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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 22 导火线

    宋景行的猜测没有错,从得知宋景行一下飞机便往知著赶那一刻开始,唐迎章就打定主意要跟他说点什么。


    许多年前,唐迎章先知道沈见微,而后才知道沈见微的知著。


    她生在南方沿海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在杂志上读到报道沈见微的文章那天,唐迎章的父母刚刚拒绝她上暑期补习班的请求,将弟弟送上参加游学夏令营的航班。那时的唐迎章还是学生,其实还无法对沈见微所提到的那些女性在社会上、职场中的困境感同身受,只是因为满腹委屈似是有人看见,而悄悄记住了沈见微的名字。


    若干年后,她离开象牙塔,走入鱼龙混杂的世界里,在一次次失之交臂的机会面前,终于理解多年前沈见微昔年那番话。


    她抱着尝试的心态来到知著,一待就是十多年。


    唐迎章其实没有见过沈见微,可是知著有太多沈见微的痕迹。


    知著就仿佛是沈见微参照着自己的理想搭建的世界,这里平等、友善、包容,不论性别,无关年龄。


    大概因为沈见微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围绕在她身边的,也都是很好的人。这个看似自由散漫的组织,竟依靠着每个人发自内心的热爱赤诚拧成了一股绳,所向披靡。


    女孩子生存不易,向来清醒,唐迎章知道自己年纪轻轻能一步步走到公司副总的位置上,能力占一半,机遇占一半,那一半的机遇里最要紧的就是她加入知著时,知著还不是如今这种乌烟瘴气的样子。


    那时,他们各抒己见,无人曲意逢迎。


    那时,他们互相欣赏,也暗自较劲,却从未划分出泾渭分明。


    那时,她时而欣喜地看着公司里陈列着的华服,觉得自己的未来会与这些亮相在展台上灯光下的作品一样,闪闪发光。


    她喜欢这里,喜欢这些缤纷的衣裳,它们装点的不仅仅是她单薄纤瘦的躯壳,更是她不甘于委入尘土的灵魂。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曾给她舞台,让她一点一点发起光的地方,渐渐蒙上一层灰土。


    亲历了知著多年起落沉浮,终于有人问起她的看法,唐迎章满腹的话,一时竟无从说起。


    宋景行提示她:“不如就从这次设计师集体辞职的事说起。听说这次辞职的设计师中,有一位是早年沈董创立知著时便加入的元老。这次事件中,她的名字被年轻设计师反复提及,她本人却始终没有发声澄清,不知道唐总之前在工作中有没有跟这位设计师有过接触?”


    唐迎章暗暗叹服宋景行的洞察力,他不参与知著的日常管理,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仅凭着外界纷乱的信息,一下抓住关键。


    宋景行提到的这位资深设计师,确实就是这场离职风波的导火线。


    顺着他戳破的这个口子,唐迎章满腔的话,找到了缓缓倾泻的出口。


    那位设计师叫顾盼,在知著还是名不见经传的服装工作室时期便加入了,至今已有三十余年。这些年间,她的作品为知著赢回多少奖项暂且不提,单单是当年沈见微离世、人心涣散之际,她顶着压力聚着知著的核心设计团队不散,已经算是知著的大功臣了。


    偏偏这一回,周知远的刀子动到了她的头上。


    在这次集体辞职事件前,知著的设计团队一直很稳定,两位资深设计师各自带领一支团队,虽然你追我赶互不相让,但团队间关系融洽,互帮互助。


    直到两年前,其中一位设计师因为身体原因离开知著,设计部的重担压着顾盼一人身上。周知远先把顾盼升为设计总监,再空降了一位设计师到设计部来任副总监,名为帮顾盼分担,实则与分管设计部的副总徐锡狼狈为奸,处处掣肘,将原本铁桶一块的设计部搅成一潭浑水……


    “徐锡分管设计部?他有这方面的背景?”宋景行拧着眉头打断唐迎章。


    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宋景行已经发现徐锡这个人说得多做得少,惯会在表面上下功夫,却未必肯花心思干实事。


    坦白说,他对徐锡这个人没有什么好印象。


    设计是知著的核心竞争力,安排徐锡分管设计部,确在宋景行意料之外。


    “是周总的安排。”唐迎章看出宋景行的不解,不轻不重地带过一句,继续说回设计部,“徐锡是做行政的出身,当然不懂设计,之前设计部上下一心,徐锡的分管一直有名无实,很多东西落不了地,在两位组长那里就被挡了回去。但现在就不同了,新来的设计副总监便是他插手设计部事务的抓手,以前落不下去的命令通通压了下来。”


    一开始是严格考勤、增设考核指标等等之前不曾有的管理要求,不断加码无意义的工作内容,对一些形式意义大于内容本身的事项吹毛求疵,消耗了大家本该花费在本职工作上的精力。


    接着是那位副总监仗着与徐锡关系好,得到了大量资源倾斜,设计部内部的人员出现微妙的站队。可徐锡能力有限,手握资源也无法合理分配,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设计部的工作质量、工作效率大不如前。


    偏偏顾盼才是设计总监。


    这一切的责任,都落在了顾盼身上。


    压垮顾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次无关紧要的临时会议。


    那次为了新品定稿交付生产,顾盼带着团队连续加班了一周,连自己的小女儿肺炎住院都没能陪在身边。设计稿交付后,她交代助理盯着,有事随时联系,便请了两天假去照顾大病初愈孩子。


    偏偏在她假期最后一天,徐锡临时安排了一个设计部阶段工作汇报会议。


    这个会议形式重于实质,其实没那么紧要,顾盼以家里有事为由,申请线上参会,徐锡却拿着这件事开刀,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顾盼的心思不在工作上,才会导致设计部工作质量下滑。


    “那场会议我没有参加,但是听说徐锡把话说得很难听。”唐迎章叹了口气,“那之后不到半个月,顾总监便辞职了,自此那位副总监一人独大,设计部彻底乱成一锅粥。”


    顾盼走后,当初被划分为顾盼阵营的人遭到排挤,核心设计人员被边缘化,几乎每个月都有设计师离开知著,直到事情今天被捅破,潭底的污浊才浮上水面来。


    唐迎章说的是设计部的事情,宋景行却隐隐觉得能窥斑见豹。


    他屈着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沉默了片刻:“只有设计部这样吗?还是说,只是刚好这些设计师有流量能发声,这事才能被看到?”


    摸不透宋景行的底,唐迎章没有轻易开口回答。


    宋景行看出她的迟疑,自踏进知著以来一直紧绷着的脸色终于舒缓下来。他朝唐迎章笑笑:“公司的管理架构和人员分工,我会关注的,有需要的话,我来牵头调整。这次舆论事件的应对由你全权负责,直接向我汇报,就按你们刚刚定的方案,放手去做,有什么情况我们随时沟通。”


    唐迎章点头应下,却没有立即离开。


    宋景行问:“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您放心,我们会照着方案推进。”唐迎章摇头,看着对面的人苍白的气色,迟疑着开口,“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向您汇报,那——现在是不是派个车送您回去休息?”


    宋景行没想到唐迎章谈完了这个不肯走是在担心自己,不由愣了一下。


    叠润没有这种人情味,他之前为了准备董事会材料熬了几个通宵,困得神志不清,宋柏渊却只关心他没有提前到达会场陪宋老爷子聊天,让宋松涛父子占了先机。


    这种温情许久未见,他竟有些不适应,摇头谢绝后,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唐迎章终究是被他劝退,只是离开后,还不放心地交代前台送了温水和一碟糖果点心进来。宋景行就着温水吃了药,拆了颗水果糖含着,转头拨通了徐锡的电话,交代他整理知著最新的组织架构、各部门负责人信息等材料送过来。


    材料是现成的,打印装订后,很快就送到宋景行面前。


    宋景行随口又问了徐锡一句:“联系上周总了吗?”


    事情是在上午曝光的,此刻已经将近下午下班,足足过去了七八个小时。


    可徐锡神色一僵,目光闪烁:“还,还是没有消息。”


    宋景行淡淡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多问,却令徐锡心理发虚,连忙补了一句:“周总在国外,可能是有时差,我继续联系他。”


    收了徐锡给的材料,宋景行来不及翻阅,唐迎章便过来汇报事件的最新进展。


    两个人谈起起工作都没完没了,回过神来,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公关部今晚必定下不了班,宋景行点了外卖,让唐迎章带路,亲自去犒劳了加班的同事。


    一切处置妥当,宋景行离开知著时,天色已晚,拥挤的道路空空荡荡,冷清寂寥。


    他忽然停下脚步,抬头回望知著大楼。


    那栋魔方一样方方正正的五层小楼静静立在夜幕中,每一层都有未熄灯的窗口,它就像未拼完的魔方一样,分布着明暗交错的色块。


    已经很晚了,商务区的路灯都显得黯淡,只有这栋楼里的灯还零零星星地亮着。


    宋景行想,正是有这些人锲而不舍地挣出微弱的光,这栋楼才没有彻底被暗夜吞尽。


    温澄的电话恰好在这个时候打进来。


    他刚刚结束饭局,在回家的路上翻到知著的新闻,怕到家太迟打扰宋景行休息,见缝插针地打电话。温澄明明记得,宋景行答应办完急事会自己回医院治病的,可电话接通,却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温澄拧起眉头:“这么晚了,你怎么在外面?”


    听见温澄的声音,宋景行心头阴云顷刻间被吹散了一些。工作中冷肃的神情顷刻间融化了,宋景行轻笑出声:“怎么?担心我?”


    “你到底在哪里?知著吗?”


    “嗯。”傍晚下过雨,夜风微凉,宋景行紧了紧外套,“你忙完了?”


    “在回家的路上了。”温澄反问他,“你呢?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再发烧?”


    电话听筒里是呼呼的风声,和卷在风里听不分明的呼吸。


    他们分隔两处,气息却这样贴近地落在了耳边。


    温澄听见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宋景行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末了只轻飘飘留一句:“我没事,你到家了好好休息。”


    “景哥——”


    温澄脱口而出喊人,别扭生硬,却成功拉住宋景行要挂断电话的手:“怎么了?”


    “你在哪里?”


    宋景行看着马路对面唯一还亮着灯的店:“我在知著大厦楼下,打算去吃碗面,然后就回家休息了,你不用担心。”


    “已经九点多了,你还没吃晚饭?”


    宋景行没敢说,不仅是晚饭,他连午饭都没有吃。


    “你,你要去哪里吃面?。”


    宋景眸光颤动,他竭力抑制着心绪的动荡起伏。他此刻身心俱疲,用尽力气才能维持住一点微薄笑意,这并不是见温澄的好时候,他太累了,可偏偏越是疲惫越是沮丧,他就越想见到温澄。


    喉咙里的话蠢蠢欲动,在拒绝和邀请间进退维谷。


    最终,宋景行抿了下嘴唇,喉结微微滚动,轻轻呼出一口气,放弃挣扎:“知著楼下那间面馆还在营业,你如果还没吃饭,要不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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