孩子，和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游戏啦！”
夏油杰沉默。他盯着似乎是摄像头的眼睛部分看。
说话的人很快失去耐心。
他代替夏油杰做出自我介绍：
“好吧，我们的小朋友有些害羞。但是我找到了他的报名表。”
“嗯，让我来看看。他的名字叫做夏油杰，原来是个外国人。
“难怪小朋友不认识小丑叔叔。没关系，小丑叔叔最喜欢和小朋友玩了。
“对了，还需要通知他的家长。家长……家长……啊，找到了。
“哇哦，这孩子是韦恩家新的养子吗？我们钟爱黑发蓝眼小男孩的布鲁斯宝贝换口味了吗哈哈哈哈……”
小丑用手拍了两下麦克风，发出刺耳的声音。
“咳咳。布鲁斯·韦恩先生，布鲁斯·韦恩先生你在吗？你的孩子在小丑这里参加派对。如果你愿意缴纳入场费，你也可以一起来参加我们的派对。小丑会帮你特别安排亲子活动。”
“好了，前言结束。现在由小丑来讲解游戏规则。
“听着孩子，第一件事，你需要自己离开那把愚蠢的椅子。
“你左手塞着的控制器上有四个按钮。按钮连接着你背后的弩箭。你按下按钮，弩箭发射，就可以打破气球，让里面的东西掉下来。”
“不过要小心。只有一个气球里放着能够打开椅子的钥匙，其他的气球里放着小丑叔叔的礼物。
“好了孩子，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数字了。
“你需要小丑叔叔给你一点提示吗？让我想想……”
小丑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夏油杰直接操纵火焰咒灵将小丑的模型破坏掉了。
他向后靠坐在椅背上，抬头看向头顶的气球。
三个小丑脑袋并在一起对着他笑，看起来还挺诡异的。
一共三个气球，却有四个按钮。
夏油杰不打算思考多余的按钮映射的弩箭对准了哪里。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
芭芭拉应该已经发现他被绑了。他可以耐心地等待义警们救援。
或者，他靠自己解开锁，离开这里。
钥匙在气球里。三选一。
就算另外两个里面装的是水，临头浇下他也不会好受。
而且夏油杰觉得，气球里面的东西应该不会是这麽无害的东西。
他一个也不打算选。
然而如果不选，他就要用别的办法解开手腕上的锁。
理论上，这对他来说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
身为咒灵操使，最大的优势就是控制各种能力不同的咒灵，可以灵活地应对各种情况。
但，这只是理论上——
他目前只有一个火焰咒灵，其他的都被他喂给系统了。
对了，系统怎麽一直没出声？
它终于坏掉了吗？
哦，忘记了。
他之前把系统静音了。
然而夏油杰解开静音，系统仍然没出声。
——完了，系统好像真的坏掉了！
夏油杰一着急，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
即使被咒力千锤百炼的肉|体拥有扭曲金属的力量，手腕仍然是个很脆弱的部位。
虽然锁被夏油杰这一下暴力破坏掉，可他的手腕也同时受了重伤。
骨头裸露出来，血液像流水一样涌出。
偏偏夏油杰还像是没有痛觉一般，看都没看一眼。
他径直走到门前，抬起拳头——
将咒力注入拳头，击打在门上发出黑色的闪光。
随着金属扭曲发出的呻吟声，破了一个大洞的铁门向外倒下。
夏油杰脚步不停，却没有直接逃离这栋建筑。
——他感觉到了，这栋大楼里存在着许多咒灵。
只要给系统喂足够的咒灵，它就可以重新开机。
夏油杰向着咒灵的方向跑去。
血液溅落到地上，像在他脚步后面蜿蜒绽放的花。
夏油杰面无表情，耳边回荡着系统说过的话——
【你，五条悟和系统，绑死了。】
【你们两个死掉，系统也会一起消失。】
冷静一点，夏油杰。
系统只是暂时关机了。
只要把咒灵喂给它，系统会重新开机的。
只要把咒灵喂给它……
夏油杰站在一扇门前，里面传来小丑尖利的笑声和其他人的啜泣声。
他轻轻敲两下门，让里面的人离门口远一点。
啜泣声消失，只剩下小丑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什麽。
夏油杰歪歪头，叹气。
希望没有人正好在门后吧。
他抬起拳头，黑色的闪光再现——
第24章 好消息，我们连上原来的世界了！
刘海挡在眼睛前面会对视野有什麽影响吗？
五条悟记得他曾经问过杰这个问题。
当时杰是怎麽回答的来着？
哦。
杰说不碍事。
——杰是大骗子！
这不是超碍眼的吗！
五条悟看着眼前的那一撮黑影，越看越难受。
好想把它拨开哦！
决定了！
下次就趁着杰睡觉把他的怪刘海剪掉！
——自从猜测他连接上的人是杰之后，五条悟就是以这样闲适的心态观看对方视野的。
这里用猜测只是为了表达上的严谨。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杰。
而那撮刘海让他百分百确定，那一定是杰！
五条悟是绝对不会认错夏油杰的……怪刘海的！
他就说杰是掉到异世界去做魔法师了吧。
看！杰甚至能够把他们两人的视野连在一起。
不愧是杰啊！
他也好想学这招！他想让杰也看看六眼的视野。
唯一可惜的是杰一直没有出声。他叫杰也没有反应。
是只有杰那边的声音能传过来，他这边的声音传不过去吗？
杰，菜菜的。
快点把新技能的缺陷完善好啊——
他想和杰说话。
他想告诉杰，他已经看腻那三个丑陋的小丑气球了。
也不知道杰现在在哪里。那边的品味好像有些奇怪。
就算要做小丑元素的气球，也应该做得可爱一点吧。
这样张着血盆大口的小丑不担心会把小孩子吓哭吗？
就在五条悟已经无聊到要去数小丑的嘴里有几颗牙的时候，夏油杰突然动了。
他猛地站起来，向着门口走去。
第一视角其实是一个局限性很大的视角。
观看者能够获取的信息只有视野主人的眼睛看到的内容。
如果视野的主人不去看，观看者便什麽都无法得知。
因此，在五条悟看来，夏油杰只是盯着气球就突然急匆匆地站起来。
他心中调侃，许久不见杰的脾气好像变差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杰的手腕。
黑色的闪光耀眼夺目，可黑闪再炫目也不如那一抹鲜红刺眼。
杰……受伤了？
为什麽？
谁伤的他？
他没有感觉吗？他为什麽不处理伤口？
可恶！
杰怎麽还没有学会反转术式！
硝子呢！硝子能不能以他为中转，给杰治疗一下啊！
等一下！杰你在用黑闪做什麽！
只是开个门而已，为什麽要用拳头砸！
咒灵呢？你的咒灵呢！
开门这种事情让咒灵去做就可以了吧！
五条悟跟着视角转入室内。
房间里有三个打扮成小丑的人，他们被悬吊在天花板上。
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积水，而在积水里通着一根电线，此时正“滋滋”地发出蓝光。
如果直接走进房间，自己就会被电死。
如果直接割断绳子把小丑们放下来，小丑也会被电死。
把电线断电，才是正确的救人方式。
电线的源头是一个小丑模型。
它靠立在墙角，此时正播放着某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还没等五条悟仔细去听它在说什麽，只看见一道火光闪过，小丑模型的手臂从眼前飞过。
——杰终于想起他的咒灵了！
就是可惜没能看到爆炸全貌。
这房间里的小丑元素仍然很多。
就连那几个被吊起来的人，他们身边跟着的咒灵都是小丑的模样。
小丑也像蝇头一样，有聚群而居的习性吗？
杰现在是在哪里？
小丑城吗？
五条悟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座充斥着蝇头的城堡。
他被这想象弄得一阵恶寒，难以抑制对挚友的同情。
夏油杰的目标似乎正是这些小丑咒灵。
五条悟注意到视野中的咒灵消失，应该是被杰祓除了。
他很想喊夏油杰快点离开这里，不要再在这里吃苍蝇了！
又过了一会儿，杰似乎终于发现他受伤了。
只见他将衣服的下摆撕开，胡乱地绑住手腕就算是包扎。
五条悟看得欲言又止——
这谁能分得清是包扎还是二次伤害啊！
五条悟只恨不能抓着夏油杰的领子摇！
他真想把硝子那本《急救手册》敲到杰的脑袋上！
更让五条悟生气的是，他在这边气到尖叫，某人还感觉良好地甩甩手——
这家夥在甩什麽啊？
看他有没有把漏水的口袋扎紧吗？
你别甩了！
快去找医生啊！
“五条？五条你怎麽了？”
“他这样应该不是在做噩梦吧？”
“是中术式了吗？他之前有什麽异常吗？”
“我去通知五条家的人吧……”
五条悟突然听到夜蛾和硝子焦急的声音。
啊，他好像过于专注杰这边，忽略了自己身体的情况。
他刚刚说出声音来了吗？
记不清了。
不要叫五条家的人啊！好麻烦的！
五条悟看着又开始移动的画面，犹豫一下，还是选择先退出。
等老子一下下哦，杰。
老子先应付完夜蛾和硝子，再找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继续。
五条悟点击画面上浮现的ESC按钮，退出了画面。
他的视线一扫而过，发现购物车里最上面一项物品已经积累了十分之一的进度条——
这次的进度条涨得还挺快。
他心里嘀咕着，火速退出商城。
五条悟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夜蛾正道胡子拉碴的大脸。
那双还没有被墨镜遮挡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虽然夜蛾正道这样看起来真的有点惨，但是突然被一个大叔怼脸，五条悟第一反应还是嫌弃地推开对方。
“哇！夜蛾你不会哭了吧？”
夜蛾正道看五条悟活力四射的样子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怒吼道：“你知道我多久没睡觉了吗！”
五条悟轻轻吐了下舌尖。
他拍着夜蛾正道的肩膀用力奉承：“老师你辛苦了！那些孩子就全靠你了！”
家入硝子站在夜蛾正道稍微后面一点的位置。
她观察了一会儿五条悟的脸色，没有发现异常。
估计五条悟和夜蛾正道还要再闹一会，家入硝子便双手插兜往图书馆外面走去。
她在大门口站定，才拿出口袋里的香烟点燃。
家入硝子靠立在墙壁上，望着头顶的云彩发呆。
香烟燃到一半的时候，家入硝子看到了跨到窗户外面来的五条悟。
五条悟结着手印，像是正在找瞬移的角度。
“喂——”
家入硝子将烟夹到两指之间，两手撑在嘴边冲五条悟喊道：
“你刚刚是做噩梦了吗？”
五条悟愣了一下，也学着硝子的样子向她喊话：
“不是噩梦！我看到了一个美好的现实——”
*
黑闪一击，门应声倒地。
夏油杰一眼就看到了那三个小丑形状的咒灵。
咒灵的强度一般，但胜在它们正在极速生长。如果养一养，说不定能养出三个一级来。
眼熟的小丑模型发出熟悉的尖啸，小丑斥责夏油杰破坏游戏规则。
夏油杰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轻车熟路地指挥火焰咒灵炸掉那个模型。
模型瞬间四分五裂——这次没有控制好起爆点，模型的手臂飞得有些远。
一会工夫，三个咒灵的实力又增长了不少。
夏油杰也不是真的打算把咒灵养到一级再动手。
他抬手，三个咒灵玉在手中成型——
然后消失。
有些系统虽然不说话，但是能吃。
能吃就说明还没有坏得彻底。
夏油杰松了口气——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手腕上的疼痛。
抬手一看，夏油杰才发现他的手腕竟然不仅伤得深可见骨，而且还有血在往外涌。
夏油杰知道不能放任伤口继续流血——
他看了一眼火焰咒灵，最后还是放弃了灼烧伤口止血的办法。
直觉告诉他，如果他真的用火烤，之后一定会被骂的。
他撕下衣摆当做包扎的布条。
单手打结有些困难。夏油杰特地甩了甩手，确定布条的牢固。
撕下两条布之后，衬衫变成露脐装。幸好他还穿着外套，能把破碎的衣衫藏起来。
重新整理好外套后，夏油杰转身出门，决定去找下一处有咒灵的房间。
他的脚刚踏出去，就听到“哇——”地一声。
夏油杰吓得把脚步又收回来，看向还被悬吊在天花板上的三人。
哦，对，还没有把他们放下来。
小丑模型虽然被破坏了，电线还通着电。光靠夏油杰，并不能把他们安全地救下来。
夏油杰真诚地看向他们，打算解释一下——
突然发现这三个人的嘴都是被塞着的，根本发不出“哇”这样的声音。
【是我啊！是你最爱的系统啊呜呜呜呜——】
【你的手腕疼不疼？你怎麽这麽傻？为什麽要自残啊！】
【你疼不疼？我帮你呼呼就不疼了呜呜呜……】
系统的哭声在夏油杰的脑中回荡，比之前还要吵闹。
夏油杰只觉得他不仅手腕疼，头也很疼。
他忍不住开口：“别哭了。你刚刚怎麽回事，为什麽突然没声了？”
【哦，对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们连上原来的世界了！】
【刚刚我没有说话，就是因为我把所有的资源都调去维持两端联系了！】
【现在五条悟那边断线了，我才能和你聊天的嘿嘿！】
夏油杰沉默地消化着这个消息——
刚刚，悟一直在看着他吗？
夏油杰问：“可我没有听到悟说话。”
【因为能量不够，目前的联系只能由我们这边单向地往那边传递消息。】
夏油杰又问：“所以，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我就和悟对话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
夏油杰点点头，转身便跑。
他跑到楼梯前，继续往上。他能够感觉到，上面有许多咒灵在等着他。
【哎哎，你在做什麽？你快去找医生包扎啊！】
夏油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因为镜子迷宫里层叠的影像眯了眯眼睛。
小丑尖笑：“哈哈哈哈哈你来了。你也喜欢和小丑叔叔玩吗？”
“但是你不乖，小丑叔叔要惩罚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坏孩子！”
夏油杰没能第一时间找到小丑模型，只能忍受小丑刺耳的聒噪。
好在经过系统的训练，他已经学会了忽视不想听的声音。
火焰咒灵化身子弹，目标明确地为夏油杰开辟道路。
夏油杰轻声地询问系统：“你需要多少能量才能让我听见悟的声音”
第25章 恐惧毒气会让人直面最深的恐惧——
哥谭东区某酒吧。
身为情报贩子的酒吧老板和他那个极速者酒保一样，一整夜都不在。
好在，经营酒吧靠的是为客人提供优质酒水。
即便老板不在，客人们也可以自己嗨到天亮。
只有几个熟客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早早躲回家中，将门窗紧闭。
至于这些平日里吃住都在酒吧的熟客哪里来的家，就不是其他人需要操心的了。
一夜狂欢过后，客人们渐渐散去。失去了熟客的酒吧显得有些冷清。
还在工作的酒保兰姆愁眉苦脸，等着其他人来接他的班。
福特走进来的时候，他眼睛一亮。
兰姆迅速地放下手中的活计，用最快的语速说道：
“昨天我熬了一晚上就先回家了，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他甚至都没有去休息室把衣服换下来就跑掉了，像是怕福特拦住他一样。
常年宿醉的家夥消失，同事的怪异举动，还有便寻不到踪迹的老板，都昭示着有事情发生。
福特宕机立断，将酒吧打烊，去找他亲爱的老板问问情况。
他早就说了，要是真的出事，老板这家夥比所有人跑得都快。
老板能在哥谭做情报贩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会让他提前躲起来的罪犯没有几个。
而他昨夜的临时老板正在挑衅的那家夥，算是排在榜首的。
临时老板言之凿凿，说有对付小丑的办法。
可福特仍然不安，万一红头罩的计划失败了呢？
不能怪哥谭人遇到小丑的事情就应激。
谁让小丑那个疯子的炸弹里常常放着毒气。
如果只是炸弹，只要躲过爆炸范围就能够生还。可面对弥漫的笑气，谁也不知道要躲到哪里去才算安全。
那些在痛苦中死去，却仍然咧嘴大笑的尸体，是所有哥谭人的噩梦。
福特一向是自认为和老板关系很好的。
但他也并不是很清楚老板安全屋的地址。
所谓安全屋，当然是没人知道的地方才安全。
福特空跑了好几处地址，才在临近公墓的一处林间独栋小别墅里找到他的老板。
他上前敲门，然后被一杆猎枪顶了回来。
哦，猎枪，他老板可真复古。
福特推开枪口，蹭进房间里。
他不太客气地开口：“老板，有事你是真跑啊。”
老板关上门，将猎枪重新挂回门口。
他翻着白眼说道：“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你跟着新老板去找小丑麻烦的时候，怎麽没想起我这个老板？”
福特大呼冤枉：“我们昨晚是去找毒贩麻烦的，和小丑可没关系。”
老板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推给福特一杯柠檬水。
他继续说道：“那你祈祷吧，祈祷小丑不会注意到你。”
“昨天晚上，你跟着新老板搅弄风雨的时候，小丑也从阿卡姆里跑出来准备应战红头罩。
“我接到的消息，他先是洗劫了稻草人的工厂，带走不少恐惧毒气。然后直捣红头罩老巢。
“也就是红头罩昨晚和你在外面乱搞才躲过一劫。
“你会来找我，就说明他已经回去了。等着吧，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打起来了。
“你可以在我这等一等消息。希望你的新老板还能活到给你打钱。”
“嘿，别这样老板，你才是我最爱的老板。不要说得好像我和红头罩有一腿似的。”福特吐槽。
他顺着老板的话在沙发上坐下来，稍微安心了一点。
如果小丑盯上了他，大不了他就去隔壁大都会待几个月。
那边上个月刚打退一波外星人。到处都是战斗之后的废墟，找工作应该很容易。
等小丑被蝙蝠侠抓回阿卡姆，他再回来就是了。
没关系，只是黑|帮抢地盘而已，哥谭人都熟悉这个。
只要不倒霉地直面火拼现场，对普通人不会受到影响的。
福特突然从松软的沙发靠背上弹射起来。
“如果只是这样，你为什麽跑到这里来？酒吧的地下室不够你躲的吗？”
他直勾勾地盯着老板，问道：“你还有什麽没说的？”
老板视线偏转，不肯和福特对视。
他将酒杯抵在嘴边，说道：“有消息说小丑在东区占了一座烂尾楼做改造。
“他把从稻草人那里抢的恐惧毒气都运到那去了。”
吸入恐惧毒气之后，受害者会在幻觉中看到自己最深的恐惧。
也正是因为这一特性，恐惧毒气经常会被小丑借来搞一些“人性小实验”。
作为哥谭中与小丑笑气齐名的毒气，恐惧毒气并没有很强烈的直接致死性。
但恐惧本身就拥有杀人的力量。
有许多人在吸入恐惧毒气之后，因为诱发疾病，或者意外事故死亡。
更有甚者，有人会因为恐惧杀人或者自杀。
同样可怕的是，活下来的人还需要面对陷入恐惧时丑态百出的自己。
据说在哥谭本地论坛里有一个帖子，问如果一个要在笑气和恐惧毒气中选一个吸入的话，会选择哪个？
会死人的笑气拿到不少票数。
福特记得他的老板就是其中之一。
福特皱眉追问：“你的意思是，恐惧毒气有可能在东区扩散？”
“那谁知道小丑那个疯子会做什麽啊。”老板嘟囔着，又倒了一杯酒。
“等一下，你在这里，那谁在酒吧守着？不会有人趁着中毒去砸我酒吧的大门吧？”
福特懒得接话，他站起身询问：“地址。把地址给我！”
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却没有递给福特。他问道：
“你有了地址能做什麽呢？你是能把那附近的人都疏散走，还是能联系上蝙蝠侠？
“你为自己取代号叫闪电蝙蝠，但只有黑|帮的人会来找你干活。
“不要再想着去做英雄了。像我一样躲起来，做个平安的普通人多好……”
老板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纸条和福特已经一起消失了。
他再次喝尽杯中的酒，轻轻嗤笑：“小鬼。”
*
福特赶到老板交给他的地址时，正好与他的另一个临时老板撞个正着。
红头罩反应极快。
福特刚刚在他面前站稳，就已经被枪抵住了额头。
红头罩吹了个口哨，询问道：“你怎麽跑到这里来了？不怕被小丑盯上了？”
福特立刻分享情报：“这里有恐惧毒气！”
红头罩收起轻松的神情，正色问道：“你知道剂量和浓度吗？”
福特答：“不知道。”
红头罩又问：“你知道这栋楼里有多少受害者吗？”
福特答：“不知道。”
红头罩接着问：“你知道小丑有没有开始直播吗？”
福特还是答：“不知道。”
红头罩最后问：“你什麽都不知道，你跑过来干什麽？”
“我来把那些毒气都搬走。”
虽然他老板——福特是说酒吧的那个老板——说的话不中听，但有一件事没说错。
福特不确定恐惧毒气能够蔓延的范围有多大，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需要疏散。
他同样也联系不上蝙蝠侠。
但是，只要那些恐惧毒气还没有开始扩散，他完全可以提前把它们搬走。
他是一名极速者。
他比所有人都擅长这件事。
福特反问红头罩：“你来这里干什麽？”
红头罩笑了。
他打开双枪的保险，回答道：“小丑为自己选好了葬身之地，邀请我来送他一程。”
红头罩把福特推到一边，对他说：
“你去找台计算机，看看小丑有没有开直播。按照他以往的习惯，应该会开的。你先通过直播观察一下里面的情况，再说进去搬东西的事情。
“或者你就在这等着。蝙蝠侠或者罗宾找到这里应该不会花太长时间。你把情报告诉他们，然后就去避难。”
福特被红头罩推了一个踉跄。
他站稳身体，询问道：“那你呢？”
红头罩已经向楼内走去：“我当然是去赴约啦。”
正在这个时候，楼顶响起了一声轰鸣。
剧烈的爆炸连绵不断，大有直接把楼炸塌的架势。
与此同时，蝙蝠车引擎呼啸而至。
车子还在进行漂移急刹的时候，罗宾已经从里面跳了出来。
罗宾见到这里还有其他人有些惊讶。
他对两人挥挥手，“快去安全的地方避难。”
说完，他就要往楼里冲。
红头罩当然没有听罗宾的话。
他还在罗宾掏开锁小道具的时候，直接帮忙往门锁上开了一枪。
罗宾回头看了红头罩一眼，点头道谢后，继续往里冲。
红头罩看着罗宾往楼梯方向走，忍不住出声。
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顶楼在爆炸，你确定你爬楼梯来得及？”
罗宾脚步不停，只是飞快地留下一句：“下面的楼层还有受害者。”
红头罩没吭声。
他回身推了一把还在愣神的福特，对他说：“去吧英雄，搬东西的机会来了。”
“啊？哦！”
福特回过神来，连忙跟上罗宾的脚步去救人。
至于红头罩，他转到大楼外侧，掏出一直藏在怀里的鈎爪枪——
爬楼，还是这东西好用！
顶楼的爆炸一直没有止歇。
大楼这样都没有塌，让红头罩忍不住感慨烂尾楼竟然也这麽坚固。
红头罩爬到顶楼，扑面而来的就是足以影响视线的浓绿色烟雾。
仗着自己的面罩加了过滤系统，红头罩继续向里探索。
地板上有数条向外喷吐毒气的管道。在管道周围，是碎裂成渣的镜子。
红头罩猜测，这些应该是打破镜子就会释放恐惧毒气之类的机关。
他看到了什麽？
小丑，在围殴小丑？
红头罩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忘掉这个画面的。
哦，这里被围殴的小丑，自然是哥谭那个大名鼎鼎的犯罪王子。
希望他还有气，红头罩愿意等下来亲手结果他。
至于打人的小丑，指的是他突然能够看见的，每个人身边跟着的一种浑身漆黑、形状各异的鬼东西。
它们现在是小丑模样的。
因为只有自己能看到，而且这东西还无法交流，红头罩对它的研究进展很缓慢。
直到最近回到哥谭，他才发现有其他人能够看到这东西。
他还发现那个小孩甚至可以清除这东西。
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那孩子。
那孩子可以控制这些鬼东西。
红头罩看向被爆炸保护在中心的孩子。
他跪坐在地上，怀里仿佛躺着一个人。
他的眼睛充血，呼吸急促，似哭非哭，应该受恐惧毒气的影响不小。
他在幻觉里看到了什麽呢？
为什麽比起恐惧，他看起来更像是在悲伤？
第26章 他的杰，为什麽在哭啊？
需要多少能量才能让他感知到原本的世界？
夏油杰并没有期待系统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总归，一定是多多益善的。
为了早日与悟联系上，他此刻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咒灵——
夏油杰踏入镜子迷宫。
前后左右都是镜面。墙壁与信道的界限模糊不清。
同一个身影被镜子反复映照，变得像是无处不在。
此刻，过于优秀的视力反而成了累赘。
不过，夏油杰并不打算循规蹈矩地去走迷宫。
众所周知，在迷宫里最快到达目的地的办法就是直接打破墙壁！
火焰咒灵势如破竹，一连冲碎了数面镜墙。
发现有绿色的气体逸散出来的时候，夏油杰并没有在意。
他既不了解镜子迷宫，也不太了解哥谭。
他以为这种气体是建造迷宫时夹在镜子内部的必需品。此时镜子被他打碎，便逸散到了空气中。
小丑的怪笑声突然变得刺耳起来。
“你是变种人？小丑叔叔讨厌变种人。你们这些只是拥有一点异于常人的能力就洋洋得意的异类。
“没关系，小丑叔叔会惩罚每一个破坏游戏规则的坏孩子！”
夏油杰脚步不停。他跨过镜子碎屑，坚定地向着咒灵走去。
“你心中最深的恐惧是什麽？变种能力失控吗？
“听说十个变种人里面有九个变种人会梦到能力失控。想知道最后一个人为什麽没有做梦吗？”
除了小丑尖利的声音之外，夏油杰发现刚刚一直没有动静的受害者们也纷纷开始挣扎。
他们的嘴被堵住，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但喘息声已经足够传达他们的痛苦。
同时，他们的咒灵在极速生长。
夏油杰知道，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他在一名被绑者面前站定。
夏油杰看着这名受害者痛苦到以头抢地，放弃了替他解开绳子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他正在经受什麽，但绑起来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一种保护。
夏油杰抬手，将咒灵搓成球。
这一次，他没将咒灵喂给系统。
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夏油杰还是选择先提升自己的实力。
他将咒灵玉吞入口中。
酸涩苦臭的气味霎时间充斥在他的口腔，久久不散。
没有人应和，小丑自问自答：
“因为最后一个人已经死于变种能力失控啦哈哈哈哈哈——
“小变种人，你梦到过死于自己的能力吗？从噩梦惊醒之后，你会止不住地害怕吗？
“来吧，展示你的恐惧吧！”
小丑把受害者分置在四处，实在有些烦人。
夏油杰蹙眉忍耐口中奇怪的味道，转身走向下一个目标。
然而他的脚步因为眼前的景象变得迟疑。
两边的镜墙突然变成狭窄的走廊，没有灯光照耀的空间漆黑一片。
视线的尽头是由人体堆积成的山峰，高耸到看不清顶点。
他们身上穿着藏青色的制服，领口的黄铜旋涡纽扣被血渍染黑。
夏油杰觉得，他应该也有这样一身制服。
深色系的服装让流血这件事都变得不易察觉。
夏油杰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好多人只剩下了残肢。
失去下半身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睛，冲着夏油杰努力地伸出手。
“前辈——”
恍惚中，夏油杰听见有人在这样叫他。
有人在向他求助——
他要救他！
他该怎麽救他——
夏油杰踉跄着脚步，想要靠近，小腿却感受到水的阻力。
原来他一直都站在水池里——
不！那不是水！
那是，从那座尸山上蜿蜒流下的血。
少年求救的手垂落。
他合上眼睛，却流出血泪。
鲜血模糊了他的面容，让夏油杰无法分辨。
夏油杰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继续向着那座尸山前进。
夏油杰手腕上随意裹起来的布条不知道什麽时候散开。
伤口又开始流血，一滴一滴落入血池，悄无声息。
断臂残肢散落，分不清它们曾经属于谁。
他路过一只手臂；
他路过一只脚；
他路过一颗头颅；
他路过一个仍然站立的下半身；
他在尸山脚下站定，看到只剩上半身的挚友。
夏油杰手腕上的伤口又落下一滴血，恰好滴落在挚友的眼睛里。
五条悟那双始终如天空般澄澈的眼瞳泛起血色——
就像夏油杰此刻的眼睛一样。
“悟……”
夏油杰的声音细若蚊蝇，却藏不住他的颤抖。
他蹲下身，试图将挚友抱进怀里。
变成小孩子的身体做这个动作显得有几分吃力。
“悟……”
这就是咒术师的归宿吗？
即使强大如悟，无敌如悟，也会像这样悲惨地躺在这里吗？
那他呢？
他能做什麽？
提前挖好坑，等着以后和悟合葬吗——
过量的信息与强烈的感情一同轰炸夏油杰的大脑，让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好在，他身为咒术师的本能还在运转。
当咒灵在他的身后出现的时候，夏油杰迅速指挥小丑咒灵去抵挡——
就在他刚刚愣神的这片刻，周围突然冒出了许多强大的咒灵。
他自己则抱着悟的身体从原地跳开。
战斗的余波使尸山崩倒，血池上涌将散落的尸体吞噬殆尽。
夏油杰紧紧抱住五条悟的半身不肯撒手。
血池继续漫延，夏油杰指挥火焰咒灵在他的身周制造爆炸进行阻挡。
为了与血池抢夺五条悟的遗体，夏油杰的活动被限制住。
但面对向他围攻的咒灵，他表现得很平静——
咒灵操使永远不会因为咒灵束手无策！
夏油杰祓除掉几只接近他的咒灵，并利用他们构起新的防线。
口腔里的味道让他几欲作呕，夏油杰看起来却仍然面不改色——就好像，他已经习惯将呕吐的感觉咽回去。
野生的咒灵与夏油杰的咒灵之间的战力达到了平衡。
夏油杰可以专心指挥火焰咒灵，抵抗想要争夺悟身体的血池。
爆炸卓有成效，血池渐渐被建筑的废墟所取代。
仿若他曾在未来的影像中看到那一幕重现——
悟说：希望他能够在现场——
这一次他在悟的身边。
可是，他来迟了吗？
夏油杰感觉记忆出现了混乱。
现在的这些杂鱼咒灵，怎麽会伤害到悟呢？
应该是其他的，更加强大的敌人，使用了卑劣的手段……
那是谁？
夏油杰看着走到他面前的猩红身影，再次抱着悟急退。
就是他吗？
偷袭了悟的家夥！
既然你敢光明正大的出现，那就由他为悟报仇！
夏油杰收拢手中的咒灵，向猩红身影发动总攻——
*
与家入硝子告别之后，五条悟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他锁好门，确保不会被人打扰后，便躺到床上。
让他来看看，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杰有没有去找医生？
刚刚连接上视线，五条悟就听到杰在呼唤他——
五条悟听过夏油杰用各种语气叫他。
平静的、挑衅的、无奈的、说教的、夸奖的、惊讶的、感叹的、喜悦的、释然的……
他听过那麽多次，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心碎。
他的杰，就算叛逃去做诅咒师，与他告别的时候还满口意义的杰……
他的杰，就算遗言说不曾为这个世界从心底露出笑容，也会为他的告别而笑的杰……
他的杰，他那悲伤痛苦到极致却只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杰……
——为什麽在哭啊？
五条悟焦急地想要与夏油杰交流，甚至忘记了杰无法听到他的声音这件事。
他应和着杰的呼唤。
即使杰不再出声，他仍然不肯停止。
五条悟曾经听说，相互思念的人是有心灵感应的。
他不知道杰将两个世界连接起来的原理。他只希望，他能将自己的信念传达给杰。
但是杰一直没有回应。
五条悟发现眼前看到的景象有些模糊，就像是摄像头没有对焦时拍出来的画面。
但他连接的不是杰的眼睛吗？
杰怎麽了？
他被异世界的家夥欺负了吗？
旁边一直在响起的爆炸声是杰在战斗吗？
五条悟有太多疑问，却无人能答。
他只能一遍遍地叫着杰的名字，希望能够隔着遥远的世界让杰振作起来。
五条悟在呼唤杰的同时，也没放弃观察环境。
既然杰现在不在状态，就由他来做杰的眼睛！
如果敌人接近，他会向杰示警的——
杰，你理一下我啊！
有一个带着红色头盔的大块头接近。
五条悟听到这个大块头发出“啧”声，说：“被恐惧毒气困在幻觉里了吗？”
哦，原来杰是陷入幻觉了啊——
这不是更糟了吗！
什麽样的幻觉，什麽样的恐惧会让杰哭得可怜兮兮的啊！
五条悟急得在床上打滚，却毫无办法。
更糟糕的是，陷入幻觉的杰似乎把眼前的红头盔当成了敌人。
火焰咒灵在红头盔身边炸开，紧接着小丑咒灵挥拳直上。
红头盔虽然块头不小，但动作还挺灵活。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能够看到咒灵，躲避小丑的动作很有章法。
哇哦，原来杰现在所在的世界不仅有魔法，还有咒术师。
这样杰应该就不会太寂寞了吧。
“喂，醒一醒！不要被恐惧打败！”
五条悟听到红头盔对着杰叫喊。
可是红头盔明显没有祓除咒灵的术式。
一直躲闪可是无法战胜咒灵的！
五条悟看着红头盔与咒灵僵持，恨不能亲身上阵。
正在他焦急的时候，红头盔移动到了夏油杰的视野外。
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中拿着两把燃烧着火焰的长剑。
长剑挥砍到咒灵身上，瞬间就将咒灵祓除掉了。
——原来这家夥也是个咒具使。
然而咒灵被祓除激怒了夏油杰。
失去了小丑咒灵后，夏油杰便亲身冲了上去。
打斗之中的视角变换得极快，五条悟注意到夏油杰手腕上再次裸露的伤口。
显然，对面那个红头盔也注意到了。
他不知道什麽时候将两把火焰剑收了起来，同样赤手空拳地与杰对阵。
不过，这家夥是什麽巨人吗？
刚刚距离远还不觉得。现在这人接近之后五条悟才发现，这家夥有杰两个高——两个杰，那岂不是将近四米高！
这是人类可以到达的高度吗？
杰是跑到巨人国去了吗？！
面对比自己瘦小很多的杰，对面那个巨人看起来缩手缩脚的，努力很久都没有成功控制住他。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又进来了一个浑身黑漆漆的巨人。
黑色巨人的披风在杰的眼前划过。
五条悟的视线也随之一黑。
然后他就被弹出来了！
五条悟气鼓鼓地坐起身，只看到商城界面里的屏幕上写着硕大的三个字——【未连接】。
未连接！
杰，你还好吗……
第27章 杰现在变成小孩的样子了？快让他看看！
夏油杰觉得不太好。
他睁开眼睛，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
耳边立刻响起系统吵闹的哭声。
夏油杰的记忆如一团乱麻，身体又处处酸痛。
简直有种和硝子喝了一晚上酒之后，又和悟通宵打王八拳，直到天亮才刚刚睡过去的宿醉的既视感。
然而，他既不可能喝酒，也没有办法见到悟——
等等！
他好像见到悟了！
混乱的记忆中突然出现清晰的画面。
那双被血染红的苍蓝双瞳在夏油杰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悟——”
夏油杰猛地坐起身，对着系统询问：“悟他怎麽样了？！”
【五条悟能有什麽事啊！有事的是你啊！】
【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想吐吗？】
【你不要用手撑着床铺啊啊啊啊——】
【你不疼吗！你能不能对你的手腕好一点啊！】
系统一边哭一边说，关心的话说了一箩筐，夏油杰只听到了第一句——系统说悟没事。
他强行打断系统的絮叨，夏油杰追问：“我好像看到悟他……是你又往我的脑子里塞奇怪的东西吗？”
系统立刻哭得更大声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在系统将它那不存在的舌头捋顺之前，有人先它一步敲响房门。
不等夏油杰答复，来人径直走进房间。
他将餐盘放到床头柜上，将一杯清水塞进夏油杰的手中说道：
“又做噩梦了吗？中了恐惧毒气的人可能要连续做几天噩梦，这是正常现象。
“多喝水。能够加快毒气在身体里的代谢。”
夏油杰认出这个人是红头罩。
哦，他现在没有戴那个头盔，大咧咧地露着他那极具特色的挑染成白色的刘海。
为了保密蒙面身份，夏油杰这时候应该称呼他为曾在冰山餐厅前面有过一面之缘的拾荒者。
——简称，拾荒者。
于是，夏油杰十分有礼貌地问：“拾荒者先生，请问我为什麽在这里？还有我睡了几天？”
他不是在警局门口祓除过他的咒灵了吗？怎麽眨眼之间咒灵又能裹住他上半身了。这家夥产生咒灵的速度比提姆还快！
“咳咳咳——”
刚给自己开了一罐可乐的红头罩呛咳出声，并且毁掉了他的上衣。
他吐槽：“那是什麽鬼称呼？”
“我是杰森·陶德。你可以叫我杰森。你呢？”
“我是夏油杰。你可以叫我夏油。”
杰森将被可乐浸湿的衣服扔到门外，光着上身在衣柜里找新衣服。
听到夏油杰的话，他动作一顿，疑惑转头。
“你是日本人吧？日本有杰这个姓氏吗？”
“不。夏油是我的姓氏。”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日本人，不习惯刚认识的人直呼我的名字。”
“当然。尊重你，男孩。”
杰森耸肩，他套上新的上衣后说：
“你睡的时间不长，今天才是第二天。在中了恐惧毒气的人里，你的体质已经很优秀了。”
“至于你为什麽会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我救了你。”
杰森·陶德骄傲地竖起大拇指，对夏油杰说道：“不用太感谢我。帮我一个忙就算是你的谢礼了。”
夏油杰没见过这麽强买强卖的家夥。
又想到刚刚见到这个人上半身遍布的新鲜淤青，以及从胸口一直延伸到腹部的“Y”型伤疤，夏油杰沉默下来，没有反驳。
“你想让我帮什麽忙？”
杰森指了指餐盘，示意夏油杰先吃东西。
看见夏油杰去拿叉子的动作，他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哎，你自己可以吗？应该不需要我喂你吧？”
夏油杰垂眸看向自己手腕上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布，郑重地向杰森道谢。
“这个可不是我的手艺。待会带你去找莱斯利医生复查，你可以当面道谢。”
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正经，不太习惯的杰森揉了把头发，嘀咕了一声“小古板”后往外走去。
他那件沾满糖浆的衣服还扔在厕所门口呢，要赶紧去洗干净。
目送着杰森离去，夏油杰才询问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系统：“怎麽回事？详细说说。”
【你还记得你要打破镜子，直接去祓除咒灵的事情吗？】
夏油杰点头。
【那个从镜子里逸散出来的气体叫做恐惧毒气。据说会让人产生幻觉，看到心底最深的恐惧。】
【你打碎镜子之后就突然没声了。我怎麽叫你都没反应。后来五条悟上线，我又要去维持两个世界的联系，也没办法帮你。】
夏油杰重复道：“你是说，我中毒的样子被悟看见了？”
【他应该看不到吧。】
【你观察这边应该是需要通过你的眼睛的。你都把周围的镜子打碎了，怎麽用你的眼睛看到你。】
夏油杰继续追问细节：“你详细说说他上线之后都看到了什麽。”
【他上线的时候你已经中招，被毒气晕得傻愣愣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哦，你还喊了两声他的名字。】
【后来红头罩就来了，又后来蝙蝠侠也来了。他们给你注射了一针解毒剂，你就晕过去了。】
【你一晕，两个世界的连接就断开了。五条悟那边会自动掉线。】
【他应该什麽都没看见。】
不。夏油杰在心中反驳。
悟看到了他被恐惧击溃的丑态。
他当时好像还哭了。
夏油杰想不起来了。
但悟绝对不会忘记，那家夥以后一定会经常把这件事拿出来笑话他的。
夏油杰这样想着，却根本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以后，多美好的一个词啊。
他和悟，还有以后。
杰森再次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正在傻乐的夏油杰。
小孩绷着一张脸故作严肃，却又控制不住高兴的神情十分可爱。
杰森随意调侃道：“想起好事了？这也是对抗恐惧毒气的好方法之一。”
夏油杰低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道：“蝙蝠侠呢？”
立刻，他就看到杰森身上的咒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长大了一圈。
这家夥咒灵生长的速度真的很离谱。
“蝙蝠侠？我怎麽会认识那样的大人物，你认识他吗？”
杰森对面部肌肉的控制登峰造极，光看他的表情根本想象不到他的情绪在剧烈翻涌。
他若无其事地开口：“听说你是韦恩家新收养的小孩。韦恩一直在暗地里资助蝙蝠侠，你见过他吗？”
夏油杰看杰森努力和韦恩家装作不熟的样子，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在遇到多名小丑咒灵之后，他那个“家人咒灵理论”可以正式宣告是错误的了。
但看着提及蝙蝠侠和韦恩之后，杰森身上快要直接起飞的咒灵，夏油杰实在很难说服自己，他们之间没有关系。
不过，有一个问题还是要说清楚的：
“我没有被韦恩家收养！”
“哦。这个你说了可不算。”
杰森从床头柜上捡起一张报纸。
“哥谭娱乐日报”几个大字下面是布鲁斯·韦恩先生精致的大头照。
杰森指着照片旁边的新闻稿问道：“看得懂英语吗？需要我给你念念吗？”
夏油杰他还真看得懂……
就是他阅读的速度不快，那报纸上的字又小，他需要把报纸接过来慢慢读。
但是这种时候，他只要伸手就没气势了。
于是他说：“一张娱乐小报上面的消息而已。”
“天真的外地人。”
杰森顺手柄报纸扔到一边说道：
“娱乐小报上能够刊登出来的消息，都是经过韦恩家授意的。如果布鲁斯没动过收养你的念头，报纸才不敢这麽写。”
“你怎麽还没吃完？是要我喂你吗？”
他看着夏油杰膝头几乎没有动过的食物皱眉，伸手去拿夏油杰手中的叉子。
夏油杰缩手躲过，“我自已可以。”
说完，他又强逼着自己往下咽了几口。
随着回忆起中毒产生的幻觉，夏油杰口腔里咒灵玉的味道也逐渐浓郁起来。
也许是因为失忆，曾经掌握的面不改色忽视那股味道的技能也变得生疏起来。
杰森看着小孩仿若被上刑般的痛苦，开始怀疑自己的厨艺。
不应该啊。
他做饭的确不能和专业大厨媲美，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吧？
他直接把餐盘抢走，对夏油杰说道：“算了，我带你出去吃。”
没有理会夏油杰的反应，杰森将新买的小孩衣服扔给他，就端着餐盘出去了。
在将几乎没有动过的食物扔进垃圾桶前，杰森偷偷尝了一口。
没有问题，是他一贯的水准。
*
未连接的第一个小时，五条悟在床上来回打滚。
未连接的第一天，五条悟在各种地方走来走去，并每隔五分钟都要去看看眼睛里的商城有没有变化。
未连接的第一个星期，五条悟读完了《格列佛游记》。
其中关于巨人国那一卷，他反复读了七遍。
就在五条悟从肉眼可见的焦躁变成平静的发疯时，禅院甚尔找来了。
禅院甚尔开口第一句话：“老板，我咒具呢？”
见五条悟不理他，禅院甚尔退一步道：“你说多少钱，我买。”
见五条悟还不理他，禅院甚尔只好放大招：“那个咒灵不见了。”
五条悟果然立刻关闭商城图标，从躺椅上弹射起来。
“什麽叫不见了？”
禅院甚尔摊开双手，看起来十分无赖地说道：“就是不见了。”
“那天我追着那个咒灵的踪迹一路到了海边。他的痕迹消失在大海里。我在海岸在线找了好久，一直没有找到他上岸的迹象。
“要麽是它进化出了隐身之类的能力，可以躲过我的搜查。要没就是有人有这样的能力，把它救走了。”
五条悟想到一个嫌疑人，咬牙切齿地说：“那个身体小偷！”
“禅院，再多帮我找个额头上顶着缝合线的人。”
“好哦，老板。”禅院甚尔满口答应，“但是要加钱。”
五条悟正在气头上，被禅院甚尔狠敲了一笔竹杠。
他烦躁地赶走禅院甚尔，点开商城，才发现它悄无声息地连接上了杰的视角。
他刚刚连接上，就看到面前有一张报纸，有人说：“需要我给你念念吗？”
当然不用！
五条悟迅速读完上面的新闻——
内容大概是说一个异国小孩被韦恩家收养。
不过他也因此被小丑盯上。
虽然他被绑架，受伤，中毒，被从爆炸现场救出，但他就是走了大运，因为他能够被韦恩家收养。
这哪来的野鸡报纸？说的什麽东西！
五条悟又听了几句杰和面前那个挑染壮汉的对话，突然意识到，报纸里所说的异国小孩指的是，杰？
小孩？
什麽小孩？
杰现在变成小孩的样子了？
快让他看看！
什麽？
喂小杰吃饭？
他可以！
让他来！
第28章 孔雀开屏，但秃尾巴——
杰森为夏油杰准备的衣服有些大。
小孩的手臂自然垂落时，正好把手缩在袖子里。再戴上帽子和口罩，整个人都被捂得严严实实。
“这样看起来不太像个好人。”夏油杰试图拒绝。
杰森强硬地把棒球帽按在他的头上，并说道：“你要是不想自己的照片上娱乐小报和本地论坛，就乖乖戴好。”
夏油杰不解：“他们又不认识，为什麽要拍我？”
杰森答道：“当然是因为你长了一张标准的外国人脸。”
夏油杰控诉道：“外国人就没有隐私权了吗？”
杰森不耐烦，拽着夏油杰衣服上的兜帽往他的脑袋上扣。
“美国人也没那玩意。
“如果哥谭人懂得关于一点隐私的法律的话，你就看不到这些娱乐报刊了。律师起诉、法官开庭的速度可追不上电子信号和打印机工作的速度。
“而且除了背着相机在街头乱拍的小报记者，也要警惕监控摄像头的追踪。”
夏油杰吐槽：“这话听起来我更不像是好人了。”
杰森同样给自己扣上兜帽，笑着答道：“别担心，不是好人只有我。你是被牵连的。”
……
蝙蝠洞中，蝙蝠侠沉默地站在一个玻璃展柜前。
他有收集战利品的习惯。
蝙蝠洞里摆放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小丑卡牌，巨型硬币，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机械恐龙。
唯有这个玻璃展柜里放着的并非是战利品，而是一个错误、一个教训、一段让他永远悔恨的回忆……
蝙蝠侠注视着那件罗宾制服。
它属于蝙蝠侠的第二任助手，属于布鲁斯·韦恩的第二位养子，杰森·陶德。
那是一个勇敢、善良、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好孩子。
小丑抓住他的孩子时，蝙蝠侠没能及时赶到。
他失去了他的孩子。
永远。
他无法忘记他抱着那孩子遗体时候的悲痛。
就像他一直在自责为何不能更早一点赶到，为何要让那孩子独自行动。
为了不让秘密身份暴露，他亲手将这身制服从那孩子身上脱下。
在将他的孩子埋葬之后，他清洗干净制服上的血渍，缝补完整后把它放进这个玻璃柜里。
他曾经试图杀死小丑，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但是为了法律，为了国际和平，为了义警的正义，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不能杀死小丑。
不能杀死小丑的高尚理由那麽多，显得为了一己私欲试图复仇的他如此渺小。
刺杀失败，他只能接受小丑活下来这个结局。
接受他是一个不合格的导师，接受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因为他是不能杀人的蝙蝠侠。
现在，他的孩子又回来了。
他变高了，也变壮了。
他的孩子再也无法穿进这身制服了。
那孩子拥有了新的制服，也换了个新的代号。
红头罩—一个小丑曾经用过的代号。
布鲁斯知道，那孩子选择这个代号这不仅是对小丑的挑衅，也是对他的嘲笑。
那是他的孩子在质问他：为什麽没有为他报仇？为什麽小丑还活着？
是啊，在做了这麽多恶事，伤害了这麽多人之后，小丑为什麽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呢？
蝙蝠侠看着眼前的罗宾制服，反复询问自己。
他拳头紧握，指甲隔着手套嵌入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
蝙蝠计算机响起的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蝙蝠侠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去面对检测结果——
他的孩子死而复生。
而他在拥抱失而复得的孩子之前，首先担心的是那孩子变成怪物会威胁哥谭的安全。
——蝙蝠侠就是这样的家夥。
他检测用的血样都是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收集来的。光是将不同人的血样区分开就花了蝙蝠计算机很长时间。
坐下以后，蝙蝠侠用手捂了一下隐隐作痛的肋间。
那里有一前一后两个弹孔——子弹直接穿透过身体。
幸运的是并没有打中内脏。
又或许，这是那孩子刻意为之。
蝙蝠侠不确定。
不杀人的蝙蝠侠是不会教导他的孩子使用枪械的，即使那孩子很有天赋。
因此，他也无法得知那孩子能在混乱中开出这样的一枪是否仅是偶然。
目前已知的死而复生手段，只有很坏和特别坏的区别。
蝙蝠侠看着报告中显示数量异常高的某种酶沉默——这意味着那孩子的死而复生与拉撒路池有关。
拉撒路池属于刺客联盟的首领，拉尔斯·艾尔·古尔。
只要泡在池子里，便可以治愈一切伤病，甚至可以获得永生。
但这种方法的副作用同样强大，浸泡池水的人会产生精神的不稳定——
他会变得偏执、暴力，以及痛苦。
刺客联盟的地址在中东。
拉尔斯·艾尔·古尔一直对哥谭很感兴趣，曾经数度试图占领哥谭。
甚至有一次，他们在哥谭远郊开辟了一个小型的拉撒路池。
——当然，蝙蝠侠早就将其破坏，并且严密地监控着它的遗址。
蝙蝠侠十分确定，那个遗址连只猫都没有进去过。杰森使用的不会是哥谭的拉撒路池。
也许，那孩子的死而复生是刺客联盟又一次进攻哥谭计划的一部分。
他应该去联系一下刺客联盟里的熟人打探情报。
正在蝙蝠侠沉思的时候，一碟小甜饼和一杯牛奶被摆到了他的手边。
提姆端着杯咖啡坐到他旁边。
“阿福接到莱斯利医生的联系之后出门了。今天的午饭要我们自己解决。”
提姆说完，就拿起小甜饼往嘴里塞。
“我以为这是我的份？”蝙蝠侠回过神来询问道。
提姆纠正：“准确的说是我们两个人的。”
蝙蝠侠皱眉：“我假设阿福并没有解除‘布鲁斯禁止进入厨房’这条禁令。”
提姆点头：“是的，他没有。”
布鲁斯看着提姆脸上那几乎占了半张脸的淤青，试探地问道：“提姆，你是不是需要去找莱斯利医生上个药？”
“不！我不出门！”提姆立刻摇头。
“韦恩集团那边还有几个董事会需要参加，我已经把日程发给你了。”
将最后一块小甜饼吃完，提姆拍了拍手。
他扫了一眼蝙蝠侠的肋间，说道：
“我会接手后续的报告。至于你，布鲁斯，你该去找莱斯利医生换药了。”
*
确定夏油杰穿戴整齐之后，杰森带着他出门。
直到这时候，夏油杰才有机会打量一下这间屋子。
两室一厅的公寓面积不大，但全都收拾得井井有条。茶几上甚至还摆了一盆绿植，很有居家的气息。
公寓一楼开着一家自助洗衣店，看起来更宜居了。
杰森边走边说：“我们去找莱斯利医生看看你的伤。路上你要是看到什麽想吃的就和我说。”
说话间，两人就路过街头一辆卖辣热狗的小推车。
杰森问道：“想吃吗？高辣高糖高油，虽然不够健康，但一定会让你快乐。不过你吃的话，还是别放辣了。”
夏油杰摇头。
“好吧。”
杰森耸肩，给自己买了一份特辣的。
他领着人继续走，到达一家门口竖着蝙蝠侠立牌的汉堡店。
“这家店里的汉堡很好吃，用的牛肉饼很香，还有秘制的酱料。”
夏油杰依旧摇头。
杰森再次耸肩，进去给自己买了一套蝙蝠侠套餐。
他把联名玩偶扔给夏油杰，自己抱着汉堡啃起来。
之后的路上，他们又先后路过了三家汉堡店，两家披萨店，一家意大利餐厅，一家法国餐厅。
每路过一家店，杰森都会询问夏油杰的意见。但无一例外，都只得到了摇头的答复。
站在莱斯利诊所的门口，杰森摸着自己满涨的胃部吐槽：
“你这个症状我怀疑是厌食，待会让莱斯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夏油杰沉默，没有心情和杰森斗嘴。
不知道什麽时候，系统又突然没有了动静。
但是他们这一路走来夏油杰搓出来的咒灵玉，系统是一个没少吃。
有了之前的经验，夏油杰知道悟再一次连接上他的视线。
意识到“悟在观察他”后，夏油杰有些不自在。
他不是不想让悟看。
他只是，不想让悟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这样受了伤的，凄惨的样子。
“我们是最强的。”
悟是最强的。
他自然也要是最强，才配得上挚友之名。
但，如果他不是最强了呢——
悟还会是他的挚友吗？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便挥之不去。
他听不到悟的声音，也看不到悟的表情。他只能靠着得不到回音的系统，来一遍遍确认悟仍然在看着他。
他想要悟能够看得更久一点——
就像是孔雀会为了博得更多的关注展示华丽的尾羽那样，夏油杰决定他也要更多地展示有趣的一面！
然后他就被杰森推进了莱斯利医生的诊所。
莱斯利医生是一位优雅的女士，时光亲吻她的脸颊留下岁月的痕迹。
满头银发的她看起来不是那麽平易近人。相反，为了震慑经常来闹事的混混，她看起来气势十足。
注意到小孩的退缩，莱斯利医生微微弯下身，冲着夏油杰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别担心，我不会弄疼你的。”
说完，她轻轻拉起小孩的手，引导他走入诊室。
杰森跟在夏油杰的身后，也轻轻推着他往前走。
前狼后虎！
夏油杰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
换药的时候他看天看地，看杰森的挑染刘海。
就是不看自己的手腕。
他忘记了，秃尾巴孔雀就算开屏也只能露屁股。
——他没有能够展示给悟的有趣的事情。
不知道悟还有没有在看，看了之后有什麽感想。
夏油杰叹气。
第29章 悟，我找到一款特级充电宝！
五条悟有什麽感想？
五条悟没有感想。
他只想按着夏油杰那个摇来摇去的脑袋，低头看一眼他的手腕！
这家夥怎麽回事？
不关心自己的伤口，一直盯着人家的胸肌看干什麽？
五条悟承认，那家夥的胸肌确实练得不错。
但是你夏油杰自己没有吗？
哦，对了，杰变成小孩子了。
他现在的胸肌可能真的没有这麽饱满了。
那他就能看别人的了吗！
老子也有啊，以前怎麽没见过杰盯着看！
五条悟的怨念无法传达给夏油杰。
直到伤口换药结束，夏油杰硬是真的一眼都没有看向他的手腕。
杰森见小孩死活不看伤口，忍不住笑话他：“你不会是怕血吧？这样可没法在哥谭生存。”
闻言，莱斯利医生瞥了杰森一眼。
那一眼凶极了，吓得杰森不敢说话。
莱斯利医生转头安慰小孩：“不要听他胡说。哥谭总的来说还是很安全的，普通人也没那麽容易卷入事件中。”
“欢迎你来到哥谭，孩子。对了，有一个人在等你。”
夏油杰疑惑地歪了歪头，“啊？”
莱斯利医生摸着小孩的头，笑得十分慈祥。
“我家就住在这间诊所的后面。阿福借用了厨房，说要给你做些吃的。和我一起过去看看吧。”
夏油杰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莱斯利医生说的阿福，是指韦恩家那位慈祥的管家爷爷。
他不想知道管家爷爷是怎麽得知他会在这个时间到诊所来的。
——外国人果然没有隐私！
虽然管家爷爷和莱斯利医生看起来是同龄人，但他们两个认识彼此总不能因为是同龄人吧？
夏油杰忍不住开始怀疑起哥谭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莱斯利医生牵着夏油杰的手往后面走。
她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没有跟上来的杰森，问道：“你不一起来吗？”
夏油杰跟着看向杰森。
也许不是哥谭太小，而是杰森的交际圈与韦恩家的交际圈重叠度太高——
杰森这样，夏油杰真的很难装作相信他和韦恩家没关系呢。
“我刚刚吃饱，在这里等着就行。”
杰森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摆手说道：
“对了，这孩子好像有点厌食。我刚刚带他去餐厅，他什麽都不想吃。”
莱斯利医生回忆了一下诊所附近的餐厅类型，立刻摸着小孩的头夸奖道：
“真是个乖孩子，离那些只会让你长胖的垃圾食品远一点。”
她又对杰森说：“如果你只会带着这孩子吃街边的快餐，不如把他还给韦恩家。”
“阿福会保证他每天摄入足够的营养，而不是去吃一些高油高糖的东西。”
杰森抬头看天花板，假装没有听见。
如果他的嘴唇没有翕动的话，看起来可能会更像一点。
“就算每天吃阿福精心准备的营养餐，也没见那小子有多能打啊。”
夏油杰听见杰森小声嘟囔，看起来是很不服气的。
——杰森这家夥不继续演和韦恩家不熟了吗？
夏油杰思考了一下，跑到杰森身边牵着他的手。
他抬头，十分真诚地注视杰森说道：“一起去吧。”
只要提到韦恩家的事情，杰森身上的咒灵就会长大一圈——
已知，咒灵越大意味着咒力量越大。而咒力量越大，意味着能够兑换到的能量越多。
问，需要很多很多能量的夏油杰应该怎麽做？
当然是把人拽到韦恩家面前，把咒灵养大之后喂给系统换能量啦！
察觉到杰森的迟疑，夏油杰深吸口气，掐出细幼的声线说道：“好不好呀，杰森哥哥~”
为了这点能量，他可真是牺牲太大了。
夏油杰忍不住想，一定要快点收集够和悟交流的能量啊！
那夏油杰心心念念的五条悟现在有什麽想说的呢？
五条悟在打滚——
他竟然从来不知道杰的声音可以这麽可爱！
他也想听杰叫他哥哥！
不管是算生日，还是算他们两人现在的体型差，杰都应该管他叫哥哥才对！
杰！
快点想个办法把这个连接变成双向的啊！
幸好夏油杰现在听不到五条悟说话，不然他会发现，他牺牲的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杰森不知道夏油杰为什麽会突然想要他一起去，他只能想到这是小孩在看到他被莱斯利医生凶了之后，对他的安慰。
被小孩这样关心着，杰森抑制不住地心软。
感受到掌心传来拉扯的力道，杰森没有反抗，拖着脚步跟了上去。
没关系的，杰森。
现在的你和之前相比已经大变样了！
杰森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只是去见阿福而已，又不是见布鲁斯。
只要那两个人回去之后没有和阿福同步他的身份，阿福是认不出来你的……
好吧，想点实际的——
比起担心阿福认出他是那个因为和养父吵架负气离家出走，最后直接死在外面的小混蛋。
不如想一想，在他一枪打穿布鲁斯的身体，又拳拳照着他们家新的小少爷脸打之后，阿福意识到面前站着的年轻人是红头罩时，会不会直接给他来一枪。
和不杀人的蝙蝠侠不同，这位前MI5特工用枪可是很熟练的。
你不能指望这位能从厨房的壁橱里掏出一把保养得很完美的枪的前特工水平退步——
冷静，杰森！
仔细观察环境，提前找好退路。
你只需要避免被第一枪射中致命位置和双腿，然后在阿福开出第二枪之前跑掉就好了。
很简单的。
你能处理好这一切。
三人走进莱斯利医生的家。
沙发上散落着随手扔上去的外套，茶几上放着吃到一半的酸奶碗，静音的电视里一对爱侣正在雨中吻别……
莱斯利医生的家看起来有些杂乱，同样也很有生活的感觉。
厨房里传来食物的香气，阿福探出头来打招呼：“各位，欢迎回来。夏油少爷，请稍等一下，餐点很快就好。”
说完，他冲三人点点头，又回到厨房里忙碌。
整个过程中，阿福看到杰森并没有特殊反应。
就好像杰森只是一个来蹭饭的陌生人。
明明这就是杰森所期望的。
但当它真的发生，杰森还是有些失落。
不多，只是一点点而已。
杰森把这一点点伤心归咎为泡池子的后遗症，迅速忘到脑后。
他抬眼，发现小孩正看着他瞪大了眼睛。
夏油杰只知道杰森遇到韦恩家的时候，咒灵生长的速度很快。但他没想到这个速度能这麽快！
看看这个突然胖了一大圈的胖蝙蝠吧。
感觉按照这个趋势继续下去，一天三级升二级，三天二级升一级，再加五天咒灵直接变特级。
而且杰森现在仅仅只是见到了一个人就长得这麽快。
韦恩家那麽多人呢，他要是每天全都见一遍，咒灵生长的速度岂不是还能翻倍？
如何用三天时间从零培养一只特级？
只需要把杰森扔到韦恩家里去！
——这不叫充电宝，什麽叫充电宝啊！
夏油杰已经开始畅想一天攒够和悟交流的能量，一个月让两个世界彻底联通的美好未来了。
他决定了！
不管杰森和韦恩家之前发生过什麽。
从今往后，他就要带着杰森去韦恩家混吃混喝！
杰森觉得小孩的表情有些诡异，于是直接开口询问：“你在想什麽邪恶的事情？”
下一刻，他意识到小孩并不是在瞪着他，而是在看他身上那团黑泥。
这团黑泥虽然长在他身上，但实在没什麽存在感。
除非它能够长大到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压在身上的时候会有一点让他喘不过气的感觉。
杰森只体会过一次那种感觉——
那时候他刚从拉撒路池里爬出来，还以为是被池底的淤泥裹住。
后来他发现其他人身上也有类似的东西，才放弃这个猜想。
又之后，他在大种姓那里修行，并继承了能够应对魔法和超自然力量的大种姓之刃。
在某次他用大种姓之刃捅了那滩黑泥，黑泥迅速消失之后，杰森就掌握了清理它的方法。
在外游历的时候，杰森曾经总结过这黑泥生长的规律——这东西的大小和他想起哥谭、想起蝙蝠侠的频率有关。
不过，他仍然不清楚这东西是怎麽产生的。
好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孩似乎是个知情者。
他从蝙蝠侠手中夺下这小孩，也正是为了这个。
“这东西到底是什麽？”
杰森询问道，并说出了自己之前的研究成果。
听到杰森曾经清理过咒灵，夏油杰扼腕。
他好悬才忍住了当着杰森的面大呼浪费的冲动。
然而杰森已经从夏油杰的表情里读懂他的情绪。
杰森不解地询问：“这东西有什麽用吗？”
夏油杰伸手将杰森身上的咒灵搓成咒灵玉喂给系统，不太知道该如何表达。
末了，他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东西不仅没用还有害。但对我来说，即使它是有害的，我依旧需要它。”
不仅是系统需要咒灵充能，他作为咒灵操使维持强大的实力同样需要不断吸收咒灵。
夏油杰话中的感慨杰森是一点没听到，他迅速抓住重点：
“你说这玩意有害？什麽样的有害？它会让人窒息吗？”
夏油杰疑惑：“啊？你会有窒息的感觉吗？好像没听其他人说过。”
恰巧此时，阿福走出来。
他身上那只咒灵也是夏油杰刚刚祓除的。
夏油杰询问道：“阿福爷爷，你有感觉到身体有什麽变化吗？”
阿福将一碗粥和一盘荞麦面摆在夏油杰面前，答道：“嗯？我应该有什麽感觉吗？”
夏油杰看向杰森，示意他仔细说一说。
杰森装作茫然的样子对视回去，就是不去看阿福。
夏油杰无奈，只能自己揣测细节：
“就是以前会感觉身体很沉，会喘不上气，或者腰酸背痛之类的症状。现在就感觉轻松很多。”
“哦，夏油少爷，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
阿福笑着感叹：“如果我感觉不到这些，说不定我会来找医生询问一下我是否生病了。”
他指了指夏油杰面前的食物又说道：
“听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再来吃面吧。”
“这个酱汁是我调的，不知道是否合你的胃口。
“如果你不喜欢，我还准备了一份从超市买来的日式酱汁，也许你会更喜欢那个。”
“这个就很好了。”夏油杰摆摆手，不愿意再麻烦老人。“谢谢你，阿福。”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立刻夹起筷子吃了一口。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口中的味道似乎也散去不少。
至少他可以重新控制自己吃下食物了。
——他只是有点尝不出食物本来的味道而已。
夏油杰再次对着阿福表示喜欢，沉默地吃起来。
三个围观小孩像是在填鸭一样吃饭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一个人到底喜不喜欢吃下的东西，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在杰森看不下去阻止他之前，又有不速之客上门。
——又一次因为“极限运动”受伤的布鲁斯·韦恩来换药，顺便查找他的管家。
吃东西也没有耽误夏油杰将韦恩先生身上那个大家夥喂给系统。
夏油杰觉得如果系统能说话，一定会说：跟着韦恩家他真是吃得太好了！
他刚刚这麽想，系统的声音就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今天拿到了好多能量哦！真好！】
“你怎麽在这？悟呢？”
夏油杰将筷子扔掉直接站起来，焦急地询问道。
是他吃饭的样子太无聊，让悟失去了兴趣吗？
悟，他还会再回来吗……
第30章 总之就是十分可爱！
如果要问五条悟：觉得吃播有趣吗？
他大概会回答：一般般，不太理解为什麽要看别人吃东西。
如果继续追问：那第一视角下的吃播呢？
他的回答应该是：完全理解不了！
有想吃的东西自己去买不就好了，为什麽要看别人吃。
但是此刻，他用第一视角看夏油杰吃荞麦面看得津津有味，只恨不能让杰多吃一点。
五条悟已经在自己的脑海中补完了夏油杰小时候的样子，并自顾自地给夏油杰安排上了婴儿肥和幼崽版狐狸眼。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杰最喜欢的怪刘海。
小孩子软乎乎的小手还抓不稳筷子，夹起面条之还要卷一卷再蘸酱料。
（夏油杰：这是造谣！他把面条卷在筷子上和他拿筷子稳不稳没有关系！）
之后就这样把筷子尖上的面条卷全部塞进嘴里，满满的一大口让小小杰的两腮像仓鼠一样鼓起来，要嚼好久才能咽下去。
小孩可能有些懊恼他一筷子夹了太多，让咀嚼变成一项累人的工作。
于是他盯着碗里的食物，思考下一次应该夹起多少才合适。
小小杰在思考的时候会皱眉吗？
五条悟不喜欢看长大之后的杰皱眉。
杰苦大仇深还什麽不愿意和他说的样子最讨厌了！
但如果是小小杰的话，即使皱眉应该也会很可爱吧？
会烦恼一次应该夹起多少面条才合适的小小杰赛高！
当然，小孩子很难一直专注在一件事情上。
会在吃饭的时候去关注其他事情的小小杰也十分可爱！
总之就是十分可爱！
就在五条悟依靠少量视角信息以及大量脑补沉浸在小孩子版夏油杰的可爱之中时，他又一次被弹出来了！
又一次！
五条悟十分想找个地方投诉这个连接的不稳定。
但想起这个东西似乎是杰搞出来的，他又自己偃旗息鼓，深呼吸调整心情。
他重新点开商城查看情况。
只见原本应该是屏幕的地方写着五个硕大的字——【升级维护中】。
而侧边栏购物车里的预购项目，第一项后面显示着进度条已满。
看来在进度条充满之后，这个东西会自动升级。
不错的功能，在哪里可以把它关闭？
这个更新就非得这麽着急吗？
就不能等到他主动断开连接之后再更新吗？
上次更新让他等了快半个月，这次又要等多久？
五条悟烦躁地关上商城。
把自己扔到床上，他瞥见那本被他扔在枕头边的《格列佛游记》。
既然已经知道从杰的视角看其他人都分外高大是因为他变成了小孩子，那这本讲巨人国的书就没用了。
五条悟点开搜索引擎，输入“养育小孩必读排行榜”。
他将每个书单的前十本取交集，记下来之后去购物平台搜。
没办法。
他虽然已经是一名心理年龄为二十八岁的成熟教师，但对于该如何养育一个小孩的经验还是太少了。
——至少他曾经养大的小孩应该是不太满意的。
也不指望杰会叫他爸爸，为了能听到杰叫他一声哥哥，五条悟决定好好研究一下儿童心理学！
点击付款之后，五条悟看着页面上显示长达七天的预计送达时间沉默。
原来网络购物的物流速度这麽慢吗？
之前五条悟网购东西都是买完就忘，等他再想起来的时候那些东西早就被整理好了。完全没注意过配送的速度呢。
本来就是想用读书来消磨没有杰的这段时间，难道还要再找别的事情做来消磨等待书到的这段时间吗？
五条悟觉得不行。
目标书店，出发！
*
另一边，哥谭。
莱斯利医生家门口。
来之前，布鲁斯有预想过莱斯利医生这里发生了一些特别的事情。但他没有想到这里会这麽热闹——
不仅是他亲爱的管家和医生，这里还有疑似被他收养的异国小孩，以及造成他现在伤势的“极限运动”本人。
布鲁斯站在门口，不太确定他是否应该进去。
他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面对杰森。
蝙蝠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
他精通心理学与精神分析。
他擅长推理犯罪者们的目的，预判他们的计划。
他也同样擅长制定计划。他会缺省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并想出映射的解决办法。
可当这些技能被运用于亲子关系时，他只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他有三名养子，其中两人选择过离家出走。
而在蝙蝠计算机最显眼的位置上有一个文档夹，里面放着他第三个孩子已经改到第十八版的离家出走计划书。
如果要问那孩子为什麽迟迟没有付诸行动？
只能说，提姆过于强烈的责任心拖了后腿。
每一版计划书里，提姆都在试图找出一个能够让他的离开不影响韦恩集团的方法。
——从提姆接手韦恩集团的事务开始，这种方法就不可能存在了。
总之，布鲁斯不擅长处理亲子关系。
尽管他们彼此相爱，但他们之间总会变得剑拔弩张。
这麽多年过去，他和离家出走的大儿子关系终于有所缓和。
但那都是因为已经独当一面的迪克能够理解，并愿意包容他。
而布鲁斯本人，在修复这段关系中付出的所有努力达成的效果可能也就比负数好一点吧。
至于杰森……杰森他是特别的。
布鲁斯还没有弄清楚杰森是何时从永眠中苏醒。
但显然，在他们失去彼此的这段时间里，杰森并没有变得平和包容。
杰森的眼中始终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
他的愤怒早有预兆。
在他还是罗宾的时候，杰森的手段便常常过界。
他会为了哥谭街头抢劫的小混混愤怒，也会为了将毒品卖给小孩的黑|帮愤怒。他为了所有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的罪犯愤怒，
他试图通过杀死罪犯来阻止这一切。
但这是不对的——
他们只是义警而已。
义警的工作是将做乱的人抓起来，而审判是法官需要做的事情。
如果义警越俎代庖，使用私刑审判，只会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加堕落。
不杀人，正是让义警区别于罪犯的底线。
这也是他们两人的分歧所在。
过去，布鲁斯试图暂停杰森的罗宾活动，希望能够引导杰森更冷静地思考。
可惜事与愿违，这次尝试正是后来一切悲剧的开端。
现在，杰森回来了。
通过拉撒路池水神奇的能力，杰森得以死而复生。但他也同样会被拉撒路池的副作用影响，变得暴躁易怒。
——简直是火上浇油。
布鲁斯已经在查找解决拉撒路池水副作用的办法……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杰森。
蝙蝠侠需要阻止正在犯罪的人。
一个父亲应该拥抱他失而复得的孩子。
那身为父亲的蝙蝠侠该如何对待他起死回生却正在犯罪的儿子？
布鲁斯想不出答案。
他只希望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等事到临头再去思考。
这不是蝙蝠侠一贯的处事风格——但凡事总有例外。
杰森就是布鲁斯的例外。
或许是阴差阳错，又或许是某些人的特意安排，他和杰森的再次相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布鲁斯是真的完全没有料到吗？
杰森抢走一个受了伤却暂时还没有有效身份证明的小孩后，他只能选择不需要办手续的小诊所来给夏油杰治疗。
——布鲁斯真的没有猜到杰森会来找莱斯利医生吗？
阿福接到医生的电话之后便立刻离开。他离开得那样匆忙，甚至没有来得及知会他一声。
——布鲁斯真的没有察觉到阿福反常的行为背后有特别的计划吗？
提姆故意暗示，催促他来找医生换药。
——顺水推舟站在莱斯利诊所门口的布鲁斯，真的没有料想到眼前的情况吗？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复杂的心情。
这些年来有所成长的可不是只有迪克。
他能够说服杰森，让他回到正轨上来的！
布鲁斯抬手，敲了敲门。
他走进门，与杰森对视。
那孩子投向他的眼神可真复杂啊——
他在警惕什麽？
他在期待什麽？
e on！布鲁斯，说点什麽！到了展示你成长的时候了！
吱——
夏油杰突然激动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所有人的视线一齐转向这位异国小孩。
布鲁斯刚刚酝酿好的情绪被打断。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间夹着一枚蝙蝠镖，方便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扔出去。
大种姓之刃在杰森的手中若隐若现。
不管惊吓到夏油杰的是什麽东西，他都能让它尝尝大种姓之刃版的拔刀斩。
布鲁斯注意到夏油杰嘴唇翕动，似乎吐出了三个音节。
他在说什麽？
那好像是一个名字？
这孩子为什麽会突然惊叫这个名字，他是谁？
布鲁斯从来没有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放松警惕。
这孩子的出现为哥谭带来一个新的概念，一个无法观测的物种——咒灵。
布鲁斯知道这个说法有些问题。
但他检索全球，又咨询了神奇女侠和海王，还是没有找到一例与咒灵有关的记录。
咒灵就好像和这个孩子一样，都是突然出现的。
而且咒灵还无法被看见。
无法看见，无法监控。
他所掌握的关于咒灵的全部知识只有夏油杰口述的信息。
对于蝙蝠侠来说，这与一无所知没有差别。
而未知意味着不可控。
未知意味着危险。
蝙蝠侠讨厌失控的感觉。
尽管目前咒灵对人类暂时没有危害。
但谁能保证呢？
就像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没人知道它会在什麽时候掉下来。
但如果等到剑掉落再处理，那可就来不及了。
咒灵这柄剑甚至是透明的。
夏油杰是唯一的剑鞘。
哦，可能他不是唯一。
布鲁斯看着杰森手中的魔法剑，回忆起他重新探查那栋大楼后找到的痕迹——
杰森似乎也拥有对抗咒灵的手段。
是什麽让杰森变得能够看到咒灵的？
是因为他学会了魔法吗？
是拉撒路池的影响吗？
咒灵的突然出现也与刺客联盟有关吗？
又或者是因为……
“死过一次的人总是会有些变化的。”
康斯坦丁的声音再次回响在布鲁斯的耳边。
在被问及死而复生会对本人有什麽影响的时候，这位曾经同时骗过三位恶魔换得肺癌被治愈的魔法师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死而复生是一个奇迹。但谁能知道天使在施展奇迹的时候是否附带了赠品。”
能够看到咒灵，会是这个赠品吗？
布鲁斯不清楚，他希望不是。
——这个原因可比杰森是受到拉撒路池的影响残酷多了。
就在布鲁斯思考的时候，夏油杰的表情又放松下来。
意识到大家都在盯着他，夏油杰有些不好意思。他蹲下身去捡掉到桌子下面的筷子。
桌面足够宽大，小孩子呲溜一下就没影了。
突然听到系统的声音，夏油杰的情绪有些失控。
当一件早有预料的坏事真的发生时，崩溃的感觉甚至会是双倍的。
那一瞬间，夏油杰的思绪已经从“悟对看着他失去兴趣”狂奔到“悟不再把他视为挚友”了。
好在系统的解释及时响起，才拉住他脱缰的思绪。
【不是不是不是，是能量充满系统在升级呢！】
【这次的升级超厉害的，我这边也有联动哦！】
系统的语气非常骄傲。
如果不是没有手也没有腰还没有脑袋，系统此刻一定掐着腰仰着头要求夏油杰夸夸他。
【升级完成后，我们就可以收到来自原本世界的消息啦！】
【你以后能收到五条悟发来的消息了！】
哦，他能和悟交流了啊——
夏油杰控制不住地咧开嘴。
为了不傻笑出声，他两手交叠着捂在嘴上。但笑意仍然会从眼睛流淌出来。
嘿嘿，他能和悟交流了！
*
意识到小孩需要在下面冷静一下，在场的大人们默契地没有催促。
所有人都知道，这孩子身上藏着秘密。
或许在这孩子与他们更加熟悉之后，他会愿意主动将秘密说出来。
又或许，他们能够自己发掘出这秘密。
总之这孩子不是犯人，就算是蝙蝠侠也不能把他抓起来拷问。
此刻，成熟的大人选择弄出一点动静来，好让桌子底下的小孩不那麽尴尬。
闲聊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作为这个家的主人，莱斯利医生主动挑起话题。
她问布鲁斯：“你来有什麽事吗？”
布鲁斯肋间的枪伤很干净，阿福就能够处理。莱斯利医生此前并不知道他受伤。
布鲁斯看了一眼杰森，回答道：“我来换药。”
莱斯利医生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杰森。
只见杰森低垂着眼睫，藏住眼睛中的执拗与倔强。
也算是看着布鲁斯长大的莱斯利医生忍不住叹息。
杰森这个眼神让她想起执意去世界各地游历，执意打扮成蝙蝠怪物打击犯罪的小布鲁斯。
——这两个人还真是父子。
“跟我来吧。让我看看你的伤。”
莱斯利医生把布鲁斯带到前面的诊所去。
阿福也默默走回厨房，为布鲁斯准备吃的。
听到大家离开的动静，夏油杰握着筷子慢慢爬出来。
他戳戳杰森的手臂，问道：“不如我们先走吧？”
要不怎麽说杰森是特级充电宝呢。
光是见到布鲁斯一面，他身上刚刚被祓除掉的咒灵又开始疯长。
如果一直泡在负面情绪里，人是会出问题的！
夏油杰觉得他应该带杰森换一个环境，换换心情。
不能再让他接触韦恩家的人了。
没错，得知可以与悟交流之后，夏油杰突然长出了良心。
他意识到不能竭泽而渔。
他要保护好他的特级充电宝，走可持续发展的路线。
杰森摇了摇头，把自己那双没用过的筷子塞进小孩手里。
“不用管我，快吃你的吧。”
见小孩还在看着自己，杰森转移话题道：“你不会真的是厌食吧，我去给你预约个心理医生？”
他还玩笑道：“心理医生的话，我不太推荐看哥谭本地的。也许我们可以去打听一下隔壁大都会有没有知名的医生。”
“啊？”
夏油杰无法体会这个笑话的幽默之处。
杰森叹口气，解释道：
“哥谭上一个知名的心理医生，叫做哈莉·奎因。当然你现在也可以叫她小丑女。对，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小丑。
“哈莉曾经是负责小丑的心理医生。后来她就在阿卡姆给自己订了个单间。
“再上一个知名的心理学教授你就比较熟悉了，他现在叫稻草人。就是这个家夥研制出了放倒你的那个恐惧毒气。”
夏油杰无语。
他有些惊讶：“你们竟然真的认为小丑存在心理问题，还给他请了医生？”
杰森强调：“阿卡姆是个正经的精神病院。住在里面的人当然都会得到治疗。”
“即使他是小丑。”
“可是那个人作恶的时候，完全不会产生负面情绪啊。”
夏油杰回忆着他看到的小丑说道：
“他身边有黑雾一样的咒力流动。说明他是会产生负面情绪的，并且也像其他人一样会泄露出来。
“但是只有黑雾没有形成咒灵，说明他产生的负面情绪很少。
“他一直在享受他做的事情……”
一个餐盘突然出现在夏油杰和杰森之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阿福俯身关切地问道：“夏油少爷，我又准备了一些餐点，你要尝尝吗？”
被一位老人这样对待，夏油杰压力很大。
他嗫嗫嚅嚅，胡乱应了几声，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嘴里的味道散去之后，又得到了好消息，夏油杰的食欲好像也回来了。
阿福看着认真吃东西的夏油杰露出欣慰的笑容。
果然是因为他还没有掌握荞麦面这种食材的烹饪方法，小孩刚刚才会吃得那麽痛苦。
看！现在换成他拿手的西式料理，效果立竿见影。
阿福转头看向紧握着拳头的杰森，将一碟布丁放在他面前。
“我准备了餐后甜点。这位吃过饭的先生要尝一尝吗？”
夏油杰抬起眼，偷看杰森的反应。
他刚刚有注意到在他说出对小丑的评价后，杰森生气了。
只是阿福的出现恰好打断了杰森想说的话。
夏油杰又将视线移向阿福。
感觉这位仍然在表演不认识杰森的老先生是故意的。
他是在听到小丑的名字之后，特意赶过来阻止他们的对话的吗？
见杰森没有反应，阿福直接掰开夏油杰紧握的拳头，将餐匙塞进去。
杰森抬眼去看阿福，有些茫然。
夏油杰也很茫然。
啊，阿福这是不装了吗？
阿福看着杰森。
“尝一下吧，把烦恼的事情放一放，来吃点甜的东西。不要把不愉快的事情带上餐桌，会影响小朋友的食欲的。”
杰森忍不住反唇相讥，“这是韦恩家的新规定吗？”
他小朋友的时候可是经常在餐桌上听蝙蝠侠讲当晚的夜巡安排。
嗯，也不对。
至少对那个时候的他来说，夜巡这件事本身绝非不愉快的事情。
让他不快的，是那些作恶却无法得到制裁的罪犯。
杰森沉默下来，看着眼前的布丁。
被喷枪炙烤成焦糖色的表面上，用奶油画了一个笑脸。
——完全是用来哄小朋友的东西嘛！
夏油杰看看似乎同样不继续装和韦恩家装没关系的杰森，又看看阿福，十分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
阿福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把属于夏油杰的布丁摆到他面前。
他将食指竖在嘴前，轻轻地“嘘”了一声。
夏油杰耸肩。好吧，这是他们的秘密。
夏油杰狠狠地挖了一大勺布丁送入口中，惊讶地瞪大眼睛。
竟然完全不甜腻，是他喜欢的口味！
阿福还记得他的喜好！
夏油杰向阿福道谢，又大声称赞布丁的美味。
杰森看着两人温馨交互，又瞟了一眼夏油杰的布丁——上面光秃秃的，一点装饰都没有。
所以，这个笑脸是特别为他画的吗？
杰森恍惚。
真正的小朋友不是就坐在他旁边吗？
阿福哄的到底是哪个小朋友？
杰森三两口将自己的布丁塞进嘴里，招呼同样吃完了的夏油杰道：“我们走吧？”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向阿福道别。
阿福叫住杰森，说道：“如果你们需要心理医生的话，不必去大都会。全世界最好的心理医生现在就在哥谭。”
“不过你们可要抓紧了，X教授很快就会离开了。”
杰森点点头，闭着嘴不肯说句软话。
夏油杰叹气，决定给他做个示范：
“阿福爷爷再见，下次我再带着杰森去拜访你。”
阿福立刻笑着应好。
杰森在旁边“啧”了一声，拦腰把小孩抱起来，带着他从窗户离开了莱斯利医生家。
被脑袋朝下抱着往外跳，虽然只是一楼，但难受的感觉依旧。
落地后夏油杰抗议：“你就不能好好走门吗？”
杰森假装没有听见他说话，脑袋左摇右晃。
夏油杰回头，看见在窗户不远处停步的布鲁斯，恍然大悟。
“哦，原来你是躲韦恩先生啊。”
杰森咋舌，抬手拍了一下夏油杰的脑袋。
“别没大没小的，叫哥哥。走了，回去了。”
“等等，我想去人多的地方逛一逛。”
既然特级充电宝在休息，夏油杰只好勤奋一点，用数量代替质量了。
“那就去逛商店吧。”杰森点点头，率先带路。
夏油杰拉住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我没钱。”
“没关系，我偷了布鲁斯的黑卡。”
杰森两指间夹着一张卡片塞进夏油杰手里。
夏油杰：“啊？”
“骗你的。”杰森笑起来，“这是阿福给你准备的零花钱。”
夏油杰：“啊？”
他疑惑地追问：“阿福为什麽要给我零花钱啊？”
杰森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被布鲁斯收养了吗？”
夏油杰反驳：“我没有。”
杰森：“那你就当成韦恩家对贫困儿童的资助好了。”
夏油杰还是很怀疑：“那为什麽要把卡给你啊？你们刚刚有提到这个吗？”
杰森拍拍小孩的头糊弄道：“眼神交流过了。”
夏油杰信了。
于是他问：“你和韦恩家到底什麽关系啊？你为什麽要装作不认识他们？”
杰森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有些文艺的说法：“因为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夏油杰：“啊？”
恰在此时，两人路过一间书店。
书店正在做新书宣传，门口张贴的广告牌上写着——
【前FBI探员、行为分析大师大卫·罗西新作《说话的艺术》震撼发售！深度揭秘杀人者为何会被简单一句话惹怒！】
夏油杰指着书名对杰森说：“我觉得你应该买一本这个学习一下。”
杰森忍俊不禁：“你被惹怒了吗？”
夏油杰故作严肃道：“是的，没错。但是我会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好吧。”杰森笑着耸肩，回答道：“因为我没有有效的身份证明，在法律上并不存在我这个人。”
“啊……”夏油杰安慰他：“没关系，我也是一样的。”
杰森又笑：“我们可不一样。你的身份证明已经在走流程了，马上你就会成为韦恩家的孩子了。”
夏油杰烦了，将填数据时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都说我没有被收养了！就算填了阿福爷爷的联系方式，也不代表我被韦恩先生收养吧！”
杰森瞥了夏油杰一眼，逗他道：“那确实。你这个可能要算成是被阿福收养。”
然后杰森就被夏油杰瞪了。
杰森举手投降道：“好吧，我不说了。你为什麽这麽抗拒被韦恩收养啊？”
夏油杰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家人很重要，所以……”
所以什麽？
夏油杰皱眉，记忆的缺失让思考也无法顺利进行下去。
“你说的也对，像这种寄养家庭确实要谨慎一点好好考察。”
杰森拍拍夏油杰的肩膀，将他钻进死路的思绪扯回来。
“我之前就曾经被一个利用青少年进行犯罪的家夥收养。在我亲身体验之前，大家都说那家夥是个热心慈善的大好人呢。”
夏油杰看着又开始生长的咒灵瞪大了眼睛，他大胆猜测道：“你说的这个大家里，不会也包括蝙蝠侠吧？”
“后来蝙蝠侠抓住这个罪犯的时候，也顺便收养了你。
“你是韦恩家的养子？”
杰森惊讶：“你为什麽会突然想到蝙蝠侠？”
夏油杰指着他身上的蝙蝠咒灵说：“太明显了，你想办法控制一下情绪啊。”
杰森沉默，带着夏油杰折返回书店。
他径直走到摆放着新书的书架前拿起一本，对夏油杰说：“我觉得你也应该读读这书。”
书店的店员闻声扫了两人一眼，立刻将视线定在他们身上。
她从杰森挑染的刘海，看到他壮硕的体型。
她又从夏油杰的身高，看到他手腕上的绷带。
金发碧眼的年轻小姑娘看起来像洋娃娃一样精致。她哆哆嗦嗦地站到杰森身边，勇敢地说道：
“这位先生，你手上的这本书并不适合给小朋友阅读。如果你想要给孩子买书的话，我们店里有童书专区。”
她小心翼翼地捉着夏油杰的手臂，将他挡在自己身后。
很明显，店员小姐觉得杰森是个坏人。
杰森无奈，有些尴尬地将《说话的艺术》放回书架。
然后他就看到不远处似乎是店长的人在狠狠地瞪着店员小姐，偏偏店员小姐还毫无察觉。
杰森想了想，还是拿了两本新书，等回去和夏油杰一人一本吧。
他又指着古典名著专区对店员小姐说：
“我想去那边看一下，可以请你帮忙照顾一下这孩子吗？”
店员小姐立刻脆生生地答道：“没问题。”
看着杰森离开，店员小姐立刻将夏油杰带到童书区。
她从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书，蹲下身像是正在给他读书。
但实际上，店员小姐说的是：“那个男人如果在伤害或者胁迫你的话，我可以帮你报警。”
刚刚在杰森尴尬的时候偷笑的报应来了，现在尴尬的人换成夏油杰了。
他为杰森的清白努力解释。语言苍白无力，他又戴上了肢体动作，又摇头又摆手。
于是他和店员小姐的视线同时落在他手腕的绷带上。
店员小姐有些羞赧地问：“他真的没有把你的双手绑起来，做些奇怪的事情吗？”
夏油杰连连摇头，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弄伤的，和他没有关系。”
“那就好。”
店员小姐松口气，看到接近的杰森红着脸跑走了。
杰森走过来，看着夏油杰手里的那本《爱丽丝漫游仙境》问道：“想买这本？”
夏油杰原本想把书放回书架。可看到封面上与店员小姐一样金发碧眼的少女他突然又犹豫了。
他有点想把这本书带回去做纪念。
虽然很尴尬，但店员小姐真是一个勇敢的好人啊。
杰森看穿他的想法，将这本书从夏油杰手中抽走，一起去前台结账，正巧看到店员小姐被店长叫到角落里骂。
两人对视一眼，杰森将付完款打包好的书塞进夏油杰怀里。
夏油杰冲他点点头，跑到店员小姐身边，大声说：“姐姐，谢谢你推荐的书，我和哥哥都很喜欢！”
店长骂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店员小姐抹了抹眼睛，看清是夏油杰，急忙将书接到自己手里。
“怎麽让你抱着书？你哥哥呢？我带你去找他！”
杰森后来又挑了几本大部头，店员小姐单手提着还有些吃力。手指都被塑料袋的提手勒得没有血色。
看到两人离开店长身边，杰森快步走过来接过包裹，乖乖被店员小姐训：
“这孩子手上还有伤呢，怎麽能让他拿这麽沉的东西！小孩子的手腕要是长不好，会影响他一辈子的……”
杰森低头看向夏油杰，对着他眨眨眼。
不等店员小姐说完，杰森再次拦腰抱起夏油杰跑掉——
这次夏油杰早有准备，避免了再一次头朝下的悲剧。
杰森一直跑出四五家店铺才停下。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看着对方，突然一起大笑起来。
来往的路人纷纷侧目，也无法让他们停下来。
夏油杰一边笑一边想：好想和悟分享他的快乐啊。
到底什麽时候才能重新联系上啊！
*
五条悟到达东京最大的书店，一共十层楼的营业面积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正巧，有两位女士低声讨论着胎教应该看什麽书，结伴进入书店。
五条悟灵机一动，跟了上去——
胎教也是教育小孩，和他想要买的书算是同一类的。它们应该都放在同一个局域。
果然不出所料，五条悟跟着两位女士找到了摆满一整层楼的教育类书籍。
书架还细分了胎教、儿童教育、青少年教育等等……
五条悟走近书架，简直像是鱼缸边的小猫咪，想要把爪爪摸到的每一条小鱼都扒拉出来。
他手臂上挎着一个购物筐。拿起一本书翻两页就放进去，然后又去拿下一本。
小书筐很快就填满了一半，而他看起来依旧兴致勃勃。
五条悟的行为很快就被其他顾客注意到。
这个局域的顾客大多是女性。零星几位男性顾客也是和伴侣一起来的。
像五条悟这样的男性独自来选购教育类图书实在罕见，本来就容易引起侧目。
再加上，他高得鹤立鸡群，长相又帅气，更容易受人瞩目。
两个因素叠加，有不少人在看着他呢。
有个看起来十分热爱健身的男士路过五条悟身边，探头看了一眼已经要盛满的小书筐倒吸一口凉气。
他凑到五条悟身边问：“兄弟，你这不沉吗？买这麽多要看到什麽时候去啊？”
五条悟还没有回答，又有位和怀孕的女儿一起来选购图书的大婶凑过来。
大婶一开口便让人觉得她很有经验：
“小夥子，选书可不能盲目，适合自己的情况才是最好的。”
有这两个人打头，其他人也纷纷靠近。
大婶询问五条悟：“小夥子，你说说你孩子的情况，我来帮你参谋一下。”
五条悟：“啊？”
杰小时候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啊。
见五条悟茫然，有人见缝插针地问：“怎麽就你自己啊？孩子妈妈呢？”
这个五条悟会答：“孩子妈妈不要他了。”
众人一起叹息。
难怪这个小夥子自己一个人，原来是个单亲爸爸啊。
看他的长相，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子呢，就要照顾另一个小孩子了，真造孽啊。
热心的大婶觉得自己身负重任——
虽然这孩子作为爸爸太年轻了。但他愿意来买书学习，应该也是愿意承担责任的好孩子！
大婶斗志满满地说：“孩子你别急，大婶一定帮你选到适合你家孩子的书！”
大婶：“我们一条一条来，你家孩子几岁了？”
五条悟不太确定：“应该六岁吧。”
周围人再次惊呼——
有人为他这麽年轻就有六岁大的孩子。
有人为他不清楚孩子的年龄。
大婶从五条悟的小书筐里挑出两本，放到女儿手里。
“这两本虽然写着还不错，但更适合给三四岁小孩的父母看，不太适合你。”
有人凑过来，对着大婶的女儿问：“能把这两本给我看看吗？我家小孩下个月正好三岁。”
大婶继续问：“那你家孩子平时是更喜欢和朋友一起玩，还是自己玩？”
这个五条悟确定：“自己玩。”
杰曾经和他说过，觉醒了术式之后杰就没再交过朋友了——
直到遇到他！
大婶：“那你要注意一下孩子的交友情况的。一直自己玩，没有朋友可不行。”
“这两本是为那些因为孩子精力过于旺盛，总是吵着要出门找其他小朋友而烦恼的家长准备的，也不适合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从五条悟的小书筐里掏出两本交给自己的女儿。
又有人凑过去将书拿走。
五条悟反驳：“杰才不是没朋友。杰有一个挚友，One and Only！”
大婶笑着应和：“哎呀，小小年纪就已经这麽亲密了吗？那他们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了。”
五条悟骄傲：“那当然！”
大婶继续询问，五条悟一一作答。
就这样一问一答间，不仅五条悟的购书单整理好了，在场好多人也跟着一起选好了要买的书。
有人对大婶道谢：“阿姨，我能要你的联系方式吗？以后有什麽问题还能再麻烦你吗？”
大婶满口答应下来。
其他人纷纷附和：“还有我！还有我！”
不知道是谁提议：“不如我们建一个群组吧。”
立刻得到响应。
在场的妈妈们现场建群，互相把人加进去。
而五条悟，成了这个群组中唯一的男性——
所有人满载而归。
五条悟回宿舍之后，先看了一眼群组，发现大家都把昵称改成了“谁谁的妈妈”这样的格式。
他也跟着改了一个“小杰的爸爸”。
群里正在互相分享孩子的生活趣照，有人发现他上线，便撺掇他也来发。
手里并没有照片的五条悟咬牙，回复：“我家杰不爱拍照。”
有人安慰他：小孩子是有这种阶段的，酷酷的，不喜欢拍照。
有人怂恿他：就是要趁着孩子还小的时候多多拍照，等他长大了才好笑话他。
五条悟也想拍照，可惜条件不允许。
他现在连杰小孩的样子还没看到呢。
他刚叹一口气，突然发现眼睛里的图标闪烁起来。
升级完成了！
五条悟立刻点进去，只见与原本的界面并没有什麽不同。
但是在点击屏幕之后，出现了两个选项。
一个标着【原版】，一个标着【升级版】。
那当然是看看它到底升级了些什麽啊！
五条悟点击升级版，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又一排摆着童书的书架。
他先是听到有个女声说：“他真的没有把你的双手绑起来，做些奇怪的事情吗？”
然后他就听到杰连连否定的声音。
五条悟惊叫：“你们在纯洁的书籍前说些什麽虎狼之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