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寒气溜了进来,幽幽掠过。
嗒。嗒。嗒。
不徐不疾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挑开层层叠叠的细纱床帐。
动作轻快,如同抽开礼盒上的丝带。
令人期待的礼盒徐徐展开。
幽深凤眸跃动着雀跃的光泽,触及床内的光景,却蓦然一顿,眸中的兴奋与愉悦还未褪去,便又蒙上一丝诧异。
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礼物一般。
他缓缓眯眼,像是才注意到屋内的异样。
看着别有用心的种种暧昧布置、软床上玉体横陈的少女和桌上残留的甜腻熏香。
薛烛神情微妙,眉梢微扬。
“谢家老不死的怎么搞这套……”
只见,少女裸.露着大片光洁细腻的肌肤。
红烛掩映。
丝丝缕缕的暧昧火光映上白若瓷器的身体,像许多只贪婪摩挲的鬼手。
少女挣扎坐起,似是身中的迷药还未散去。
她小脸苍白,柔弱含泪,窈窕的身姿在橘色的暖光灯下泛着蜜般的香甜。
怯生生地看来,软糯得如猫儿似的声音响起:
“学长?这是怎么回事?”
薛烛悠悠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勾起一抹惑人的笑容,“还不明白吗?”
低哑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捉弄意味。
他倾身,挑起郁姣的下巴。
“你的父亲、你的家族,把你献给我了。”
“……什么?”
少女怔愣两秒,不可置信般,剔透的眼瞳扑簌簌地落下泪珠,挂在莹白的腮边,像被风雨打得飘摇零落的玉兰花瓣。
看她这幅模样,薛烛弯起狭长的凤眸,眸中笑意更甚。
带着几分促狭,不像欺男霸女、强取豪夺的恶霸,倒像来了兴致、演恶霸演上瘾的变态。
“……”
不太对劲。
郁姣缓缓止住了泪,莹润的灰眸逐渐变得冷淡,
她啧了声。
敛去娇柔勾人的伪装,一把扯住薛烛的领带,将人拉近。
薛烛以一个近乎顺从的姿态,弓着腰背,将双臂撑在郁姣腿侧的床面上。
尽管被郁姣掌握着主动权,但他一点也不狼狈,反而从容地微笑。
两人距离极近,目光相撞、呼吸交缠。
“你知道了。”
郁姣嗓音冷淡却笃定。
被她的变脸逗笑似的,薛烛弯着唇角,似真似假地抱怨:
“啊,这么快就结束了么。”
他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多欣赏一会你的演技呢。”
说着,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缕郁姣的发丝。
郁姣挥开他的手,淡淡问:“怎么发现的。”
薛烛眉眼弯弯:“想知道?”
“不想。”
郁姣冷笑一声,猛得推开他。
顺着她的力道,薛烛身体后仰,幽沉的凤眸定定看来,勾缠她发丝的手忽地滑落,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郁姣被这无法摆脱的拉力带着一起坠落。
像一把打开又合上的折扇。
两人跌倒在羊绒地毯上。
郁姣重重砸在薛烛身上,将他充作了人肉护垫。
——这似乎正是他的意图。
他躺在郁姣身下,脸上依旧挂着风度翩翩的微笑,然而过于浓墨重彩的长相令他显露出一种妖异的非人感。
“现在,”他意味深长,“你知道了吗?”
郁姣拧眉。
脑中灵光一闪,转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那天服下的圣药分明有转移伤害的作用,但薛烛此刻摔倒,身为从者的郁姣却一点痛感都无。
“你在圣药中动了手脚?”
薛烛微笑,不置可否。
郁姣了然:“所以,圣药的作用不是将你的伤害转移给我,而是将我的伤害转移给你?”
“不对,”郁姣先推翻了这个推测,“我被谢凝绑架的那天依然能感觉到疼痛。”
她兀自拧眉思索,忘了自己还趴在‘人肉护垫’上。
微凉的长发垂落,扫在薛烛的脸上,撩起的痒意好似一直蔓延到了心尖。
看着少女认真的模样,薛烛弯唇:“你猜的没错,注射给猎物的圣药的确被我动过手脚,他们受到的所有伤害都将转移给我。”
郁姣诧异地抬眸,内心翻涌。
心说这人果然好疯……他虐杀那些被选为猎物的特招生,但又喂给他们动过手脚的圣药。
像一个回旋镖。
自己制造的伤害终究又回到自己的身上。
郁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和一个疯子讲逻辑显然有毛病。
所以她只是静静地听他说:
“能够转移伤害的‘圣药’是经过稀释的劣质品,而你服下的,则是纯粹的、我的心头血。”
他定定望着郁姣,执起她的手,牵引着、抵到唇边。
说话间,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郁姣的指.尖。
“第一阶段,你喝下我的血,我便能共享你的痛感。”
说着,他将郁姣的指.尖裹入唇舌,尖利的犬齿研磨着轻咬下一口。
指.尖传来酥酥麻麻之感,并不疼。
然而,他的唇舌柔软炽热,却令郁姣感到某种无法摆脱的黏腻危险感。
后背一阵激灵。
“第二阶段,”
他含咬着郁姣指.尖,眸光像一片潮湿的雾。
宛如温水煮青蛙般,猎人收紧了牢笼。
郁姣后知后觉地,感到指.尖刺痛——他咬破了她的指.尖。
十指连心的刺痛。
“我喝下你的血,你便能共享我的痛感。”
说着,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姣。
轻缓地,吮.吸、舔.舐、喉结滚动,饮下了她的血。
“如此,才算完成。”
郁姣漠然将食指从他湿热的口腔内抽出。
薛烛沉沉望来,探出染血的舌尖舔了舔唇,缓缓绽开一抹扇惑人心的笑。
“这是薛式最古老的秘法,比起诅咒,更像是契约。”
郁姣才不管什么秘法。
只知道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为何她没暴露破绽,却依然被薛烛识破了身份,因为她被谢凝绑架时,处于第一阶段,将痛感共享给了他。
不过……
郁姣从薛烛身上起来,坐在他结实劲瘦的腰腹上。
——这实在是个容易擦枪走火、干柴烈火的姿势,但怎奈两人之间毫无流转的情.欲,如两块相贴的沉冰。
郁姣垂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听起来真是个浪漫的契约。”
她淡声道。
这样说着,她却面无表情,并将被薛烛含.咬得湿淋淋的手指在他的衣襟上蹭了个干净。
他那昂贵的西服衬衫顿时皱皱巴巴,挂上几点湿色与血渍。
“合作吧。”
郁姣冷不丁道。
她神情冷淡,慢条斯理抚展没几块破布的吊带裙。
做出谈判的姿态。
薛烛闲适地躺在地毯上,闻言眉梢微扬,眸中泛起愉悦,“说说看。”
郁姣俯身凑近。
薄情寡义的灰色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既然,你一手促成了我们痛感的契约,那么,我要求达成具有社会与法律性质的契约。”
郁姣偏头,“不过分吧?”
“当然不。”薛烛微笑颔首,眸中跃动着幽红的火星,亟待烧起一场猛烈的大火。
而郁姣落下的话音便是柴——
“我们结婚吧。”
原本静静燃烧的烛火骤然迸裂出几点火星。
火心处的蜡油满溢,滑下旖旎的、逐渐凝固的痕。
少女神情寡淡。
说出提议的模样,跟‘坠入爱河’或‘白头偕老’这类词汇一点都沾不上边。
薛烛幽静地望她。
少女曲肘,伏上他的胸膛,两人再次紧密地身躯贴合。
她探出狡猾的手指,点点他本应沉寂腐朽的左胸。
“反正你一心求死,不如便宜我——”
“放心,”
她甜声许诺:“以后每到你的忌日,我一定按时烧纸。往后余生继承你的万贯家财和无上权势,坚强地活下去。”
“……”
薛烛噗嗤一笑,熠熠生光。
他眯了眯眼,道:“可是,我一想到能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就忽然没那么想死了呢。”
伸出大掌捉住那只作乱的手,缓缓收紧。
“我怎么忍心让你为我守活寡呢?”他弯唇轻笑。
“那太好了,”
像上了把锁般,郁姣将手与他紧紧相扣。
她讥讽一笑:“我们余生都可以在互相折磨中度过。”
烛火雀跃地摇曳。
“这样看来,这个*婚约还真诱人呢,”薛烛喟叹,“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少女漠然的灰眸如冷却的蜡油。
她说,“我要你,保全谢家双子。”
烛影幽谧。
薛烛轻轻啊了声,“我的未婚妻心里还藏着其他男人啊。”
他撒娇似的,语气委屈巴巴。
“好难过。”
这样说着,那张妖异的面容上仍挂着笑意,眸光如一汪幽深凝固的海。
郁姣推开他。
彻底站起身。
薛烛手臂后撑,散漫地坐在地上。
看郁姣动作优雅地为即将燃灭的蜡烛剪烛芯,她身姿亭亭,骨肉匀称,漂亮得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树。
她头也不回,轻笑着道:
“放心,就算心里住满了人,我也会留出小小的一角,用来安放对你的恨。”
身后覆上一片浓稠的阴影,属于他的、侵略性的气息裹挟而来。
薛烛衣冠楚楚地站在郁姣身后,堪称虔诚地捞起一缕郁姣的长发,放在唇边轻吻。
他勾唇:“我的荣幸。”
变态。
郁姣轻啧.
约好明日来接她的时间后,薛烛便施施然离去。
郁姣卸下防备,将自己投入宽大柔软的床上。
目光幽远地望着高高的床帐顶。
——虽然她早就预想得到,但……这种被当做物品送来送去的感觉果然还是很讨厌呢。
郁姣冷哼一声。
迟早让谢老头好看。
郁姣阖眸。
忽然,房门被叩响。
011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克制的关切:“……小姐?”
“进来。”
得了准许,门被轻轻打开又合上,轻缓的脚步迟疑着走了过来。
郁姣正闭着眼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累极了似的。
吊带裙实在单薄,导致大片肌肤裸.露,像餐盘里切好的三分熟的牛肉,流出馥郁诱人的血水。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腥甜的气息。
011眸光被烫到似的,立即非礼勿视地移开视线,老老实实垂落在地面。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绵软的羊毛地毯,踩下一只光洁白皙的脚,玉石雕就一般,关节处甚至泛着淡淡的粉,精致得像橱窗里昂贵的糖果。
微凉晶莹的、舔起来甜滋滋的糖果。
011呼吸一滞,头垂得更低,可那双漂亮的脚依旧避无可避般,在他的视野中烧灼。
郁姣坐在床畔,抬眸望向不知为何站得僵直的011。
冷嗤:“老头子差你来采访事后感受?”
011心中泛起难言的涩然,“不是……”
被郁姣毫不留情地打断,“麻烦你转告他,真是抱歉了,我没能把前途不可限量的薛少爷拐上床。”
011不忍地闭眼:“小姐……”
这口吻听得郁姣来气,她索性一脚踢向他,“少来,闭嘴。”
少女白皙漂亮的脚踩中男人的腰腹。
分明是轻飘飘的力道,却听一声压抑的闷哼。
“不至于吧?”
郁姣歪了歪头,目光狐疑地打量他。
空白的面具遮住了男人的神情,唯有露出的耳尖泛着可疑的红。
他僵直地站立,如一尊即将融化的蜡像。
忽而,少女反应过来似的,莞尔一笑。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物一般,眉梢眼角皆是轻薄的笑意。
——她从没将攻略对象之外的男人当异性。
没想到……
郁姣点了点唇,轻笑一声。
赤脚再次踩向恭敬垂着头、双拳紧握、身体僵硬的011。
分明是羞辱的姿态,但高大的男人却全盘接受、毫无怨言。也不知是忠心耿耿,还是甘之如饴……
白皙的脚落在纯黑的制服上,踩下一个旖旎的窝。
动作分明轻缓绵软,却好似碰撞出无形的能量暴动,形成了某种强烈翻涌的欲.望的旋涡。
郁姣支着额角,朝他勾勾手指。
“过来。”
第22章 血族的猎物22
少女慵懒地倚着床,整个人沐浴在暖光下,身段窈窕,盈灰的眸子泛着浓稠的光,像一团黏腻拉丝的、软化的糖。
她眯着眼,漫不经心地朝他勾了勾细白的手指。
一个甜蜜的引诱。
似是有着致命吸力的磁铁。
011呼吸微窒,立即垂下眼。
面具后的薄唇紧抿,终是迈开沉沉的脚步,朝她靠近。
然而那只莹润的脚还踩在他的腰腹。
不轻不重地碾了两下。
绵柔的、推拒的力度。
她下巴微抬,嗓音冷冷淡淡。
“你太高了。”
高大的男人一顿。
接着,宽厚的、属于成年男性的手掌,轻轻握住郁姣的脚腕,带着薄茧的粗糙掌心和少女细腻柔滑的肌肤毫不匹配,却又紧密相贴。
像是有吸附力极强的柔软菌丝自皮肤贴合之处绵绵密密地长出。
011指骨僵直,动作小心翼翼,再没有逾越的行为,只是稳稳托着她的脚腕,以免滑落。
他缓缓俯身、温顺地服从命令,‘低’了下来。
少女不带感情波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着我。”
红烛掩映下,011缓缓抬眼。
简单的动作显出莫名的郑重,像一个虔敬的仪式。
于是,她清冷而稠丽的容颜一寸寸映入眼帘……离得好近,恍惚间竟有种洞房花烛揭盖头的…错觉。
如钻入衣领的一滴冰水,少女细长的指尖落在他的胸膛,悠悠打着圈。
指尖与硬质的制服摩擦,窸窸窣窣的声响似细弱的电流,钻入耳廓。
高大的男人骤然一僵,环着她脚腕的手不由收紧。
“你弄痛我了。”
冷声娇气地轻斥完,漂亮的脚像只狡猾的鱼,挣脱开他的手,然后顺着他的腰线滑至后腰。
激起一片又一片涤荡的涟漪。
磨人的惩戒。
011呼吸凝滞。
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像座沉古腐朽的石雕。
而她则是一点一点攀附而上的、娇弱的菟丝花。
双臂勾上他的脖颈,好似将柔软的内里绽放给他一般,占据了他整个视野,少女盈冷的眼眸轻眨,仿佛即将落泪。
“父亲要把我送给薛烛。”
动听的嗓音透着哀切。宛如被海妖引诱的水手,011不由伸出宽大的手掌,托住她悬空的脊背。
她低声:“我好害怕,不想像物品一样……”
说话间,赤条条的长腿化作缠人的水蛇,勾住他肌肉紧实的腰。
她好似觊觎活人性命的艳鬼,分明邪恶危险,却又……那么诱人。
两人间的距离再次缩短,她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你可不可以,带我走?”
潮热的气息盘旋在耳畔,带着无孔不入的幽冷。
怀中是温香软玉,011喉结滚动,心神如失守的城门。
“我……”
烛火幽幽闪了两下。
未等他给出答案,便听一声轻快的笑。
“噗嗤。”
似一盆兜头浇下的凉水,将他溃不成军的城冲得泥泞难堪。
“你不会当真了吧?”
少女拖长了尾音,褪去了柔弱无依的假象,眯着眼轻笑,如坏脾气捉弄人的顽童。
攀缠在他身上的手滑下,将他毫不留情地推开。
失去支撑后,她仰倒在柔软的床上,是一个放松的、完全展露身体的姿态。
却如同醉卧云巅的上仙般,高不可攀。
011垂下眼。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菟丝花又被称为‘魔王的丝线’,并非柔善可欺的弱者。
郁姣眸光闲适,望着缓缓收回手、端正站直的高大血仆。
顶光劈洒在他的身上,令他像个沉默又肃穆的雕像,又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竟有点可怜巴巴。
郁姣眉梢微扬,故意道:“还傻站着干嘛。”
011会错了意,顿了顿,行了一个无可指摘的礼后,便准备转身离去。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悠悠的:
“我让你走了吗?”
意味不明。
011乖乖停下。
“小姐,还有何吩咐。”
嗓音低醇温厚,听不出分毫破绽,但却没转身正对主人——这不合礼节。
并非故意僭越,他只是……不想再面对她轻佻的目光,不想直面自己的卑贱。
没有应答。
只有悠缓的脚步声逼近。
接着,少女的幽香丝丝缕缕地袭来。
“转过来。”
闻令,011一顿,缓缓转身。
他生得高大,宽肩窄腰长腿,身形优越,紧实结实的肌肉被包裹在制服下,尽管弱化了锋芒,依旧压迫感十足。
不可避免的,将站在她面前的少女,衬得像一只巴掌大的、傲然的小猫。
郁姣不满地眯眼。
一把揪住他的领带,猛然拉下。
011有些意外,以为她要发难,他毫无反抗,顺着力道弓下腰背。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小猫亮出利爪,却只用粉嫩的肉垫拍下一个绵软的戳。
——她在他的脸侧落下一吻。
似月亮竟奔他而来。
洁白的无脸面具上出现一枚突兀的嫣红唇印。面具后,011一向沉着的双眼缓缓睁大。
显得有点呆,又有点滑稽。
看他这幅呆若木鸡的模样,郁姣噗嗤一笑,潋滟的眼尾上勾,嗓音悠甜:“你刚才的表现我很满意。”
她伸出柔若无骨的手,为他抚展衣襟,最后轻佻地拍了拍他紧绷的胸肌。
“这是奖励。”
“……”
011脑子已经停止转动似的,低声重复:“奖励?”
郁姣踮起脚尖,轻笑着凑近他,缓声回答:“是的,奖励——”
“——期待你下次的表现。”
她笑意幽深,像是随手洒下了一把种子,静待在他心里生出一大片势如破竹的草芽。
“……”
不待他反应,郁姣忽然转身走向床,“好了,我要休息了。”
下了逐客令。
011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嗓音低哑地说了句:“晚安。”.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便有一名血仆候在门外,冷冷催促:“请二小姐快一些,薛少爷已经等着了。”
大概是谢父的意思,血仆看押犯人似的寸步不离地盯着郁姣,等她一收拾完,就要押送她到门外。
谢宅空空荡荡,一丝鬼影也无。
走在长廊,望着一扇扇紧闭的门,郁姣漫不经心地想:不知双子在哪间房里受处罚。
郁姣当然不会心疼男人。
她只是希望他们早点恢复自由,好让她的计划进行到下一步。
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眸中泛起恶劣的笑意。
——好期待双子看到她和薛烛订婚时的表情啊.
出了谢宅,果然,衣冠楚楚的新未婚夫正等在那,垂着眼摆弄花丛里艳丽的蔷薇。
黑发、白肤与血红的花,一副色调浓重、带着沉沉暮气的画。
他黑沉的眸光转动,捕捉到郁姣的身影后,整个人霎时鲜活起来,缓缓绽开一抹惑人的微笑,顺便张开双手,作出迎接拥抱的准备。
“早安,我的未婚妻。”
郁姣神情冷淡地略过他,拉开车门正要上车,却听:
“等等。”
薛烛慢吞吞地笑:“亲爱的,你有东西忘了拿哦。”
郁姣:“?”
顺着他的眸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正有几个血仆将行李箱等物件搬了出来。
领头的011站在那儿,恭敬对郁姣行了一礼。
他顿了顿,低沉的嗓音带着些涩然:“家主命我将您的行李准备好,今天便……送到薛家。”
“……”
郁姣眉梢一挑,冷笑:“我这是,被扫地出门了?”
011呼吸一顿,已然有些苦楚得不知说什么好,面具后的双眼深深看来。
郁姣还打算之后利用011对她的感情布局,现在自然不会为难他。
但也不能轻轻放下,至少让他不甘愿再当谢父的刀……
正在思索,忽的,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揽上郁姣的腰,含笑的声音响在郁姣耳畔,“亲爱的,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对视这么久,我好吃醋啊。”
撒娇的口吻。
“何况,”他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郁姣的颈窝,“这怎么能算扫地出门呢?是我们新生活的开端啊。”
郁姣神色冷淡地推开他,转身走向轿车,轻扯唇角:“我可真是迫不及待了。”
薛烛绅士地为他拉开车门,等她坐好,他眸光轻转,幽深的眼瞳正好对上沉沉看来的011。
啪。
一声闷响。
车门严严实实地阻隔了视线。
纤弱漂亮的少女像娃娃一般被封入礼盒.
轿车匀速行驶,穿过郁郁葱葱的高木,驶向学院。
车内。
郁姣安静地望着车窗外,忽然开口:“别像个变态一样一直盯着我。”
她回过头,对上薛烛含笑的视线。
“我只是在想,”
薛烛支着额角,目光像精密的仪器,一眨不眨地审视而来,嗓音暗哑含情:“你到底有几副面孔。”
“柔弱、多情?…纯真?…高傲?”
他用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缕郁姣的发丝,“还是冷酷恶劣?”
郁姣打掉他的手,重新转向窗外,淡淡道:“以后的日子还长,你可以慢慢分辨。”
一声轻笑。
他愉悦抚掌,喟叹:“正合我意。”
……
轿车驶停,抵达学院。
薛烛又开始了那套做作的把戏。
他动作优雅地为郁姣打开车门,将她迎出来后揽上她的楚腰。
两人举止亲密,又同时出现在学校门口,一路走过,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震惊的打量。许多人目光复杂,满眼都写着:这个女人,不简单。
“你看,”薛烛附上她的耳畔,轻声道:“在别人眼中,我们是多么恩爱的一对情侣。”
闻言,少女眸中泛起一阵凉薄而悲哀的讥讽。
她不言不语,像是收藏家手中把玩的美丽花瓶。
看到这一幕,围观众人登时目光谴责,满眼都写着:这个男人,强取豪夺。
沐浴在各色视线中,薛烛弯了弯唇,搂紧了她的腰,意味不明地调侃道:“又发现一副新面孔,好——惊喜。”
郁姣只当听不见。
忽而,远处乌泱泱冒出一堆人,他们蜂拥而来,恭恭敬敬、整齐划一地对着薛烛行了血族的礼仪。
接着转向郁姣,异口同声道:“嫂子好!”
……当真是极有眼色的一群人。
面上完全看不出对郁姣这个“新嫂子”有什么意见,唯有藏得极深的眼底能泄露出几丝估量和不屑。
郁姣眯了眯眼,忽然开口:“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好土,像什么警.匪片里□□小混混无数情妇共有的封号。”
说着,少女撇撇嘴。
分明是恶劣不讨喜的神情与口吻,却显露一种理所当然的骄矜。
小弟们悚然一惊,沉默了。
这不是暗指他们老大是小混混么?怎么敢??
却见他们老大先是笑了,小弟们惊悚地在他脸上看出了宠溺的神情??!
只见他们不近女色的老大亲昵地环住少女,嗓音温柔缱绻:
“你不喜欢,他们便不会再这么叫了。”
轻飘飘的话语,却像落下一道惊雷。
小弟们立刻奉承道:“嫂、不是…姐、啊不对,谢二小姐、嘶好像也不好听……大小姐!大小姐您真有审美!”
“真有风骨!”、“真有格调!”……
而这群溜须拍马的人当中,有一人令郁姣缓缓挑眉。
似乎是林秋泽那个嚣张的堂兄。
“……林巍?”
大小姐冷不丁地喊。
各式谄媚的声音一静,名叫林巍的男人愣了愣,讨好地上前,“您叫我。”
“唔,我记得你之前说过,”
少女靠着薛烛胸膛,高傲得像只慵懒的猫,她漫不经心地环着手臂,“身为林家人,和谢家人混在一起是自甘堕落?”
理直气壮地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闻言,林巍面色一紧,立即结巴道:“我、不是,我没有。”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众人早已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在薛烛心中有着不同凡响,见林巍与‘大小姐’有过节,众人皆用微妙而幸灾乐祸的目光看他。
孤立之势已然显露。
林巍面容惨白,摇摇欲坠。
——他纠集多人霸凌林秋泽时,却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
如最终裁判短促的哨声。
“嗯?”
薛烛愉悦的目光终于从少女的冷淡的脸上依依不舍地离开。瞳孔深似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林巍。
他微笑着问:“有这种事么?”
听起来是好脾气的询问,却相当于对他宣判了死刑。
——老牌家族最讲究联合,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薛家、薛烛即是这个圈子的最高决策者。
林巍几欲瘫倒,他目露绝望……完了,他将成为林家的弃子。
无人在意他苦心经营的崩塌。
“大小姐记性真好!”
“大小姐真有家族荣誉感!”
……
又是一轮整出新活儿的奉承,少女轻飘飘地打了个哈欠。
细白的手指轻捂着嘴,盈灰的眼眸浸出动人的泪色。
看出她对这种场合兴致缺缺,薛烛很是体贴道:“走吧。”
郁姣点点头,忽然,一人低呼出声。如晴空的雷电、寒夜的火星,立时驱散了她的困意。
“那不是谢家的车吗!”
“说起来,谢家两位少爷好几天没来上课了,终于肯来……”
后面的话,郁姣没再分神去听,她只是眸光幽微地望着那辆熟悉的轿车,看它缓缓停靠,像一场重头戏的讯号。
——来了。
第23章 血族的猎物23
或许是因为谢家近几年才崛起,底蕴终究算不得深厚,而谢父又是个穷讲究的人。
上到尊卑礼法,下到吃穿用度,方方面面都暗戳戳地向老牌家族看齐。
所以,当这辆象征谢家继承人的黑色轿车喷着尾气嚣张地停在校门口时,所有人都以为是请假多日的双生子,归来了。
许多人默不作声地张望。
一些微妙的视线徘徊在倚在薛烛怀中的谢家私生女身上。
这段时间,她与谢家双生子的爱恨纠葛早就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今天这私生女和薛烛勾勾缠缠上,又即将被‘旧情人们’撞上……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咔哒一声。
万众瞩目之时,车门被打开,一条光洁的小腿悠悠然迈了出来,高跟鞋踩在地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睥睨。
——谢凝慢条斯理地从车上下来。
她将发丝别到耳后,意气风发地环视一圈,挑衅的目光对准郁姣。
众人哗然。
这场面虽比不上‘新老情人会面’那般抓马,却也是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谢家这是……变天了?”
“谢凝成了谢家新继承人?别吧,她那血脉纯度就算过八百年也追不上那俩吧?”
“旧情人倒了台,这位谢二小姐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已然有心思灵敏的人上前恭贺谢凝,顺便打探情况。
谢凝宛如胜利者一般,看也不看郁姣,在追随者的簇拥下,洋洋得意地离去。
郁姣面无表情,头也不回,一个肘击狠狠捅上薛烛梆硬的腹部。这人夸张地喊痛,顺势弯下腰,撒娇似的将头埋入郁姣的颈窝。
郁姣不吃他这套,冷声道:“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的交易吧?”
“当然没有。”
潮热的呼吸喷洒在郁姣的皮肤,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他的嗓音低哑含情:“出于私心,想让他们多吃点苦头……不过分吧?”
郁姣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而面向他。对立的姿态。
“私心?”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原来你还有这种东西。”
随口的讥讽却令薛烛一滞,眸光沉如漆黑的棺木,不待郁姣细究,下一刻,阴戾与沉朽一丝不留地散去。
犹如潜藏的未知怪物,不小心露出庞然的一角,转瞬便掩藏真实、深埋湖底,于是,他又成了优雅含笑、位高权重的薛氏家主。
郁姣不动声色,指尖轻叩他的胸口。
“我以为你浑身上下,都是疯病。”
一声轻笑。
骨节分明的手掌扣住郁姣作乱的手。
暧昧地摩挲。
两人间疏离的气氛霎时变得粘稠。
“这是身为伴侣的嫉妒心。”
他深深凝视而来,“况且,我已经和谢老头谈妥了,今天他们就能回到学院,绝没有缺胳膊少腿,毕竟——”
他俏皮地眨眨眼,狭长妖媚的凤眸犹如放电。
“——我还想邀请他们参加我们的订婚典礼呢。”
……真损啊。
偷听的几位小弟不由咂舌,心说这位大小姐应该不会愿意面对这种修罗场局面吧?
却见大小姐眉梢微扬,手腕翻转与他十指相扣,露出一个清甜的笑容,“好啊,我真是迫不及待想收到他们的祝福啦,不如……订婚宴就定在今晚吧。”
她嗓音轻快,不像决策人生大事,倒像决定晚餐的菜品一般随意。
薛烛深幽的双眸浸满了阳光,意外显得暖融融的。
他将她的手抵到唇边轻吻,温温柔柔一笑,“正合我意呢。”
“……”
小弟们已然石化。
什么?这就定下了??今晚???还要邀请旧情人????
眼下,这对未婚夫妻‘含情脉脉’地对望,却好似短兵相接、针锋相对,不能说虚情假意,只能说怪里怪气。
流转着旁人无法插.入的古怪氛围……竟有种诡异的般配??
忽然,一声迟疑的呼唤打破了这诡异的二人世界。
“郁小姐……?”
一个气质温软的少年站在几步之外,呆呆地望着郁姣和薛烛亲密的姿态。
郁姣一顿,对他笑了笑,“好久不见秋泽。”
林秋泽目光徘徊在二人之间,磕磕巴巴:“我、你……”
——明明一听到别人议论她终于回来学院,他就紧赶慢赶地找来,此时有一肚子的关切和疑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了。
薛烛眯眼,故意将郁姣揽入怀中,两人身躯紧密贴合,毒蛇般的目光紧盯着不速之客。他凑到郁姣耳畔:
“宝贝,你的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说完,他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亲昵至极。
简直就像幼稚园里霸占玩具宣示主权的熊孩子。
郁姣无语。
没能推开牛皮糖似的高大青年——看起来就像默许了他的靠近。
对面,少年澄澈的眼眸瞬间冻结,犹如冬日冰封的湖面,被一只毫不留情的脚踏碎,霎时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见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旁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陷入绝路的林巍眸光微闪,嗅到一丝翻身的机会。
“老大,”他立刻自告奋勇:“这小子看不清自己的地位,觊觎大小姐,我这就教训教训他!”
薛烛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置可否。
见状,林巍阴沉咧嘴,捏了捏拳头,逼近依旧魂不守舍的林秋泽,其余几个小弟也跃跃欲试地包围而来。
眼看情势不妙。
“喂,”郁姣拧眉,推了推山似的薛烛,“别闹了。”
修长的手指如绞人的藤丝,缱绻地抚上郁姣的脸颊。他在她耳边似真似假地叹息,“可我已经无法掌控。”
“他们唯你马首是瞻,你说无法掌控?”郁姣简直要冷嗤出声。
“……”
薛烛只是沉默,凝视着少女略带焦急的侧颜。
那边,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弟已然开始对林秋泽拳打脚踢。
他毕竟没有觉醒,面对秘社的精英毫无还手之力,没一会便挂了彩,浅栗色的发丝沾上灰尘和血。
然而他一声不吭、执着地用一双浅淡明澈的眼眸静静望着郁姣。
如暴风雨下、汹涌海上的灯塔。
“……”
郁姣口吻冷了下来:“薛烛,别太过火。”
他却眸光幽沉地望着她,忽而一笑,散去眸中不明的情绪。
“亲我一下,我就放过他。”
如耍赖的顽童。
两人无声对视。
耳边是一下又一下拳拳到肉的殴打声。
郁姣勾住他的脖子,拉下,在他总是带着轻薄笑意的唇上落下一吻。
见了血。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野兽间的撕咬。
共通的痛感则为这个狠厉的吻增添一丝隐秘的旖旎。
郁姣昂着头,因身高差需要仰视他,可她眼神却丝毫不落下风。
她勾起沾着血渍、带着痛意的唇,用葱白的手指毫不收力地抹了把他受伤的唇瓣,将暗红的血晕染开来。
“小骗子。”薛烛舔了舔唇,低声笑,“这算什么吻。”
他执起她的手,紧盯着她的双眸,同时探出舌尖,极为缓慢地舔去她指尖的血迹。
眼神像是想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贪婪。
郁姣抽出自己的手,轻拍他的脸,语气诱哄而敷衍:“要说话算话,履行你的承诺吧。”
他眯眼轻笑.
“不要……”
眼睁睁看着郁姣为他‘求’上薛烛,且委身于他,林秋泽目眦欲裂,一双琥珀色的星眸涌动着强烈的、融金般滚烫的情绪。
在薛烛的示意下,施行暴力的几人意犹未尽地退下,林巍骂骂咧咧地啐了口,一转身,对上少女幽冷的眸光,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郁姣移开视线。
那边,林秋泽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青紫的痕迹落在他紧抿的唇角,暖白无暇的皮肤沾了灰。他生副精致贵气的好容颜,如今被人暴揍一顿也一点也不显狼狈,反而有种落难贵公子的味儿,怪惹人怜惜的。
触及那双盛满痛苦与心疼的眼眸,郁姣心中叹息。
在林秋泽的视角,她上次是见了薛烛便瑟瑟发抖的小白兔,这次却冷不丁发现小白兔和大灰狼成了恋人……也不知道这傻小子脑补了什么狗血苦情剧情。
其实郁姣对他的感官有些复杂。
一方面,因他并非系统指定的攻略对象,郁姣不需要在意他的感受。
另一方面,因他纯挚的感情,郁姣实在无法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正在思索,忽然,一双苍白冰凉的手捧上郁姣的脸,不容拒绝般将她脑袋转了过来,接着,阴郁漂亮的面容霸道地占据了她全部视野。
“别看他,”
漆黑的凤眸全然倒映着她,薛烛赌气似的一字一顿,“看我。”
郁姣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瓣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与方才那个狠厉的撕咬截然不同。
这个吻犹如柔软馨香的花瓣落在静谧的水面,荡起一圈圈空灵的涟漪,实在柔情绵软,带给人一种情到浓时的错觉。
薛烛措手不及,凤眸一滞,漆黑的瞳仁涣散似的放大。
未待他反应过来,郁姣便抽身离去,依赖地环住他一只手臂,转而面向林秋泽,绽放出一个羞涩幸福的笑容。
“秋泽,今晚是我的订婚宴,作为我意义非凡的朋友,你一定要来哦。”
——对于这种单纯又绅士的小情种,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让他死心。
果然,林秋泽完全被郁姣无懈可击的演技蒙骗,他直愣愣地看来,闻言猛然垂下长睫,遮住黯淡的眼眸。
过了会,他强撑着轻扯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好。”
郁姣恍若未觉地朝他挥手再见,牵上犹有些宕机的薛烛,转身离去。
跟屁虫似的小弟们也追了上去,徒留神情灰败的少年怔然站在原地,空气沉寂。
过了不知多久,一声慢悠悠、假惺惺的低呼响起:
“啊,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简直就像烂俗剧院三流演员的棒读。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在林秋泽面前挥了挥,“喂喂,这位同学,你还好吗?”
林秋泽凝滞的瞳孔转动,迟缓地辨认,“您是……”
面前的青年男子带着黑框眼镜,抱着厚厚的教案。分明是斯文温和的打扮,骨子里却透出懒散。
很熟悉……
“别管我是谁啦,”青年老师笑眯眯地揽住他的肩,“你伤得这么重,我先带你去包扎包扎。”
“啊?等等——”
“走咯~”
这边,走出一段距离后,重启成功的薛烛霍然顿住,漆黑的凤眸幽幽盯着郁姣。
“原来,我是被当做枪使了。”
低哑的嗓音含着淡淡的怨念。
少女仍旧娇俏地挽着他,闻言抬起头,甜甜一笑:“这是什么话,夫妻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吗?”
薛烛顿了顿,回以柔柔一笑,“亲爱的,你说得对。”
两人笑吟吟地对视,莫名的寒意扩散开来。
“……”
郁姣先被恶心到,变脸似的收起笑颜,神情冷淡地撒开手,薛烛勾起唇角。
“走错了宝贝。”
他捞住直奔教学楼的少女,将人带着往校门方向而去。
郁姣:“?”
“忘了吗?”
薛烛嗓音悠悠:“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准备晚上的订婚宴哦。”
……
是夜。
古老盛大的薛式宅邸灯火通明,宾客络绎不绝。
尽管两个小时前才陆陆续续受到邀请函,但这些贵族面上丝毫没有不满,皆身着妥帖的礼服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前来参与薛家最年轻有为的家主的订婚仪式。
——顺带打听拿下薛式未来的女主人到底是何来路。
“是谢家的女儿?那怎么没姓谢?”
“因为是谢家老头和人类女人的私生女,不仅血脉不纯,还因为在外面长大导致没一点贵族素养。啧啧。”
“难怪呢,看她到现在都没有觉醒的迹象,真不知道薛家主图她什么。”
许多人都露出了微妙且古怪的神情。
一人嬉笑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她长得貌美无双,连谢家的双生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什么?”
这则艳闻立即引起更多人的兴趣。
众人不由望向宴会厅的角落。那里仿佛有一道冰寒的结界,隔开了觥筹交错的热闹,充斥着阴冷的低气压。
低气压的中心站着谢*氏双生子,他们的面容依旧俊美得无可挑剔,却带着病气,毫无血色,如尘封的冰窖。
一个面无表情靠着墙,一个面无表情端着酒。
见有人偷看,不知是哥哥还是弟弟,满目森沉地横来一眼。
霎时将窃窃私语冻得一滞。
好一会才有人接着道:“倒、倒也能理解哈,双胞胎是从旁系接来培养的,加深他们与直系联系的最好办法便是婚姻……可为什么不选谢家正统的大小姐?”
“因为这私生女有能耐呗,不然怎么能接连拿下三位血族年青一代的精英子弟。”
“但是吧,邀请旧情人参加自己和新情人的订婚宴,嘶——这位谢家小姐是有点胆量在身上的!”
八卦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搓着手期待前排看戏,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今天的主角双双登场。
原本喧闹的宴会厅犹如被摁下了静音键。
众人皆望向宴会厅二楼。
那里,薛式家主身着一席剪裁良好的白色西服,宽肩窄腰,修长劲挑,立在堂堂华室,宛如从童话中走出的王子。
他含着温柔笑意,甘愿落后半步、化作陪衬,让身侧的少女成为唯一的焦点。
少女身着华丽而古典的洁白礼裙,整个人如雪玉堆就一般,淡月笼纱,聘聘婷婷,乌丝云鬓,袅袅娜娜。
然而,她胸口刺青似的画着一株血色的兰草,为高不可攀的仙气增添一丝隐秘和迤逦。
少女抬起皓月般的眸,淡淡扫视而过,仿佛将人的神魂一并勾了走。
在身旁男人的牵引下,她提着裙摆,优雅迈下台阶,步入停滞的宴会厅。
如高高在上的一片初雪落下,滋滋凉意令众人回神。
良久。
有人嘟囔:“难怪能周旋在几位青年才俊之间。”
低低的话语淹没在一片涌动的恭贺声和赞美声之中.
听着这些恭贺和赞美,郁姣连一丝笑意也不愿意施舍,像一个精致的玩偶,神情冷淡而妥帖地跟在薛烛身侧。
郁姣垂下眼,遮住眸中兴致昂然的光。
——自她出现在宴会厅,便有两道灼烫到极致显得冷寒的视线,死死锁在她身上。
简直像是要把她剥干净、剖开来,看看深藏的内里究竟是何种模样。
已然按捺不住。
在薛烛牵着郁姣迎接下一波敬酒的人时,如毙命的利箭,气势汹汹的双生子冷然拦在两人面前。
不知他们经历了怎样的家法处置,双子的面色简直苍白得如同恶鬼。
——郁姣便是即将被他们索命的罪魁祸首。
第24章 血族的猎物24
如两座沉沉的塔,双子严严实实地堵在郁姣面前。
容貌相似的两张脸上,带着同样的病气和冷沉。
双颊皆是苍白清瘦,让本就凌厉的线条显得越发明晰,毫无血色的薄唇弱化了锋芒,增添一丝凄楚。
两双幽蓝的眼眸如燃烧的磷火,深深望来。
似是要将人舔舐、吞噬、焚烧殆尽一般,厚重得令人心颤的情绪。
可这幅动人的病容注定得不到青睐和眷顾。
少女垂着眼睫。
乖巧而安静,化作一枝被装裱在相框的花,濒临干枯的美丽。
一只大掌缠上她的纤腰,暧昧地收紧。
薛烛好似从容不迫的收藏家,将这枝名贵的花揽入怀中,一个宣告主权的行为。
而少女毫无反抗之意。
两人相依,身着情侣款的高定礼服,看起来竟异常般配。
刺眼的画面。
两道森然的视线如刀片,冷冷剜向那只不知死活的手,紧接着,缓缓上移,钉在那张春风得意的、可恨的脸上。
薛烛毫无所觉般风度翩翩一笑,黏黏糊糊地搂着郁姣。
“宝贝,你异父异母的两位哥哥来了呢,唔……”他上下打量一番,微微蹙眉,状似不解,“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可毕竟是同族,两手空空的来参加妹妹的订婚宴,这似乎说不过去吧?”
他啧啧摇头。
口吻实在招打。
谢镇野额上青筋暴起,恨不能一拳捣上去,将这厮虚伪的嘴脸捣碎。
“是啊,同族。”他眯了眯眼,露出一个戾气横生的笑:“所以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嘴。”
谢宴川幽沉的双眸寒意十足,他闭了闭眼,压住翻涌的情绪。
再睁开眼时,眸光如一片包容的海,他缓声道:“郁姣,可以聊聊么,”
顿了顿,毫无情绪的眸子瞥过唇角弯弯的薛烛,冷冷强调:“只有我们,没有外人。”
接连被叫‘外人’的薛烛好脾气地笑了笑,他嗓音悠然,如胜券在握的操盘手。
“宝贝,你愿意去吗?”
三道视线皆落在郁姣身上。
空气和时间都仿佛静止,生怕惊扰到什么似的,默不作声地等待一个宣判。
与此同时,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目光或是状似不经意、或是光明正大地聚在此处。听到这儿,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的声音似乎都弱了下来,一大半的宾客都竖起耳朵,静待少女的回答。
成为关注焦点的少女,从始至终都垂着长而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脸上的表情淡得像教堂里的圣母雕像,好似摒弃了所有私情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呼吸,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冷淡的神情略有瓦解,似乎有些动摇。
恰如曾经看到他们示弱时的模样。
双子眸光微动。
正当他们以为可以得到想要的答复时,少女却抬手,有些疲惫地摁了摁额角,然后依赖地揪住薛烛的袖口,昂起小脸软声道:“好累啊,我想上楼休息。”
“好。”薛烛悠悠勾唇,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我陪你。”
少女点点头,看也不看如遭雷击的双子,垂着眼跟在薛烛身侧,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她从始至终竟连一眼都不愿看来。
双子苍白的脸如同被抽走了仅剩的生机,白得近乎透明。
眼看她就要离去,如淹没。
“等等——!”
谢镇野下意识上前一步,拉住她纤瘦的手腕。
她被拉得一顿,微微拧眉,终于看了过来,对上一双漂亮又锋利的、带着些祈求意味的眼眸。
少女避开他的视线,一道冷如玉石相撞的问话却避无可避。
“郁姣,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宴川下颚线紧绷,他抿了抿苍白的唇:“是不是……家主逼迫你?”
两人皆是近乎失态的、祈求般望着她。
如同渴望得到神明垂怜的信徒。
然而,少女只是神情冷淡地拂开谢镇野的手,避开谢宴川的问话。
冰冷的、拒绝的姿态。
“两位少爷,请自重。”
“……”
薛烛环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戏,稳操胜券般。见郁姣处理完,他揽上她的腰,惺惺作态地朝双子躬了躬身,“失陪。”
说完,带着人施施然离去。
只留犹如丧家之犬般的双子僵硬立在原地,立在众多意味深长的目光中.
感受到身侧意味深长的目光,郁姣睨他一眼,“怎么?”
“我在想,”薛烛挑眉,“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怎么忍心不告诉他们真相?”
“因为……”
郁姣提起裙摆,将手放在他自觉伸出的手掌之上,在他的牵引下,优雅地拾阶而上。
“真相只有在正确的时机揭开——”
她歪了歪头,莹润的脸在暖光下泛着温柔的光,眼中却无一丝柔软情谊。
“——才能发挥最佳效果。”
她毫不掩饰的恶和带着凉薄笑意的唇,令薛烛喉结滚动,不由舔了舔唇。
不合时宜地想到那柔软甜美的触感。
他眸光逐渐幽深。
两人已然走到楼梯尽头,最高处。
站定。
薛烛伸出修长的指尖,轻而研磨地摁上她的唇瓣。
一个明目张胆的暗示。
郁姣眉梢微扬,“我没数错的话,今天都亲过两次了,未婚夫,你该不会是上瘾了吧?”
说话间,她唇瓣开合,好似一下又一下地轻啄他的指尖。
他的眸光幽如燃烧的炎火,以一种要将一切焚烧干净的气势,将她压到栏杆处。
偏头凑近,嗓音低哑:
“张嘴。”
“……”
袭卷而来,如纠缠猎物的毒蛇。
像是要掠夺她所有呼吸一般,郁姣被吻得晕头转向,分神想到:
也许薛烛在这接吻这方面的确天赋异禀,明明白天被亲时还一副呆头鹅的模样,现在就已食髓知味。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系统音:
【攻略对象黑化度:30%】
如一盆冷凉的水浇下,破开了粘稠的思绪。
郁姣终于感受到身后那两道仿若能杀人的烧灼视线。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和薛烛楼梯转角处正大光明地接吻,全程都会被楼下的双生子看到。
“……够、够了。”
郁姣喘息着挣脱,像一株不堪浇灌的花。
薛烛眸光如涌动的红河,还欲靠近,又被推开。
“放开我。”
接过吻后,她的嗓音虽然冷意十足,尾音却带着情.欲的意味,格外勾人。
拉开些许距离,望着郁姣潋滟的眸和嫣红的唇,薛烛低笑,如艳丽的恶鬼。
他餍足地将郁姣扣进怀中,眯起狭长的眼,高高在上地俯视而下,对上双生子死死望来的视线。
他缓缓勾唇。
“……”
光耀堂堂的宴会厅内,华灯也无法为两人阴沉的面容镀上暖色.
郁姣被摁入他冰凉的怀抱,紧贴着他的胸膛。
正准备挣扎,她忽然微妙一顿,“你该不会是……”
闻声,他松开桎梏,黝黑的眼定定望来。
“嗯?”
嗓音犹带着沙哑的情.欲。
郁姣轻笑一声,身子后倚靠着栏杆,几乎摇摇欲坠,像开在悬崖边的艳丽花朵。
她带着盈冷的笑意,嗓音悠悠:“喜欢上我了吧?”
薛烛骤然一顿,凤眸中升起未知的幽雾。
他神色不明地望着郁姣。
柔弱无骨的手抚上他的胸膛。
“从刚才起……你的心跳就好快。”
“……”
他缓缓敛去笑意,眉眼间郁气缠绕,像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第一次露出这般阴郁的神情。
郁姣扬眉,殷红的唇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
“你完了。”
话音如落在地上叮咚作响的玉珠。
散乱的狼藉。
好一会,薛烛才哑声开口:“我……”
不等他狡辩,郁姣便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好整以暇拢了拢发丝,头也不回道:“待会吧。我重要的客人来了,今晚的重头戏要开场了。”
她意味深长道。
薛烛抬眼望去。
——宴会厅的入口处,谢父带着谢凝姗姗来迟.
“姣儿,我带凝儿来给你道个歉。”
谢父撑起一副亲和又不失威严的慈父模样,将埋着头的谢凝拉上前来。
郁姣环着手臂,眸中跃动着兴味盎然的光。
谢凝压低眉眼,嗓音低低道:“妹妹,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
她说着示弱的话,但眼底却带着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自以为藏得很好。
涌动着浓稠恶意的目光却停留在郁姣胸口中央。
——那从血色的兰草。
她似乎在搜寻什么,眼中骤然迸射出一道兴奋疯狂的光。
抑制不住颤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小瓶。
嗒。
一声瓶盖拨开的轻响,掩藏在她嘶哑的嗓音中。
“对不起,妹妹。”
一无所知的谢父轻咳:“对嘛,都是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是不是?姣儿啊,这次的确是凝儿的过错,但你现在已经订了婚,也是大孩子了,姐姐也给你道了歉,你就原谅——”
他逼逼叨叨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谢凝尖利的声音打断。
“对不起,你去死吧——”
神情癫狂的谢凝猛然举起手,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那瓶未知液体泼向郁姣的胸口。
哗啦!
如一道银河。
泛着神秘紫光的液体将郁姣光洁的肩颈和胸口泼了个满怀。
这一变故令谢父乍然一愣,也引来了众人好奇的视线。
然而,那些看好戏的人神色遽然凝重起来。
只见,被那液体泼中的谢家二小姐,白皙胸口之上的兰草逐渐褪去,紧接着,一枚诡异不详的符号显现。
赫然是吸血鬼猎人的标志!
一室哗然。
“谢家二小姐身上怎么会有吸血鬼猎人的符号?”
“难怪总是抓不到,原来家族里出了叛徒。”
“好可怕……”
厌恶、鄙夷、惊惧的视线纷至沓来。
双子原本只是远远地站在角落,听到动静,两人拨开人群,不可置信瞳孔骤缩。
刹那间,所有的不对劲串联在一起。
男式校服、遮掩的胸口、恰好出现在换衣间……
“郁姣……这是怎么回事?”
谢凝声嘶力竭:“还能怎么回事?你们心心念念的人其实一直在欺骗你们,欺骗谢家!”
“她回到谢家,接近我们,都是别有用心!她想要害死我们啊!”
第25章 血族的猎物25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谢凝咬牙切齿,恨意满满地扑向郁姣,誓要撕碎她的脸一般。
被双子同时制住。
谢镇野喝道:“你他妈冷静点!”
“真相还未查明,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谢宴川冷然甩手将谢凝逼得后退两步。
“真相?什么是真相?”谢凝阴阳怪气地升高音调反问。
“真相就是学院一直风平浪静,而她——”
她尖利的手指直直对着郁姣。
“——她一被接回来,学院里就冒出一个猎杀血族的猎人,看看这符号,你们难道觉得这是巧合吗?!”
谢凝声嘶力竭地质问。
原本欢声笑语的宴会厅此刻如同一盘被打翻的奶油蛋糕,满地的斑驳和狼藉。
引来肮脏的蝇虫。
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高。
“的确,这符号是铁证吧,真是好深沉的心机,好厉害的伪装。”
“可是,那吸血鬼猎人不是高大健壮的成年男子形象吗?”
“这谢二小姐如此瘦弱,怎么看都没法杀那么多身强力壮的血族子弟吧?”
随着这声质疑,众多迟疑的目光落在这位谢二小姐的身上。
她身影伶仃,垂着眼,默然不语地站在各色目光中。
沉静得像一株柔美的睡莲。
仿佛毫不在意订婚宴成了一个闹剧。
而她那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未婚夫,此生正悠闲地倚着二楼栏杆,支着下颚高高在上地望来,笑容玩味。
竟是冷眼看未婚妻成为众矢之的!
有人啧啧称奇,“不愧是疯子啊……”
反观‘被抛弃的旧情人’,仍像是痴心不改的模样。
看着垂着眼神色不明的少女,谢镇野蹙眉,上前一步,嗓音涩然道:“这其中一定有隐情,对吗?”
这声问话如一阵惊扰的风,她长如蝶翼的睫羽阖动。
“隐情?”
她轻声重复,尾音带着古怪笑意。
“是啊……”
像是一只被注入生命力的人偶娃娃,她眼睫轻颤,抬起莹润的眼眸,泪水涟涟道:“我是被迫的。”
嗓音无助而祈求。
她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如摇摇欲坠的晨露。
“是有人强迫我服下了药物,我身上才会有这个符号的,我没有杀害那些同族,没有做一件对不起血族的事情。”
可怜巴巴的哭诉戛然而止。
“……你们是不是想听我这么说?”
郁姣歪了歪头,勾出一个恶劣的笑,如雪的腮边还挂着泪珠。
死一般的寂静蔓延。
“……”
对上这双熟悉的灰眸,谢镇野心重重一沉,接着听到那熟悉、清甜的音色响起:
“别傻了,我都是演的,”
宴会厅内落针可闻,不少人面色僵硬。
——若非她此刻的承认,他们就真被她方才的演技骗过去了。
“为什么?”谢宴川薄唇紧抿,静谧如霜雪般的眸沉沉望来,他重复道:“为什么?”
“为什么。”
郁姣漫不经心地整理礼服手套,被紧密包裹的根根手指修长漂亮,如牵引丝线的偶戏表演者。
“亲近是因为需要利用,示弱是勾引,所有的行为都是有利可图。”
她偏了偏头,勾唇道:“满意你们听到的吗?”
泛灰的瞳孔盈冷凉薄。
双子面色沉得如同冷硬的墓碑。
——是了、是了。
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根本不屑去掩饰。
可怜他们虽然目睹她对旁人冷言,却依然帮着她欺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一厢情愿地相信她只是对外人露出利爪……
郁姣的坦白不仅令双子面沉如水,连谢凝都愣了愣,神情有些复杂。
——她原以为郁姣身份暴露后,会痛哭流涕狼狈地求饶,却没想到她‘破罐破摔’,竟显得……潇洒。
气氛陷入凝固之时。
谢父终于从‘亲生女儿是吸血鬼猎人’的恐怖真相中挣脱,不过转瞬几秒,他便从谢家的未来考虑到血族的未来,立即威严地清了清嗓子:“各位——”
冗长的屁话刚起了个头,便被一道散漫的鼓掌声打断。
啪、啪、啪。
薛烛带着闲适的笑意,自二楼优雅走下。
“社长。”“薛家主。”
此起彼伏地呼唤,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又似是踢走了皮球。
有人为难道:“您看……这该怎么办?”
薛烛无视围上来的贵族老爷们,他目不斜视,缓步走到孤立无援的郁姣面前。
挑起一抹甜蜜而恶劣的笑容,垂下狭长的凤眸,居高临下地看她。
“这可是血族的巨大丑闻……该怎么办呢?我的未婚妻。”
郁姣昂头回望,细雪般的脖颈修长纤细,如献祭的天鹅。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吗?”
她平静道。
薛烛骤然俯下.身,凑到她耳畔,轻笑道:“是哦。你一定也很期待我们的新游戏吧。”
不待郁姣回答,他站直身子,转向众人。
“但相信各位都不是傻子,”
他翩翩侧身,推销宝贝似的,“看看我这柔弱的未婚妻,看看这小胳膊小腿,看看这苍白柔软的皮肤……她和那位凶残粗鲁的吸血鬼猎人简直毫无相似之处。”
柔弱的未婚妻面无表情。
“啧啧,”薛烛摇头晃脑,“我可爱的未婚妻大概是被那可恶的猎人利用了。”
话说到这,已然有不少人以为薛烛要包庇自个未婚妻,当即附和:“是啊是啊,郁小姐如此天真柔弱,必然是无辜——”
“但。”
溜须拍马忽然被打断,只听薛烛话音一转:
“但——她的确没能坚守住身为血族的骄傲,竟被低贱的猎人将标志印上身躯。”
众人:“?”
“实在不该啊实在不该,”薛烛装模作样摇头叹息,然后拖长了尾音:“为了平息众怒,那就请我的未婚妻小姐——”
“——作为猎物而赎罪吧。”
【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60%)】
轻飘飘的话音像一枚猝不及防丢下的炸弹。
宴会厅登时爆发一阵轰然的喧哗。
“什么?!”
从未有过吸血鬼家族的子弟沦为猎物的先例啊!
众人哗然,交头接耳。
“嘶,细想来,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今日的订婚宴邀请了几乎所有的家族,此事又牵连甚广,如论如何也不能全当做没发生。”
“但这女人身份特殊,不仅是谢家的女儿,还是薛家的未婚妻,实在动不得,但若是作为秘社的猎物……”
薛烛扬声道:“我相信我的未婚妻一定有难言之隐,所以,按照秘社的规矩,只要你能在全校的狩猎下活过一周,便算是带着荣誉重生。”
“从此吸血鬼家族的人,不会再追究你的背叛。”
堂皇的灯光下,众人神色各异。各怀鬼胎的众生相。
宴会厅中央,薛烛身披华光,高挑落拓的身形如所向披靡的无冕之王,他说:
“但若是你不幸死于这场狩猎……宝贝,请放心——”
他眨了眨眼,潋滟的凤眸暗送秋波,嗓音低哑含情。
“——以后每到你的忌日,我一定按时烧纸,往后余生带着对你的爱意和怀念,坚强地活下去。”
郁姣:“……”
——“以后每到你的忌日,我一定按时烧纸。往后余生继承你的万贯家财和无上权势,坚强地活下去。”
他用她之前说过的话回敬她。
郁姣眯眼,瞳孔折射出冷灰的光,似笑非笑。
迎着这冷凉的视线,薛烛柔柔一笑,牵起郁姣的手,行了一个极为优雅的礼,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愿始祖保佑你。”
郁姣轻缓地勾唇:“好。”.
薛烛为此事一锤定音后,订婚宴如常进行,但宾客们早已没了心情,皆是目光复杂地望向舞池内翩翩起舞的那对未婚夫。
激昂的乐声中,两人时而紧密相贴,时而相互远离。
宛如战场上并肩的战友,又如争斗不休的死敌。
在一个高音后,薛烛拉进两人间的距离,低声笑道:“你看,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在看着我们呢,不过……”
郁姣漫不经心瞥过去一眼。
双子果然在不远处,神色不明地注视着这里。
耳边响起低哑的问话,将她的注意力拉回。
“你如此不留后路,将他们得罪彻底,就不怕揭露真相之后,他们不再相信你?”
“首先,我并没有将他们放在心尖。”郁姣神色冷淡,扶在薛烛肩上的手指点了点,“其次,在相信与猜疑之间徘徊的情感最能折磨人,就像一把钝刀,虽说不是刻最深的,也不是割得最疼的,但滋味难忘啊。”
她的嗓音越发轻柔,眸光也轻柔,如温柔的刀锋。
“最后,他们会相信的。不仅会相信我忍辱负重,还会因对我产生过猜疑而愧疚。”
薛烛故意道:“不怕活不到那个时候?”
郁姣弯唇:“不怕,毕竟你怎么会愿意让其他人杀死我呢?”
“比起这个说法……”
薛烛轻笑着凑在郁姣耳边,潮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
“我更愿意相信你不会轻易被其他人杀死。”
“我喜欢这个说法。”
她突然偏过头,温热的唇擦过他冰凉的耳廓。
薛烛骤然一僵。
半晌,他抬起漆黑的眼,沉沉凝视郁姣。
“我忽然发现……你对其他人或有三两凉薄的真心,或有虚情或有假意,怎么对我,就全是算计和利用,一点不稀罕演一演吗?”
望着这双漆黑的、如同能吞噬光明的眼睛,郁姣弯起眼睛:“但我现在是你囊中的猎物,不是吗?”
闻言,薛烛忽而一笑,所有一切真真假假的情绪如镜花水月般,消散得一干二净,又蒙上一层隐隐绰绰的薄雾。
“是。”
……
双子如鬼火般的双眸幽幽注视着舞池中姿态亲密的那对‘新人’。
等一曲结束,冷然拦住郁姣的去路。
两张俊美而苍白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沉冷,又因容貌过于相似,便显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惊悚的非人感。
犹如一张避无可避的鬼网。
两人薄唇张了张,似是要说些什么,郁姣毫不客气地打断:“恨我的话,就在接下来的一周内尽情报复吧。”
她耸耸肩,无所谓道。
“其他没有意义的话,就别说了。”
话音落箱,她转身离去,徒留双子神色阴霾地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眸中情绪像一炉沸腾的水,逐渐烧干后,唯剩干涸、炙热、扭曲的容器,霉菌一般的炭黑扩散。
【攻略对象黑化度:40%】.
跳完舞后,薛烛被一群贵族老爷神神秘秘地拉走,他们看着郁姣的眼神简直写满了‘妖女’二字。
郁姣坐在高椅上,遥遥看那群人跟群太监似的,围着薛烛苦口婆心地说着些什么,而薛烛百无聊赖地嗯嗯敷衍。
捕捉到郁姣望来的视线,他微笑着遥遥举杯,然后一饮而尽,做出口型:他们在骂你耶。
“……”
郁姣无语地移开视线。
耳边听得到窃窃私语,余光看得到指指点点,但好在一时半会还没人上来找茬。
郁姣浅抿了一口酒。
静待鱼儿上钩。
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心怀鬼胎的人,说着恭贺的话实则为试探,皆被郁姣不露破绽地堵了回去。
在她即将饮完一杯酒时,终于,如落幕前的压轴好戏,一道漆黑浓稠的影子劈头盖脸将她包裹住。
郁姣抬眸,待看清来人,她眉梢微扬。
这是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灰发灰眸,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沉淀出带着风霜的故事感,俊美而肃穆。
看样子是某个家族的家主。
而……他拥有一双桃花眼。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嗓音低沉醇厚而富有磁性。
郁姣眸光微妙,似笑非笑地吐字:“不可以。”
男人笑了笑,从善如流落坐在郁姣对面。
两人相对而望。
他:“恭贺订婚。”
郁姣:“宁愿守寡。”
他:“……”
“看来郁小姐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啊?”深邃的眼睛意味深长地望来,他道:“我以为是您处心积虑谋划来的呢。”
闻言,少女垂下眼睫,似乎想要遮住眸中的苦楚,她嗓音涩然道:“这位先生,您误会了。”
“误会?”他低声反问,“所以刚才,我亲眼目睹郁小姐对两位谢家少爷的冷言厉色,也是误会吗?”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那到底,还有什么不是误会。”
“……”
少女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似的,然而这时,一只苍白冰凉的手压上她单薄的肩头。
少女轻颤,像是强压恐惧般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面色恢复如常,这细微的变化恰好落在对面男人的眼中。
只见少女昂起小脸露出一个柔美沉静的微笑。
“亲爱的,你忙完了。”
两根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般,抬起她的下巴。
薛烛眼中盛着满满的新奇,兴致勃勃左右打量这张写满了‘忍辱负重’的笑颜,闻言哼道:“是啊,刚忙完就发现老家差点被偷呢。”
话音落下,狭长漆黑的凤眸轻转,幽幽落在陌生男人身上。
“池先生,有何贵干。”
薛烛垂着眼,居高临下,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这人,不对劲。
‘池先生’笑了笑,不紧不慢缀了口酒,正要开口和薛烛周旋,却猛然一僵,像是被扼住了命脉般,喝进去的酒差点呛进气管,咳得满脸涨红。
在垂坠桌布的遮掩下,分明有一只可恶的脚缓缓勾上他的腿!
一双桃花眼又羞又怒,不着痕迹地瞪来,却氤氲得像抛媚眼。
郁姣正假作一副‘啊我是有苦衷的,啊我受了他的欺负,啊你快来救我呜呜’的模样,委屈巴巴地朝他眨了眨眼。
脚下动作却越发放肆——
咚!
‘池先生’霍然起身,连带着酒杯倾倒,纯洁的白桌布上晕开一团暧昧的水痕。
薛烛对两人的小动作一无所知,他挑眉:“这是?”
‘池先生’一副饱受羞辱恨不能死的模样,嗓音沙哑道:“不好意思,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薛烛反应,他便落荒而逃。
看卫长临这幅成熟典雅中年美男的气度成功破了功,郁姣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顺便拉住欲追上去的薛烛,“哎,别。”
幽深的凤眸落在郁姣身上,他问:“那就是你那位吸血鬼猎人同伴?”
不待郁姣回答,薛烛冷呵道:“见到我竟然吓得落荒而逃,吸血鬼猎人,不过如此。”
小学生斗气似的。
郁姣:“……”
“不过,”他幽幽怨怨地看来,微笑质问:“亲爱的,你刚刚为什么要护着他。”
郁姣随口哄道:“因为我不想你捕猎别人,我只想你看着我。”
薛烛:“……”
“别过来,好好说话你动什么嘴!”
郁姣愤然挣扎。
一波三折的订婚宴终于结束,宾客散尽,薛宅的华灯熄灭。
漫长的黑夜过去。
翌日。
已经在薛宅拥有一间豪华单人套房的郁姣一夜无梦,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享受完几个血仆前前后后细致入微的服务,郁姣穿戴整齐走下楼,和她那衣冠楚楚的未婚夫一齐用过丰盛的早餐,期间无视他十七句调情和三十二次暗送秋波。
然后,两人乘坐同一辆轿车抵达学院,在一路诡异的目光中,宛如模范情侣一般并肩而行。
行至分岔路口,郁姣再一次无视未婚夫的索吻和拥抱请求,神情冷淡地独自走入教学楼。
被丢下的未婚夫神情愉悦,锲而不舍:“中午一起吃饭哦。”
回应他的是少女头也不回并且逐渐远去的背影.
虽然郁姣成为新猎物已是公开且不可逆的事,但学院里很多人都还在张望,不敢轻易行动,生怕只是小两口的玩闹,毕竟薛烛疯得众所周知。
所以郁姣的校园生活还算风平浪静,直到,谢凝带着她的小姐妹小跟班和追求者围堵了上来。
清晨的阳光带着稀薄的暖意,洒在郁姣的皮肤上,令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然而这怡然的神情落在对面这群来者不善的人眼中,便成了目中无神的挑衅。
“喂!”
小跟班:“你已经沦为猎物了!”
追求者:“神气个什么劲儿啊?”
小姐妹:“就是——”
谢凝一抬手,止住了骂骂咧咧的几人,她舔了舔唇,“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我也想说很久了。”
郁姣熟知她接下*来的屁话,立时打断她的神经病发言。
将手中的书妥善放在窗台上,空出双手后,左手握着缓缓转动的右手腕,活动关节。
“谢凝。”
郁姣抬起冷灰的双眸,“你是有多无能。”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身形如电般骤然袭来,狠厉的拳风将谢凝逼得后退。
谢凝胜券在握的神情一变,她一边招架攻击,一边死死瞪着郁姣,“你说什么?”
郁姣极冷地一笑,“我说——你是有、多、无、能。”
每吐出一个重音,便有一记如雷霆之势般的攻击袭向谢凝防备薄弱之处。
“无法报复背叛家庭的元凶,反而将怒火发泄在同样无辜的女人和孩子身上。我就不信你不清楚‘我母亲’是被谢老头强迫的,并且在生下‘我’后,被你那位好母亲寻人欺辱而死。”
郁姣眸光幽冷,毫不留情的一脚踢中谢凝胸口。
谢凝吐出一口血沫,怒火攻心:“你闭嘴!”
她愤怒地转向看呆了的跟班们,吼:“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一声轻笑。
郁姣如鬼魅般穿梭在几人之间,两下便将没有觉醒的几人接二连三地放倒。
“怎么?听不得真话?”
郁姣歪了歪头,身形清凌凌,迈着悠然的猫步走向毫无还手之力的谢凝。
“分明是那个男人做错了,”郁姣嗓音幽幽道,“你为什么不恨他?不敢么?害怕被剥夺权利和资源吗?还是担心怨恨他只会让你显得更加可怜?可是——”
她眨眼间逼近,慑人的杀意令谢凝僵硬在原地。
“——你这样就已经很可怜了啊。”
回过神来,谢凝掏出一把刀,毫无章法地乱挥,愤恨地大吼:“你懂什么!!”
啪。
郁姣一脚踢中她手腕,刀子无力地落在地上。
谢凝再也招架不住凶猛的攻击,被打得瘫软在地,气喘吁吁。
郁姣冷呵:“哦,我知道了,因为他对你来说是个好爸爸呢,所以你啊,只能躲在‘父亲’身后当一个乖宝宝,摇尾乞怜装娇卖乖,对着假想敌狂吠。”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或许是在一波又一波的言语攻击中失去了战意,谢凝虽然双眼通红,却再也提不起双拳。
郁姣高高在上地俯视她,慢条斯理地用纸巾细致地擦手,她偏头想了想,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但看起来真是——”
轻飘飘的话音仿佛能融进阳光里,将阳光冻出寒霜。
“——可悲又可怜呢。”
纸巾如雪花飘然落在谢凝的脊背,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身体的骄傲,无力地伏在地面,死死盯着郁姣远去的身影,口中喃喃:“你懂什么……”.
没过多久,谢凝找茬的这事就传遍了学院。
虽说郁姣自个完美解决了,但总有人以为薛烛会替郁姣找回场子,等了一个下午却发现他压根没管。
像一个信号。
蠢蠢欲动的猎人们纷纷举起了猎枪。
嘭!
敦实的肉.体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带起细微的粉尘。
与此同时,黑长的发丝垂落,少女保持着过肩摔的姿势。
劲风袭来,冷灰的瞳孔骤然一动,凌厉扫向身后,一计沙包大的拳头趁其不备,攻向她看似薄弱的脊背。
纤弱的少女灵巧侧身避开攻击,一个漂亮的转身高扫腿,狠厉踢中最后一人的太阳穴。
那人白眼一翻,身子一软,砸向他躺了满地的同伴。
此地重归宁静。
绚烂的夕阳如血,沉默地撒了满室,勾勒出郁姣微微喘息的身影。
第十一波。
郁姣在心中默数,神色平静地用手背抹去额角的汗。
她的体力已然有些不支。
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郁姣恹恹地洗完手,走出教学楼,穿过各色蠢蠢欲动的视线,来到学院餐厅。
自动感应门滴一声,缓缓划开,露出她漂亮而淡漠的脸。
涌动着轻松愉悦气氛的餐厅,诡异地一滞。
郁姣恍若未觉,手插兜,目标明确地朝另一处视线焦点而去。
——那里坐着秘社社长和一群秘社成员。
见郁姣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这群秘社成员纷纷苦了脸,大多眼观鼻鼻观心,装没看见。
机灵的副社长觑了眼老大——他正笑眯眯地望着由远及近的她——嗅到信号,副社长登时站起身,腾出薛烛身侧的位置,讨好地笑:“大小姐,您坐这,坐这。”
郁姣摆摆手,“不用。”
说着,她环视一圈,将薛烛挂在一边的制服外套揪了过来,唰地抖开,铺上餐桌。
这一套动作当真是自然极了,小弟们心惊肉跳地看着老大的外套盖上几点油。
郁姣双手撑桌,轻巧坐上‘铺上桌布’的桌面。光洁漂亮的小腿在薛烛眼前晃悠,时而蹭上他的裤腿。
像只顽皮的鱼。
她伸出右手,怼到他面前。
“好疼。”
她面无表情道。
看着面前这只白皙修长毫无瑕疵的手,薛烛好脾气地笑笑,大掌缓缓裹住她自愿伸来的手。
凤眸抬起,嗓音含笑:“嗯?这是撒娇吗?”
他苍白冰凉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缓缓揉动,简直就像柔软的冰袋。
因揍太多人而酸痛的关节缓解了不少。
郁姣舒服地眯了眯眼。
“你说是就是呗。”她无所谓道。
按摩的动作一顿,继而更加轻柔,“那我可真荣幸。”
两人保持着这个一上一下牵着手的亲密姿势,惊掉了一地下巴。
这些人越拿不准两人的关系,在想对郁姣动手时,便会多一分纠结。
那她此行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正当两人‘黏黏糊糊’时,一个‘不长眼’的高大身影逼近,破开温馨而暧昧的氛围,吊儿郎当地开口:
“哟,猎物小姐,晚上好~我可以邀请您进行一场单独的狩猎活动吗?”
好好的斗殴活动,被他描述得怪里怪气,莫名显得有些旖旎。
“……”
喧闹的餐厅霎时一片死寂。
薛烛幽冷地看了来人两秒,含笑附在郁姣耳畔道:“是你的吸血鬼猎人同伴呢,但这次——他可别想活着离开。”
说完,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严严实实挡住那令人不悦的目光。
嗓音温柔缱绻,如缠满棉布的钢刀。
“我可以奉陪。”
第26章 血族的猎物26
“我可以奉陪。”
此话一出,喧哗的餐厅诡异一静。
——薛社长只有刚觉醒那几年格外喜怒无常,等那股疯劲过去后,近年来都保持在一个‘稳定而有病’的奇妙状态,几乎从不主动跟人起冲突。
没想到今天……
一些怜悯的视线落在薛烛对面那哥们身上。
这位不速之客身形高挑颀长,漂亮的桃花眼灼灼放光,紧紧盯着别人的未婚妻。
一副要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公子模样。
在被人未婚夫阻拦视线后,他缓缓将目光上移,满含嫌弃地打量人未婚夫两眼,看臭虫似的。
“你?”
简单的音节,极致的挑衅。
“……”
薛烛笑容不变:“怎么?”
话音绵柔,却像沾了血的丝线。
两人身形都高大修长,面上皆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如此对峙,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电火闪动,起码是血海深仇。
“倒没什么,”
不速之客道懒洋洋地拖长尾音,潋滟多情的桃花眼轻转:“只是我听说那吸血鬼猎人高大魁梧、威武霸气、有勇有谋。”
“……?”
沐浴在众多见鬼似的视线中,他面不改色道:“而郁小姐被此人的英雄气概折服,和他狼狈为奸、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他一口不带喘地报了一串又一串成语,突然话音一转,“而我——身为一名不仁不义的血族,实在无法容忍这种弃明投暗的可耻行为。”
“……??”
“所以想要棒打鸳鸯,教训教训这位,”他顿了顿,视线成功钻了空子,绕过人未婚夫,落在了人未婚妻身上,水滟滟的眸光像一双不怀好意的手。
他就这样盯着郁姣,慢慢吞吞地说完:“教训教训这位逆流而上勇敢追爱不顾世俗眼光的,可怜小姐。”
话音悠悠落下。
“……”
诡异的沉默蔓延。
郁姣正事不关己地看戏,闻言,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臭不要脸。
这一席话实在槽点太多,而他本人又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一时半会竟没人怀疑他的成分,只觉得这人脑子多少有点毛病。
——跟薛社长不相上下。
唯二知道这神经病真实身份的薛烛缓缓眯眼,并未点破,只是含着笑意一一重复:“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珠联璧合、天造地设……棒打鸳鸯、逆流而上勇敢追爱。”
每说一句,嗓音便轻柔一分,眸光却逐渐幽深,最后,轻而冷的一声笑。
“不知道你是从何而来的妄想。”
低不可闻的叹息:“该清醒清醒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记凌厉的攻击携着重逾千斤的气势袭上那人的命门。
毫不留情,直接下了死手!
围观的一人闭眼,不忍目睹血溅当场的残暴场面,却听一道散漫的嗓音响起:“这样打也太干巴巴了吧,没点彩头么?”
这人竟游刃有余地接下攻击,甚至有心思调笑!
这时,终于有人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就是那个吸血鬼猎人!”
“什么?!”满室哗然。
“这张脸……我就说怎么看起来眼熟,却毫无印象,原来是伪装啊。”
“难怪他刚说了那一番狗屁不通的话,这是策反!是洗脑!”
“太可怕了,简直防不胜防啊。”
所有又惊又惧又怒的视线射向那胆大包天的吸血鬼猎人。
只见,他和薛社长打得那叫一个你来我往你死我活,倒是一点没毁坏餐厅的设施,所有要命的攻击都只往对方身上招呼。
别说,还真有点暴力美学的意思。
风暴的中心。
薛烛横扫一腿,抬眼笑问:“什么彩头?”
卫长临闪避,顺势挥拳,“意思是——”
见薛烛躲过,卫长临得逞一笑,灵巧后撤,几步接近前排看戏的郁姣,骤然俯身在她脸上偷香一口。
“……”
时间流速仿佛变慢。
围观众人目瞪口呆,几乎是神情惊悚地目睹这一切。
——如果忽视神情幽冷像是要杀人的正牌未婚夫的话,这一幕其实称得上唯美动人。
坐在桌面、轻晃双腿的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高大的男人一手撑桌,俯身将一个轻柔地吻落在她如雪的侧脸。
他微微偏头,线条凌厉的下颚线连着脖颈和轻微滚动的喉结。
为清纯的画面增添了一丝荷尔蒙的色气。
下一秒,一支锋利的餐刀将青春爱情片拉入惊悚动作片。
餐刀直直朝那登徒子的脖颈飞来,带着势不可挡的夺命之力,似乎即将破开大动脉,令他血溅当场。
电光火石的瞬间,卫长临恋恋不舍地后撤。
寒光烁烁的餐刀和他擦身而过,没入雪白的墙,只留了个把,结出蛛网似的裂痕。
卫长临低笑着,抹去脖颈上的一丝血痕,“好大的火气啊,薛社长。”
薛烛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雷霆攻击如雨点般密密麻麻地砸来,而卫长临已然达成目的、春风得意,不欲与他争一时之气。
“今天的彩头已经被我拿到了,薛社长只好下次再努力喽。”
卫长临嬉皮笑脸地避开攻击,十分欠打地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三两下跳出其余血族的包围,十足的潇洒和张扬。
“今天好甜,”他朝郁姣眨眨眼,飞来一吻,“下次见宝贝~”
话音落下,扬长而去。
郁姣一点没回应,只不动声色地收起手心的纸条。
——那是卫长临假借偷吻的动作塞给她的。
虽然,她合理怀疑偷吻才是这厮的最终目的,塞纸条不过是顺带。
现在还不是查看的时机。
郁姣跳下桌子,将‘桌布’顺势扯下,迎上神情幽冷的薛烛。
他正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阴恻恻地盯着郁姣的侧脸,眸光沉沉,好似在琢磨该如何剜去那块肉一般。
郁姣口吻温柔,“你看你,打得满头大汗。”
说着,关切的目光落在薛烛白皙无暇、毫无汗液的脸上。
“来,快披上外套,小心着凉。”说着,她抖开‘桌布’,就要将沾着油点的制服往他身上套。
这幅画面有着极强的‘大郎,喝药’的既视感。
围观众人神情悚然。
心说:真就一点不遮掩呗?刚和狼狈为奸的同盟见完面,立马对名义上的未婚夫口蜜腹剑,毒妇!
盯着笑盈盈的郁姣看了半晌,薛烛忽而弯唇,柔声道好,顺从地穿上沾了油点制服外套。
郁姣怜爱地望着他,“没事,不过输了一次罢了,下次——”
话还未说完,忽然被抱了个满怀。
“亲爱的,我真的太感动了。”
他嗓音幽幽,一字一顿道。
郁姣登时褪去温柔可人的伪装,面色一绿,分明感受到薛烛缓缓收紧双臂,故意将油点往她身上蹭!
“……滚啊!”.
暴揍薛烛一顿后,郁姣晚间的校园生活风平浪静。
不知是畏惧薛烛,还是忌惮别的什么,总之,再没有人来找郁姣的茬。
但不知为何,这种平静却给郁姣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她的眼皮一直在跳。
下了晚课,郁姣背着书包走在漆黑死寂的校园,树影好似鬼影,月色如同挽联。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郁姣停顿。
数十个带着空白面具的高大血仆走出黑暗,惨白的路灯下,他们沉默得像听令行事的活尸。
——谢家的人。
毫无寒暄和行礼,他们整齐划一地包围住郁姣,攻了上来。
不似学院那群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这群人训练有素,郁姣终是不敌。
但他们动作间有所顾虑,显然不敢伤害她。
郁姣心中有数。
心里合计:反正在学校得应付一波又一波的人,薛烛那家伙根本不会帮忙,还不如现在跟这群人回去,待在小黑屋里吃好喝好,安然度过几天之后,任务就完成了一大半。
下定决心的郁姣露出几个破绽,顺水推舟被生擒了。
她被桎梏住双手,蒙上眼睛,迷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郁姣被绑在凳子上一动也不能动,眼前一片漆黑,似乎蒙着眼罩。
似是发现她苏醒,忽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逼近。
遮挡之物骤然被扯下。
强烈的灯光令郁姣眯起眼眼,不由落下一滴生理性的泪珠。
模模糊糊间,看到两道人影,如冷硬的刀锋。
“……”
逐渐适应强光后,果不其然,两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郁姣面前。
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上皆是阴鸷而沉冷的神情,二人身着正装,高高在上地看来。
谢镇野勾起一个森然而温和的微笑:
“猎物小姐,捉到你了。”
如磨动獠牙、饥肠辘辘的猎食者,看起来危险至极。
微凉的两根手指掐住郁姣的下巴,将她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谢宴川垂着眼,神情冷淡地抹去郁姣眼角的泪珠。
他的嗓音阴冷淡然:“现在就哭的话,待会可怎么办。”
郁姣:“……”
现在笑出声的话,是不是不太礼貌?
第27章 血族的猎物27
郁姣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这个房间极为干净空旷,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和摆件,窗户被严严实实地封了起来,冷冷的白炽灯自头顶打下。
勾勒出双子修长落拓的身形和泛着冷光的俊美容颜。
两人身着昂贵的西服,沐浴在惨白得有些肃穆的灯光下,犹如无情的战神像,又如审讯犯人的警官。
总之,看起来很是铁面无私。
而整个房间,唯一和‘牢房’气质不匹配的,就是中间那张过于宽敞柔软的床。
不知想到了什么,郁姣目光微妙一顿。
——她不介意为这个场景增添一些‘情调’。
铁质手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无用的挣扎。
“你们……”
强忍恐惧的嗓音响起。
少女偏头,甩开桎梏在下巴的手指后,抬起玉白的小脸,樱粉的唇紧抿,一双莹润的猫眼色厉内荏地圆瞪。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宛如叶尖上摇摇欲坠的露珠,越发激起人的破坏欲和凌虐欲。
“要做什么?”
谢镇野骤然俯身逼近,勾起一个暗含暴戾的微笑,“在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的时候、在订婚宴上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在和薛烛卿卿我我的时候……”
他箍住少女柔软的双颊,鹰隼似的双眸死死锁定,像是要从这张无辜的脸上瞧出什么似的。
“难道没想过今天会面临什么吗?嗯?姣姣。”
他一字一顿,几乎是以一种温柔缱绻的语调说完。
但那避无可避的幽冷视线令少女狼狈地闭眼,她嗓音低微,带着不自觉的祈求,“放开我……”
本是不抱期待的低语,却听咔哒一声轻响。
手铐被解开。
少女稍感意外地睁眼,未等生出逃离的念头,身后忽然覆上霜雪的气息,如一张冰寒的网。
下一刻,天旋地转,她被打横抱起。
因骤然失去重心,少女惊呼一声,下意识抓紧男人的衣襟。
惊惶抬起头,目光撞上线条凌厉的下颚,再往上,是一张冷白的、面无表情的脸。
他看也不看她,稳稳将她抱在怀中迈步前行。
“宴川。”
她喃喃唤道。
他垂眼,终于看了过来,眸光如静谧幽深的海,似是要将人吞噬殆尽一般。
缓缓松开手。
少女失重,如同坠入一片无法逃离的沼泽,她被丢上房间中央那张宽敞柔软的床。
她立时便要挣扎坐起,然而一具结实炙热的男性身躯压了上来。
骨节分明的大掌箍住她的双手,一条颀长有力的腿镇压住她蹬动的双腿。
无法挣脱的桎梏带来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惧。
如砧板上徒劳跳动的鱼,她睁大盈灰的双瞳,结出一滴莹莹的泪,无力滚落。
砸在洁白绵软的床单上,晕开湿色。
“别怕。”
修长的手指轻轻揩去残留的泪珠,语气近乎缱绻的温和。
谢镇野张扬的浅色发丝此刻垂落些许,软化了冷厉的眉眼。
他眸光幽深,沉沉凝视身下之人片刻后,忽而埋首于她泛着馨香的颈窝,灼热的吐息扑在肌肤上,犹如猛兽进食前奏。
“姣姣,我们怎么舍得对你做过分的事。”
他轻声叹道。
蓦然,身后的床面陷落。
少女被压在床上,感官不可避免地朝着未知的身后倾斜。
她抬眼,撞入一双静若寒潭的眼眸。
玉竹般的手指挑起她的长发,漫不经心地把玩。
谢宴川垂着眼皮,居高临下俯视而来,淡淡道:“不用怕,只是一点小小的惩戒。”
从这个角度望去,他更似悲悯的神佛,说出的话好似无情的宣判,又似柔情的谅解。
倏忽,带着滚烫热意的指尖从脸颊滑至脖颈,将她的注意力拉回至身上之人。
谢镇野眸光灼灼,灵巧的手指将她藏在衣襟内的项链勾出。
吊坠泛着温润的光,犹带着她软软的体温。
谢镇野意味不明地盯着吊坠看了会,忽而道:“既然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干脆换个用途吧。”
说着,瞥了他哥一眼,两人无声交换目光。
谢镇野勾唇,松开对少女的桎梏,去解项链的锁扣。
她终于得了空,还未来得及挣扎,便又被身后之人钳住双手。
谢宴川嗓音轻慢而冷凉,“姣姣,乖一点。”
他的手掌也冷,如玉石,而谢镇野偶尔蹭上她肌肤的手却是炙热。
两人都没做太出格的行为,却带来奇怪的折磨……
等到谢镇野终于解下项链,谢宴川默不作声箍着郁姣的手递过去,谢镇野则就着他的手,将项链细致地缠上郁姣手腕。
缠好后,谢宴川冷淡打量片刻,评价道:“不错。”
闻言,谢镇野轻轻嗤笑,“假正经。”
兄弟俩简直配合得默契极了。
少女愤愤不平地扭头。
气得白皙的双颊染上薄红,因偏过头,修长的脖颈完全袒露,双手被束缚在头顶。
引人采撷的诱人姿态。
谢镇野缠得很有技巧,细细的链条不松不紧,映衬着少女雪白的皓腕和淡青色的血管,以及,圆润的吊坠被挤压在软肉间……似乎将隐秘的欲望也裹缠得无法喷薄而出。
因她皮肤太过娇嫩,被链条束缚着虽不疼,却难免勒出一道道淡淡的红痕,落在如雪的皮肤上,形成漂亮的色彩、凌虐的美感。
方才评价的那句‘不错’还是保守了些。
双子眸光皆是逐渐幽深,对视一眼。
“该进行下一步了。”
话音落下,谢镇野起身,到柜子处取东西,而谢宴川则抽出一条黑色丝带,大掌托着少女的脖颈,一手将丝带覆上她的轻颤的眼睫。
视野被剥夺,令人不安的黑暗袭来。
她挣动不能,强撑着厉色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将丝带打了个稳固的结。
“别害怕。”
一只微凉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发丝,谢宴川冷冽的呼吸浮在在她耳畔,“只是为了让你不那么害羞。”
“……什么?”
一阵脚步声逼近。
取完东西的谢镇野站到床边。
仿佛能感受到他灼烫的视线如火星,燎原般落在她的身上。
这未知的危险感和无法视物带来的不安全感,令少女本能地瑟缩进谢宴川冷冽的怀抱。
见状,谢镇野不满地啧了声。
“怎么坏人都让我做了?”
谢宴川冷冷道:“不愿意?那我来。”
“不要。”谢镇野护食般警惕,“这可是事先说好的。”
谢宴川:“那就别磨磨唧唧。”
“行。”
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
是剪刀。
少女后知后觉地挣扎,却被严严密密地桎梏住,谢宴川轻声:“别动,小心被伤到。”
接着,身前的床面陷落,灼热干净的、属于谢镇野的气息裹挟而来,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响动,她只觉腰腹处一凉,而后,衣服碎片轻柔地落在大腿上。
“……”
由于视力被剥夺,其余感官感受愈发明显起来。
布料被剪开声响、寒意扫过裸.露的皮肤、滑落的衣物碎片带来的瘙痒、冰冷的铁器不慎划过身.躯时激起的战栗感、时而擦过的灼烫指.尖……
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升腾而起。
咔嚓咔嚓的可恶声响不间断,如一支冰冷的画笔,不紧不慢地勾勒,怡然地描绘图景。
少女身上穿的学院制服,在这只恶劣的剪刀的工作下,逐渐所剩无几、半遮半掩。
如展开一半的画卷,美不胜收,又如盖得严密的佳肴,香气四溢。
引人窥探,勾人馋虫。
“快停下……”
软糯的嗓音响起,尾音带着细微的哭腔。
这声无力的拒绝却如一个提醒,打断了机械的工作,剪刀的声响停顿,唯有清浅的呼吸声,显得室内落针可闻。
良久,一声低笑打破幽静。
谢镇野嗓音低哑轻悠:
“我们姣姣真美。”
“……”
闻言,她愤然转身,扑进谢宴川的怀中,将自己严严实实藏进这个怀抱,只留干巴巴的后背给那个混蛋。
“喂!”
在混蛋不满的嚷嚷声中,猝不及防被投怀送抱的谢宴川,呼吸骤然一滞。
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僵着手指安抚似的顺毛摸头。
这幅假正经的模样气得谢镇野狠狠眯眼。
“过来,姣姣,”谢镇野哄道,“你不知道,这家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他瞪了眼他哥,催促道:“快点,坏东西!该你做坏事了。”
谢宴川默默盯着谢镇野如愿以偿地将不断挣扎的少女捞进怀中。
在谢镇野春风得意的催促下,谢宴川顿了顿,起身行至衣柜。
在他哥‘准备坏事’时,谢镇野捧着郁姣的脸,调整黑色丝带。
“别摘,”他握住她的手,低声笑,“现在看不见,脸都这么红,要是摘了,得羞成什么样。”
闻言,少女越发羞恼,两颊飞红、胸口起伏、樱红莹亮的唇吐出臭骂:“无耻!龌龊!卑鄙!”
生起气来活色生香。
谢镇野顿了顿,眸色逐渐变暗,如同被引诱一般,吻住那两片喋喋不休的唇。
如燎原的烈火、又如缠绵戏水的鸳鸯。
一发不可收拾。
寒气四溢的脚步声停在床边。
如不解风情的瓢泼大雨、又如棒打鸳鸯的无情木棍。
“你犯规了。”
谢宴川冷冷道。
“……”
谢镇野依依不舍地撤开,白了他哥一眼,“红牌罚下,行了吧?”
说完,他顶风作案又是轻啄一口,然后才起身退下,将赛场留给他哥。
“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少女茫然地昂起小脸,暗黑的丝带遮住她的眼,唯有挺翘的鼻和格外诱红的唇露在外面,好似任人为所欲为一般,勾起深埋于心底的破坏欲。
更别说已经完全袒露的酮.体……
她看不见谢宴川逐渐幽暗的双眸,只能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响。
身前的床面骤然下陷。
“宴川?”
她摸索着向前,被一只寒凉的手缓缓握住,然后被扣入熟悉的、冷冽的怀抱。
他微凉的指.尖划过,激起一阵战栗。
——却没再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她身上的衣物碎片一一摘下。
少女不安地揪紧了他的衣襟。
“要、要做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只听到谢镇野站在不远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极度不安时,却忽然感到肩头被披上衣物。
接着,那双玉石般的手,带着淡薄的寒气,动作轻柔而细致地为她穿好。
宛如卑贱的仆从,又似忠诚的信徒。
实在不像高高在上的谢大少爷。
“……”
蕾丝与细纱,珍珠与宝石,剪裁合体,面料柔软。
这应该是一件极为昂贵的长裙。
似乎拥有特殊的设计,并不需要双手被束缚的郁姣配合,谢宴川一人即可帮她穿戴完毕。
经过繁琐的步骤,终于完成得差不多,进入尾声,谢宴川似乎单膝跪地,垂首替郁姣整理裙摆。这时,另一双炙热的大手捞起她的长发,用梳子轻缓地梳理,带着一股缠绵悱恻的温柔。
“好了。”
谢宴川淡淡宣布,像是某种虔诚仪式一般,立在郁姣身侧的谢镇野轻轻解开遮掩视线的黑色丝带。
它软成一团,落在地上。
郁姣睁眼,入目是一片蓬松的白色裙摆,汇集在她的腰间、腿上、脚下,如绵软的云朵。
而谢宴川单膝跪在云朵间,犹如天上人间的谪仙,缓缓抬起幽静的眼,深深望来,某种厚重如积雪般的情绪沉沉倾轧过来。
怔然之际,她的手忽然被牵起。
郁姣顺着力道看向身侧,谢镇野眸光沉沉,逆着光,好似中世纪的骑士,他缓缓俯身,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
“现在,你是我们的新娘了。”
第28章 血族的猎物28
郁姣默然望着身上这件精致的婚纱。
再看双子穿着的黑色西服。
……不得不说,真是奇奇怪怪的占有欲和仪式感。
在‘两位新郎’堪称深情款款的目光下,郁姣不合时宜地想:接下来该是谁先洞房?
不能怪郁姣脑子里只有这档子事儿,只是她并不认为双子在这个问题上会兄友弟恭。
而一旦产生不平等的待遇,她就可以利用人性中的嫉妒,在情感偏执的两人之间谋求生路和利益最大化,以达成最终目的——完成任务拍屁股走人。
所以现在,需要下一味猛料——
郁姣眸光微闪,将手从谢镇野的掌中抽.出,垂下眼帘避开谢宴川的目光,浑身散发出淡淡的抗拒。
她端坐在床沿,圣洁的宽大裙摆散开,簇拥着楚楚纤腰,脊背挺直,脖颈低垂,宛如一心向神、忠诚祷告的圣女。
这幅模样令双子眸光逐渐幽沉,不详的死寂蔓延,良久,她终于开口:
“你们这是……”
她叹了口气,嗓音细弱,带着些许疲惫。
“何必呢。”
“……”
“何必?”谢镇野轻扯了一下唇角,眉宇间升起压抑的戾气,一字一顿地问:“什么意思?”
少女逃避似的偏开头,抿着唇,冷硬道:
“我已经是薛烛的未婚妻了。”
她的脖颈纤直漂亮,锁骨平直,而白皙胸口上那枚象征‘背叛’的符号暗红得刺眼。
霎时将双子的思绪拉回那个令人不悦的订婚之夜。
“嗤。”
一声满含寒意的轻嗤。
谢宴川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幽蓝的双瞳带着雪崩般的压迫感。
少女双眸惊惶地扑闪,双手攥紧了床单,“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谢宴川慢条斯理地重复道,眸光紧锁、步步逼近,他曲起一条修长的腿抵在床面,不容拒绝地分开她的双腿,抬手将她压倒。
额发垂落,冰清玉洁的俊美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色泽浅淡的薄唇轻启:
“干.你。”
“……你!”
少女睁大了眼睛,发丝散开在洁白的床单上,如绽放的花朵般任人采撷,美不胜收。
她无力地用手掌推拒他巍然不动的胸膛。
白炽灯勾勒出一道冷玉的光,他面无表情,用骨节分明的手扯了扯领带。
滚动的喉结展露,一*丝不苟的装束被破坏,如堕下神坛、被欲.望熏染的神像。
又像一场亵神的预告。
少女手捂胸口、缩成一团,颤着嗓音冷哼道,“就算你们强.迫我,我也不会属于你们的,别再自欺欺人了,我已经订婚啊——!”
狠话未说完,蓦地飘忽着惊叫一声,尾音如一片娇弱的飞羽,轻飘飘地瘙进人心尖。
她脸颊绯红,不知是羞耻多些还是恼怒多些,总之,她来了点力气,将眸色渐深的谢宴川推到一边,撑起身子,眸中泛着泪色,潋滟地瞪向床下。
——谢镇野那混蛋不知何时跪坐在她的脚边,掀起了宽大绵软的裙摆。
“你?!”
少女羞恼地曲腿,踢向登徒子,却没成想被他蹬鼻子上脸地握住了脚。
宽大而炙热的手掌环着郁姣的脚踝,修长的手指极为轻缓地摩.挲。
见少女怒气冲冲地睨来,他舔了舔唇,哼笑道:“继续说啊。”
“你是狗吗?滚开!”
他结实的双臂撑着床沿,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裙摆。
“怎么不继续提你的未婚夫了?”他缓缓眯眼,恍然大悟般扬唇一笑,悠悠道:“这就说不出话来了?”
幽暗的眸光定定看来,宛如贪婪的野兽。
“……!”
少女面红耳赤,一时噎住。
愤然挣扎,反而将他拉扯得更近,引火上身。
她当然无法驾驭饥肠辘辘的猛兽,不得不以身饲虎般被啃.噬殆尽。
…
脚边的弟弟没皮没脸,身侧的哥哥也不让人省心。
谢宴川垂着眼,一手将郁姣的双手压在头顶,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游走间,华丽的衣裙仿佛和主人一齐化成了水。
——本就是他替她穿好的,现在脱起来简直不要太熟练。
少女已然无力反抗,那双盈冷无情的灰眸蒙上了朦胧的水色,波光滟滟。
谢宴川冷凉的眸光一寸寸划过,灼热的美景令冰簇逐渐融化。
他握住少女被项链绑缚的双手,抵到唇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偏头将细细的链条咬开,微凉的唇如雪般落在她过烫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的凉意。他启唇,缓缓舔.舐过皓腕上的一道道红痕,缓解了微弱的刺痛。
浅尝辄止的凉意只令她饮鸩止渴,润红的唇如熟透的樱桃,微微开合,嫣红的舌尖一闪而过。
谢宴川一顿,安抚似的吻了吻她的唇,然后牵引着、让那双无力的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好作支撑。
他的衣物不曾凌乱,依旧是矜贵冷冽的模样,吻如山巅的初雪,一一落下,接触到灼烫的皮肤,化成甜腻的雪水。
清而淡的吻,逐渐化作一片席卷的海。
……
…….
谢镇野趴在床边,支着下颚,眸光幽幽地盯着因双颊、唇.瓣和眼尾的绯红,而显得格外美丽的少女。他像是得到表彰的狗狗般,愉悦地勾唇。
谢宴川坐在床上,神色冷淡地垂眼,遮住眸中过于浓厚的欲.望,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整理少女汗湿的发丝,缱.绻地碰触她热度不减的脸颊。
片刻后,郁姣瞳孔转动,找回一丝清明。
见两人皆是衣冠楚楚的模样,只有她看起来很狼狈。
“……”
郁姣赌气似的翻身,将自己埋入绵软的床铺。
“……啧。”
谢镇野不满地控诉,“怎么翻脸不认人?”
谢宴川:“害羞了。”
“这种程度而已,”谢镇野轻笑一声,懒洋洋地拖长尾音,“明天岂不是会羞愤欲死。”
“……滚!”
少女闷闷地怒骂,嗓音还有些沙哑,分外惹人。
双子眸中皆划过笑意。
谢镇野低笑:“好,我们滚,姣姣先自个缓缓。”
谢宴川盯着缩头乌龟似的少女,缓声叮嘱道:“浴室放好了热水,衣柜里有新衣服,好好休息。”
说着,他微凉的手指勾了勾她仍然灼烫的耳垂。
少女闷闷嗯了声。
引得谢镇野俯身,在她裸.露的脊背落下一吻,哑声道:“明天见。”
“……”
待两人离去。
郁姣坐起身,脱掉汗湿的婚纱,赤.身.裸.体走入雾气缭绕的浴室,缓缓躺入浴缸,神清气爽地呼出一口气,舒服地眯起眼。
——不得不承认,双子的服务的确很合她的心意。
不过……他们竟然全程克制自己的欲望,只全心全意地取悦她,倒让人有些意外。
郁姣将长发捋到身前,神情思索,打开系统界面。
经此一役,两人的黑化度先是从40%升到50%,然后又降到了20%。
虽然郁姣还没搞懂黑化度是个什么东西,系统对此三缄其口,但降低点总没有错。
泡完澡,郁姣打开衣柜,果不其然,里面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婚服。
郁姣:“……”
她无奈,挑了件面料轻薄的丝绸长裙当做睡衣。
按照双子这偏执的占有欲和仪式感,总觉得到下一次亲密接触,他们又会整出什么折磨人的花活儿来。
这样想着,郁姣检查了门窗,毫不意外地发现皆上了锁。不仅如此,听声音,似乎每隔一个小时便有一批新血仆守在门外,换岗时还得经过一系列检测身份的繁琐仪式。
应该是在防备拥有伪装能力的卫长临。
郁姣叹气。
如此严密的小黑屋可是真是……
太好啦!
——在这里待够七天,岂不是无伤通关?
打着美美的算盘她进入梦乡。
……
翌日。
一觉过后,激.情的余.韵彻底褪去,郁姣头脑清醒不少,不禁想到:这个坑人的游戏真的会让她如此轻松地通关吗?
虽然她不清楚这个游戏的意图,但思及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
这一周已经度过两天,任务进度却一直停留在60%……
郁姣倒了杯温水,凝神思索发生过的种种细节,做备选方案,以防意外发生。
双子既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囚.禁她,就说明他们已经摆脱了谢父的控制,大概率掌握了谢氏的主导权,要正式和薛氏对立。
如果双子这边的计划不能顺利推进,她只得……
想起卫长临塞给她的那张纸条,郁姣眸光微闪,下定决心。
一整个白天风平浪静地度过,夜幕降临,郁姣梳洗完毕,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正出神,忽然!视野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原本亮堂堂的白炽灯不知为何骤然熄灭,室内陷入极致的黑暗,宛如巨兽的胃袋,越发形同冰冷的牢笼。
嗒。嗒。嗒。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破开令人绝望的黑暗,自走廊而来,停在门前。
咔哒。
门被打开。
一丝光亮泄入,勾勒出两道高大的、身型几乎一模一样的影子。
他们逆着光,神情不明。
郁姣迟疑地唤道:“宴川?镇野?”
没有得到回答。
接着,厚重的门关闭,再无一丝光明,简直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
脚步声丝毫不受阻地款款逼近。
郁姣清楚,双子都是高血脉纯度的吸血鬼,在黑暗中自然如鱼得水,现在只有她一人眼盲心瞎,深陷被动。
浓重的不安攫取心脏。
脚步声停在床边,郁姣几乎能感受到两道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无形的手。
只听,熟悉的嗓音响起:
“姣姣,来玩个游戏吧。”
话音不疾不徐,口吻极为平常,然而在刻意的掩饰下,她完全分辨不出这话到底出自谁口。
此刻才发觉,双子的音色竟是如此相似。
郁姣已有预感,“……什么游戏?”
两侧的床面同时陷落。
郁姣几乎不稳地倾倒,两双手同时扶住她。
——都带着绵实的礼仪手套。
隔绝了体温后,同样宽大的手掌,相似的力道,默契的动作,令人难以辨别。
郁姣凝视着黑暗中虚空,心下一沉:看来是有备而来。
“姣姣,”一人在她耳边轻声道,“原谅我们在关于你的事情上无法礼让。”
另一人抚上她的脸颊,“而今天算是我们正式的洞房花烛夜。”
“所以。”
“就由你来挑选。”
“今夜的新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替说完游戏规则。
然后同时牵住她的手,两道幽沉的眸光一齐望来。
异口同声地问:
“那么姣姣,你想要谁?”
第29章 血族的猎物29
郁姣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总觉得这是一道死亡选择题呢。
室内幽寂漆黑,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清楚感受到两只戴着手套的手严丝合缝地牵着她。温柔的动作,却如同捕兽夹般,带来难以喘息的错觉。
见她不说话,两人也没有出声催促,像耐心的猎人,静待猎物自己走入陷阱。
“……”
良久的沉默。
少女皱了皱眉,轻声开口,“……不要,我不选。”
一声轻笑。
她孩子气似的别扭语气引起一人的调笑,“怎么?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都要?”
说着,他低哑含笑的嗓音覆上郁姣耳畔,幽幽吐息,“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故意凹出来的勾人声线听得郁姣耳朵一热。
这时,另一人的大掌长驱直入伸进她衣摆,极具有暗示意味地摩挲。略显粗糙的布料划过,仿佛带来酥酥麻麻的电流。
……她腰也软了。
这具身体昨天才经历过强烈的快.感,正是敏.感的时候,此时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和动作,已然溃不成军。
浓稠的黑暗逐渐升温。
郁姣眸光微闪,尽管欲.望在攀升,但她眼底却是一片冷静。
做深呼吸,平复体内叫嚣的渴望。
经过方才的试探,她推测:右边这个说话色里色气的是谢镇野,左边那个不说话直接上手的是谢宴川。
虽然双子的外在条件几乎一模一样,在刻意遮掩下确实具有不小的迷惑性,但两人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从细节出发还是很好分辨的。
郁姣胜券在握。
──只要不认错两人,半推半就度过这个“新婚夜”,大概率就能安全通关。
这样想着,她面上装出一副抗拒的模样,“我不要玩这个游戏,也不要做什么选择。”
分明是冷硬的拒绝,语调却是压不住的飘和柔,与此同时,她用软绵绵的力道将那只作乱的手掌推了出去。
可那只大掌叛逆似的,反将她的手制住,曲起食指在她手心悠悠打圈。
'谢宴川'箍着她的手,淡声道:“姣姣不乖。”
说着,带着她的手向下。
他轻笑一声,嗓音变得有些低哑:“你看你……口是心非。”
郁姣闭眼。
挣扎不能,窸窸窣窣的声响钻入耳廓,她双颊渐渐染上嫣然的红。
右侧,'谢镇野'一手慢条斯理地探入衣领,另一只手环握住她轻颤的脖颈,指尖意味不明地摁上大动脉,似乎在感受皮下急速流动的血液,拇指碾压、摩挲。
“姣姣,你的体温好高。”
“…………”
她已无力思考,推拒的力度越发绵软。
像一个丢盔弃甲逃兵,想要爬上最高的山峰,忘记战场,在山野间闲云野鹤、悠然潇洒。
“……”
“现在呢?”
如童话故事里引诱人堕落的妖物,他们嗓音轻幽地问道。
“姣姣,现在你想要谁?”
“……”
因戛然而止的动作,郁姣睁开迷离的眼眸,慢吞吞地眨了眨。
猫儿似的哼哼唧唧,不满道:“不能都选吗?”
一人不禁低笑:“真是个小没骨气的。几分钟前还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另一人勾唇,轻声回答:“以后才可以,但现在必须做出选择。”
郁姣:“……记仇,小气,穷讲究。”
骂完,粘稠的思绪开始转动。
酩酊的冲动告诉她:随便选一个吧,反正总能刷到一个人好感,顺便挑拨俩人的关系,事后再安抚另一个的嫉妒也来得及。
而仅剩的理智提醒她:在游戏最开始的设定里,她对谢宴川抱有好感,还曾试图爬上他的床。
于是,郁姣勾住他停顿不动的手。
“……宴川。”
软软糯糯的嗓音响起,尾音带着钩子,仿佛通了电流般,是最甜蜜的毒药、最诱人的陷阱。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谢宴川'极冷地笑了声。
缓缓握住她勾来的手,不紧不慢道:“姣姣选的是我?”
不待郁姣回答,'谢镇野'忽然掐住她的下巴,不容拒绝地抬起。他垂着眼,带着手套的拇指略显冷硬地碾上她的唇珠。
“你确定吗?姣姣。”
嗓音轻慢而幽冷。
郁姣还没意识到危险,只当他不服气这个选择结果。
她拧眉,“你放开我——唔!”
他果然松开手,却趁她说话之际,将手指搅入她的唇舌,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她小巧的舌,绵实的手套被濡湿,透出冷冽的气息。
“回答错误。”
这时,系统提示音姗姗来迟:
【攻略对象黑化度:30%】
【攻略对象黑化度:40%】
郁姣呼吸一顿,迷乱退去后,理智霎时回笼。
……什么鬼!怎么升高了??
系统不明不白地播报了两遍,压根不提这黑化度究竟来自于谁。
一丝冷凉的月光自窗帘缝隙泄入室内,带来几片皎洁而微弱的光亮,郁姣得以看清些许。
'谢镇野'双膝抵着床面,和她不远不近地面对面,他垂着头,高高在上地抬着她的下巴,面无表情缓缓搅动手指。
而郁姣以一个被动的姿势,宛如被勾起的鱼一般,高高昂着头,袒露雪白纤直的脖颈,难以呼吸、只能发出呜呜的细弱抗议声。
忽而,身后覆上一人,将一个炙热的吻印上她暴露在空气中瑟瑟发抖的颈侧。
郁姣艰难偏过头,求救似的目光投向他。
不负期待般,'谢宴川'勾出一个微笑,“我倒觉得,姣姣回答得很好,应该奖励。”
说着,他盯着郁姣,慢慢悠悠地咬上手套尖端,下巴抬起,将之褪下。动作间,漂亮的下颚、喉结和脖颈线条在月色下显得野性而色气。
吐掉手套,大掌抚上郁姣的腰窝,继而悠悠往上,停在她的锁骨,曲指揩去她来不及吞咽而滴下的唾液。
如引火般,炙烫的温度。
郁姣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
“奖励你无需再做选择,提前享受两人份的服务。”
“姣姣终于如愿以偿了,开心吗?”
…………
………
【攻略对象黑化度:50%……55%…………60%…62%…67%……70%】
……
…
翌日。
被迫玩了一夜“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后,郁姣浑身瘫软,再无一丝力气,只能幽怨地瞪着天花板。
——他们俩昨晚刚开始那会儿绝对是故意伪装成对方的!
……而且,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黑化度越做越高??
在郁姣的质问下,装死的系统终于冒出头,弱弱道:
【抱歉宿主,黑化值的计算公式是机密】
【唯一可以透露的是:如果黑化值爆表将有极大概率触发{殉情}的be结局】
郁姣:“…………”?照这样下去,岂不是再做两次她就得和双子殉情了。
郁姣登时坐起。
不行。
得想办法逃离这个危险的小黑屋了。
这时,一条结实的手臂揽上她的腰,将她压回床面,接着,一颗炸毛的脑袋拱入她的颈窝,灼热的气息喷洒,嗓音低哑地问:“……怎么起来了?”
郁姣被他捞入怀中,如烈阳般干净的气息包裹而来。谢镇野困倦地吻了吻郁姣的额头,“姣姣昨晚太辛苦了,多睡一会吧。”
郁姣:“。”
怪谁?
与此同时,浴室水声渐停。
门开,蒸腾的热气中,一道高大修长的人影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裤,上半身却赤.裸,肌肉紧实而分明,宽肩窄腰,漂亮的人鱼线隐入西裤。冷白的皮肤上挂着水珠,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郁姣不争气地馋了。
谢宴川走近,俯下身子,冷香袭来,静谧的双眸看着郁姣。
“早安。”
郁姣挣扎,眼巴巴地朝他伸出双臂。
一个要抱抱的姿势。
谢宴川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接住她的手,将她扒拉出谢镇野黏人的怀抱。郁姣顺势攀着他的脖颈,双腿缠上他的腰。谢宴川稳稳托着她,垂着眼,轻吻了一下她满布红痕的颈侧。
谢镇野怀中一空,撑着床坐起,犹如慵懒的狮子般,眯眼打了个哈欠。
薄薄的被子滑落,露出同样优越的宽肩窄腰,完美得像古希腊的雕像,后背上的抓痕和肩颈上的咬痕增添了几分隐秘而野性的美感。
他翻身下床,不满地嘟囔:“姣姣好无情。”
说着,他覆了上来。
郁姣一点不给他接近的机会,紧紧抱着谢宴川,“别过来!穿件衣服吧你!”
“我不,除非有早安吻。”谢镇野没脸没皮地逗弄她。
“想得美!”
打打闹闹间,谢镇野眸中暗色渐起,谢宴川也被郁姣蹭得起火,他不得不打断道:“适可而止,今天得去应付那群难缠的老头。”
谢镇野撇撇嘴:“好吧。”
闻言,郁姣眸光微动。
──看来俩人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又是一番温存后,双子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去。
确保他们走远,郁姣拖着“残破”的身躯,开始在屋内制造响动。
……
门外。
当值的血仆面面相觑,这阵低微的啼啼哐哐的声响持续了数十分钟,并且时不时响起这位二小姐压抑的呜咽。
听起来异常痛苦。
终于,几人商量过后,迟疑地叩响房门:“二小姐?您需要帮助吗?”
响动停止,传出一声强撑着体面的冷喝:“别管!”
……更让人担心了!
血仆们不禁有些焦急:“二小姐,您没事吧?”
过了好一阵子,强忍痛苦的娇弱嗓音响起,宛如骄傲的猫咪向人类铲屎官摊开肚皮,“我、我旧疾发作了,好疼……”
血仆们面面相觑,推出一人谨慎答复道:“我们需要请示一下。”
这迂回的答复似乎触怒了房中之人,只听她放声呜咽道:
“请示什么!我难受得快死啦,要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觉得谢宴川谢镇野会放过你们吗?”
几位血仆犹豫地对视。
……的确,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新任家主对这位小姐的重视。
“那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我的药和全部行李都在薛家,你们去找薛烛,让他送来。”
郁姣颐指气使道。
血仆:“这这这……!”
他们为难道:“二小姐,不是我们不愿意,实在是办不到啊。”
郁姣当然知道他们办不到,她仍怒气冲冲地施压:“那你们刚才干嘛多管闲事,害我白白期待了……没有药我会痛死的!别管我了!”
“二小姐……”
又是一阵啼啼哐哐和呜呜咽咽。
几位血仆正头大,忽听门内传来一声虚弱的嗓音:“那好吧,还有一个办法——”
“是什么?”
“之前贴身服侍过我的血仆身上有我留下的药,你们把他喊来,让他送药。”
门外一静,几人低声商量了片刻,回道:“好的,二小姐记得这位血仆的编号吗?”
郁姣在门内点了点唇,无声轻笑:
“唔…似乎是……011呢。”
第30章 血族的猎物30
嗒。嗒。嗒。
沉稳的脚步声缓缓而来。
停在门外。
“前辈。”
几位当值的血仆恭敬鞠躬,顿了顿,压低声音:“二小姐……已经很久没动静了。”
“知道了。”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把门打开吧。”
咔哒咔哒、门锁转动。
吱呀一声,厚重的门被推开,摁在门把上的手一顿,“我进去看看,你们不必跟着。”
低沉的嗓音温和宽厚,不容置疑。
“……好的,前辈。”
灯光如一条长长的红毯,铺洒上昏暗冷凉的地板。
一只皮鞋踩着光毯走入房间,宽阔的肩背挡住刺眼的灯光和几人窥探的视线,他反手将房门轻轻关严。
失去这丝光源后,室内陷入沉沉的黑暗。厚厚的窗帘遮蔽日光,空调的冷风充盈。
身形单薄的少女背对着他,端直地坐在床沿,011只能看到她绸缎似的长发,随着骨与肉的起伏,披散而下。
一瞬间,他联想到了童话中,被囚禁在高塔之上的公主。
他不由放轻呼吸,“小姐。”
少女头也不回,轻声道,“……你来啦。”
011一顿,“是的,我来了,听说您……”
她打断道:“你可不可以,过来一点。”
嗓音低微,丝毫没有从前的盛气凌人,莫名惹人心疼。
“好的。”
011面具后的唇抿了抿,他迈开长腿,缓步走向她。
他的视野像一个偏爱她的特写镜头。少女的身影逐渐被放大,顺滑的长发、娇美的侧颜、修长的脖颈、白皙的……
011脚步猛地一顿,眸光被烫到似的骤然垂落,呼吸慌乱一瞬。
——小姐竟然是赤、赤.裸的。
室内昏暗,她长发如瀑,陷在绵软的被子里,只看背影压根想象不到身前竟是这样的风景……
平复片刻,醇厚而关切的嗓音响起:
“小姐,小心着凉。”
011恭谨地垂着眼,盯着地毯,脱下制服外套,将宽大而温热的衣物披上她的肩头,忽然,一只柔软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止住了他收手的动作。
011低垂的眼睫一动,克制着想要上瞟的视线。
“……小姐?”
少女微微昂头,缓缓望向他。
动作间,垂落的发丝如蛇一般,游走在白皙的酮体。
她柔柔地握着他的手,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进,如食人魂魄的妖鬼般,贴上他僵硬的身躯。
“……”
011生得高大,郁姣矮他近二十厘米,此时环住他,脸颊刚好贴上那宽阔的胸膛。
“……小姐。”
011闭眼,嗓音干涩,一动不动。
她的双臂如藤蔓般勾缠上他的脖颈,轻声道:“你不喜欢吗?”
011闭着眼,本想逃避引诱,却没想到视野陷入漆黑后,身体的触感越发明显。
“您……不该是这样的。”
话音落下,没有得到回应,只感到少女柔软的身躯渐渐撤离,须臾,011耳边响起细弱而压抑的泣音。
他愕然睁眼。
少女面朝他,垂头低泣,泪珠砸入地毯。顾不得冒犯,他的视线冷不丁触及她满布红痕的娇躯。
011呼吸一滞,哑然道:“小姐,您的身体……?”
因室内昏暗,加上他刻意避开视线,此时离得近,才终于发现她身上这些‘触目惊心’的伤。
少女昂起头,尖细的下巴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她瘪瘪嘴:
“011,我好疼啊……”
——骗人的。
郁姣只是皮肤比较敏感罢了,轻轻一碰都会泛红,尽管双子极尽温柔,但激情过后难免留下满身的痕迹,一时半会消不下去,看起来很是可怜。
是博可怜的好工具呢。
不知脑补了什么的011果然目露心疼,郁姣趁机再次贴上他。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她幽凉地吐息,双臂如水蛇般缚上他的紧绷的脊背。
011喉结滚动,被蛊惑般抬起手,恰逢此时,她身披的外套唰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好冷。”
她瑟缩着收紧手臂。像猎人收紧了网。
011蜷了蜷手指,缓缓将温热粗糙的大掌抚上她光.裸柔腻的脊背。
少女的脊背单薄,他几乎一手便能覆盖一半。
而她的体温极低,通过两人肌肤相贴的部位,似是要将他灼热的温度都吸走一般。
011手指僵硬,克制着游走的欲.望,
但她不依不饶,像一具冰冷的海妖,素白纤细的胳膊攀附而上,幽冷的身躯紧紧侵入过来,好似要钻进他的胸腔。
“帮帮我。”
在这纠缠下,011不由躬身,将她抱得更紧,哪知她得寸进尺,环着他的脖颈挺身,用冷幽的唇齿咬上他的耳垂。
“好不好?”
她在他耳畔,轻声问道。
说着,她曲起一条修长的腿,膝盖不轻不重地上抵。
“……”
一声闷哼。
011再难以克制,覆身将她压上一旁柔软的床。
……
……
房门的隔音不是很好,在门外当值的血仆起疑前,011深吸一口气,起身整理。
一根细白的手指勾住他的裤带,绵柔的力道,却令他再难动作。
少女横在床上,托着腮问:“真的不需要解决一下吗?”
嗓音悠悠,看似怪关切,实则透着坏心眼。
011面具后的唇抿了抿,不知如何回答。
“想好哦,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郁姣笑眯眯地扯了扯,欣赏了一会他难堪的模样,然后毫不留恋地松开手,“算了,不为难你了。”
她起身,走向浴室,头也不回道:
“将答应我的事办妥,之后自然有奖励。”
011眸色晦暗地望着她窈窕的背影。
——达成目的后,她便不再掩饰恶劣的性格。
他闭眼,喉结滚动。
“好。”
可他已然深陷其中。
……
郁姣洗完澡,011已经离去。
她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将窗帘拉开,午后的艳阳正好,郁姣穿着浴袍晒太阳,静静等待。
日暮西沉之时,忽听门外传来响起几声闷响。
似是人体砸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一个血仆慢条斯理地敲门。
“小姐,您的牛奶。”
郁姣轻嗤一声,倚着窗沿,懒声道:“进来吧。”
咔哒。厚重的锁被打开。
一人踏入屋内,缓步朝郁姣走来。
郁姣头也不回,瓷白的侧颜被夕阳染上暖色,眸光幽远地望着窗外。
脚步声渐近,熟悉的气息带着浓浓的热牛奶香气,裹了上来。
郁姣后靠,倚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听他闷笑一声,接着,一只明目张胆的手掌暧昧地揽上她的腰,另一只手体贴地将玻璃杯抵上她的唇瓣。
牛奶香气袭上味蕾。
郁姣就着他的手啜饮。
这样一喂一从地喝完,他将玻璃杯搁到一边的桌子上,双手环住她的腰,俯身凑到郁姣耳边,幽幽埋怨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说着,修长的手指绕上郁姣浴袍的系带,在他漫不经心地缠玩下,系带越来越松。
松垮的浴袍滑下,露出半只香肩。
他一顿,意味不明地盯着其上的点点红痕,松开环抱着她的双手,指尖略微用力地摁压着拂过这些痕迹,“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郁姣拂开他的手,将浴袍整理好,语气不明道:“不是很明显吗?卫长临,别说那么多没意义的话了,带我出去。”
她转过身,盈冷的灰眸静静看来。
卫长临此时一副血仆打扮,空白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浑身气质懒散不羁,闻言,眯了眯桃花眼,冷哼道,“别啊,夜夜笙歌多好啊大小姐。”
他凉凉道,“之前那么关心那俩的死活,现在可以负距离感受他们的死活。不正如愿以偿么?”
——翻旧账呢。
这阴阳怪气的回答令少女垂下眼睫。
“……既然你不想帮我,那就走吧。”
她紧抿着唇,纤白的手推上他的胸膛,欲要挣脱离开他逼人的气息。
却反被他箍住手腕,紧紧扣入怀抱,分明是亲密的姿势,他却哼笑一声,冷意十足:“怎么?和我待这么一会就不乐意了?”
少女死命挣扎,忍不住发出低而委屈的哭音,“你混蛋!放开我!”
卫长临不动如山,稳稳将她圈在怀里,还欲说些刺话,然而,少女忽然停止挣扎,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微微颤抖着低泣。
“呜……”
卫长临骤然一僵,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酸气冲天的嫉妒心褪去,他彻底冷静下来。
张了张唇,又闭上嘴,沉默着用大掌抚上她单薄的脊背。
这堪称温柔的动作,却令啜泣的少女愈发激愤,她狠狠地用双拳锤上他宽阔的胸膛。
“都怪你!要不是你喂我吃下那药,我就不会成为血族的叛徒呜……你还让我偷谢家的机密,你怎么那么讨厌啊!”
卫长临眸光复杂地盯着她毛绒绒的发顶,喉结上下滚动,终是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昂起小脸,露出一张又委屈又愤怒的泪容,眼眶红红地瞪着他,忽然踮起脚尖,发狠地在他肩头咬下一口。
卫长临面不改色,反而顺从地弯腰,让她咬得更舒服些。
“……”
“你怎么才来啊。”
她咬着他的肩,含含糊糊地哭道,宛如惴惴不安的小奶猫。
卫长临深吸一口气,大掌轻抚她的发丝。
少女近似依赖的控诉令他心中空荡而酸涩。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低叹一声。
闻言,少女顿了顿,似是逐渐平复,片刻后,她迟疑地环上他的腰,蹭了蹭他的下巴。
然后一僵,仿佛找补般怒气冲冲道:“我才不接受呢!”
“好。”
卫长临弯唇:“都听你的。”
闻*言,她微微抬脸,露出一双莹润的小猫眼,“现在就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两人对视,这双桃花眼仿佛能将人溺毙一般泛着柔波。少顷,卫长临弯了弯眼睛,突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那走吧。”
少女不安地揪紧了他的衣襟:“不是,我们就这样出去吗?我还没换衣服呢……”
卫长临眉梢微扬,“他们能给你准备什么方便逃跑的衣服?”
想起那一柜子的婚服,郁姣沉默。
“放心,”
卫长临拖长了尾音,轻笑道:“一定让你脚不沾地、全须全尾地离开这里。”.
他抱着郁姣,明目张胆走出房门,穿过躺了一地失去意识的值班血仆,走进回廊。
灯火幽幽,拉长两人的影子,入夜后,此地越发阴森。
自双子掌权,谢家就像一个牢不可破的冷硬铁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队冷肃的血仆巡逻。
卫长临身形轻巧,抱着个人也能灵活地避开这些血仆,只不过实在费时间。
郁姣小小声:“要不你放我下来吧,省点力气。”
闻言,他潋滟的桃花眼睨来一眼,口吻淡淡:“你确定走得了?”
眸光意味深长地落在她腿间。
郁姣:“……”
还真是。
于是安安分分地窝进他怀里,不吭声了。
卫长临哼笑一声,将小鹌鹑抱得更紧了些。
一个小时后。
两人已然来到幽暗的花园,身后的谢宅灯火通明,骚动的喧嚣声响传来。
郁姣呼吸一顿。
——看来他们已经发现她逃走了。
这时,卫长临眉目一凝,带着郁姣藏入一间狭小的花房。
没一会,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经过花房,“家主,您二位终于回来了!那位小姐……不见了。”
令人恐惧的沉寂弥漫开来,忽而响起一声森冷的笑。
“真是不乖。”
另一道冷冽的嗓音言简意赅地吩咐:“找。”
【攻略对象黑化度:80%】
一墙之隔的花房内,听到系统提示音,郁姣心中一紧,心说这要是被抓住,得直接GG啊。
忽然,一道湿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和脖颈。
“心跳声这么响亮,生怕不被发现吗?”
闻声,她慌乱地去捂他的嘴,怒目瞪他,用眼神示意:还说话,你这样才更容易被发现吧!
被捂住了嘴,他眨眨眼,本就潋滟的桃花眼越发勾人。
逼仄的黑暗中,两人身躯紧密贴合,似乎有淡淡的花香蒸腾而起,旖旎而暧昧。
骨节分明的大掌拉下她的手,紧握在手心里。
温度似乎逐渐上升。
郁姣别扭地撇开眼,卫长临低笑一声,忽而摘下血仆的空白面具,将其扣上她发顶,歪歪斜斜半垂的面具恰好遮住了她的眼睛。
“害羞的话,别看就好了。”
郁姣正要拨开面具,忽然感到唇上传来轻柔的触感,同时,一只手不老实地伸进宽大的浴袍,抚上她滑嫩的肌肤。
“唔……”
郁姣拧眉,姝色艳光的模样,无力地摁住那只作乱的手。
卫长临唇舌稍离,凑到郁姣耳边哑声道:“为了不被你的好哥哥发现,我们都不能发出声音的话,只好这样啦——”
不等郁姣反应,他再度吻了上来。
“……”
郁姣被吻得无法呼吸,愤愤地锤他。
——这样分明会发出奇怪的水声啊!
花房外。
谢镇野脚步一顿,看向他哥,“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谢宴川幽凉的眸光转向那间矮小的花房。
“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