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邓着实惊讶,来到大宋朝这么久,他还几乎没见过彩色的书本呢。
“你叫他来,算了,我直接去印坊吧。”
潘邓去了印书的工坊,此地不似雕版的工坊,满地木屑,这里干整整洁,连朋正在刷色,见潘邓来了赶忙行礼。
潘邓叫他不必拘谨,看了他彩印的画,正是那跨页图,东七信步街上的景色,有了色彩之后,比起之前白描更加生动,潘邓看了说声“好。”
连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你这刷的哪个版?”看着也是彩图。
“回东家,这是另一张图的,东平湖那张。”
潘邓便叫他印来看看。
连朋拿了木框在纸上找好位置,再逐一用几个版在木框中找准位置,再用一个杠杆压印。单看彩印的模式,有些像潘邓以前在景区门口见的套色印章。
这张图比之前那张颜色还要鲜艳几分,碧蓝的湖水,葱郁的树木,水面上还有嫩黄色的鸭子船。
画面明艳,惹人喜爱,潘邓见了满意得很,马上就觉得手里的黑白插图不好起来,叫那房掌柜再做一本出来,有彩画的用彩画,里面没色的画再重新刻彩板。
并嘉奖连朋技艺高超,赏了他十贯钱,让他做了刻板匠人的工头,教他领着工坊内的工匠刻彩板。
连朋没想到还有如此意外之喜,连忙道谢,他本就是书坊内技艺最高超的,现在得了新东家的嘉奖,叫他做了工头,更加名正言顺。
傍晚潘邓就拿着有彩图的杂志样板,去了陈府尹家里,交给府尊查看。
院里铺着竹席,陈府尹坐在潘押司孝敬的一个有靠背没有腿的竹椅上,旁边一张小几,正品茶,拿了他那杂志看。
“怎叫杂志这个名?有个‘杂’字,不雅。”
陈文昭翻着书页,“……叫你之前说的那个‘期刊’好听,一期一刊,是这个意思。”
潘邓坐在一个蒲团上,“都依大人之意。”
陈文昭看着手中刊物,时不时笑出声来,“你呀,少年人心性,不过也好,叫我等办怕是办不了这么好,叫人人都爱看……”
“这个食客吐血这篇文,是钱通写的?”
潘邓点头,“正是钱文书所写,他不愿署名,便自起了个号,大人竟能看出来?”
陈文昭笑笑,“他写杂记颇好,我见过几篇。”
陈府尹看完了,见第一页空着,便问:“这页要做什么?”
潘邓便郑重其事地说道:“其余都已写好,只这一篇《东路蹴鞠广招示》无人能写,小人左思右想,此文还得请咱们府中德高望重之人撰写,方能庄重,广告四方,还请老父母捉刀。”潘邓坐着冲府尹作揖。
陈文昭呵呵笑了,颇有捷才,见他那页下方已标明赛事的章程,三甲的赏金,来报名的地址,连简图都画好了,便在上面大笔一挥,小楷成文写就,只写本府诚邀各路蹴鞠高手来参加选拔,以选出京东两路最杰出球队,待明年春季再办全国联赛,邀请仁人志士,踊跃参加,共赴盛事。
又落了款,书东平府尹陈鳞文昭。
潘邓捧着府尹的墨宝,这才知道府尹大名,见笔迹穹劲,如获至宝,心道如此好字,不用再排,直接刻板!
陈文昭又说到,“我看你这页页玄机,如今已是极好,只是都是白话文章,还差点真正的好文章。免得叫那些士大夫见了满篇白话,恐怕要说你这刊物不好,你把这刊物留下一份,等本府为你要得好文再刊。”
潘邓哪有不答应的,谢了大人关照,欢天喜地地拿了有稿子那份,回到书坊叫人刻板子去了。
等到潘邓走了,陈文昭叫了陈泽到跟前,给他看那刊物。
陈泽见了也是目不暇接,“这彩图印的当真是好看,我若见了,冲着这封皮,也买一本!”
陈文昭叫他翻开内页,“你看那东平湖上,那个黄的是什么?”
陈泽便仔细看那副彩图,“这个好像是……鸭子船?我路过那新建的蹴鞠场旁边时好像见到过,湖上两个黄色圆球,当是我问身边人,他们只说是鸭子船。”
“鸭子船为何物?”
陈泽抬头看主人,“……大人,那潘邓在的时候怎么不问?”
陈文昭沉默了一会儿,“管事莫要多话!取纸笔来,待我给师弟写信。”
*
汴京
皇城翰院
米待诏坐在椅上,见来人笑到,“徐贤弟莫怪,谁叫你案上放着这么个好图册,我没忍住便拿起一观,谁想一看就放不下来了。”
米友仁起身,将座位让给徐观。
徐观便拿了个同僚的椅子过来,笑着说,“米待诏今日怎有闲情来此?”
“我清早找你这儿的王学士,待回画院,凑巧路过你这儿,谁想让我看见了这等好物。”
他手上拿着本花花绿绿的图册,细观,正是那《京东蹴鞠广昭示》,“贤弟忒小气了,这等好小报,是从哪儿买的?我怎么不见别处有卖?”
徐观说道:“你也见了是京东来的,是我那在京东西路东平府作府尹的师兄,近年来民间疲乏,想办一届蹴鞠赛,为府中人增长收入,遂办了这本小报,欲广而告之。”
米友仁足想了有一会儿,恍然道:“哎呀,是文昭贤兄。”
他又看向手中小报,目光中多了几分回味,“……我知他素来是个一心为民的性子,当初在秦凤路作府尹的时候,文能治理州县,武能上马平乱,先帝亲称‘能’。他如今去了山东,竟然也如此辛劳,为了府州县,办得这等好小报。”
徐观又想到了什么,玩笑着说道:“说起来这小报并不是我师兄所编,乃是他府里一名押司小吏,颇有才略,被师兄看重,欲收做徒弟。”
米有仁瞪着眼睛看面前的俊美青年,“这么说来……你这年轻的人,竟然要有师侄了!”
他又想想,“……不过这事儿不好叫别人听见,我记得前些年好多人想要把自家子侄塞给文昭兄做弟子,他都没收!”
徐观敛着眉眼,“师兄自那年做了京朝官,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在外公干,三年一任,天南地北的,那些小衙内哪个受得了苦。如今他看中了个小弟子,若是能收下,叫他孝敬膝下,我这作师弟的也心怀甚慰。”
米友仁点头赞同,“确是此理。”他手里拿着彩印册子颇有些爱不释手,在那彩封上摩擦着,“他怎么单给了你这一本?是不是在咱们汴京没地方卖?若是如此,我家中有几家书坊,放到我家寄卖也可。”
徐观道:“这份只是个样子,还没印那么多,师兄给我送来,是在叫我帮他写文章。”
“哦,原来如此。”这也不奇怪了,请翰院徐编修写文章,定能为这小报增彩不少。
米友仁把那本册子翻开第一页,指着那片空白说:“难不成叫徐贤弟写这当头的告示?”
徐观笑着摇摇头,“我怎能写这当头一篇,这篇自然是师兄来写。师兄来信与我说,叫我写篇汴京人蹴鞠,备了一版四页空白与我,我这正愁不知写什么好呢……”
他拿了案几上几篇废稿,“我写文素来不爱长篇大论,写了几篇都不太长,他这报里的小字又很小,我算了算,凑不够版面。”
“这有何难!”米有仁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过高,又放低了音量,“贤弟有所不知,你看这几页……”
他翻开册子给徐贤弟看,“这个,这个,这都写了画师名字,这位叫凌文远的,我曾听过,是那琅琊画派的画家。”
“我们书画院也正好有一位琅琊画派的,也善作市井图,叫张择端,上个月我还见他画蹴鞠图呢,愚兄这便取来,叫他给你这好文配图,也教各路看看咱们京东的画师。”
徐观自然无不可,“那便多谢贤兄,只是师兄府里赶着印板,我这信件明早就要寄过去了……”
米友仁打包票,“贤弟放心,今晚便交到你手。”
*
东平府
书坊内一片忙忙碌碌,板已经全部刻好,所有的工匠们都在加班加点地印书,连朋见单色的板印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便去隔壁房里看着他们印彩板。
房掌柜在偏房里和潘邓说这几天的印书进度。
他拿着手帕擦擦额头上的细汗,“东家,咱们这刊物真能运到汴京去卖?要是再加印那么多本,恐怕得再招几个人了。”
潘邓正低着头看账本,“招人的事,你自作主。你这账本写的清楚,是个好处,以后也照这样写。”
房掌柜笑着点点头,“多谢东家看重,此事不消您吩咐,小人做掌柜的这么多年,不敢不尽心竭力!”
“……只是咱们前门店面一直关着,院里却热火朝天的,旁边两家总打听,东家,咱这店还开吗?”
潘邓想了想,“这门市也是个好门市,就这样关着,有些浪费,重新开张吧。以前的店名便不要了,叫木匠重新打个好牌匾,刷上好漆,改名叫‘鹦鹉洲书坊’,专门卖咱们期刊。”
房掌柜点头应下,心里却有点想不明白,这‘鹦鹉洲’为何意?
第32章 中秋佳节
月姐一家是东平府的半个城郭户,月娘的爹胡大在别人家做活,娘秀娘主持家事,接些浆洗衣裳的活计,一家三口在城边租的小院里生活,家贫但也和美。
月姐一大清早就起床了,把她昨天备好的红枣干,桂圆干,莲子和藕粉都拿出来,秀娘见女儿起得早,自己也便起来了,“大姐,不再睡会儿?”
“娘,咱们早点去吧,我怕卖不完。”
秀娘就依着女儿,两个人推着小推车,把东西都放上去,又拿了烧水的炉子,母女俩从城西边走到城东边,到了东七街。
时日虽早,街上却也一派热闹,店铺开张晚,早点棚子却已都开了,母女两个走走停停,看见有一个空地。
“咱们就在这停下吧。”
旁边有人叫住她们,“唉,你们。”
两个男子走了过来,“谁叫你们在这儿摆摊的,租了摊位了吗?”
秀娘领着月姐,心里十分忐忑,生怕这两位官差来找他们母女的麻烦,“见过二位官爷,我,我们听说这条街许挎篮卖物,不管的。”
“是不管挎篮卖物,你这是篮吗?推个推车,连烧水灶都有,这叫摊。”
另一位问道:“你们是第一次来吗?卖什么的?”
月姐攥着母亲的裙摆,心里也很后悔。出来摆摊卖羹是她要求,家里父母都纵容她,许她出来卖,母亲也陪她出来,没想到竟惹了麻烦。
月姐颤抖着嗓音答道:“我们是第一天来,卖的玩月羹。”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还有两个来卖玩月羹的呢,给他们安排到哪儿了?”
“在街南头一个,中间一个,今天怎么成群来卖,这是赶上中秋要卖一笔?”
“给她俩在北头找一个小摊儿,看有没有让合租的,安排了吧。”
两个人领着秀娘和月姐走到了北边儿,母女二人忐忑地跟着走了。
那人见有摊位小的,说和了一通把她俩安插了进去,安置好了之后,又领月姐去街口处登记,又领着小人回来。
那个高的官差向对面开了张的软羊烧卖喊了一嗓子,那里面忙忙乱乱的,有个小伙计走出来了,“官差,什么吩咐?”
“这新来一个卖饮子的,现下那饮子行首没来,带他来了知会一声,这两个第一次来支摊,叫你们行首多关照些。”
“不必您吩咐,我们自关照了。”那小伙计扬声答到,又问秀娘母子,“你两个卖的什么饮子?”
秀娘说道:“小兄弟,我们卖的是玩月羹。”
“不怪官爷说你两个第一次支摊,怎卖这么稠的饮子,带了几个碗来?待会儿要是水不够了,来我店里接,就是隔壁那家王婆茶馆,那也是我家的店。若是碗用没了,也来我家店里洗便是了,我家后院有井,水尽够的。”
母女俩这才想到这个问题,不由得心生感激,忙不迭的应了,“多谢小兄弟。”
月娘也说,“多谢哥哥。”
店里又探出一个脑袋来,“待会儿行首来了,我带你们去见他,你两个在街上摆摊,遇见什么事儿,什么缺了什么少了,尽管找他便是,叫他给你们支应,都管的。”
母女两个这才算没了忐忑,喜笑颜开,和两位伙计道了谢,安心在街上支起摊来。
街上的小童背着书箱,边走边叫卖,“期刊期刊!”
店里有人叫住他,“拿两本!”
小童听了麻溜的从背后掏出两本来,送进店中顾客的手里,“承恵六十文。”
那客人伸手掏了钱给他,小童数了铜板,够数便走了。
店中一角,两位客人见了,其中一位撇撇嘴,小声说道:“这期刊早十天就发了,竟今天才看……吴兄,怎吃这么快。”
吴乐游一口一个羊肉烧卖,“那期刊上写了我们无声诗社,自从发行,最近写生画接单颇多,今日又是中秋,东平湖那边怕是忙不过来,我得早点吃完,赶去那边看看。”
那友人也赞同,“这期刊真是厉害,你没看这家软羊烧卖,不知道他们东家走的是什么路子,在那期刊上刊了一篇文,近几天天天这么满,生意好到不行。”
吴乐游喝了一口热乎粥,并未说话。
“……话说回来,吴兄,你若是着急,叫人送到家吃不就行了,何必还要到他店里来吃。”
吴乐游摇摇头,“你没看那‘松风隐士’所写,这羊肉烧麦就是在笼屉刚揭开的那一刻,热气刚散,端上桌来,蘸上他家的山西醋,送入口中,才是绝妙。叫人送到家里,不是那时十成的好味了。”
友人想想,也深以为然,“那‘松风隐士’真是厉害,我见他必定是个如苏学士一般的好食天下美食的名家,文笔清新,见识广博,你没见他写炙肉,竟能和淄州烙饼想在一起。说两者同食必定美味,那秦风炙肉的掌柜天天被问可有淄州饼,昨日我去他家店里,你猜如何?”
“真挂了烙饼的菜牌了!”
钱通就在两人一桌之隔的位置上坐着,听他们说话耳朵臊得通红,忙忙给了钱,拿袖子遮着脸走了。
他今日也十分繁忙,赶紧去了府衙,到了州院,院里有文书小吏几个,正聚在一起聊天。
“早我还感觉这刊物有些不伦不类的,不如小报好呢,现在看咱们这东平府的刊物越来越顺眼,哪个要说它不好,我定不答应。”
“你傻了,不明白潘押司苦心吗?那小报,是个每日一报的,报上刊的都是当天的事,件件长新,更替极快。我们若是向外府宣传咱们自己的蹴鞠纪事,不必如此快,只半月一报,半月两报即可。但是一旦上报,却又务必展现出咱东平府城的风采来,文章也要更深入,鞭辟入里,赛事记录的也要够详尽,有了那名蹴鞠手,也得着重报,好叫外府人来此观赛,来这旅游。”
“对呀,咱办这个就是为了吸引游客,这么说来,还非用这种形式不可了,页数多,内容就更详尽,中间夹杂着趣事,也不觉乏味,叫不太对球赛感兴趣的人,也想来这游玩一番!”
“不知下一期什么时候出……”
“我觉得快了,潘押司之前说过,半月,一月都可行。”
钱通走进来,“都聚在一块儿干什么?没有事忙?”
那几人散开了,笑着说道,“钱文书,今早潘押司来过了,给我们送了稿酬!”
钱通一看,果然桌上放着好几个篮子。
“钱文书,怎么判押司没给你送?”
“你这小子胡说什么?给钱文书送的能跟咱一样吗!”旁边有人给了他一个爆栗。
钱文书说到:“把东西收好,都放那儿像什么样子,待会儿叫大人们看见了不庄重。”
心中却道,那潘押司早两天就把稿酬送到他家了,还约了下期的稿子呢。写什么哟,真是愁煞人。
*
潘邓早起就开始收礼单。
冯主簿派家人给送了中秋节礼来,月饼咸肉,中秋佳果,几坛鲜酿,一箱衣料,几双家中女眷做的靴子,并捎了信件,告诉他阳谷县令已被革职查办,新县令不久就会到任一事。
潘邓也给准备了回礼,特地在无声诗社买了西位画师张凤观的大作,一联四幅的四君子图,给主簿兄弟堂中添彩。画都装裱好了,那家人驾着马车回家去,画框露出马车窗一大截。
又捎了给自己干儿子冯家三哥买的小玩意,笔纸,给嫂夫人买的时兴衣料,再放了几本《京东蹴鞠广昭示》,回信说自己这里都好,有劳兄弟惦记云云。
又陆续收了那县丞,李家庄的节礼,也都一一回礼。
待到中午,潘邓叫房掌柜给他找了两个伙计,拿着竹筐装的谢礼装满了一车,去了无声诗社。
古代文人重礼,无论是求画还是求文章,酬劳上只给现金而没有礼品是不尊敬的,正所谓不论何人意欲索画,必付丰资并致书一封,古人谀墓得金,书碑酬绢,当必有交接之礼,岂余卖画,形同市侩乎。
因此要送上现金,画具,画家需要的东西,考虑到那无声诗社那几个画师和学徒都比较缺钱,所以就送了些实用的东西,就当是资助画师团队了。
倪文成迎了出来,一起帮忙把竹筐从马车上搬下来,那两个画室里的学徒小人儿听见动静也出来帮忙,一人捧着一个竹筐,一趟一趟地搬到画室里。
“今天怎么这么冷清,你们画师都去哪儿了?”
倪文成笑道:“押司莫不是忘了,今天八月十五,那东平湖那边的人肯定多,吴行首和画师们都去那边忙活了。”
潘邓这才想起来,他们在东平湖那边开的写生馆最近生意火爆,问道:“你不去吗?”
倪文成说道:“感念潘押司提携之恩,我等画下个月的稿子呢,那几个小子没在画室,是带着之前您送的画具,出去四处写生了,我留在社里画稿,顺便看着两个孩子。”
潘邓点点头,和倪文成聊起刊物的事来。
那两个小人儿还在一趟一趟的搬篮子,都搬完了,期期艾艾的走到潘邓身边,“我俩见篮子上都有师兄名字,这俩布包上写了玉哥和米宝呢。”
潘邓笑道,“给你俩的节礼,玩去吧。”
那两个小人儿一下就笑开了,恭恭敬敬地行礼谢了大人,一溜烟跑到院子里拆布包了。
倪文成看着那两个小孩子跑远,眼里也露出笑意来,拿了自己新画的画稿给潘邓押司看,“那府边上几个富户的园林如今还没动笔呢,今天叫那几个小子去园林中写生,等到回来再画成稿,我记得那篇文章是配的几个小图,他们少画小图,待到回来之后我再把关,定叫押司满意。”
潘邓说道:“我见他们手法也不错,你也莫太拘束了,我今天来确实另有其他事情。”
第33章 中秋佳节2
潘邓对倪文成说道:“自那刊物发出去,这几日陆陆续续也有报名的,都是本府的蹴鞠社,今天中秋,不好教那文人跟着我一块去采访稿子,且先知会你一声,你社中有没有画人蹴鞠画的好的?要那画看起来生动的,别呆呆板板的。”
倪文成几乎马上就想到了那叫张择端的画家,是在《京东蹴鞠广昭示》里,给那位汴京文人配图的。
画的就是那汴京人蹴鞠图,画技高超,泼洒自如,他心里想着,存了几分不服输的劲头来,说道:“押司容禀,不才正会画那图,莫说是那蹴鞠图,便是打拳练武,刀枪把式都画得。”又拿了自己画过的图给潘押司看。
潘邓看了果然好,笑道:“那便是你了,过几日我叫人来找你,咱们一块儿去那蹴鞠社。”
*
汴京皇城,翰林书画院。
几位画师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你看那择端贤弟用的是什么?他自今天中午在院里坐着,已经画了一个时辰了。”
“今早晨徐编修拎着一篮东西给他,怕是哪位给的画酬?他见了就欢喜得不得了,自去院中画画了。”
画酬?几个人被提醒了,拿了那《京东蹴鞠广昭示》出来,这画酬莫不是那‘汴京人蹴鞠图’的画酬!
几位画师坐不住了,也学择端贤弟那样,拿了马扎去园中围着他坐下。
凑近一看,只见张择端手中拿着一薄木板,上面几个夹子,画纸被夹在木板上,木板的右边还夹了一个小盒,里面是多色颜料,下方一个调色盘,已经调满了颜色。
所有的画具都在那一个木板上,放在腿上就能作画,只脚下一个水桶用来涮笔。
当真是精巧。
几人看了不禁意动,“择端贤弟,你这画具是哪里得来的?这颜料好用吗?”
张泽端如实回答:“好用,只是这颜料干了之后结块,拿水溶后颜色较淡,画水色够用,若是画浓彩稍显不足,我今日在这儿只为写生,有这颜色也足够了。”说着把自己画完的园中花卉与各位贤兄看。
几人看了,果然别具风味,“好别致的水色画!”
又把那颜料盒子拿下来看,是个陶瓷制的,每个颜色在一个小方格里,细致妥贴,盒盖上还印了字,写‘鹦鹉洲颜彩学院级’。
“这是哪家商行?怎么从没听过?汴京现在有卖的吗?”
“是不是徐编修早上给你送来的?”
张择端笑着答道:“正是徐编修转赠。”
几人听了心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果真就是别人赠的画酬!
遂把那刊物拿出来,翻到那页‘汴京人蹴鞠图’,指着左下角标注的‘张择端画’说道:“好哇,择端贤弟,你自接了这么大的活儿,不与愚兄们通气!”
另一人又翻出一本,翻到一页画,指着说道,“是谁与你牵线搭桥的?是不是这个叫凌文远的?我早便看出来他的画风与你是一脉,你俩都是那琅琊画派的!”
“快招!”
张择端被几位贤兄将罪证怼在眼前,再不得作画,无奈摆着手笑道,“是那刊物的东家给的画酬,这个颜料大概是东平府特有的,不往外卖呢,不敢瞒各位贤兄,我也是今早刚收到的。”
“那你说,是谁介绍了东家和你认识的?”
张泽端说道:“我哪里认识那位东家,只知道姓潘,别的都不知了。那‘汴京人蹴鞠图’也是前一阵米待诏叫我画的。”
说着将那颜彩盒拿过来,重新夹在了画板上,右手毛笔沾沾颜料,挥洒自如,好一派气定神闲的写生作风,完全没有他们平时出去写生那种拿了这个掉了那个的慌张样子,衬得连人都丰神俊秀起来。
众位画师看得心里艳羡,却又不太好意思去找上官,张择端便说道,“诸位若是想要这颜料盒,也可去找徐编修,想来他定认识那潘东家,能弄来几盒。”
对呀!他们还能去找徐编修,他若认识那潘东家,说不得还能叫他们也在那刊物上印画稿!
几人兴冲冲的,趁着书画院里没有上官看管,联袂去了翰院编修处。
到了却被告知徐编修不在翰院,正在东宫讲学呢,几人又只得回了。
*
徐观下了值,回到家中,家里老管事见了他,问道:“老爷今天不去徐府?今个是八月十五。”
徐观进屋喝了口凉茶,“八月十五他自一家团圆,我去做甚。”
管事只好不再提,说道:“今天奇了,收了好多封帖子,待我拿给主人看。”
徐观看了之后,无奈地笑了,“是叫我多弄几盒颜料呢,我哪能因着这般小事就劳动师兄。”
管家也才明白,“原来是为的那颜料,那也不奇怪了,精巧的很,咱们汴京城里都没有。”
管家拿了手帕给主人,“正巧今天备齐礼了,不若主人再去信一封?”
徐观想想,也就又加了封回信,吩咐道:“再送些好笔纸,我记得家里还有一个龙池砚,也捎带上吧。”
管事笑道:“是给那小潘押司送的?已送了崭新的四书,那小潘押司既不爱读书,您净送这些,不是叫他为难吗?”
徐观勾起嘴角,“我全是看在师兄的面上罢了,既然师兄有意收他为弟子,我这作师叔的也要督促师侄读书呀。”
管事表面应下了,心里腹诽,您不就是看那小潘押司给张画师备了厚礼,没给您备?忒小气了,那小潘押司又不认得您,怎好备礼,再说陈大人不是代送了吗。
陈大人也是,每次送节礼就那几样,腊肉绢布白金,早五年送的腊肉还在厨下放着呢,到是送些新鲜的,也叫主人猜不出来呀!
徐观又说,“我记得家中还有一个小算盘,给那小师侄带上吧。”
管事应了,叫小厮伺候笔墨,自己出去备礼装车。
*
天色渐晚,东起信步街店铺门前,小摊铺前灯笼升起,映照得一条街都亮亮堂堂。
今日街上人多,董平一大早就带着厢兵队伍在全城各处巡逻,晚间潘邓见他们一队人在信步街,便相邀在秦凤炙肉用中秋宴。
“董都监今晚不忙归家吧?”
董平笑道:“我归的什么家,鄙人还未成家,父母也在别处,只一个人住在这东平府,中秋佳节,已五年未过了。”
潘邓感到诧异,“董都监已在这东平府五年了?”
董平便知他不懂,“他们文官三年一任,我们是武官,五年十年才得挪一挪。”
说着叹了口气,“……如今太平盛世,想往上升迁着实不易,只能在此熬资历了。”
几人入了座,店小二已将这位董都监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上了一只烤羊腿,一盘烤油边,百来串羊肉串,羊筋串,煎羊肚煎心脏,并着烤鱼烤鸡,烤茄子烤韭菜,砂锅煨的白玉汤,鱼辣汤,又去外面叫挎篮的人送了鲜果,盛了井水湃着,再上两坛烈烈的烧酒,又叫小二去外面小摊上拿了芥辣瓜。
一桌上满仍觉不足,掌柜出来说道:“今日八月十五,赠送客人们每人一碗玩月羹。”
说着叫伙计出去,“去把那母女俩剩了的都买了吧,叫她们早点归家。”
那伙计拿着碗出去了,不一会儿一碗碗的玩月羹端上来,潘邓拿起碗一看,这不是藕粉吗?
尝了一口,果真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
饭菜上齐,酒酣耳热,一阵香风飘了过来,有抱着琵琶的女子卖唱,潘邓不欲听人唱歌,但还是看了一眼董平,征求客人的意见。
董平喝着醇酒,吃着肉串儿,好不快活,“叫她来这唱吧!”
那女子便找了个椅子坐在旁边弹起琵琶来。
潘邓听在耳里听了半晌,听出来那女子唱的是《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听到这熟悉的词,他也不觉放下了筷子,认真听了起来。
记得他小的时候,爷爷还曾经给他讲过这首词,那歌女唱到:“……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爷爷那中气十足的熟悉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对他说:“……月亮不应对人有什么怨恨吧,为什么偏在离别时就变圆了呢?”
儿时的他唯独对这句记忆深刻。
都说“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他这今人也算是不走寻常路见了古时月了,只是今月古月是同一轮月,而他已隔了千年。
潘邓看着窗外一轮明亮的圆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正和董平叹气的声音相和,潘邓抬头,原来是那歌女已经唱完了,唱到那“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不光勾起了董平的思乡之情,几个厢兵兄弟有的也偷偷抹了眼泪。
董平拍桌子,“你这卖唱的,不会唱些好曲儿来!”
那歌女被惊吓着了,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
掌柜的见了,在一边打圆场,“都监莫气,这歌女哪里知道曲子是什么意思,怕是只听是那苏大学士的曲,便以为好曲,趁着八月十五兴冲冲的学来了,待唱给客人听呢。”
又对那歌女说道,“你再唱个新的,欢快的曲子,别唱这水调歌头了,唱个临江仙罢!”
那歌女却被吓得不轻,流着眼泪不敢再唱了,董平嫌她不耐看,挥挥袖子让她赶紧走。
几个人继续喝酒撸串,不多时门外有喧闹声。
一个小马扎飞似的砸进屋来,撞翻了桌椅板凳,激起烟尘来,外面一声爆喝:“哪个欺我李瑞兰娇姐!叫他出来!”
屋里人都站起身来,那几个厢兵手按佩刀,董平喝道:“外面何人!”
第34章 东平蹴鞠赛
掌柜的,伙计都去外面拦人,奈何拦不住,只见一个壮汉伸手一挥,那掌柜的就转了个圈滚到一边去。
小伙计见了跑到后院拿棍子,那汉子走进大堂,“李瑞兰呢!你们何人欺她!”
这屋里总共就来了一个歌女,众人还能不知道是谁?董平拧着眉,“我们何时欺负她了!你这厮休得乱言!”
潘邓见来者不善,这愣头青又好似不认得本地都监,只好打圆场,“这其中许是有误会,听你口音不似本地人,好汉哪里来?”
那汉子见李瑞兰不在这,心里也有些不明,便道:“我从华阴县来,路过此地。有甚么误会,我听了人说李瑞兰被尔等欺负!”
潘邓劝道:“人言岂能信?那娇姐来了唱首曲子,不和大人意,已叫她走了,银钱也给了”
那汉子还是不太信的模样,掌柜的已从地上爬起来了,说道:“我们潘押司岂能骗你?”
那汉子一听,凶色收敛,赶忙说道:“阁下可是那守卫乡里,状告恶徒西门庆,得了府尹亲封的阳谷义民,又领了竹口村民击退匪徒二十一人的押司潘邓?”
潘邓被人这么直白的说出荣耀来,假装咳嗽两声,“正是在下。”
那人最是看中好汉,顿时拱手一拜:“早闻潘押司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竟相见不识,是小人有眼无珠,还望潘押司莫要见怪!”
潘邓也没法见怪了,连忙搀扶好汉,“敢问尊姓大名?”
那汉子扬起笑脸来,“小人史进,拜见押司!”
史进!
潘邓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小麦肤色,一口白牙,身高体长,体格健壮,这人竟然是史进。
“原来是史大郎,可是江湖人称九纹龙史进?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史进见面前之人竟然听说过他,怎能不叫人欢喜,心中已认定了十分,如此识英雄的好汉必不会做欺人之事,定是那传话的张七搞错了,他笑着拱手,“正是在下!”
这时门外有人进来,正是刚才来唱歌的歌女李瑞兰,她见史进在这,张口骂到:“贼骨头!我母亲好心收留你,你却在这坏我生意!你是何居心!”
史进被骂得一懵,赶紧说道:“李娇姐,我是听那张七说,这有人欺负你……”
那李瑞兰急得快哭了,她本就是看这一桌都是富贵,自来唱些曲子,以求攀附,没想到曲子没唱好,本已得罪了贵客,现在这贼又来作怪!岂不是连累她被贵客厌恶?
“休要胡说!哪有人欺负我!你滚出我家,莫再上门!”
那张七过来,搀扶着李娇姐走了,回头还看了史进一眼,满眼嘲讽。
独留史进自己一个人在堂中呆呆站着。
大厅里一时无声。
掌柜的走到柜台后面,把账本拿出来了,装模作样的打算盘。客人们都不往这边看,喝自己的酒,只是余光时不时瞄上一眼。桌上厢军撇着嘴,剥炒瓜子,手指甲剥开,小仁往嘴里一扔,拿余光看了一眼史进,几个人对视一番,发出没声的嘲笑。
潘邓看见史进失神的样子,心道让你逞能,瞎给人出头,这下真成小丑了吧。
但他素来是个有同理心的人,不忍心叫这傻黑甜一个人这样傻愣愣地戳着,开口道:“史进兄弟,你也见了,那李娇娘活蹦乱跳的呢。”
史进的脸连着耳朵连着脖子连着微微露出的胸大肌都红了,就连他那小麦肤色都压不住,他双手抱拳,头低下去,嗓音洪亮道:“多有得罪,还望押司恕罪!”
却不看之前被他控诉的董平。
董平心里怪潘邓多事,怎么这些不知从哪来的三教九流都认得,华阴县也不知是哪里,从没听过的小地方来的人也认识,就该让他们把这不知好歹的刁民拿住,去牢里好好教他懂些规矩!
潘邓扶他,叫他把腰直起来,“我不怪罪你,可不见得董都监不怪罪你。”
说着朝史进使个眼色,又面朝董平说道:“……你不知道面前这是谁吧,这是本府都监,董平董大人。”
果然史进大为惊骇,“我竟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得出来阁下竟然是江湖人称双枪将董平!”说完推金山倒玉树,纳头便拜:“小人有眼无珠,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都监见谅!”
董平没想到眼前人竟然知道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号,他来这么一跪,自己也不知说什么好,见别人都看着呢,就把面前的年轻人扶了起来。
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号,他也生出点刚才潘邓感到的不自在来,面前的人恭敬有加,他也不那么气了,说道:“好汉莫要在意,今日中秋,且一同把酒!”
菜肴重摆,酒也满上,几个人喝了个痛快,潘邓问道:“史大郎怎来东平了?”
史进便说了自己来历。
他本是华阴县人,颇有家资,父亲死后宅院被山贼烧毁,自己一人出来行走江湖,想要找师傅,正是那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
史进说道:“……我本四处游走,想去延安府找我师傅,路中听茶馆说书的说东平府办了好蹴鞠赛,便想来参赛,我也踢得一手好白打!只可惜呀。”
他喝了一口酒,“我问那‘登记处’人数天,他都说只有筑球,不设白打!”
这白打就是个人赛,没球门的,似踢毽子一般不叫它落在地上,多者胜;筑球则是团体赛,有球门的,场中会竖起高约三丈、宽约一丈的大球门,球门上有一个尺许见方的网眼,称为“风流眼”,球穿过这个风流眼才算得分。
史进说完郁郁,“……我本想走,但也想看完比赛再走,这就多留了几天。”
潘邓心想,那登记处的小吏一下值就吐槽有人非要白打,原来你史大郎就出了一份力。
董平听了却来了兴趣,“史兄弟,你白打真踢得好?”
史进说道:“不是史某自夸,我原可是冲着三千贯来的,我踢白打拐、蹑、搭、蹬、捻无所不会,转乾坤,燕归巢,芙蓉开无所不能!”
“那你可会踢筑球?”
史进想了想,“也做过左右竿网,球到我面前,没接不到的……唉,只可惜没蹴鞠队。”
左竿网,右竿网,这相当于现代球赛的边锋或是边前卫了,负责场地两侧的活动和传中球,是很需要技术和速度的位置。
董平又问道:“你做过跷球没?”
史进笑道:“这有何难?”
董平便说:“那好,史兄弟,我见你也确实是个好汉,如今在东平,我欲组一支球队参赛,你可愿来?”
史进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我便是等这一句!这几日在东平待着快憋死了,督监请说,何时去练球,兄弟早晚皆到!”
“痛快!”
两人又饮一大碗,留着潘邓在一旁傻看着,不是,董平你什么时候也想去踢球了?
*
一月疏忽而过,九月十五,东平蹴鞠选拔赛正式开幕了。
东平湖边的蹴鞠场一大早就围满了人,周围还有趁着热闹做生意的小商贩,小吃摊,饮子车三三两两地停放,小吏检票让观众进场。
蹴鞠场因着是在湖边空地,面积庞大,建筑开始就定好了是两千人大场,有点像潘邓前世高中操场那么大。
建筑风格也像后世的体育场,中间是蹴鞠场,四周围都是座椅,依次排高,蹴鞠场两边对角建有高台,上面供讲解员专座,身边放着水缸扩声,还有大喇叭形状的扩声筒。
观众们一个个进去按照自己的座位号码坐了,都觉得很新奇。
此时还未开场,球场外也人山人海的围满了人,场外的高树上也有人争抢着坐,突然见一小吏怀里拿着布包,往蹴鞠场大门口旁边的一个大告示板上挂木牌。
那大告示板极高,是以很多人都能看得见,那小吏在底下共挂了32个木牌,每个牌上都写着字,依稀看去,有“凌风社”,“霹雳队”,“玉麒麟队”,“金戈铁马团”等等不一而足。
“呀!这是参赛的球队!”
众人都嚷嚷起来,凑到那木板边上看。
木牌都是两两一放,那小吏扬声说道,“今日开场,第一场凌风社对玉麒麟队!”
场外的人轰的一下就乱套了,“那凌峰社不是那豹子腿齐征主球?”
“哎呀!早知道我半夜起来也要去买票,悔之晚矣,明天的票一定要买到!”
“官人!明天是哪队?”有人问到。
那小吏指指木牌,叫他们自己看,又拿了笔在那三十二个木牌上画出线来,十六根笔直的直线向上,看官琢磨了一下,哪里有不懂的,这一阵子就是三十二队选拔出十六队。
众人又纷纷去看那第二组,正是“霹雳队”对阵“金戈铁马团”。
“是这个团呢,我看咱们那《京东蹴鞠广昭示》那第二刊了,这金戈铁马团是徐州来的呢,队里有个急先锋范仲,是他们徐州第一脚,特地前来和咱们京东各府切磋呢!”
“徐州来的?这么远,到这儿得多久?”
“我也看了,我也看了,那霹雳队来头更大,他们是北京大名府来的!”
周围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大名府?真的假的?那大地方来的人,也来咱小地方参赛?”
“这大名府也不是咱京东两路的呀,是那河北路的,怎来咱这儿参加选拔赛了?”
有人反驳他,“咱山东河北都一样,一起选拔就行!”
“就是,他大名府的人既然来了,自然也得跟咱们一起选拔,哪能叫人不参赛!”
看客围在这木牌子前,你一言我一语,最终下定结论,明天的票一定得买到!
第35章 十六晋级赛
秋高气爽,天空湛蓝,一只蹴鞠凌空划破天空,倏尔落下,被蓝队球员一脚踢到队友脚边,你来我往,赛场上战况焦灼。
说球人座在蹴鞠场一角的高台上,后方就是观众,他在扩声喇叭面前,神情激动,“现在比赛已经是下半场,双方你来我往,攻防转换快如疾风!但此时场上的分数依然是一对一,叫人心头发紧!”
另一位解说员手中拿着厚厚的学习稿,凑到扩声喇叭前面,“看玉麒麟队那极强的控球力!面对凌风队豹腿的勇猛攻势,依旧防守得当,滴水不漏!眼看场上红衣犹如一张密网,凌风队能冲破吗?”
身后观众坐的大部分都看过那刊物,已知了豹腿齐征和他所在的凌风社,都给他助威。
“快看!蓝队的中场接到了球!他迅速找到了前场的空档……一脚直塞!球已穿越了对方的防线,到了正在迅疾前插的前锋!这人是谁?是豹腿!前锋带球,红队截球,一个漂亮的闪躲,豹腿势如破竹!”
场上的观众都激动的站了起来,为豹腿齐征助威。那边的玉麒麟队也有应援,不甘示弱你地为自家球队呐喊。
“红队后卫死守,一记铲球……没有铲下!红队再过来两人严防死守,豹腿能否在此强防中射门……他没有强踢!豹腿轻巧漏球,转身!漂亮!球穿缝而过,来到了右竿网,右竿网徐鹏接球,他要射球吗?徐鹏虚身一晃,球飞向了后点……”
场上观众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球场。
“什么!那是豹腿,他什么时候去了后点!豹腿接球,头球攻门!”
“球进了!”
场上爆发出物一片雷鸣般的欢呼沸腾,球迷们疯狂跳跃。
“球进了!难以置信!豹腿就这样出现在了后点,在比赛的最后时刻,用一记精准的鞭球,完成了绝杀!”
裁判吹响的哨音划破天际。
“蓝队二对一胜,昂首晋级下一轮!”
观众们内心热血沸腾,有些人不过是想闲来无事看场球赛,看着看着也心生出豪迈来,随着比赛战况的起伏而心情跌宕,看见豹腿获胜,竟流出眼泪来。
“球进了!球进了!”
场中凌风社队伍紧紧相拥。
他们之前不是没参加过赛事,但还是头一次在这样的场合,被数千人见证着赢下了比赛。
玉麒麟队输了比赛也不见恼怒,团社成员也少见的抱在了一起。
整个赛场欢腾雀跃,说球人的声音不似之前慷慨激昂,却也沉稳有力,“这是团队的胜利,也是聪慧与勇气的结果,无论是蓝队还是红队,都向我们展现了团队的风采!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就是蹴鞠!”
一场球赛,一个时辰过去,场内的观众沸腾起来,场外的观众非但没走,反而越聚越多,听着场内的转报也欢呼雀跃。
“豹腿胜了!”
整个场地陷入狂欢的氛围,有人拉着自家人的手说道,“我叫你早点买,你偏不着急!明天我定要进场去看!”
那人被呵斥了也不见怪,反而面上比他还焦急,“看他什么时候卖,我半夜便站在街上等!明天咱一定进去看!急煞我了!”
凌风社赢下第一场比赛的消息飞一样传遍了大街小巷,那说球人的讲词也被记下来传抄,预计不过半日就能成为全府说书人的新本子。
如此好讲词岂能浪费,潘邓也叫人把说球人的讲词都抄下来,收集几期就可以再刊一期了。
今日这第一场办的算是成功,也多少安定了潘邓的心,人流量高,球赛效果好,想来不过多时,机灵的商家就会发现他们在球场周围墙上贴的大幅广告了。
果然下午就有人找上钱主簿,问如何能在球场墙上贴广告的事儿。
钱主簿又忙起来,他应对商户之前还想方设法见了忙成陀螺的潘邓一面,颇为忐忑不安,“潘老弟,真要这么贵?三百贯只一张板,还只能贴上面三天?”
天老爷,这可是三百贯,不是三十贯呀!
潘邓点头,“钱兄也把咱们的好处说明白了,咱们这一张板可是六丈见方的,一面墙上只贴大板,不设小板,叫人离了多远也能看到,场外墙如此,场内墙更是。而且来到咱们东平府看比赛的可不光是咱东平府本地人,来的可是京东各地的人。”
潘邓又想了想,“再告诉他们,这次买了告示位的,下次咱们办全国联赛的时候,可以优先购买。”
钱通一听忐忑的心多少放下来了,转念一想自己这样一个老成的人,比起他这个少年人来反倒是沉不住气,要不上价,心道我这名儿放在我身上真是名不副实,该你叫钱通才对。
*
球场的告示位均已出租,潘邓书坊刊物上的广告位也不能落下,自从第二期刊物售卖之后,不少人已经嗅到其中商机,来买版的人络绎不绝,潘邓精挑细选了几个,叫他们给了广告费。
又叫新雇佣的之前画幌子的广告编辑,联合着画师一同给规划了版面,收集了几天的球赛讲解稿,第三期《京东蹴鞠广昭示》加急印刷,首刊就印了一万份,赶在十六强出来一半的时候发往各地。
各地行脚商,大商行早就在鹦鹉洲书坊跟前驻扎了,见第三期刚一出来,便都想要抢占先机,加急运往各地。
房掌柜这些日子拨算盘拨的手指甲肚疼,但心里的喜悦藏不住。谁能想到数月之前他的书坊濒临倒闭,老东家还要赶他出门呢。现在他这鹦鹉洲书坊掌柜的在这京东水涨船高,也是个人人都识得的人物了。
他又拿了做的仔仔细细的账本,去找新东家。
潘邓这些日子更是繁忙,房掌柜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得匆匆见上一面,账本翻过,与房掌柜对照之后,潘邓道:“这些日子咱们书坊的工匠颇为繁忙,加班的钱要给得及时,每日午晚餐饭要有肉有菜,另外再给他们每天加几桶饮子,去王婆茶馆找付掌柜,叫他安排人每日送来。”
房掌柜听了紧忙应下了,“那那些临时雇的长工呢?”
潘邓想想,“待遇相同,他们和咱们书坊匠人的工钱本就不同,待遇上不要搞区别对待,现在是繁忙的时候,别在小事上出岔子,你若是想节流,也待淡季再说。”
房掌柜又是一连胜地应了,出了房门暗叹,着新东家别看年纪小,办事十分老练,答对这位,可得绷着十分精神。
*
汴京丰乐楼
“期刊期刊!”街上卖报人边走边喊,店中喝茶吃点心的人听见了,连忙叫住,“哪个期刊?”
那小经纪停住脚,“《京东蹴鞠广昭示》!”
“第几期?”
“第三期!”
“出第三期了!”那茶馆一片嘈杂,“给我来一份!”
“也给我一份!”
“我要五份!”
那小经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给了刊物,收了铜板,又顺着街往前走。
那店东家正好也在,买了一份在楼上看。
这刊物当真独特,当面一照就是一个人踢球时的英姿,身形矫健,腿如钢鞭,面目硬朗,实在是夺人心魄。
而那标题,“京东蹴鞠广昭示”已缩小了放在版面的上方,正中只有那一潇洒人影,边上印了大字,‘豹腿齐征’。
旁边写着,‘选拔赛开球第一脚,凌风社豹腿定乾坤’。
两边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标题,那丰乐楼的樊东家已不想再管了,魂儿只被那潇洒的身影勾了去,一心想看这豹腿的专访。
第一期时就有这个人的专访,真是名副其实!
他翻开内页,美食,翻过去,趣事,翻过去,什么什么酒家的百年历史,翻过去,通通留后再看!
只一直翻到了一张带着大图的内页,画的竟是凌风社全体!每个人都在页上,右边的页面还详细介绍了他们的位置。
樊掌柜津津有味地看完了,翻过这页,本以为会是像第一期那样有一个记者的专访。没想到竟看见四个大字,‘赛事转播’。
旁边写到,“为了回馈全国各地的球友对我们比赛的关心,特地转播赛事”
谁关心了!樊掌柜腹诽,嘴角却已经勾了起来,撸了把袖子,两肘拄在桌子上,专心致志地从头看起。
楼下堂中的客人也在三三两两地看起期刊来,惊呼声此起彼伏。
“我就说此人前途无量,果真赢了!选拔赛第一脚,真神气呀!”
“哎呀,真是惊险,亏得他两人配合亲密无间!这才叫好蹴鞠!这林桦说球人说得在理,正是一个团,心往一处使,你踢得来我接得住,如此才算是蹴鞠!”
“我早还说他们不设白打有多可惜,现下看来,这筑球才是真蹴鞠!”
“下一期呢!怎么十六强才选出五个!”
酒楼乱乱哄哄,樊掌柜却如痴如醉,一直到晚间,他也没放下手中的刊物,就要睡觉了,他娘子推着他说,“你怎还看这东西?快别看了,把蜡烛熄了安置吧。”
樊掌柜眼也不眨,卧在床上,“你先睡吧,我留着个光,再看一会儿。”
那娘子见他执拗,只得自己侧过一边去躺着睡了。
樊掌柜一天已把整个刊物都看完了,现在看依旧意犹未尽,犹如进了富户的老鼠一样,在刊物上翻翻找,总能找到又让他眼前一亮的地方,这里好像之前没注意,这里好似漏看了,这里再想原来如此!当真是趣味无穷!
也不知这刊物是何人所做,真是奇人也!
第36章 喜迎八方客
樊掌柜兴致盎然,丝毫不觉困倦,看那刊物如痴如醉。
但看到后半夜,不知怎的竟生出些惆怅来,将那刊物和了,沉沉叹息一声。
他娘子被他吵醒了,迷瞪的睁开眼,“怎还不睡?”
那妇人坐起身,看见自家丈夫靠在床边上,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发愁?”
樊掌柜悠悠地说:“不能去东平看球赛,我此生抱憾……”
说完又不言语了,一声不发的看着窗外。
那娘子白日里看自家丈夫如此沉迷刊物,还怕他脑子一热就要去东平呢,白天不知明里暗里说了多少挤兑的话。
可夜晚看自家丈夫如此模样,怎能不心疼?便抚着他的胸口说,“樊郎何必如此自苦?你若想去,就套了马车,叫几个健壮的家人,陪着你去便是了。”
“这酒楼有我呢,你且放宽心,必然不会有什么闪失。咱们家孩儿也大了,在书院半月也不着家,在家待两天又要走,也不必挂心,你想去看就去看吧。”
那樊掌柜听了这话似是活过来了,可不一会儿又瘫在那,“原我就想去,只是不定决心,现下他们比赛已办了这么久了,待到我去,怕是已经办完了。”
那娘子听了便拿来刊物细看,看了半晌说道:“樊郎,来得及呢,你看现在是三十二个选十六个,已选了五个,它这上写道‘昨日’如何……可见一天只比一场……算上这些日子来咱开封,就算他十六个都选出来了,将来还要十六选八,八选四……”
“你明天一早就收拾准备,它东平府不就在咱们开封东面,出了京畿就是京东西路,快马几天也就到了,十六选八还能赶上个尾巴,他这里说的‘半决赛’,‘决赛’都能看上呢。”
那东家一骨碌坐起来,拿过刊物细看,果真如此!又喜不自胜,问自家夫人,“我真去了,你自己支撑,没事吧。”
那娘子见自家丈夫又好了,自己就便放心躺下了,说道:“不教你惦记,万无一失。”
说完又想到什么,“……说起来我家小弟也总嚷着去看球赛呢,可惜家里爷娘管的严,不叫他出门,这几日总是生闷气。”
樊掌柜连忙说:“叫小舅与我同去,他成日里读书那么辛苦,该出去玩玩呢。”
娘子便问:“叫个什么理由?你若要他陪你去看球赛,爷娘准不应。”
樊东家想了半天,“便说陪我去吃那软羊烧卖,近日来咱们开封就火这个,好多家正宗软羊烧卖,我见他们做的都一塌糊涂,根本不是画片上的样子,也不好吃,可见都是瞎做的。”
“这回我去东平,就专去他家吃,一定要把技艺学到手,回来咱们再盘一家店,小舅也该到置产业的时候了,他今年已十二岁,学业也不见多用功,日后必要找个出路,若是想要开店,也有个手艺,且看看那软羊烧卖!”
娘子听了也点头,“是个好法子,明天就去吧。”
*
原刊物已宣传了一波,但自第一场球赛过后,东平府及周边各府更是掀起了看球赛的潮流。
不少人都是听了他人转述,这才着急忙慌的赶到东平府,以至于府城内客栈早已住满,府城边的民家小院里都能干起民宿生意来。
“乖乖,咱这府城人真多呀!”
“眼见着府里热热闹闹的,排队进城的还这老长呢。”
罗青在前面牵着牛车,几个小子在后边说闲话。
“人多好,人多咱们竹编卖的快。”
“要我说咱们潘押司真是神了,做什么什么赚钱,要不是他给咱通气,咱还学编箩筐呢!现下你看这小东西,编他用不了多少料,比卖筐还要赚!”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一个缩小版的蹴鞠,被一个小细绳挂着,是个蹴鞠挂件。
车上放着好几个大框,内里有竹编的东平湖鸭子船,小孩玩的小竹马,小波浪鼓。
那边五彩斑斓的,是小孩背的缩小的竹篓,拿了五彩的绳,编了背带;还有系着五彩编绳,可以让人斜挎着背在身上的小竹篮,供游客白天在府内游览时,可买一个背在身上,以免买了太多的东西拿不过来。
只中间一个框里的东西叫人认起来有些费劲,看不出是什么,车上程小子正在低头编竹,一个利索的收尾,编好放在筐里,正是潘邓为本次比赛设计的胜利奖杯:泰山神杯。
车上另一个少年编到一半编不下去了,拿给程小子。
程小子看了看他编的奖杯,思索了一会儿,又将它编了下去,给那少年演示一遍。
“原来如此,这儿我忘了,过了这块儿我又会了,程哥拿来吧。”
程小子又将奖杯递给他,自己拿了新蔑条。
车上的人看了便说,“程大,你这是要当咱们林师傅关门弟子呢?天天没命的编,眼下都不计数了,你编了又不算钱。”
程小子也不隐瞒,“如果能做师父的关门弟子,我自然是想做的。我家里只我和娘两个人,家里又穷,娶不起老婆,下地种田也种不了多少,如果能干这一行,我一定要干下去的。”
另一人看不惯,说道:“王全,你老问这干啥?你这些天你都问了几回了?当初潘押司给咱们费尽千辛万苦的搭上林师傅这条线,为的不就是让咱学手艺吗?程大东西编得好是他自个儿有本事,你老问这干啥?”
王全听了别人的责问,也没发火,就嘟囔了一句,“把你能的,你管我问这干啥。”
“我看你就是眼红吧!”
“我眼红个屁,我眼红。”王全翻了个白眼,见别人都看他,也不能不辩解了,“我就是想问问程大,他要是真做了林师傅关门弟子,那他们家明年的地种不种了,不种就租给俺们家,俺家兄弟几个,没一个手灵的,编个筐就费了老劲了,细丝竹条的根本上不了手。上回潘押司选几个人,来府城里面上工,也没选上,我寻思着要是他们家地不种了,明年租给俺们家,这不正好吗!”
车上一众人这才明白,“那你不早说,吭哧吭哧的做什么?”
程大听了王全的话,倒真听进了心里,仔细思考起来。
他家里就他和母亲两个人,母亲年事已高,也做不了太多的农活,他自己一个人种地,着实是费劲,左右支应不开,好农时就那么几天,这边的地按时下种,那边的地就要晚;这边的地锄了杂草,那边的地又疯长,年年下苦力也不见得能有好收成,往年种种,不堪回首。
如此一来倒真不如租给别人,每年能收一份租钱,自己做些竹编手艺,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起来。
“王哥,等我回家和母亲商议。”
王全一愣,“哎好,你回家和娘子说,秋收过后,田里剩了秸秆,留给你们过冬。”
说话之间已到了城门口,守城的人已经认得他们,翻看了一遍,便让他们一伙人赶着牛车进城,他们身后的那伙马车却被盘问了许久。
樊东家家人拿了路引给守城士兵看,明说了是来看球赛的,守城士兵盘问一番,将这几人一一问过,这才放行。
那樊东家和自家小舅李元延已下了马车,步行走在街上,两人连客栈都先不找,率先去了东平湖边。
远远望去,一个大牌楼出现在眼前,上书,“全国蹴鞠看京东,京东蹴鞠看东平。”
那李元延似吃了一个酸杏一般,脸皱在一起,颇为嫌弃,“这山东河北人,真村气!”
旁边有人听了便瞪他一眼,说山东便罢了,连上我们河北作甚!
樊东家却笑呵呵地说:“我读着挺好,又好说又好记。”
两人一路往蹴鞠场旁边走,此时已是下午,蹴鞠场已经关闭了,两人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看见了场外粉墙之上十几个硕大的广告牌。
“百年杨家,这不是在刊物上写了他们发家史的那个杨家吗?”李元延说道。
樊掌柜眯起眼睛来,“这东平当真是卧虎藏龙,把这幌子做的这么大,直接放在蹴鞠场边上,你且看着吧,怕是等咱们回去,开封也开始卖他杨家的酒了。”
李元延惊愕一瞬,说道:“咱开封是个随便什么商家都进得来的吗?姐夫忒夸大了。”
樊掌柜却说:“你待看吧。”
两人一路走到了蹴鞠场大门边,这里依旧三五成群地围了人,那樊掌柜踮着脚看,“哎呀,你姐姐没说错!咱们明天能赶上这十六选八最后一场!”
只见那告示牌上,左面赫然挂着七只木牌,右面则是有两只木牌,在那七只的下面,正等待选拔。
“是龙腾碧波队,对上那风云社!”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你下注了没?我在柜坊里已下好了,堵那风云社赢!”
“啊?你竟然看好那风云社,这是为何?那龙腾碧波队有大将韩瑶,还有那快脚蒋思,连守门的都颇有来历,你没见他身高体胖,比起风云社那个守门的高了一个头,他往那风流眼前一站,哪个踢得进去!”
“你只看了龙腾碧波队有好蹴鞠手,我却见到风云社彼此之间配合无间,球踢的是辗转连环,攻守兼备,战无不克!”
“你下了多少注?”
那人伸出五根手指头来。
“哈哈,咱两个不愧是好兄弟,我也这个数呢!咱到时明日见分晓了!”
第37章 武松来也
樊东家和李元延听了那两人去柜坊下注的话,对视一眼,都有些蠢蠢欲动,樊东家率先开口,“舅舅你且死心罢!我必不会叫你去那柜坊赌球的!”
李元延也不堪示弱,“姐夫才是把心收到肚子里,出门之前姐姐殷殷叮嘱,叫我照顾好你呢!”
两人干干巴巴地怼了一番,颇为无趣,一同去吃烧卖了。
路上有小童卖地图,二人买了一份看,只见这地图另有乾坤,是个和那《京东蹴鞠广招示》一样的路子,里面图像画的精致,背后一整版,还有各处的美食,名胜,园林,风景的介绍。
那樊掌柜仔细寻找,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鹦鹉洲书坊”的印,“我便知道是他们家呢,除了这家,没哪家书坊能做得如此好物。”
有了这东平府特色地图,二人自己便找到了东七街。
街上一片繁华热闹,此时天色渐晚,灯火却映得整条街亮如白昼。
那几个家人已运用钞能力找好了住处,又买了几张明天的票,跟来的管事颇为肉疼。
“东家,这儿的牙人忒黑了,我听闻他这门票,一张从五十文到二百文,视野最好的那几十个座儿,才卖五百文一张,咱今天买了4张票,一张五贯钱!”
管事十分气愤,“我看他这门票不该叫蹴鞠票,可改名叫球引了!”
樊东家安抚他,“不必在意,咱们出门在外,能用钱的都不是大事,走,一同去吃烧卖。”
那管事又说:“住处倒是好找,我二人找了一处民宅,是个一家三口,原家里有女儿不愿租赁,我使了十贯钱,他便把女儿送到外祖家住一阵了。”
樊东家点头,“咱们在这儿,开销总比开封要低。”
说话之间,几人到了那“秦凤炙肉”的门口,只见店前摆了百十张竹桌,把前面摊位的地方也租下来摆桌了,没有一处空闲,人头攒动挨挨挤挤,每桌的客人都吃着肉串儿,闲聊玩笑,好一派热闹市井!
“这……竟然这么红火!”
几人对视,想了想还是不愿只吃烧麦不吃炙肉,便去小二那儿拿了号牌,在一边坐等了。
小二贴心的给他们拿竹筒盛了奶茶喝,几人尝了尝,果然滋味甚妙,那管家问道:“这可是旁边那王婆茶馆里卖的那种奶茶?”他们在刊物里可是见过的,说是‘东平最热新饮子’,府里的游客都要排队喝的。
果然见旁边的王婆茶馆门前,队已排出了街,那小二笑道,“回客官,正是王婆茶馆里的奶茶,咱们三家是一家,咱家是主店,在咱家点餐,点哪家的都行!”
前面虽排了十几桌,但店里桌位甚多,翻桌率也高,没过多时,几人便坐在了小竹椅上,听小二报菜谱,点了当下最热的羊肉串,羊肉筋,烤油边儿,烤鱼丸,烤茄子,烤韭菜,又叫了两样羹,并几笼软羊烧卖,一人一竹筒加了满小料的奶茶。
那烧卖刚一入口,李元延的眼睛就瞪得老大,好吃!
“咱开封李四娘家卖的羊肉馒头已是是绝味,没想到在这小小的东平府中还有做得这样好吃的羊肉馒头!”
“这个才是正宗的软羊烧卖,我就知道,以往咱开封总有店家说他们家的烧卖正宗,都不是这个味儿,这才叫正宗的烧麦!”
几人一口一个,吃的乐不思蜀,李元延吃着美味的烧卖,心里竟然生出些许感动来,“姐夫,多谢你带我来东平。”
樊东家见这小舅舅竟会说个谢字,老怀甚慰,大手一挥,“明早再来吃,吃完咱再去看球赛!”
*
经过几期的刊物出版,实习培训,刊物记者们都初具职业素养,个个都是初出茅庐的职业记者了。
有专门采访蹴鞠选手的,有去大街小巷打探新鲜事儿的,还有专门撰写广告软文的,没办法,这个年代的人对于直白的广告不那么喜欢,但是软文却可走遍天下。
君不见松风隐士已成了东平数一数二的真名士,以其美食小文风流雅趣见著,广受追捧,经常有人问潘邓这马甲下面究竟是谁!
记者里专门撰写软文的人自然也是收入最高的,不光有书坊的稿费,还有商家给的润笔。
每个记者再配上一个画师,两人小组的记者团出现在了东平的大街小巷,为了能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刊物上,那文章结束的一小块儿地方,记者们的工作热情都很高。
潘邓也专门租了个大院,给记者,编辑,美工上班用,定了话事人沈编辑,省得房掌柜一边忙着经营书坊,一边还要盯着刊物的事儿。
地点就在鹦鹉洲书坊的隔壁,这一刻沈编辑定稿了,下一刻连朋那边马上雕版,出版效率极高。
这一日,编辑部收到了一个特殊的稿件。
这稿件和东平府风光,美食,球赛看起来毫无关联,只是说阳谷县景阳冈上出了一个打虎好汉,身高八尺,力大无穷,身姿勃发,喝了十八碗酒,三拳打死了景阳冈上的老虎,为阳谷县除了一害!
后面还有爆料,说这打虎者名叫武松,他的兄长竟然是东平府东七信步街上卖寿桃的武大郎!
那稿件配图相当讲究,画的是武松和小山一般的虎,死虎趴窝在那,被人摆了一个优雅的姿势,合着眼皮,仿佛只是睡着了,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扼住人的喉咙。
“真是奇人!竟能打死老虎!”
“这事儿是真的吗?真能有人打死老虎?”
“嘶……我不信。”
“我也不信。”
“诸位,我不说别的,单说一点,就说他兄弟是那东七街上卖寿桃的武大郎,我便不信他能打死老虎。”
那记者冷哼一声,“由得你们不信?那老虎现下还在阳谷县衙放着呢,就是那武松打死的!”
又说:“你们没见过武松,见了便信了,那真是个好汉子!身高八尺,面目周正,肩宽体壮,猿猴膀螳螂腿,一膀子力气!我且和你们说,莫小瞧英雄,他不光是打死了老虎,还只用了三拳……”
那记者拿起了自己的拳头,哐哐哐怼了空气三下,“就这三拳,就把那山一样的大虫给打死了!这画上画的是咱们画师美化过的,实际上那大虫脑壳子都歪了!”
众人这才有些许相信。
“这……真是奇人也。”
“那咱们这条上不上?”
众人对视片刻,谁都拿不准主意,“去找潘押司罢!”
*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这可是咱东平府出的英雄,为民除害,守卫乡里,奇人奇事!当然得上!”
潘邓一锤定音,“这张图画的也极好,把这张放封面上!咱们第四期就用这张‘武松打虎’做封面,让全国百姓都看看,咱山东的好汉!”
那沈编辑听了赶紧拦他“押司使不得呀,咱第四期封面已定好了,是那风云社社长,他上一场刚赢了十六进八,下一轮八进四抽签又抽到了第一场比赛,脚力遒劲,游刃有余,连胜两场,人气猛涨,现已比肩豹腿齐征了!”
他凑到潘邓耳边低声说,“那风云社社长正是咱都监董大人,不好换呀……”
原来是董平!
潘邓想想,确实不好不给面子,“那便把这武松打虎放到刊物中间页,做个平铺版面的大图。”
沈编辑又拦他,“押司使不得呀,中间图也已定下了,是那风云社和社长董都监堪称双骄的,那风云社跷球,名叫史进,花名九纹龙,真是个好蹴鞠手!你没见他打到兴处,上衣一脱,背后纹了九只龙!场上一片尖叫,正是风头无两,和董督监配合起来,更是无往不胜!”
潘邓这才明白了,原来是这第四期人才辈出。
那这武松打虎怎么办?潘邓拿着那张武松打虎大图,只见武松气质凌冽,那大虎也显得凶猛无比,实在是一个好英雄!
潘邓眉毛一竖,难道这武松打虎就只能放个一页整版吗?岂有此理,这可是武松,他小时候最爱看的打虎武松呢!
他问沈编辑,“之前和你们说的,在刊物里缝个大张海报那个,做出来了没?”
沈编辑连忙答道,“做出来了,前几天刚做出个样来。”
沈编辑把那本样刊拿了过来,潘邓翻开来看。
他们做的刊物,用的缝线方式都是骑马缝,中间缝一排再对折成册,这样只用线缝即可,不用胶水,以免虫蠹。
手里这份刊物在最后一章上做了一个放页,翻到最后一页还可以把页面再翻开,是一个大页,临近骑马线的地方,打了一个虚线,可以沿虚线剪下来,挂在墙上,这样便是一张刊物翻开那么大的大海报了。
一边的记者说道,“咱们若是这样做,一定有更多人买!我家三哥儿,最爱那豹腿齐征,第三期出的那阵,就特地买了两份,把另一份的封面仔细裁下来,装裱了贴在屋里。”
潘邓点点头,“就做这么大个版,叫画师重新依版再画一张武松打虎,咱们第四期预计什么时候出?”
沈编辑说道:“就差这一个稿子了,今天晚上让他们弄完,明天全部截稿,再把剩下的稿子送到连朋那去,他那边就能安排了。”
潘邓很满意,“这期规划得好,咱们稿件也足,以后咱们的刊物里按照每刊两张海报来排,你多上心。”
沈编辑连忙点头应下,“这是文章广传的事儿,不敢不尽心。”
潘邓就离开了书坊,没回衙门,直奔家去。
早十多天前,他便在东七街又盘了一个店铺,一个小摊位。
都是代别人租赁,店铺起名叫“君子竹编”,那小摊起名叫“武大郎炊饼”。
第38章 第四期出版
君子竹编专门卖竹编纪念品,东平府如此旺盛的旅游业,怎能不卖纪念品?正好又有竹口村全村学竹编的加工市场,他便传信给竹口村朱保正,要他参详。
朱保正自然是无所不应,潘押司给的主意,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当即就拍板了,选地址,定店铺,和林师傅商量编什么小物件卖,又在潘押司的建议中忐忑地定了价格。
果然店铺开业之后,竹编小物件卖得极快,经常有上货之后一天销售即空的,叫竹口村民喜也不是,愁也不是,只一个个挑灯夜编,想要趁着这蹴鞠赛的东风多赚些钱呢!
那店铺对面的小摊子则要是给武大郎准备的。
潘邓叫小郓哥去问过武大郎,东平府繁荣,如今又办蹴鞠赛,东七街每天更是人山人海,在街上租个摊位卖寿桃,定能比从前挑着担子卖炊饼赚钱。
他本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武大郎答应了。
武大一开始确实是想拒绝的,但不知怎么的,一提起东平府,他便想到了那日在庄严的府衙上见到的那位东平府陈大人。
在这位大人府中讨生活,必定能平安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便带着一家到了东平府,在城边上赁了个小院。
潘邓先回了自己家,和王婆说了武大的弟弟已回了阳谷县这件事,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得罪了这个“恶客”。
不由得他不小心,这可是在平行世界将王婆拎去官府,把她活剐了的狠人!
“你净瞎操心,他那兄弟就是个地罗刹,离咱家八百里远,我自不去招惹,又能怎的。”王婆颇有些不耐烦,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怎还车轱辘话来回说,一遍遍叮嘱。
那武松再怎么的,也在阳谷县呢,武大虽搬来东平府了,离她家十条街那么远。她平日在家待着,时不时去店里瞧瞧,也见不着呀!
潘邓又语重心长道:“也不能再做马泊六了。”
“已不做了!直娘贼!你好好上衙不去,专门大中午回来就来找你老娘不痛快是不是!”
潘邓见了放心不少,又去找武大了。
武大正在摊子上卖寿桃呢,那寿桃一个个摆上,秀气可爱,也是东七街一片亮色,是个人人都爱的甜味素点心,劲道的外皮,软绵的豆馅,吃了没说不好的。
更别说做成了个桃子状,白中透红,寓意也好,拿了油纸包着,走在路上就能吃了,府中居民,外地来客,来了东七街上没不买的。
武大忙着给客人包桃,见潘押司来了,老实的脸上露出笑容来,潘邓便告诉他武松已回来这事。
武大顿时愣住了,“哎呀,我家二哥回来了……”
他那浑浊的眼里流出泪来,“我两个兄弟几年没见了,真没想到他能回来,我在家里天天想他念他,怕他在外面吃苦,又怨他不在家中……”
武大说着,情难自抑,“我得回v娱演阳谷县找他!”
潘邓便说:“你回去了,这摊子谁支应?给他传个话,叫他来找你便是。”
武大想想,“……是了,有人定了炊饼呢,我不能走……二哥走的时候,我还没娶妻,如今也该让他拜见嫂子。”
托人传了话,数日过去,武大便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了,刊物第四期已发行,从来不看书本的武大还买了一本,翻到印了兄弟彩图的那张,看了良久,又叫临近摊位认得几个字的商贩讲给他听。
听了后摇头,“这记者怎这么写,写我兄弟就罢了……还把我写上做什么,不给兄弟添彩,没白的给兄弟抹黑呢。”
面上却是笑呵呵的。
那小商贩便问,“这真是你兄弟?”
“真的!”
不光他一个人不信,所有人都不相信,这几日阳谷县奇人三拳打死老虎已成了府中热议话题,那可是老虎!什么样的人能把老虎打死?
来买寿桃的人更多了,时不时就有人问武大,“那打死老虎的真是你兄弟?”
武大就笑呵呵地说是,被问的多了也不见生气。
一个娘子挎着篮子来买,“武大,前日里定的炊饼。”
武大郎见她来了,便把炊饼拿出来,是一笼屉的红糖开花大馒头,这时节里,有亲戚女眷怀孕了,就拿这红糖开花炊饼,枣栗子,鸡蛋送礼,旁边有一妇人见了,惊讶道:“炊饼,你还会做这个呢!”
武大郎便说:“从前在阳谷县中就是做炊饼的,这些都做得。”
那拎着筐的娘子也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这炊饼做的极好,又扎实又宣软,还干净。”她把那红糖炊饼拿出来给那妇人看,“每个都开花的,是个好大糖炊饼!”
那妇人见了也心生欢喜,问道,“炊饼多少钱?”
武大便说,“红糖的两文一个,不加糖的白炊饼一文一个。”
还不贵!
“那你明日多蒸十个炊饼给我,我明天来取。”
武大应了,“必给您蒸好了,明天您别忘了取。”
那离着三丈远的卖烧饼的人酸溜溜,“看见别人卖酒的说自家店里面来了酒仙的,卖唱的说自家店里来了仙女的,没成想他这个三寸丁也有脸说自己的弟弟打了老虎的,呵,真会‘打广告’。”
旁边也有人附和,“卖个寿桃,没见有多好吃,花活儿倒是不少。”
那每天给武大郎读刊物的小商贩为武大鸣不平:“你两个说些什么,武大在咱们街上待了这么久了,谁不知道他为人。”
那卖烧饼的更起劲了,“待这么久了?那是待了多久了?还没到一个月呢,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才不信他兄弟能打老虎呢,这么多天,谁看见他兄弟了?”
武大也辩解,“那武松真是我兄弟。”
“……卖个豆馅的炊饼还到刊物上打广告,我看他就是没什么真本事!”
话说完却不见别人答他,只听身后传来一个雄厚的嗓音,“你说谁没本事?”
卖烧饼的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一个比他高了一头的汉子立在身后,“唉呀娘嘞……”,他急忙的跳起来,好大个呀,这是谁呀。
只见来人身高八尺,肩宽体壮,满目正气,一见便是好汉,身后还跟了两个衙役,看来像是县中官差。
那汉子凶恶地瞪他一眼,径直冲着武大郎的摊位走去,走到了那看着他愣住的武大面前,跪下便拜,“兄长,是小弟来迟!”
武大郎赶紧把弟弟扶起来,“二哥,你可算回来了!我日日心里盼你回家!”
说完也顾不上自己的摊子了,叫了行首找人帮他看着,只说自家二哥离家多年,现如今回来了,一家兄弟待要团聚。
那行首早就知道了武大有个能打虎的弟弟,在阳谷县内已出尽了风头,受那阳谷县令看中,现如今看见这好汉也是心中敬佩,便让武大不必忧心,小摊找人帮忙看着便是。
围观的人叽喳着议论,“这竟是真的!”
“他两人真是兄弟,我也看了那刊物了,真没信呢!”
“嗐,我早说了这是真的了,你还不信,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武大别看他身材短小,之前也是让陈府尹亲口夸赞仗义高邻,义士为民!”
“什么?还有这等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说来听听。”
那边武大郎领着自家兄弟,已越过人群,“你多日没回了,还没见过你新嫂嫂呢。”
武松大为吃惊,“哥哥什么时候娶妻了!”
武大郎笑了,“之前特地没告诉你,待你吃一惊,你见了就知道,你那嫂嫂最为贤惠漂亮。”
又说,“二哥能在家待着便别走了,过几日我还待带你拜见本府押司,若不是他,便没有你哥哥的今日!早已被人欺负死了!”
*
那被质疑了许久的记者终于扬眉吐气,走路腰杆都挺直了,“还说我写假新闻,说我给武大郎打广告?我都不是那‘软文’组的!是‘时事’组的!”
“……早咱们上岗第一天起,潘押司千叮咛万嘱咐,做记者,一定要以事实为准,我岂是那等造假的人?”
编辑院里的记者,还没出门办事的都附和他,“是是是,对对对。”
“阮兄乃是辛苦外出,每日蹲守,耳听八路才得的好新闻,这些个不做记者的哪里懂得我们的苦心,还说我们新闻造假。”
“这文章都要广传天下的,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造假呀!”
阮记者也深以为然,“他们外行人哪里懂得个中艰辛,只以为我们问两句话记下来便好了,可若是真这么简单,不费心筹谋,哪有人看我们我们刊物。”
上期刊物刚刚发售,这期又还待比赛出新晋级名单,几个人偷得浮生半日闲,闲聊起来,聊着聊着便说道,“……你们说,咱们这刊物,已买到了东京,会不会给大人物看到?”
“我前几日还在街上见东京游客了,足见咱刊物真到东京了!”
“这……定有大人物看罢,你们没听说过吗,东京殿帅府太尉高俅最爱踢球!”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咱们那位官家,也爱踢球……”
第39章 皇城也看报
汴京皇城
赵佶正斜椅在花园软榻之上,手里拿着纸笔,看面前两位爱妃。
周娘娘和赵娘娘正一人看本刊物,仔细看去,正是那《京东蹴鞠广招示》的第四期,两位娘娘看的痴迷,时不时还把手里刊物放下,拿起另一期看。
赵佶笑道:“二位爱妃可看好了?”
那周娘娘说:“还没呢,官家,我见这‘霹雳队’所写甚多,这叫‘月下影蹴鞠团’的,只寥寥几笔呢,都不多写写,叫我如何抉择?”
赵娘娘便说道,“可见那月下影没甚么好蹴鞠手,你不见霹雳队各个蹴鞠手都写了,有这‘穿云脚孙进’,‘飞毛腿庞伯’,还有这个……‘铁拐钱起’,还有个‘铁门槛索宁’呢!”
周娘娘拧着手绢,“……上个月,你不见那龙腾碧波队也有些个好球手,当时都说他们赢呢,最后还是输给了风云社。”
赵娘娘想了一阵,“……那‘霹雳队’比那‘月下影’听着就威风。”
周娘娘这下极为认同,“是了,我还是下注霹雳队。”
赵佶又看赵娘娘。
赵娘娘自然也下注霹雳队。
这下就赵佶一个人下注“月下影”了,两位娘娘都劝他,“官家何必下这无名小队,那霹雳队多威风呀。”
赵佶却微微一笑,“你等只见写那霹雳队篇幅甚多,写月下影便寥寥几笔,我却看这正好是为的月下影球技高超,游刃有余,速战速决。”
二位娘娘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忐忑了一阵,又想到官家已连输两次,复又重拾自信。
一边的小黄门选择坚定不移地相信官家,“奴婢也下月下影队。”
周娘娘都不忍心了,看那小黄门,“张宝,已输了两回了。”
赵佶却不让周娘娘说话,“莫说丧气话,这局定会赢,张宝,你把钱钞拿着,替你爷娘去柜坊下注!”
张宝麻溜地应了,拿着银钱出了宫。
几人在花园内下注赌球,有人来报,“皇上,高太尉来了。”
赵佶一骨碌坐起来,“去蹴鞠场,两位爱妃,也换衣裳,陪朕踢球罢。”
二位娘娘应下,回去换衣裳,同高太尉和蹴鞠队一块陪官家踢球。
赵佶这些时日着实回味了一番自己还是端王时的年少时光,那时整日蹴鞠也无人管,不像现在,周围的人动不动就是“官家不可轻动”,无趣得紧。
他每日快活,朝中大臣可坐不住了,第二天枢密院使郑居中便上书,弹劾陈文昭。
“臣有本奏。”
郑居中满目正气,“臣闻治国之道,首在正名定分,使上下有序,内外有别。今有东平府尹陈文昭,不思报效朝廷,竟纵容治下私设报馆,此风一开,恐民间纷纷效仿,各行其事,混淆视听,霍乱民心,朝廷之威严何在?法纪之尊严何存?”
“且陈文身为府尹,当勤政爱民,却见利忘义,借球赛之名,行敛财之实。此等行径,非但有损官箴,更令朝廷蒙羞。若不严加惩处,何以正风气?”
“陛下,臣恳请圣裁,罢免陈文昭,以儆效尤。并严令禁止民间私办报馆,保我朝纲纪严明,法度昭彰!”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众人都敬佩郑枢密是个直臣,如今这局势,竟还敢直言相劝。
看不出官家也喜欢这球赛吗?
赵佶合了合眼,“蔡京,你说呢?”
蔡京出列,缓缓说道,“东平府尹陈文昭,乃是先帝亲誉之能臣,历岁政绩,昭然在目。现任东平府尹,兴球赛、办小报,皆为府库生计,欲增赋税,多行慈善,养育孤儿,月前已上书,得批准后才行事。况且小报所载,多扬清激浊,宣扬正义,何错之有?”
郑居中不甘示弱,“臣闻礼记有云:‘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以千里。’今陈文昭之始,已是差之千里,若不及早纠正,其流弊将不可胜言!”
蔡京依旧八风不动,“达夫以为有何流弊?”
郑居中不看蔡京那张老脸,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蔡京叹了口气,“达夫所言,泛泛而已,文昭之行,深耕民心。”
郑居中没想他竟如此贬损自己,“你这……”
蔡京却没叫他说完,“……君不闻‘士大夫诚善,唯以实而不刻为尚’?陈文昭之所为,岂不正合此意,行之有道,不图虚名,惟求实绩乎?他若只图虚名,不管那东平人,又何必做这许多事?”
蔡京叹了口气,语气惋惜,“此乃真能臣也,达夫若真看了那小报,必不会如此说了。”
赵佶也说道:“是了,那小报朕也看了,没个甚么不好的事,都记些球赛,好人好事什么的。”
心中却道,这小报如何能不印了,他那盘口还没开呢,下期若不出来,怎知道输赢?
郑居中却不能就这样松口,“臣恳请圣裁,罢办小报,保我朝纲纪严明,法度昭彰!”
赵佶也没办法了,左看右看,竟没人说话,只得自己开口:“郑爱卿所言,也有道理,只是如今百姓喜看此报,真要禁了,我朝祖宗以来,没哪个皇帝做此扫兴事,朕亦不可自破此例。今命东平府,暂许其再办小报几期,俟球赛事了,即令其停办。如此,既不违祖宗法度,亦不负爱卿之言……朕意已决,休要再议。”
退朝!
在皇城里还在因为禁小报吵架的时候,在汴京街头,小报早已风靡。
现在街上人打招呼的方式都不是“吃了吗?”,而是“看球了吗?”
有家有业人不能就无牵无挂地去东平,但各个盯着刊物,关注赛事呢!
“期刊期刊!”路上小经纪扯着嗓子喊道。
街上大门开了一个缝,那家家人扬声问:“第几期?”
“第四期!”
“哎呀,怎还没有第五期?是不是东平已经出了,你们没运来?”
“只要东平出了,我们这隔两天就有,没有便是没出!”
“急煞人了!”那家人接了指使,专门赶在最新的时候买期刊,孝敬爷娘呢,每回都多买好些本,有时自己也能偷偷看。
他看着小经纪远走的背影,心道第四期都出了许久了,大家都人手一本,谁还买你的?
却不料小经纪另有销路,只见他行路匆匆,推着那大车来到了书院门口,停车等待,今天可正是学生休沐的日子。
这次他可是涨了见识,直接来到武学门口,到这之后发现,已有另几个小经纪早推了小推车来等呢。
大门放开,监生们鱼贯而出,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散发着少年人的朝气蓬勃。
“快走,我要回家买那期刊看!”
“哎呀,纪兄,这就有卖的。”
纪岚一见,果然是期刊,凑近拿起一本,“正是这双枪将董平!”他又翻到里面,有那九纹龙史进的大图,还有他早就想看的武松打虎。
“给我拿五本。”
“也给我拿五本!”
“我要三本!”
那小经纪赶紧收钱找钱,忙得不亦乐乎。
几个学生没待回家,拿了刊物就到了最近的茶馆,翻开来看。
纪岚迫不及待地翻开刊物,小心翼翼地展开大张海报,露出武松打虎的真容来,当面直观,更觉英武非凡。
“真神俊!好威风!可让我得着了!那张霖不知怎么的,休沐回来就弄到了这第四期,还把这大图裁下来挂在了墙上。”
他爱惜地又合上了,“如今我买它几本,叫我兄长找了好工匠裱上,在家里面卧房书房都挂上!”
另一监生不能再赞同,“唉,可惜当日我都没捞着看,今日可算一口气都读了,这武松真乃奇人也,你见他面目周正,是个真好汉,十八碗不倒,打虎之后还飒然离去,自有他潇洒风度,我们武学生就该如此,勤练武艺,日后也能擒虎!”
纪岚摩拳擦掌,“我自回家也喝它十八碗,去后山耍棍,做一回打虎好汉!”说着还亮个相,摆了个姿势,把手按在同学脑袋上,做武松按虎状。
被他按头的监生也不见恼,只抬起头说:“你们怎都爱看这武松打虎?竟没人看球赛,我看他这‘球赛转播’才是极妙,也不知从哪找的说球人,必是真名士,出口成章,最要紧的,还要懂得蹴鞠!”
“是了!我最爱林居士说球,他讲得慷慨激昂,让人见了字就能看见当日球场是何等盛状!”
“你们看这句结语,‘大将虽勇,彼等独行侠,不知协同,不谙配合,终难成大事。筑球之道,在于人心之和,犹如孙武用兵,阵法严整,进退有度,方能克敌制胜!’说得极对!”
“这龙腾碧波队虽有大将韩瑶,还有快脚蒋思,立地太岁,最终还是被那风云社你来我往,配合无间给克制住了,最终二对零获胜!”
“是了!我也最爱看林居士说球,他每场都有结语,别人的都没他说的那样好呢,你看这句‘蹴鞠非一人之戏,乃众人之乐。球场之上,须有前锋之锐,中锋之稳,后卫之坚,守门之固,各司其职。若前锋只知冲锋陷阵,不待队友之援;若后卫只顾自守,不思助攻;若守门只守一隅,不观全局,则虽有英雄之姿,亦难逃败北之命……’这不就是说蹴鞠场如战场吗。”
“‘胜则举杯同庆,败则携手共勉,此方显英雄本色,此乃真团也!’这句也极好!”
几人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这就组了球队,也去东平踢球,和各路英雄好汉较量一番。
“我实在是心痒难耐,咱们明天去踢球罢!”
第40章 东平新新闻
少年的踢球提议受到广泛赞同,几人想了这刊物已好几天,早就想自己上阵试试了。
“我也早就想踢球了,你没见这九纹龙史进还会一绝技,倒挂金钩?我舅舅也会,明日叫他来教我!”
几个少年约好一同踢球,这才不舍地分别回了家中,叫自家家人准备贴身的俊俏衣裳,好蹴鞠时穿。
因着这份刊物,各地的蹴鞠卖的都多了。
*
北京大名府
一面目白皙,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利落起跳,一个鞭腿,那球飞射出去,穿过了层层防守,正中风流眼!
“好!”卢俊义拍手。
燕小乙露出笑容来,来到场边。
“主人,如今只训练一个月,他们都很有长进,照此下去,到明年也能去东平府参赛!”
卢俊义点点头,“不错,你带他们好好练,吃食用度有不够的,自己加便是,到时候去东平府,参加那‘全国联赛’,也别堕了咱们大名府的威名。”
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了近几日刚到大名府的刊物,“我见这凌风社又赢一局,已经进军八强了,也不知能不能拔得头筹。”
燕小乙闻言想到了那东平府蹴鞠赛第一场,凌风社打败了玉麒麟队,心中忿忿。
“也不知那‘玉麒麟队’是从哪儿来的,竟敢拿主人的名号去参赛,还说是大名府的,弄得声势浩大,竟第一场就输了,真叫人恼火!待明年我领队去,必给主人夺魁!”
卢俊义笑呵呵的,“世上就我一人能叫玉麒麟不成?他要组队便叫他组了,许是想要那三千贯。”
燕小乙便说道:“不知明年是几多大奖,必赢回来给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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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浙应天府
钟家府内,一个小童兴冲冲跑着,“公子,第四期来了!第四期来了!”
那家中少年紧忙出屋来拿了一本,见那小童手里还有许多,“先给爷娘屋里各送一份,再给兄弟们送去。”
说完自己就拿了刊物回到屋里,坐在榻上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东平果真办得好球赛,我们应天府怎没有!”
他自己看了不过瘾,又跑去兄弟屋里,哥几个一起看。
一直看到傍晚,吃了饭钟家几个老爷在一块商议,“我看这东平真有好商贾,他一本刊物,这新鲜东西天下皆知,往年里没见过这样的手段。”
“咱们也该凑一支蹴鞠队,待明年去那东平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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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东平府的百姓想着“不会再有人来了吧”,东平府就会涌进更多的人来看球赛。甚至连隔壁东昌府都受了影响——好多游客都在东昌府寄宿,白天赶马车来东平。
东昌府的牛羊也买上了好价,每日清晨赶羊人都赶着百来只羊到东平府那屠户街,第二天一早又见人赶百只羊过来。
附近几府的养羊人都跑到东平府来卖羊,这东平府竟然也都能吃得下,价格也比他们在自家府里卖得高。
府下各县也有百姓来府中卖蔬菜的,有的家里种了一园茄子,只待留着自己吃,得知府中能卖高价,便也都搬来卖,人家一问,也说是支持府里办球赛呢。
“多亏的附近几府和百姓相助,咱们才能顺顺利利地承接这么多游客呀。”潘邓感叹。
董平也夹了一口烤茄子,深以为然,“我听府里管家说,自从你这店里有烤茄子之后,市面上茄子都贵了不少。”
潘邓大笑,“早日里行首已与我说过,菜价大涨,已通报了官府,过几日就该降了,董兄回去自告诉管家,叫他再过几日再买罢!”
董平也笑着喝酒撸串,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贤弟今日请我吃饭,所为何事?”
潘邓便说:“是为了咱们比赛闭幕式的事儿,咱们这蹴鞠赛再过个十多天也该比出冠军来了,到时我打算弄个闭幕式。”
董平纳闷,“咱又没有幕,要弄个什么闭幕式?”
潘邓卡了个壳,仔细想想:“是了……那就弄个仪式,庆祝咱蹴鞠选拔赛圆满结束,选拔出了冠军来。”
董平这才点头,“你要怎么弄?叫愚兄做什么?”
“只挑几十个身高体壮俊俏的厢兵给我便是,咱不弄那些太花哨的,只一起唱首歌便罢了!”
董平听了就呲牙皱眉,“叫那些厢兵唱个甚么歌,你怎么不弄些好看的歌女来?”
潘邓却微微一笑,“董都监这便想差了,歌女何处没有?山东的好汉却只在咱这儿能见着!”
说话之间,付掌柜快步走了过来,“东家,有桌客官来投壶,已投了一百多个了,竟是百发百中!咱们那个大奖,就要保不住了!”
董平抬起头来,百发百中,这是什么样的准头,“真的百发百中?”
“真的!没一个歪的!”
潘邓也震惊了,这时的投壶不似现代那种大圆筒状的,筒口粗,而是细颈瓶,那瓶口就拇指和中指圈起来那么大,最多放三支箭。
这么细的瓶口,离得还那么远,竟还能百发百中?
潘邓鼻子动动,嗅到了新闻的味道!吩咐了掌柜,“找人叫阮记者,我来时见他在街南口吃羊杂面呢。”
又说:“既然有能人,大奖给便给了。”
付掌柜一阵肉疼,从来头彩都是那叫人看得见却够不着的,来引得别人关扑罢了,哪有真给的!
谁能想到真的有人竟然能连中一百支呀!能中百支的便寥寥无几,这位竟然还连中!
付掌柜皱着一张苦瓜脸,去了外面,那店门前已被人围满了,中间一男子正在投壶,只见他身姿轻巧,偶尔扬臂投壶,偶尔伸手掷签,姿态轻松,却是个个命中。
不一会儿那最远的投壶又满了,伙计给倒出来,又把壶放回地上,还专门换个位置。
旁边围观的百姓一片嘘声,“诶呦怎么还往远了搁了,玩不玩得起?”
那伙计双手抱臂,“哪往远了搁了,我这就是换个位置,免得他都投惯了,直往这一个地方扔,没远!”
那投壶的人却不见怪,哈哈笑道:“你便是抱着壶跑,也逃不过我这签。”说着一击即中,又是正投壶中。
围观的百信一阵喝彩,“好准头!”
“多少了?”
“已百一十二个了!”
“再投八个,凑了一百二十个,就能拿到他们秦凤炙肉的大奖了!”
街上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看着那年轻男子投壶,竟比自己投中了还叫人高兴呢,都暗暗捏把劲。
有人悄声说:“你瞧,记者都来了。”
原来是阮记者,正在人群外,站了椅子上,左手拿了个鹦鹉洲特制的硬壳笔记本,右手拿着支细毛笔,看那投壶人呢。
他旁边还有一个画师,也是左手拿画夹,右手执笔,在纸面上快速勾勒。
阮记者见那青年人身形潇洒,旁边百姓神情激动,那店里小二苦大仇深,付掌柜似要流泪,不觉得文思泉涌,把笔伸进那画家带着小桶里沾了点水,飞速在本上记起来。
周围人一看,果然是记者!便喊道:“连记者都来了!咱东平府又要出个百发百中的好汉了!”
那投壶的青年一听,四处张望,果然看见个瘦削的读书人拿着笔在纸上划拉着什么,奋笔疾书。
青年一阵语塞,得知他是那《京东蹴鞠广招示》的记者,从前自己也看这刊物,觉得精彩至极,但要是想到自己被画在纸面上,却总有些不好意思,便说:“……还是莫要记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店家经营不易,这剩下几根签,我便不投了。”
说着把签放下了,要走出人群,这竟是个不爱出风头的人!
旁人哪里能应,“小哥,怎不投了,急死我了,你投呀!”
“就差八个了!百年也不遇这么会投壶的,你若不投,他这大奖便没人能赢了!我听说一百两呢!”
“小英雄,快投呀!你要是现下不投了,我今晚都睡不着觉!”
身边的人一阵哀求,都等着看连中一百二十个,赢了那掌柜的大奖呢。
那青年被这么殷殷期盼着,也不忍心叫乡亲失望了,便拿了签子,又投起来。
一支,两支,三支。
“四支……”“五支……”“六支。”
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捏着拳头记起数来。
“七支!剩最后一个了!”人群一阵骚动,大家都紧紧盯着那壶。
只见那青年一如既往潇洒闲适,手臂一动,一个精准的弧线,签子入壶,却因为力大,签子弹了出来。
“啊!”
那竹签弹起来却又没完全弹出去,只在壶中跳了几下,又归于平静。
“八支!”人群爆发出强烈的欢呼。
“中了!中了!”围观的人蹦蹦跳跳,脸上挂着欢笑。
“一百二十个!连中一百二十个!真奇人也!不亲眼目睹,怎能相信!”
“掌柜呢?掌柜的!中了!快把大奖拿出来!”
“掌柜!大奖!”
付掌柜在一边看着呢,这会儿已经做好表情管理了,拿出手帕擦擦额头的汗,出来了拱了拱手,“诸位,承蒙惠顾,这位英雄确实连中一百二十个,我们店绝对说到做到,大奖待会儿就到。”
不一会儿,店里伙计把那大奖拿来了,众人一看,是个笼屉。
“掌柜的,你这是什么?不是一笼烧卖吧!之前说的大奖值一百两银呢!”
那掌柜的上前把笼屉打开,只见里面铺了绒布,正是十个闪亮的银烧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