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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血族的猎物21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寒气溜了进来,幽幽掠过。

    嗒。嗒。嗒。

    不徐不疾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挑开层层叠叠的细纱床帐。

    动作轻快,如同抽开礼盒上的丝带。

    令人期待的礼盒徐徐展开。

    幽深凤眸跃动着雀跃的光泽,触及床内的光景,却蓦然一顿,眸中的兴奋与愉悦还未褪去,便又蒙上一丝诧异。

    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礼物一般。

    他缓缓眯眼,像是才注意到屋内的异样。

    看着别有用心的种种暧昧布置、软床上玉体横陈的少女和桌上残留的甜腻熏香。

    薛烛神情微妙,眉梢微扬。

    “谢家老不死的怎么搞这套……”

    只见,少女裸.露着大片光洁细腻的肌肤。

    红烛掩映。

    丝丝缕缕的暧昧火光映上白若瓷器的身体,像许多只贪婪摩挲的鬼手。

    少女挣扎坐起,似是身中的迷药还未散去。

    她小脸苍白,柔弱含泪,窈窕的身姿在橘色的暖光灯下泛着蜜般的香甜。

    怯生生地看来,软糯得如猫儿似的声音响起:

    “学长?这是怎么回事?”

    薛烛悠悠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勾起一抹惑人的笑容,“还不明白吗?”

    低哑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捉弄意味。

    他倾身,挑起郁姣的下巴。

    “你的父亲、你的家族,把你献给我了。”

    “……什么?”

    少女怔愣两秒,不可置信般,剔透的眼瞳扑簌簌地落下泪珠,挂在莹白的腮边,像被风雨打得飘摇零落的玉兰花瓣。

    看她这幅模样,薛烛弯起狭长的凤眸,眸中笑意更甚。

    带着几分促狭,不像欺男霸女、强取豪夺的恶霸,倒像来了兴致、演恶霸演上瘾的变态。

    “……”

    不太对劲。

    郁姣缓缓止住了泪,莹润的灰眸逐渐变得冷淡,

    她啧了声。

    敛去娇柔勾人的伪装,一把扯住薛烛的领带,将人拉近。

    薛烛以一个近乎顺从的姿态,弓着腰背,将双臂撑在郁姣腿侧的床面上。

    尽管被郁姣掌握着主动权,但他一点也不狼狈,反而从容地微笑。

    两人距离极近,目光相撞、呼吸交缠。

    “你知道了。”

    郁姣嗓音冷淡却笃定。

    被她的变脸逗笑似的,薛烛弯着唇角,似真似假地抱怨:

    “啊,这么快就结束了么。”

    他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多欣赏一会你的演技呢。”

    说着,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缕郁姣的发丝。

    郁姣挥开他的手,淡淡问:“怎么发现的。”

    薛烛眉眼弯弯:“想知道?”

    “不想。”

    郁姣冷笑一声,猛得推开他。

    顺着她的力道,薛烛身体后仰,幽沉的凤眸定定看来,勾缠她发丝的手忽地滑落,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郁姣被这无法摆脱的拉力带着一起坠落。

    像一把打开又合上的折扇。

    两人跌倒在羊绒地毯上。

    郁姣重重砸在薛烛身上,将他充作了人肉护垫。

    ——这似乎正是他的意图。

    他躺在郁姣身下,脸上依旧挂着风度翩翩的微笑,然而过于浓墨重彩的长相令他显露出一种妖异的非人感。

    “现在,”他意味深长,“你知道了吗?”

    郁姣拧眉。

    脑中灵光一闪,转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那天服下的圣药分明有转移伤害的作用,但薛烛此刻摔倒,身为从者的郁姣却一点痛感都无。

    “你在圣药中动了手脚?”

    薛烛微笑,不置可否。

    郁姣了然:“所以,圣药的作用不是将你的伤害转移给我,而是将我的伤害转移给你?”

    “不对,”郁姣先推翻了这个推测,“我被谢凝绑架的那天依然能感觉到疼痛。”

    她兀自拧眉思索,忘了自己还趴在‘人肉护垫’上。

    微凉的长发垂落,扫在薛烛的脸上,撩起的痒意好似一直蔓延到了心尖。

    看着少女认真的模样,薛烛弯唇:“你猜的没错,注射给猎物的圣药的确被我动过手脚,他们受到的所有伤害都将转移给我。”

    郁姣诧异地抬眸,内心翻涌。

    心说这人果然好疯……他虐杀那些被选为猎物的特招生,但又喂给他们动过手脚的圣药。

    像一个回旋镖。

    自己制造的伤害终究又回到自己的身上。

    郁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和一个疯子讲逻辑显然有毛病。

    所以她只是静静地听他说:

    “能够转移伤害的‘圣药’是经过稀释的劣质品,而你服下的,则是纯粹的、我的心头血。”

    他定定望着郁姣,执起她的手,牵引着、抵到唇边。

    说话间,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郁姣的指.尖。

    “第一阶段,你喝下我的血,我便能共享你的痛感。”

    说着,他将郁姣的指.尖裹入唇舌,尖利的犬齿研磨着轻咬下一口。

    指.尖传来酥酥麻麻之感,并不疼。

    然而,他的唇舌柔软炽热,却令郁姣感到某种无法摆脱的黏腻危险感。

    后背一阵激灵。

    “第二阶段,”

    他含咬着郁姣指.尖,眸光像一片潮湿的雾。

    宛如温水煮青蛙般,猎人收紧了牢笼。

    郁姣后知后觉地,感到指.尖刺痛——他咬破了她的指.尖。

    十指连心的刺痛。

    “我喝下你的血,你便能共享我的痛感。”

    说着,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姣。

    轻缓地,吮.吸、舔.舐、喉结滚动,饮下了她的血。

    “如此,才算完成。”

    郁姣漠然将食指从他湿热的口腔内抽出。

    薛烛沉沉望来,探出染血的舌尖舔了舔唇,缓缓绽开一抹扇惑人心的笑。

    “这是薛式最古老的秘法,比起诅咒,更像是契约。”

    郁姣才不管什么秘法。

    只知道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为何她没暴露破绽,却依然被薛烛识破了身份,因为她被谢凝绑架时,处于第一阶段,将痛感共享给了他。

    不过……

    郁姣从薛烛身上起来,坐在他结实劲瘦的腰腹上。

    ——这实在是个容易擦枪走火、干柴烈火的姿势,但怎奈两人之间毫无流转的情.欲,如两块相贴的沉冰。

    郁姣垂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听起来真是个浪漫的契约。”

    她淡声道。

    这样说着,她却面无表情,并将被薛烛含.咬得湿淋淋的手指在他的衣襟上蹭了个干净。

    他那昂贵的西服衬衫顿时皱皱巴巴,挂上几点湿色与血渍。

    “合作吧。”

    郁姣冷不丁道。

    她神情冷淡,慢条斯理抚展没几块破布的吊带裙。

    做出谈判的姿态。

    薛烛闲适地躺在地毯上,闻言眉梢微扬,眸中泛起愉悦,“说说看。”

    郁姣俯身凑近。

    薄情寡义的灰色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既然,你一手促成了我们痛感的契约,那么,我要求达成具有社会与法律性质的契约。”

    郁姣偏头,“不过分吧?”

    “当然不。”薛烛微笑颔首,眸中跃动着幽红的火星,亟待烧起一场猛烈的大火。

    而郁姣落下的话音便是柴——

    “我们结婚吧。”

    原本静静燃烧的烛火骤然迸裂出几点火星。

    火心处的蜡油满溢,滑下旖旎的、逐渐凝固的痕。

    少女神情寡淡。

    说出提议的模样,跟‘坠入爱河’或‘白头偕老’这类词汇一点都沾不上边。

    薛烛幽静地望她。

    少女曲肘,伏上他的胸膛,两人再次紧密地身躯贴合。

    她探出狡猾的手指,点点他本应沉寂腐朽的左胸。

    “反正你一心求死,不如便宜我——”

    “放心,”

    她甜声许诺:“以后每到你的忌日,我一定按时烧纸。往后余生继承你的万贯家财和无上权势,坚强地活下去。”

    “……”

    薛烛噗嗤一笑,熠熠生光。

    他眯了眯眼,道:“可是,我一想到能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就忽然没那么想死了呢。”

    伸出大掌捉住那只作乱的手,缓缓收紧。

    “我怎么忍心让你为我守活寡呢?”他弯唇轻笑。

    “那太好了,”

    像上了把锁般,郁姣将手与他紧紧相扣。

    她讥讽一笑:“我们余生都可以在互相折磨中度过。”

    烛火雀跃地摇曳。

    “这样看来,这个*婚约还真诱人呢,”薛烛喟叹,“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少女漠然的灰眸如冷却的蜡油。

    她说,“我要你,保全谢家双子。”

    烛影幽谧。

    薛烛轻轻啊了声,“我的未婚妻心里还藏着其他男人啊。”

    他撒娇似的,语气委屈巴巴。

    “好难过。”

    这样说着,那张妖异的面容上仍挂着笑意,眸光如一汪幽深凝固的海。

    郁姣推开他。

    彻底站起身。

    薛烛手臂后撑,散漫地坐在地上。

    看郁姣动作优雅地为即将燃灭的蜡烛剪烛芯,她身姿亭亭,骨肉匀称,漂亮得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树。

    她头也不回,轻笑着道:

    “放心,就算心里住满了人,我也会留出小小的一角,用来安放对你的恨。”

    身后覆上一片浓稠的阴影,属于他的、侵略性的气息裹挟而来。

    薛烛衣冠楚楚地站在郁姣身后,堪称虔诚地捞起一缕郁姣的长发,放在唇边轻吻。

    他勾唇:“我的荣幸。”

    变态。

    郁姣轻啧.

    约好明日来接她的时间后,薛烛便施施然离去。

    郁姣卸下防备,将自己投入宽大柔软的床上。

    目光幽远地望着高高的床帐顶。

    ——虽然她早就预想得到,但……这种被当做物品送来送去的感觉果然还是很讨厌呢。

    郁姣冷哼一声。

    迟早让谢老头好看。

    郁姣阖眸。

    忽然,房门被叩响。

    011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克制的关切:“……小姐?”

    “进来。”

    得了准许,门被轻轻打开又合上,轻缓的脚步迟疑着走了过来。

    郁姣正闭着眼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累极了似的。

    吊带裙实在单薄,导致大片肌肤裸.露,像餐盘里切好的三分熟的牛肉,流出馥郁诱人的血水。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腥甜的气息。

    011眸光被烫到似的,立即非礼勿视地移开视线,老老实实垂落在地面。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绵软的羊毛地毯,踩下一只光洁白皙的脚,玉石雕就一般,关节处甚至泛着淡淡的粉,精致得像橱窗里昂贵的糖果。

    微凉晶莹的、舔起来甜滋滋的糖果。

    011呼吸一滞,头垂得更低,可那双漂亮的脚依旧避无可避般,在他的视野中烧灼。

    郁姣坐在床畔,抬眸望向不知为何站得僵直的011。

    冷嗤:“老头子差你来采访事后感受?”

    011心中泛起难言的涩然,“不是……”

    被郁姣毫不留情地打断,“麻烦你转告他,真是抱歉了,我没能把前途不可限量的薛少爷拐上床。”

    011不忍地闭眼:“小姐……”

    这口吻听得郁姣来气,她索性一脚踢向他,“少来,闭嘴。”

    少女白皙漂亮的脚踩中男人的腰腹。

    分明是轻飘飘的力道,却听一声压抑的闷哼。

    “不至于吧?”

    郁姣歪了歪头,目光狐疑地打量他。

    空白的面具遮住了男人的神情,唯有露出的耳尖泛着可疑的红。

    他僵直地站立,如一尊即将融化的蜡像。

    忽而,少女反应过来似的,莞尔一笑。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物一般,眉梢眼角皆是轻薄的笑意。

    ——她从没将攻略对象之外的男人当异性。

    没想到……

    郁姣点了点唇,轻笑一声。

    赤脚再次踩向恭敬垂着头、双拳紧握、身体僵硬的011。

    分明是羞辱的姿态,但高大的男人却全盘接受、毫无怨言。也不知是忠心耿耿,还是甘之如饴……

    白皙的脚落在纯黑的制服上,踩下一个旖旎的窝。

    动作分明轻缓绵软,却好似碰撞出无形的能量暴动,形成了某种强烈翻涌的欲.望的旋涡。

    郁姣支着额角,朝他勾勾手指。

    “过来。”

    第22章 血族的猎物22

    少女慵懒地倚着床,整个人沐浴在暖光下,身段窈窕,盈灰的眸子泛着浓稠的光,像一团黏腻拉丝的、软化的糖。

    她眯着眼,漫不经心地朝他勾了勾细白的手指。

    一个甜蜜的引诱。

    似是有着致命吸力的磁铁。

    011呼吸微窒,立即垂下眼。

    面具后的薄唇紧抿,终是迈开沉沉的脚步,朝她靠近。

    然而那只莹润的脚还踩在他的腰腹。

    不轻不重地碾了两下。

    绵柔的、推拒的力度。

    她下巴微抬,嗓音冷冷淡淡。

    “你太高了。”

    高大的男人一顿。

    接着,宽厚的、属于成年男性的手掌,轻轻握住郁姣的脚腕,带着薄茧的粗糙掌心和少女细腻柔滑的肌肤毫不匹配,却又紧密相贴。

    像是有吸附力极强的柔软菌丝自皮肤贴合之处绵绵密密地长出。

    011指骨僵直,动作小心翼翼,再没有逾越的行为,只是稳稳托着她的脚腕,以免滑落。

    他缓缓俯身、温顺地服从命令,‘低’了下来。

    少女不带感情波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着我。”

    红烛掩映下,011缓缓抬眼。

    简单的动作显出莫名的郑重,像一个虔敬的仪式。

    于是,她清冷而稠丽的容颜一寸寸映入眼帘……离得好近,恍惚间竟有种洞房花烛揭盖头的…错觉。

    如钻入衣领的一滴冰水,少女细长的指尖落在他的胸膛,悠悠打着圈。

    指尖与硬质的制服摩擦,窸窸窣窣的声响似细弱的电流,钻入耳廓。

    高大的男人骤然一僵,环着她脚腕的手不由收紧。

    “你弄痛我了。”

    冷声娇气地轻斥完,漂亮的脚像只狡猾的鱼,挣脱开他的手,然后顺着他的腰线滑至后腰。

    激起一片又一片涤荡的涟漪。

    磨人的惩戒。

    011呼吸凝滞。

    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像座沉古腐朽的石雕。

    而她则是一点一点攀附而上的、娇弱的菟丝花。

    双臂勾上他的脖颈,好似将柔软的内里绽放给他一般,占据了他整个视野,少女盈冷的眼眸轻眨,仿佛即将落泪。

    “父亲要把我送给薛烛。”

    动听的嗓音透着哀切。宛如被海妖引诱的水手,011不由伸出宽大的手掌,托住她悬空的脊背。

    她低声:“我好害怕,不想像物品一样……”

    说话间,赤条条的长腿化作缠人的水蛇,勾住他肌肉紧实的腰。

    她好似觊觎活人性命的艳鬼,分明邪恶危险,却又……那么诱人。

    两人间的距离再次缩短,她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你可不可以,带我走?”

    潮热的气息盘旋在耳畔,带着无孔不入的幽冷。

    怀中是温香软玉,011喉结滚动,心神如失守的城门。

    “我……”

    烛火幽幽闪了两下。

    未等他给出答案,便听一声轻快的笑。

    “噗嗤。”

    似一盆兜头浇下的凉水,将他溃不成军的城冲得泥泞难堪。

    “你不会当真了吧?”

    少女拖长了尾音,褪去了柔弱无依的假象,眯着眼轻笑,如坏脾气捉弄人的顽童。

    攀缠在他身上的手滑下,将他毫不留情地推开。

    失去支撑后,她仰倒在柔软的床上,是一个放松的、完全展露身体的姿态。

    却如同醉卧云巅的上仙般,高不可攀。

    011垂下眼。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菟丝花又被称为‘魔王的丝线’,并非柔善可欺的弱者。

    郁姣眸光闲适,望着缓缓收回手、端正站直的高大血仆。

    顶光劈洒在他的身上,令他像个沉默又肃穆的雕像,又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竟有点可怜巴巴。

    郁姣眉梢微扬,故意道:“还傻站着干嘛。”

    011会错了意,顿了顿,行了一个无可指摘的礼后,便准备转身离去。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悠悠的:

    “我让你走了吗?”

    意味不明。

    011乖乖停下。

    “小姐,还有何吩咐。”

    嗓音低醇温厚,听不出分毫破绽,但却没转身正对主人——这不合礼节。

    并非故意僭越,他只是……不想再面对她轻佻的目光,不想直面自己的卑贱。

    没有应答。

    只有悠缓的脚步声逼近。

    接着,少女的幽香丝丝缕缕地袭来。

    “转过来。”

    闻令,011一顿,缓缓转身。

    他生得高大,宽肩窄腰长腿,身形优越,紧实结实的肌肉被包裹在制服下,尽管弱化了锋芒,依旧压迫感十足。

    不可避免的,将站在她面前的少女,衬得像一只巴掌大的、傲然的小猫。

    郁姣不满地眯眼。

    一把揪住他的领带,猛然拉下。

    011有些意外,以为她要发难,他毫无反抗,顺着力道弓下腰背。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小猫亮出利爪,却只用粉嫩的肉垫拍下一个绵软的戳。

    ——她在他的脸侧落下一吻。

    似月亮竟奔他而来。

    洁白的无脸面具上出现一枚突兀的嫣红唇印。面具后,011一向沉着的双眼缓缓睁大。

    显得有点呆,又有点滑稽。

    看他这幅呆若木鸡的模样,郁姣噗嗤一笑,潋滟的眼尾上勾,嗓音悠甜:“你刚才的表现我很满意。”

    她伸出柔若无骨的手,为他抚展衣襟,最后轻佻地拍了拍他紧绷的胸肌。

    “这是奖励。”

    “……”

    011脑子已经停止转动似的,低声重复:“奖励?”

    郁姣踮起脚尖,轻笑着凑近他,缓声回答:“是的,奖励——”

    “——期待你下次的表现。”

    她笑意幽深,像是随手洒下了一把种子,静待在他心里生出一大片势如破竹的草芽。

    “……”

    不待他反应,郁姣忽然转身走向床,“好了,我要休息了。”

    下了逐客令。

    011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嗓音低哑地说了句:“晚安。”.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便有一名血仆候在门外,冷冷催促:“请二小姐快一些,薛少爷已经等着了。”

    大概是谢父的意思,血仆看押犯人似的寸步不离地盯着郁姣,等她一收拾完,就要押送她到门外。

    谢宅空空荡荡,一丝鬼影也无。

    走在长廊,望着一扇扇紧闭的门,郁姣漫不经心地想:不知双子在哪间房里受处罚。

    郁姣当然不会心疼男人。

    她只是希望他们早点恢复自由,好让她的计划进行到下一步。

    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眸中泛起恶劣的笑意。

    ——好期待双子看到她和薛烛订婚时的表情啊.

    出了谢宅,果然,衣冠楚楚的新未婚夫正等在那,垂着眼摆弄花丛里艳丽的蔷薇。

    黑发、白肤与血红的花,一副色调浓重、带着沉沉暮气的画。

    他黑沉的眸光转动,捕捉到郁姣的身影后,整个人霎时鲜活起来,缓缓绽开一抹惑人的微笑,顺便张开双手,作出迎接拥抱的准备。

    “早安,我的未婚妻。”

    郁姣神情冷淡地略过他,拉开车门正要上车,却听:

    “等等。”

    薛烛慢吞吞地笑:“亲爱的,你有东西忘了拿哦。”

    郁姣:“?”

    顺着他的眸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正有几个血仆将行李箱等物件搬了出来。

    领头的011站在那儿,恭敬对郁姣行了一礼。

    他顿了顿,低沉的嗓音带着些涩然:“家主命我将您的行李准备好,今天便……送到薛家。”

    “……”

    郁姣眉梢一挑,冷笑:“我这是,被扫地出门了?”

    011呼吸一顿,已然有些苦楚得不知说什么好,面具后的双眼深深看来。

    郁姣还打算之后利用011对她的感情布局,现在自然不会为难他。

    但也不能轻轻放下,至少让他不甘愿再当谢父的刀……

    正在思索,忽的,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揽上郁姣的腰,含笑的声音响在郁姣耳畔,“亲爱的,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对视这么久,我好吃醋啊。”

    撒娇的口吻。

    “何况,”他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郁姣的颈窝,“这怎么能算扫地出门呢?是我们新生活的开端啊。”

    郁姣神色冷淡地推开他,转身走向轿车,轻扯唇角:“我可真是迫不及待了。”

    薛烛绅士地为他拉开车门,等她坐好,他眸光轻转,幽深的眼瞳正好对上沉沉看来的011。

    啪。

    一声闷响。

    车门严严实实地阻隔了视线。

    纤弱漂亮的少女像娃娃一般被封入礼盒.

    轿车匀速行驶,穿过郁郁葱葱的高木,驶向学院。

    车内。

    郁姣安静地望着车窗外,忽然开口:“别像个变态一样一直盯着我。”

    她回过头,对上薛烛含笑的视线。

    “我只是在想,”

    薛烛支着额角,目光像精密的仪器,一眨不眨地审视而来,嗓音暗哑含情:“你到底有几副面孔。”

    “柔弱、多情?…纯真?…高傲?”

    他用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缕郁姣的发丝,“还是冷酷恶劣?”

    郁姣打掉他的手,重新转向窗外,淡淡道:“以后的日子还长,你可以慢慢分辨。”

    一声轻笑。

    他愉悦抚掌,喟叹:“正合我意。”

    ……

    轿车驶停,抵达学院。

    薛烛又开始了那套做作的把戏。

    他动作优雅地为郁姣打开车门,将她迎出来后揽上她的楚腰。

    两人举止亲密,又同时出现在学校门口,一路走过,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震惊的打量。许多人目光复杂,满眼都写着:这个女人,不简单。

    “你看,”薛烛附上她的耳畔,轻声道:“在别人眼中,我们是多么恩爱的一对情侣。”

    闻言,少女眸中泛起一阵凉薄而悲哀的讥讽。

    她不言不语,像是收藏家手中把玩的美丽花瓶。

    看到这一幕,围观众人登时目光谴责,满眼都写着:这个男人,强取豪夺。

    沐浴在各色视线中,薛烛弯了弯唇,搂紧了她的腰,意味不明地调侃道:“又发现一副新面孔,好——惊喜。”

    郁姣只当听不见。

    忽而,远处乌泱泱冒出一堆人,他们蜂拥而来,恭恭敬敬、整齐划一地对着薛烛行了血族的礼仪。

    接着转向郁姣,异口同声道:“嫂子好!”

    ……当真是极有眼色的一群人。

    面上完全看不出对郁姣这个“新嫂子”有什么意见,唯有藏得极深的眼底能泄露出几丝估量和不屑。

    郁姣眯了眯眼,忽然开口:“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好土,像什么警.匪片里□□小混混无数情妇共有的封号。”

    说着,少女撇撇嘴。

    分明是恶劣不讨喜的神情与口吻,却显露一种理所当然的骄矜。

    小弟们悚然一惊,沉默了。

    这不是暗指他们老大是小混混么?怎么敢??

    却见他们老大先是笑了,小弟们惊悚地在他脸上看出了宠溺的神情??!

    只见他们不近女色的老大亲昵地环住少女,嗓音温柔缱绻:

    “你不喜欢,他们便不会再这么叫了。”

    轻飘飘的话语,却像落下一道惊雷。

    小弟们立刻奉承道:“嫂、不是…姐、啊不对,谢二小姐、嘶好像也不好听……大小姐!大小姐您真有审美!”

    “真有风骨!”、“真有格调!”……

    而这群溜须拍马的人当中,有一人令郁姣缓缓挑眉。

    似乎是林秋泽那个嚣张的堂兄。

    “……林巍?”

    大小姐冷不丁地喊。

    各式谄媚的声音一静,名叫林巍的男人愣了愣,讨好地上前,“您叫我。”

    “唔,我记得你之前说过,”

    少女靠着薛烛胸膛,高傲得像只慵懒的猫,她漫不经心地环着手臂,“身为林家人,和谢家人混在一起是自甘堕落?”

    理直气壮地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闻言,林巍面色一紧,立即结巴道:“我、不是,我没有。”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众人早已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在薛烛心中有着不同凡响,见林巍与‘大小姐’有过节,众人皆用微妙而幸灾乐祸的目光看他。

    孤立之势已然显露。

    林巍面容惨白,摇摇欲坠。

    ——他纠集多人霸凌林秋泽时,却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

    如最终裁判短促的哨声。

    “嗯?”

    薛烛愉悦的目光终于从少女的冷淡的脸上依依不舍地离开。瞳孔深似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林巍。

    他微笑着问:“有这种事么?”

    听起来是好脾气的询问,却相当于对他宣判了死刑。

    ——老牌家族最讲究联合,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薛家、薛烛即是这个圈子的最高决策者。

    林巍几欲瘫倒,他目露绝望……完了,他将成为林家的弃子。

    无人在意他苦心经营的崩塌。

    “大小姐记性真好!”

    “大小姐真有家族荣誉感!”

    ……

    又是一轮整出新活儿的奉承,少女轻飘飘地打了个哈欠。

    细白的手指轻捂着嘴,盈灰的眼眸浸出动人的泪色。

    看出她对这种场合兴致缺缺,薛烛很是体贴道:“走吧。”

    郁姣点点头,忽然,一人低呼出声。如晴空的雷电、寒夜的火星,立时驱散了她的困意。

    “那不是谢家的车吗!”

    “说起来,谢家两位少爷好几天没来上课了,终于肯来……”

    后面的话,郁姣没再分神去听,她只是眸光幽微地望着那辆熟悉的轿车,看它缓缓停靠,像一场重头戏的讯号。

    ——来了。

    第23章 血族的猎物23

    或许是因为谢家近几年才崛起,底蕴终究算不得深厚,而谢父又是个穷讲究的人。

    上到尊卑礼法,下到吃穿用度,方方面面都暗戳戳地向老牌家族看齐。

    所以,当这辆象征谢家继承人的黑色轿车喷着尾气嚣张地停在校门口时,所有人都以为是请假多日的双生子,归来了。

    许多人默不作声地张望。

    一些微妙的视线徘徊在倚在薛烛怀中的谢家私生女身上。

    这段时间,她与谢家双生子的爱恨纠葛早就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今天这私生女和薛烛勾勾缠缠上,又即将被‘旧情人们’撞上……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咔哒一声。

    万众瞩目之时,车门被打开,一条光洁的小腿悠悠然迈了出来,高跟鞋踩在地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睥睨。

    ——谢凝慢条斯理地从车上下来。

    她将发丝别到耳后,意气风发地环视一圈,挑衅的目光对准郁姣。

    众人哗然。

    这场面虽比不上‘新老情人会面’那般抓马,却也是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谢家这是……变天了?”

    “谢凝成了谢家新继承人?别吧,她那血脉纯度就算过八百年也追不上那俩吧?”

    “旧情人倒了台,这位谢二小姐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已然有心思灵敏的人上前恭贺谢凝,顺便打探情况。

    谢凝宛如胜利者一般,看也不看郁姣,在追随者的簇拥下,洋洋得意地离去。

    郁姣面无表情,头也不回,一个肘击狠狠捅上薛烛梆硬的腹部。这人夸张地喊痛,顺势弯下腰,撒娇似的将头埋入郁姣的颈窝。

    郁姣不吃他这套,冷声道:“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的交易吧?”

    “当然没有。”

    潮热的呼吸喷洒在郁姣的皮肤,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他的嗓音低哑含情:“出于私心,想让他们多吃点苦头……不过分吧?”

    郁姣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而面向他。对立的姿态。

    “私心?”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原来你还有这种东西。”

    随口的讥讽却令薛烛一滞,眸光沉如漆黑的棺木,不待郁姣细究,下一刻,阴戾与沉朽一丝不留地散去。

    犹如潜藏的未知怪物,不小心露出庞然的一角,转瞬便掩藏真实、深埋湖底,于是,他又成了优雅含笑、位高权重的薛氏家主。

    郁姣不动声色,指尖轻叩他的胸口。

    “我以为你浑身上下,都是疯病。”

    一声轻笑。

    骨节分明的手掌扣住郁姣作乱的手。

    暧昧地摩挲。

    两人间疏离的气氛霎时变得粘稠。

    “这是身为伴侣的嫉妒心。”

    他深深凝视而来,“况且,我已经和谢老头谈妥了,今天他们就能回到学院,绝没有缺胳膊少腿,毕竟——”

    他俏皮地眨眨眼,狭长妖媚的凤眸犹如放电。

    “——我还想邀请他们参加我们的订婚典礼呢。”

    ……真损啊。

    偷听的几位小弟不由咂舌,心说这位大小姐应该不会愿意面对这种修罗场局面吧?

    却见大小姐眉梢微扬,手腕翻转与他十指相扣,露出一个清甜的笑容,“好啊,我真是迫不及待想收到他们的祝福啦,不如……订婚宴就定在今晚吧。”

    她嗓音轻快,不像决策人生大事,倒像决定晚餐的菜品一般随意。

    薛烛深幽的双眸浸满了阳光,意外显得暖融融的。

    他将她的手抵到唇边轻吻,温温柔柔一笑,“正合我意呢。”

    “……”

    小弟们已然石化。

    什么?这就定下了??今晚???还要邀请旧情人????

    眼下,这对未婚夫妻‘含情脉脉’地对望,却好似短兵相接、针锋相对,不能说虚情假意,只能说怪里怪气。

    流转着旁人无法插.入的古怪氛围……竟有种诡异的般配??

    忽然,一声迟疑的呼唤打破了这诡异的二人世界。

    “郁小姐……?”

    一个气质温软的少年站在几步之外,呆呆地望着郁姣和薛烛亲密的姿态。

    郁姣一顿,对他笑了笑,“好久不见秋泽。”

    林秋泽目光徘徊在二人之间,磕磕巴巴:“我、你……”

    ——明明一听到别人议论她终于回来学院,他就紧赶慢赶地找来,此时有一肚子的关切和疑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了。

    薛烛眯眼,故意将郁姣揽入怀中,两人身躯紧密贴合,毒蛇般的目光紧盯着不速之客。他凑到郁姣耳畔:

    “宝贝,你的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说完,他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亲昵至极。

    简直就像幼稚园里霸占玩具宣示主权的熊孩子。

    郁姣无语。

    没能推开牛皮糖似的高大青年——看起来就像默许了他的靠近。

    对面,少年澄澈的眼眸瞬间冻结,犹如冬日冰封的湖面,被一只毫不留情的脚踏碎,霎时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见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旁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陷入绝路的林巍眸光微闪,嗅到一丝翻身的机会。

    “老大,”他立刻自告奋勇:“这小子看不清自己的地位,觊觎大小姐,我这就教训教训他!”

    薛烛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置可否。

    见状,林巍阴沉咧嘴,捏了捏拳头,逼近依旧魂不守舍的林秋泽,其余几个小弟也跃跃欲试地包围而来。

    眼看情势不妙。

    “喂,”郁姣拧眉,推了推山似的薛烛,“别闹了。”

    修长的手指如绞人的藤丝,缱绻地抚上郁姣的脸颊。他在她耳边似真似假地叹息,“可我已经无法掌控。”

    “他们唯你马首是瞻,你说无法掌控?”郁姣简直要冷嗤出声。

    “……”

    薛烛只是沉默,凝视着少女略带焦急的侧颜。

    那边,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弟已然开始对林秋泽拳打脚踢。

    他毕竟没有觉醒,面对秘社的精英毫无还手之力,没一会便挂了彩,浅栗色的发丝沾上灰尘和血。

    然而他一声不吭、执着地用一双浅淡明澈的眼眸静静望着郁姣。

    如暴风雨下、汹涌海上的灯塔。

    “……”

    郁姣口吻冷了下来:“薛烛,别太过火。”

    他却眸光幽沉地望着她,忽而一笑,散去眸中不明的情绪。

    “亲我一下,我就放过他。”

    如耍赖的顽童。

    两人无声对视。

    耳边是一下又一下拳拳到肉的殴打声。

    郁姣勾住他的脖子,拉下,在他总是带着轻薄笑意的唇上落下一吻。

    见了血。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野兽间的撕咬。

    共通的痛感则为这个狠厉的吻增添一丝隐秘的旖旎。

    郁姣昂着头,因身高差需要仰视他,可她眼神却丝毫不落下风。

    她勾起沾着血渍、带着痛意的唇,用葱白的手指毫不收力地抹了把他受伤的唇瓣,将暗红的血晕染开来。

    “小骗子。”薛烛舔了舔唇,低声笑,“这算什么吻。”

    他执起她的手,紧盯着她的双眸,同时探出舌尖,极为缓慢地舔去她指尖的血迹。

    眼神像是想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贪婪。

    郁姣抽出自己的手,轻拍他的脸,语气诱哄而敷衍:“要说话算话,履行你的承诺吧。”

    他眯眼轻笑.

    “不要……”

    眼睁睁看着郁姣为他‘求’上薛烛,且委身于他,林秋泽目眦欲裂,一双琥珀色的星眸涌动着强烈的、融金般滚烫的情绪。

    在薛烛的示意下,施行暴力的几人意犹未尽地退下,林巍骂骂咧咧地啐了口,一转身,对上少女幽冷的眸光,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郁姣移开视线。

    那边,林秋泽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青紫的痕迹落在他紧抿的唇角,暖白无暇的皮肤沾了灰。他生副精致贵气的好容颜,如今被人暴揍一顿也一点也不显狼狈,反而有种落难贵公子的味儿,怪惹人怜惜的。

    触及那双盛满痛苦与心疼的眼眸,郁姣心中叹息。

    在林秋泽的视角,她上次是见了薛烛便瑟瑟发抖的小白兔,这次却冷不丁发现小白兔和大灰狼成了恋人……也不知道这傻小子脑补了什么狗血苦情剧情。

    其实郁姣对他的感官有些复杂。

    一方面,因他并非系统指定的攻略对象,郁姣不需要在意他的感受。

    另一方面,因他纯挚的感情,郁姣实在无法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正在思索,忽然,一双苍白冰凉的手捧上郁姣的脸,不容拒绝般将她脑袋转了过来,接着,阴郁漂亮的面容霸道地占据了她全部视野。

    “别看他,”

    漆黑的凤眸全然倒映着她,薛烛赌气似的一字一顿,“看我。”

    郁姣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瓣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与方才那个狠厉的撕咬截然不同。

    这个吻犹如柔软馨香的花瓣落在静谧的水面,荡起一圈圈空灵的涟漪,实在柔情绵软,带给人一种情到浓时的错觉。

    薛烛措手不及,凤眸一滞,漆黑的瞳仁涣散似的放大。

    未待他反应过来,郁姣便抽身离去,依赖地环住他一只手臂,转而面向林秋泽,绽放出一个羞涩幸福的笑容。

    “秋泽,今晚是我的订婚宴,作为我意义非凡的朋友,你一定要来哦。”

    ——对于这种单纯又绅士的小情种,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让他死心。

    果然,林秋泽完全被郁姣无懈可击的演技蒙骗,他直愣愣地看来,闻言猛然垂下长睫,遮住黯淡的眼眸。

    过了会,他强撑着轻扯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好。”

    郁姣恍若未觉地朝他挥手再见,牵上犹有些宕机的薛烛,转身离去。

    跟屁虫似的小弟们也追了上去,徒留神情灰败的少年怔然站在原地,空气沉寂。

    过了不知多久,一声慢悠悠、假惺惺的低呼响起:

    “啊,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简直就像烂俗剧院三流演员的棒读。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在林秋泽面前挥了挥,“喂喂,这位同学,你还好吗?”

    林秋泽凝滞的瞳孔转动,迟缓地辨认,“您是……”

    面前的青年男子带着黑框眼镜,抱着厚厚的教案。分明是斯文温和的打扮,骨子里却透出懒散。

    很熟悉……

    “别管我是谁啦,”青年老师笑眯眯地揽住他的肩,“你伤得这么重,我先带你去包扎包扎。”

    “啊?等等——”

    “走咯~”

    这边,走出一段距离后,重启成功的薛烛霍然顿住,漆黑的凤眸幽幽盯着郁姣。

    “原来,我是被当做枪使了。”

    低哑的嗓音含着淡淡的怨念。

    少女仍旧娇俏地挽着他,闻言抬起头,甜甜一笑:“这是什么话,夫妻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吗?”

    薛烛顿了顿,回以柔柔一笑,“亲爱的,你说得对。”

    两人笑吟吟地对视,莫名的寒意扩散开来。

    “……”

    郁姣先被恶心到,变脸似的收起笑颜,神情冷淡地撒开手,薛烛勾起唇角。

    “走错了宝贝。”

    他捞住直奔教学楼的少女,将人带着往校门方向而去。

    郁姣:“?”

    “忘了吗?”

    薛烛嗓音悠悠:“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准备晚上的订婚宴哦。”

    ……

    是夜。

    古老盛大的薛式宅邸灯火通明,宾客络绎不绝。

    尽管两个小时前才陆陆续续受到邀请函,但这些贵族面上丝毫没有不满,皆身着妥帖的礼服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前来参与薛家最年轻有为的家主的订婚仪式。

    ——顺带打听拿下薛式未来的女主人到底是何来路。

    “是谢家的女儿?那怎么没姓谢?”

    “因为是谢家老头和人类女人的私生女,不仅血脉不纯,还因为在外面长大导致没一点贵族素养。啧啧。”

    “难怪呢,看她到现在都没有觉醒的迹象,真不知道薛家主图她什么。”

    许多人都露出了微妙且古怪的神情。

    一人嬉笑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她长得貌美无双,连谢家的双生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什么?”

    这则艳闻立即引起更多人的兴趣。

    众人不由望向宴会厅的角落。那里仿佛有一道冰寒的结界,隔开了觥筹交错的热闹,充斥着阴冷的低气压。

    低气压的中心站着谢*氏双生子,他们的面容依旧俊美得无可挑剔,却带着病气,毫无血色,如尘封的冰窖。

    一个面无表情靠着墙,一个面无表情端着酒。

    见有人偷看,不知是哥哥还是弟弟,满目森沉地横来一眼。

    霎时将窃窃私语冻得一滞。

    好一会才有人接着道:“倒、倒也能理解哈,双胞胎是从旁系接来培养的,加深他们与直系联系的最好办法便是婚姻……可为什么不选谢家正统的大小姐?”

    “因为这私生女有能耐呗,不然怎么能接连拿下三位血族年青一代的精英子弟。”

    “但是吧,邀请旧情人参加自己和新情人的订婚宴,嘶——这位谢家小姐是有点胆量在身上的!”

    八卦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搓着手期待前排看戏,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今天的主角双双登场。

    原本喧闹的宴会厅犹如被摁下了静音键。

    众人皆望向宴会厅二楼。

    那里,薛式家主身着一席剪裁良好的白色西服,宽肩窄腰,修长劲挑,立在堂堂华室,宛如从童话中走出的王子。

    他含着温柔笑意,甘愿落后半步、化作陪衬,让身侧的少女成为唯一的焦点。

    少女身着华丽而古典的洁白礼裙,整个人如雪玉堆就一般,淡月笼纱,聘聘婷婷,乌丝云鬓,袅袅娜娜。

    然而,她胸口刺青似的画着一株血色的兰草,为高不可攀的仙气增添一丝隐秘和迤逦。

    少女抬起皓月般的眸,淡淡扫视而过,仿佛将人的神魂一并勾了走。

    在身旁男人的牵引下,她提着裙摆,优雅迈下台阶,步入停滞的宴会厅。

    如高高在上的一片初雪落下,滋滋凉意令众人回神。

    良久。

    有人嘟囔:“难怪能周旋在几位青年才俊之间。”

    低低的话语淹没在一片涌动的恭贺声和赞美声之中.

    听着这些恭贺和赞美,郁姣连一丝笑意也不愿意施舍,像一个精致的玩偶,神情冷淡而妥帖地跟在薛烛身侧。

    郁姣垂下眼,遮住眸中兴致昂然的光。

    ——自她出现在宴会厅,便有两道灼烫到极致显得冷寒的视线,死死锁在她身上。

    简直像是要把她剥干净、剖开来,看看深藏的内里究竟是何种模样。

    已然按捺不住。

    在薛烛牵着郁姣迎接下一波敬酒的人时,如毙命的利箭,气势汹汹的双生子冷然拦在两人面前。

    不知他们经历了怎样的家法处置,双子的面色简直苍白得如同恶鬼。

    ——郁姣便是即将被他们索命的罪魁祸首。

    第24章 血族的猎物24

    如两座沉沉的塔,双子严严实实地堵在郁姣面前。

    容貌相似的两张脸上,带着同样的病气和冷沉。

    双颊皆是苍白清瘦,让本就凌厉的线条显得越发明晰,毫无血色的薄唇弱化了锋芒,增添一丝凄楚。

    两双幽蓝的眼眸如燃烧的磷火,深深望来。

    似是要将人舔舐、吞噬、焚烧殆尽一般,厚重得令人心颤的情绪。

    可这幅动人的病容注定得不到青睐和眷顾。

    少女垂着眼睫。

    乖巧而安静,化作一枝被装裱在相框的花,濒临干枯的美丽。

    一只大掌缠上她的纤腰,暧昧地收紧。

    薛烛好似从容不迫的收藏家,将这枝名贵的花揽入怀中,一个宣告主权的行为。

    而少女毫无反抗之意。

    两人相依,身着情侣款的高定礼服,看起来竟异常般配。

    刺眼的画面。

    两道森然的视线如刀片,冷冷剜向那只不知死活的手,紧接着,缓缓上移,钉在那张春风得意的、可恨的脸上。

    薛烛毫无所觉般风度翩翩一笑,黏黏糊糊地搂着郁姣。

    “宝贝,你异父异母的两位哥哥来了呢,唔……”他上下打量一番,微微蹙眉,状似不解,“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可毕竟是同族,两手空空的来参加妹妹的订婚宴,这似乎说不过去吧?”

    他啧啧摇头。

    口吻实在招打。

    谢镇野额上青筋暴起,恨不能一拳捣上去,将这厮虚伪的嘴脸捣碎。

    “是啊,同族。”他眯了眯眼,露出一个戾气横生的笑:“所以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嘴。”

    谢宴川幽沉的双眸寒意十足,他闭了闭眼,压住翻涌的情绪。

    再睁开眼时,眸光如一片包容的海,他缓声道:“郁姣,可以聊聊么,”

    顿了顿,毫无情绪的眸子瞥过唇角弯弯的薛烛,冷冷强调:“只有我们,没有外人。”

    接连被叫‘外人’的薛烛好脾气地笑了笑,他嗓音悠然,如胜券在握的操盘手。

    “宝贝,你愿意去吗?”

    三道视线皆落在郁姣身上。

    空气和时间都仿佛静止,生怕惊扰到什么似的,默不作声地等待一个宣判。

    与此同时,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目光或是状似不经意、或是光明正大地聚在此处。听到这儿,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的声音似乎都弱了下来,一大半的宾客都竖起耳朵,静待少女的回答。

    成为关注焦点的少女,从始至终都垂着长而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脸上的表情淡得像教堂里的圣母雕像,好似摒弃了所有私情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呼吸,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冷淡的神情略有瓦解,似乎有些动摇。

    恰如曾经看到他们示弱时的模样。

    双子眸光微动。

    正当他们以为可以得到想要的答复时,少女却抬手,有些疲惫地摁了摁额角,然后依赖地揪住薛烛的袖口,昂起小脸软声道:“好累啊,我想上楼休息。”

    “好。”薛烛悠悠勾唇,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我陪你。”

    少女点点头,看也不看如遭雷击的双子,垂着眼跟在薛烛身侧,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她从始至终竟连一眼都不愿看来。

    双子苍白的脸如同被抽走了仅剩的生机,白得近乎透明。

    眼看她就要离去,如淹没。

    “等等——!”

    谢镇野下意识上前一步,拉住她纤瘦的手腕。

    她被拉得一顿,微微拧眉,终于看了过来,对上一双漂亮又锋利的、带着些祈求意味的眼眸。

    少女避开他的视线,一道冷如玉石相撞的问话却避无可避。

    “郁姣,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宴川下颚线紧绷,他抿了抿苍白的唇:“是不是……家主逼迫你?”

    两人皆是近乎失态的、祈求般望着她。

    如同渴望得到神明垂怜的信徒。

    然而,少女只是神情冷淡地拂开谢镇野的手,避开谢宴川的问话。

    冰冷的、拒绝的姿态。

    “两位少爷,请自重。”

    “……”

    薛烛环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戏,稳操胜券般。见郁姣处理完,他揽上她的腰,惺惺作态地朝双子躬了躬身,“失陪。”

    说完,带着人施施然离去。

    只留犹如丧家之犬般的双子僵硬立在原地,立在众多意味深长的目光中.

    感受到身侧意味深长的目光,郁姣睨他一眼,“怎么?”

    “我在想,”薛烛挑眉,“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怎么忍心不告诉他们真相?”

    “因为……”

    郁姣提起裙摆,将手放在他自觉伸出的手掌之上,在他的牵引下,优雅地拾阶而上。

    “真相只有在正确的时机揭开——”

    她歪了歪头,莹润的脸在暖光下泛着温柔的光,眼中却无一丝柔软情谊。

    “——才能发挥最佳效果。”

    她毫不掩饰的恶和带着凉薄笑意的唇,令薛烛喉结滚动,不由舔了舔唇。

    不合时宜地想到那柔软甜美的触感。

    他眸光逐渐幽深。

    两人已然走到楼梯尽头,最高处。

    站定。

    薛烛伸出修长的指尖,轻而研磨地摁上她的唇瓣。

    一个明目张胆的暗示。

    郁姣眉梢微扬,“我没数错的话,今天都亲过两次了,未婚夫,你该不会是上瘾了吧?”

    说话间,她唇瓣开合,好似一下又一下地轻啄他的指尖。

    他的眸光幽如燃烧的炎火,以一种要将一切焚烧干净的气势,将她压到栏杆处。

    偏头凑近,嗓音低哑:

    “张嘴。”

    “……”

    袭卷而来,如纠缠猎物的毒蛇。

    像是要掠夺她所有呼吸一般,郁姣被吻得晕头转向,分神想到:

    也许薛烛在这接吻这方面的确天赋异禀,明明白天被亲时还一副呆头鹅的模样,现在就已食髓知味。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系统音:

    【攻略对象黑化度:30%】

    如一盆冷凉的水浇下,破开了粘稠的思绪。

    郁姣终于感受到身后那两道仿若能杀人的烧灼视线。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和薛烛楼梯转角处正大光明地接吻,全程都会被楼下的双生子看到。

    “……够、够了。”

    郁姣喘息着挣脱,像一株不堪浇灌的花。

    薛烛眸光如涌动的红河,还欲靠近,又被推开。

    “放开我。”

    接过吻后,她的嗓音虽然冷意十足,尾音却带着情.欲的意味,格外勾人。

    拉开些许距离,望着郁姣潋滟的眸和嫣红的唇,薛烛低笑,如艳丽的恶鬼。

    他餍足地将郁姣扣进怀中,眯起狭长的眼,高高在上地俯视而下,对上双生子死死望来的视线。

    他缓缓勾唇。

    “……”

    光耀堂堂的宴会厅内,华灯也无法为两人阴沉的面容镀上暖色.

    郁姣被摁入他冰凉的怀抱,紧贴着他的胸膛。

    正准备挣扎,她忽然微妙一顿,“你该不会是……”

    闻声,他松开桎梏,黝黑的眼定定望来。

    “嗯?”

    嗓音犹带着沙哑的情.欲。

    郁姣轻笑一声,身子后倚靠着栏杆,几乎摇摇欲坠,像开在悬崖边的艳丽花朵。

    她带着盈冷的笑意,嗓音悠悠:“喜欢上我了吧?”

    薛烛骤然一顿,凤眸中升起未知的幽雾。

    他神色不明地望着郁姣。

    柔弱无骨的手抚上他的胸膛。

    “从刚才起……你的心跳就好快。”

    “……”

    他缓缓敛去笑意,眉眼间郁气缠绕,像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第一次露出这般阴郁的神情。

    郁姣扬眉,殷红的唇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

    “你完了。”

    话音如落在地上叮咚作响的玉珠。

    散乱的狼藉。

    好一会,薛烛才哑声开口:“我……”

    不等他狡辩,郁姣便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好整以暇拢了拢发丝,头也不回道:“待会吧。我重要的客人来了,今晚的重头戏要开场了。”

    她意味深长道。

    薛烛抬眼望去。

    ——宴会厅的入口处,谢父带着谢凝姗姗来迟.

    “姣儿,我带凝儿来给你道个歉。”

    谢父撑起一副亲和又不失威严的慈父模样,将埋着头的谢凝拉上前来。

    郁姣环着手臂,眸中跃动着兴味盎然的光。

    谢凝压低眉眼,嗓音低低道:“妹妹,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

    她说着示弱的话,但眼底却带着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自以为藏得很好。

    涌动着浓稠恶意的目光却停留在郁姣胸口中央。

    ——那从血色的兰草。

    她似乎在搜寻什么,眼中骤然迸射出一道兴奋疯狂的光。

    抑制不住颤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小瓶。

    嗒。

    一声瓶盖拨开的轻响,掩藏在她嘶哑的嗓音中。

    “对不起,妹妹。”

    一无所知的谢父轻咳:“对嘛,都是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是不是?姣儿啊,这次的确是凝儿的过错,但你现在已经订了婚,也是大孩子了,姐姐也给你道了歉,你就原谅——”

    他逼逼叨叨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谢凝尖利的声音打断。

    “对不起,你去死吧——”

    神情癫狂的谢凝猛然举起手,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那瓶未知液体泼向郁姣的胸口。

    哗啦!

    如一道银河。

    泛着神秘紫光的液体将郁姣光洁的肩颈和胸口泼了个满怀。

    这一变故令谢父乍然一愣,也引来了众人好奇的视线。

    然而,那些看好戏的人神色遽然凝重起来。

    只见,被那液体泼中的谢家二小姐,白皙胸口之上的兰草逐渐褪去,紧接着,一枚诡异不详的符号显现。

    赫然是吸血鬼猎人的标志!

    一室哗然。

    “谢家二小姐身上怎么会有吸血鬼猎人的符号?”

    “难怪总是抓不到,原来家族里出了叛徒。”

    “好可怕……”

    厌恶、鄙夷、惊惧的视线纷至沓来。

    双子原本只是远远地站在角落,听到动静,两人拨开人群,不可置信瞳孔骤缩。

    刹那间,所有的不对劲串联在一起。

    男式校服、遮掩的胸口、恰好出现在换衣间……

    “郁姣……这是怎么回事?”

    谢凝声嘶力竭:“还能怎么回事?你们心心念念的人其实一直在欺骗你们,欺骗谢家!”

    “她回到谢家,接近我们,都是别有用心!她想要害死我们啊!”

    第25章 血族的猎物25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谢凝咬牙切齿,恨意满满地扑向郁姣,誓要撕碎她的脸一般。

    被双子同时制住。

    谢镇野喝道:“你他妈冷静点!”

    “真相还未查明,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谢宴川冷然甩手将谢凝逼得后退两步。

    “真相?什么是真相?”谢凝阴阳怪气地升高音调反问。

    “真相就是学院一直风平浪静,而她——”

    她尖利的手指直直对着郁姣。

    “——她一被接回来,学院里就冒出一个猎杀血族的猎人,看看这符号,你们难道觉得这是巧合吗?!”

    谢凝声嘶力竭地质问。

    原本欢声笑语的宴会厅此刻如同一盘被打翻的奶油蛋糕,满地的斑驳和狼藉。

    引来肮脏的蝇虫。

    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高。

    “的确,这符号是铁证吧,真是好深沉的心机,好厉害的伪装。”

    “可是,那吸血鬼猎人不是高大健壮的成年男子形象吗?”

    “这谢二小姐如此瘦弱,怎么看都没法杀那么多身强力壮的血族子弟吧?”

    随着这声质疑,众多迟疑的目光落在这位谢二小姐的身上。

    她身影伶仃,垂着眼,默然不语地站在各色目光中。

    沉静得像一株柔美的睡莲。

    仿佛毫不在意订婚宴成了一个闹剧。

    而她那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未婚夫,此生正悠闲地倚着二楼栏杆,支着下颚高高在上地望来,笑容玩味。

    竟是冷眼看未婚妻成为众矢之的!

    有人啧啧称奇,“不愧是疯子啊……”

    反观‘被抛弃的旧情人’,仍像是痴心不改的模样。

    看着垂着眼神色不明的少女,谢镇野蹙眉,上前一步,嗓音涩然道:“这其中一定有隐情,对吗?”

    这声问话如一阵惊扰的风,她长如蝶翼的睫羽阖动。

    “隐情?”

    她轻声重复,尾音带着古怪笑意。

    “是啊……”

    像是一只被注入生命力的人偶娃娃,她眼睫轻颤,抬起莹润的眼眸,泪水涟涟道:“我是被迫的。”

    嗓音无助而祈求。

    她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如摇摇欲坠的晨露。

    “是有人强迫我服下了药物,我身上才会有这个符号的,我没有杀害那些同族,没有做一件对不起血族的事情。”

    可怜巴巴的哭诉戛然而止。

    “……你们是不是想听我这么说?”

    郁姣歪了歪头,勾出一个恶劣的笑,如雪的腮边还挂着泪珠。

    死一般的寂静蔓延。

    “……”

    对上这双熟悉的灰眸,谢镇野心重重一沉,接着听到那熟悉、清甜的音色响起:

    “别傻了,我都是演的,”

    宴会厅内落针可闻,不少人面色僵硬。

    ——若非她此刻的承认,他们就真被她方才的演技骗过去了。

    “为什么?”谢宴川薄唇紧抿,静谧如霜雪般的眸沉沉望来,他重复道:“为什么?”

    “为什么。”

    郁姣漫不经心地整理礼服手套,被紧密包裹的根根手指修长漂亮,如牵引丝线的偶戏表演者。

    “亲近是因为需要利用,示弱是勾引,所有的行为都是有利可图。”

    她偏了偏头,勾唇道:“满意你们听到的吗?”

    泛灰的瞳孔盈冷凉薄。

    双子面色沉得如同冷硬的墓碑。

    ——是了、是了。

    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根本不屑去掩饰。

    可怜他们虽然目睹她对旁人冷言,却依然帮着她欺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一厢情愿地相信她只是对外人露出利爪……

    郁姣的坦白不仅令双子面沉如水,连谢凝都愣了愣,神情有些复杂。

    ——她原以为郁姣身份暴露后,会痛哭流涕狼狈地求饶,却没想到她‘破罐破摔’,竟显得……潇洒。

    气氛陷入凝固之时。

    谢父终于从‘亲生女儿是吸血鬼猎人’的恐怖真相中挣脱,不过转瞬几秒,他便从谢家的未来考虑到血族的未来,立即威严地清了清嗓子:“各位——”

    冗长的屁话刚起了个头,便被一道散漫的鼓掌声打断。

    啪、啪、啪。

    薛烛带着闲适的笑意,自二楼优雅走下。

    “社长。”“薛家主。”

    此起彼伏地呼唤,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又似是踢走了皮球。

    有人为难道:“您看……这该怎么办?”

    薛烛无视围上来的贵族老爷们,他目不斜视,缓步走到孤立无援的郁姣面前。

    挑起一抹甜蜜而恶劣的笑容,垂下狭长的凤眸,居高临下地看她。

    “这可是血族的巨大丑闻……该怎么办呢?我的未婚妻。”

    郁姣昂头回望,细雪般的脖颈修长纤细,如献祭的天鹅。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吗?”

    她平静道。

    薛烛骤然俯下.身,凑到她耳畔,轻笑道:“是哦。你一定也很期待我们的新游戏吧。”

    不待郁姣回答,他站直身子,转向众人。

    “但相信各位都不是傻子,”

    他翩翩侧身,推销宝贝似的,“看看我这柔弱的未婚妻,看看这小胳膊小腿,看看这苍白柔软的皮肤……她和那位凶残粗鲁的吸血鬼猎人简直毫无相似之处。”

    柔弱的未婚妻面无表情。

    “啧啧,”薛烛摇头晃脑,“我可爱的未婚妻大概是被那可恶的猎人利用了。”

    话说到这,已然有不少人以为薛烛要包庇自个未婚妻,当即附和:“是啊是啊,郁小姐如此天真柔弱,必然是无辜——”

    “但。”

    溜须拍马忽然被打断,只听薛烛话音一转:

    “但——她的确没能坚守住身为血族的骄傲,竟被低贱的猎人将标志印上身躯。”

    众人:“?”

    “实在不该啊实在不该,”薛烛装模作样摇头叹息,然后拖长了尾音:“为了平息众怒,那就请我的未婚妻小姐——”

    “——作为猎物而赎罪吧。”

    【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60%)】

    轻飘飘的话音像一枚猝不及防丢下的炸弹。

    宴会厅登时爆发一阵轰然的喧哗。

    “什么?!”

    从未有过吸血鬼家族的子弟沦为猎物的先例啊!

    众人哗然,交头接耳。

    “嘶,细想来,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今日的订婚宴邀请了几乎所有的家族,此事又牵连甚广,如论如何也不能全当做没发生。”

    “但这女人身份特殊,不仅是谢家的女儿,还是薛家的未婚妻,实在动不得,但若是作为秘社的猎物……”

    薛烛扬声道:“我相信我的未婚妻一定有难言之隐,所以,按照秘社的规矩,只要你能在全校的狩猎下活过一周,便算是带着荣誉重生。”

    “从此吸血鬼家族的人,不会再追究你的背叛。”

    堂皇的灯光下,众人神色各异。各怀鬼胎的众生相。

    宴会厅中央,薛烛身披华光,高挑落拓的身形如所向披靡的无冕之王,他说:

    “但若是你不幸死于这场狩猎……宝贝,请放心——”

    他眨了眨眼,潋滟的凤眸暗送秋波,嗓音低哑含情。

    “——以后每到你的忌日,我一定按时烧纸,往后余生带着对你的爱意和怀念,坚强地活下去。”

    郁姣:“……”

    ——“以后每到你的忌日,我一定按时烧纸。往后余生继承你的万贯家财和无上权势,坚强地活下去。”

    他用她之前说过的话回敬她。

    郁姣眯眼,瞳孔折射出冷灰的光,似笑非笑。

    迎着这冷凉的视线,薛烛柔柔一笑,牵起郁姣的手,行了一个极为优雅的礼,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愿始祖保佑你。”

    郁姣轻缓地勾唇:“好。”.

    薛烛为此事一锤定音后,订婚宴如常进行,但宾客们早已没了心情,皆是目光复杂地望向舞池内翩翩起舞的那对未婚夫。

    激昂的乐声中,两人时而紧密相贴,时而相互远离。

    宛如战场上并肩的战友,又如争斗不休的死敌。

    在一个高音后,薛烛拉进两人间的距离,低声笑道:“你看,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在看着我们呢,不过……”

    郁姣漫不经心瞥过去一眼。

    双子果然在不远处,神色不明地注视着这里。

    耳边响起低哑的问话,将她的注意力拉回。

    “你如此不留后路,将他们得罪彻底,就不怕揭露真相之后,他们不再相信你?”

    “首先,我并没有将他们放在心尖。”郁姣神色冷淡,扶在薛烛肩上的手指点了点,“其次,在相信与猜疑之间徘徊的情感最能折磨人,就像一把钝刀,虽说不是刻最深的,也不是割得最疼的,但滋味难忘啊。”

    她的嗓音越发轻柔,眸光也轻柔,如温柔的刀锋。

    “最后,他们会相信的。不仅会相信我忍辱负重,还会因对我产生过猜疑而愧疚。”

    薛烛故意道:“不怕活不到那个时候?”

    郁姣弯唇:“不怕,毕竟你怎么会愿意让其他人杀死我呢?”

    “比起这个说法……”

    薛烛轻笑着凑在郁姣耳边,潮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

    “我更愿意相信你不会轻易被其他人杀死。”

    “我喜欢这个说法。”

    她突然偏过头,温热的唇擦过他冰凉的耳廓。

    薛烛骤然一僵。

    半晌,他抬起漆黑的眼,沉沉凝视郁姣。

    “我忽然发现……你对其他人或有三两凉薄的真心,或有虚情或有假意,怎么对我,就全是算计和利用,一点不稀罕演一演吗?”

    望着这双漆黑的、如同能吞噬光明的眼睛,郁姣弯起眼睛:“但我现在是你囊中的猎物,不是吗?”

    闻言,薛烛忽而一笑,所有一切真真假假的情绪如镜花水月般,消散得一干二净,又蒙上一层隐隐绰绰的薄雾。

    “是。”

    ……

    双子如鬼火般的双眸幽幽注视着舞池中姿态亲密的那对‘新人’。

    等一曲结束,冷然拦住郁姣的去路。

    两张俊美而苍白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沉冷,又因容貌过于相似,便显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惊悚的非人感。

    犹如一张避无可避的鬼网。

    两人薄唇张了张,似是要说些什么,郁姣毫不客气地打断:“恨我的话,就在接下来的一周内尽情报复吧。”

    她耸耸肩,无所谓道。

    “其他没有意义的话,就别说了。”

    话音落箱,她转身离去,徒留双子神色阴霾地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眸中情绪像一炉沸腾的水,逐渐烧干后,唯剩干涸、炙热、扭曲的容器,霉菌一般的炭黑扩散。

    【攻略对象黑化度:40%】.

    跳完舞后,薛烛被一群贵族老爷神神秘秘地拉走,他们看着郁姣的眼神简直写满了‘妖女’二字。

    郁姣坐在高椅上,遥遥看那群人跟群太监似的,围着薛烛苦口婆心地说着些什么,而薛烛百无聊赖地嗯嗯敷衍。

    捕捉到郁姣望来的视线,他微笑着遥遥举杯,然后一饮而尽,做出口型:他们在骂你耶。

    “……”

    郁姣无语地移开视线。

    耳边听得到窃窃私语,余光看得到指指点点,但好在一时半会还没人上来找茬。

    郁姣浅抿了一口酒。

    静待鱼儿上钩。

    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心怀鬼胎的人,说着恭贺的话实则为试探,皆被郁姣不露破绽地堵了回去。

    在她即将饮完一杯酒时,终于,如落幕前的压轴好戏,一道漆黑浓稠的影子劈头盖脸将她包裹住。

    郁姣抬眸,待看清来人,她眉梢微扬。

    这是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灰发灰眸,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沉淀出带着风霜的故事感,俊美而肃穆。

    看样子是某个家族的家主。

    而……他拥有一双桃花眼。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嗓音低沉醇厚而富有磁性。

    郁姣眸光微妙,似笑非笑地吐字:“不可以。”

    男人笑了笑,从善如流落坐在郁姣对面。

    两人相对而望。

    他:“恭贺订婚。”

    郁姣:“宁愿守寡。”

    他:“……”

    “看来郁小姐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啊?”深邃的眼睛意味深长地望来,他道:“我以为是您处心积虑谋划来的呢。”

    闻言,少女垂下眼睫,似乎想要遮住眸中的苦楚,她嗓音涩然道:“这位先生,您误会了。”

    “误会?”他低声反问,“所以刚才,我亲眼目睹郁小姐对两位谢家少爷的冷言厉色,也是误会吗?”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那到底,还有什么不是误会。”

    “……”

    少女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似的,然而这时,一只苍白冰凉的手压上她单薄的肩头。

    少女轻颤,像是强压恐惧般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面色恢复如常,这细微的变化恰好落在对面男人的眼中。

    只见少女昂起小脸露出一个柔美沉静的微笑。

    “亲爱的,你忙完了。”

    两根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般,抬起她的下巴。

    薛烛眼中盛着满满的新奇,兴致勃勃左右打量这张写满了‘忍辱负重’的笑颜,闻言哼道:“是啊,刚忙完就发现老家差点被偷呢。”

    话音落下,狭长漆黑的凤眸轻转,幽幽落在陌生男人身上。

    “池先生,有何贵干。”

    薛烛垂着眼,居高临下,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这人,不对劲。

    ‘池先生’笑了笑,不紧不慢缀了口酒,正要开口和薛烛周旋,却猛然一僵,像是被扼住了命脉般,喝进去的酒差点呛进气管,咳得满脸涨红。

    在垂坠桌布的遮掩下,分明有一只可恶的脚缓缓勾上他的腿!

    一双桃花眼又羞又怒,不着痕迹地瞪来,却氤氲得像抛媚眼。

    郁姣正假作一副‘啊我是有苦衷的,啊我受了他的欺负,啊你快来救我呜呜’的模样,委屈巴巴地朝他眨了眨眼。

    脚下动作却越发放肆——

    咚!

    ‘池先生’霍然起身,连带着酒杯倾倒,纯洁的白桌布上晕开一团暧昧的水痕。

    薛烛对两人的小动作一无所知,他挑眉:“这是?”

    ‘池先生’一副饱受羞辱恨不能死的模样,嗓音沙哑道:“不好意思,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薛烛反应,他便落荒而逃。

    看卫长临这幅成熟典雅中年美男的气度成功破了功,郁姣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顺便拉住欲追上去的薛烛,“哎,别。”

    幽深的凤眸落在郁姣身上,他问:“那就是你那位吸血鬼猎人同伴?”

    不待郁姣回答,薛烛冷呵道:“见到我竟然吓得落荒而逃,吸血鬼猎人,不过如此。”

    小学生斗气似的。

    郁姣:“……”

    “不过,”他幽幽怨怨地看来,微笑质问:“亲爱的,你刚刚为什么要护着他。”

    郁姣随口哄道:“因为我不想你捕猎别人,我只想你看着我。”

    薛烛:“……”

    “别过来,好好说话你动什么嘴!”

    郁姣愤然挣扎。

    一波三折的订婚宴终于结束,宾客散尽,薛宅的华灯熄灭。

    漫长的黑夜过去。

    翌日。

    已经在薛宅拥有一间豪华单人套房的郁姣一夜无梦,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享受完几个血仆前前后后细致入微的服务,郁姣穿戴整齐走下楼,和她那衣冠楚楚的未婚夫一齐用过丰盛的早餐,期间无视他十七句调情和三十二次暗送秋波。

    然后,两人乘坐同一辆轿车抵达学院,在一路诡异的目光中,宛如模范情侣一般并肩而行。

    行至分岔路口,郁姣再一次无视未婚夫的索吻和拥抱请求,神情冷淡地独自走入教学楼。

    被丢下的未婚夫神情愉悦,锲而不舍:“中午一起吃饭哦。”

    回应他的是少女头也不回并且逐渐远去的背影.

    虽然郁姣成为新猎物已是公开且不可逆的事,但学院里很多人都还在张望,不敢轻易行动,生怕只是小两口的玩闹,毕竟薛烛疯得众所周知。

    所以郁姣的校园生活还算风平浪静,直到,谢凝带着她的小姐妹小跟班和追求者围堵了上来。

    清晨的阳光带着稀薄的暖意,洒在郁姣的皮肤上,令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然而这怡然的神情落在对面这群来者不善的人眼中,便成了目中无神的挑衅。

    “喂!”

    小跟班:“你已经沦为猎物了!”

    追求者:“神气个什么劲儿啊?”

    小姐妹:“就是——”

    谢凝一抬手,止住了骂骂咧咧的几人,她舔了舔唇,“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我也想说很久了。”

    郁姣熟知她接下*来的屁话,立时打断她的神经病发言。

    将手中的书妥善放在窗台上,空出双手后,左手握着缓缓转动的右手腕,活动关节。

    “谢凝。”

    郁姣抬起冷灰的双眸,“你是有多无能。”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身形如电般骤然袭来,狠厉的拳风将谢凝逼得后退。

    谢凝胜券在握的神情一变,她一边招架攻击,一边死死瞪着郁姣,“你说什么?”

    郁姣极冷地一笑,“我说——你是有、多、无、能。”

    每吐出一个重音,便有一记如雷霆之势般的攻击袭向谢凝防备薄弱之处。

    “无法报复背叛家庭的元凶,反而将怒火发泄在同样无辜的女人和孩子身上。我就不信你不清楚‘我母亲’是被谢老头强迫的,并且在生下‘我’后,被你那位好母亲寻人欺辱而死。”

    郁姣眸光幽冷,毫不留情的一脚踢中谢凝胸口。

    谢凝吐出一口血沫,怒火攻心:“你闭嘴!”

    她愤怒地转向看呆了的跟班们,吼:“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一声轻笑。

    郁姣如鬼魅般穿梭在几人之间,两下便将没有觉醒的几人接二连三地放倒。

    “怎么?听不得真话?”

    郁姣歪了歪头,身形清凌凌,迈着悠然的猫步走向毫无还手之力的谢凝。

    “分明是那个男人做错了,”郁姣嗓音幽幽道,“你为什么不恨他?不敢么?害怕被剥夺权利和资源吗?还是担心怨恨他只会让你显得更加可怜?可是——”

    她眨眼间逼近,慑人的杀意令谢凝僵硬在原地。

    “——你这样就已经很可怜了啊。”

    回过神来,谢凝掏出一把刀,毫无章法地乱挥,愤恨地大吼:“你懂什么!!”

    啪。

    郁姣一脚踢中她手腕,刀子无力地落在地上。

    谢凝再也招架不住凶猛的攻击,被打得瘫软在地,气喘吁吁。

    郁姣冷呵:“哦,我知道了,因为他对你来说是个好爸爸呢,所以你啊,只能躲在‘父亲’身后当一个乖宝宝,摇尾乞怜装娇卖乖,对着假想敌狂吠。”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或许是在一波又一波的言语攻击中失去了战意,谢凝虽然双眼通红,却再也提不起双拳。

    郁姣高高在上地俯视她,慢条斯理地用纸巾细致地擦手,她偏头想了想,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但看起来真是——”

    轻飘飘的话音仿佛能融进阳光里,将阳光冻出寒霜。

    “——可悲又可怜呢。”

    纸巾如雪花飘然落在谢凝的脊背,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身体的骄傲,无力地伏在地面,死死盯着郁姣远去的身影,口中喃喃:“你懂什么……”.

    没过多久,谢凝找茬的这事就传遍了学院。

    虽说郁姣自个完美解决了,但总有人以为薛烛会替郁姣找回场子,等了一个下午却发现他压根没管。

    像一个信号。

    蠢蠢欲动的猎人们纷纷举起了猎枪。

    嘭!

    敦实的肉.体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带起细微的粉尘。

    与此同时,黑长的发丝垂落,少女保持着过肩摔的姿势。

    劲风袭来,冷灰的瞳孔骤然一动,凌厉扫向身后,一计沙包大的拳头趁其不备,攻向她看似薄弱的脊背。

    纤弱的少女灵巧侧身避开攻击,一个漂亮的转身高扫腿,狠厉踢中最后一人的太阳穴。

    那人白眼一翻,身子一软,砸向他躺了满地的同伴。

    此地重归宁静。

    绚烂的夕阳如血,沉默地撒了满室,勾勒出郁姣微微喘息的身影。

    第十一波。

    郁姣在心中默数,神色平静地用手背抹去额角的汗。

    她的体力已然有些不支。

    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郁姣恹恹地洗完手,走出教学楼,穿过各色蠢蠢欲动的视线,来到学院餐厅。

    自动感应门滴一声,缓缓划开,露出她漂亮而淡漠的脸。

    涌动着轻松愉悦气氛的餐厅,诡异地一滞。

    郁姣恍若未觉,手插兜,目标明确地朝另一处视线焦点而去。

    ——那里坐着秘社社长和一群秘社成员。

    见郁姣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这群秘社成员纷纷苦了脸,大多眼观鼻鼻观心,装没看见。

    机灵的副社长觑了眼老大——他正笑眯眯地望着由远及近的她——嗅到信号,副社长登时站起身,腾出薛烛身侧的位置,讨好地笑:“大小姐,您坐这,坐这。”

    郁姣摆摆手,“不用。”

    说着,她环视一圈,将薛烛挂在一边的制服外套揪了过来,唰地抖开,铺上餐桌。

    这一套动作当真是自然极了,小弟们心惊肉跳地看着老大的外套盖上几点油。

    郁姣双手撑桌,轻巧坐上‘铺上桌布’的桌面。光洁漂亮的小腿在薛烛眼前晃悠,时而蹭上他的裤腿。

    像只顽皮的鱼。

    她伸出右手,怼到他面前。

    “好疼。”

    她面无表情道。

    看着面前这只白皙修长毫无瑕疵的手,薛烛好脾气地笑笑,大掌缓缓裹住她自愿伸来的手。

    凤眸抬起,嗓音含笑:“嗯?这是撒娇吗?”

    他苍白冰凉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缓缓揉动,简直就像柔软的冰袋。

    因揍太多人而酸痛的关节缓解了不少。

    郁姣舒服地眯了眯眼。

    “你说是就是呗。”她无所谓道。

    按摩的动作一顿,继而更加轻柔,“那我可真荣幸。”

    两人保持着这个一上一下牵着手的亲密姿势,惊掉了一地下巴。

    这些人越拿不准两人的关系,在想对郁姣动手时,便会多一分纠结。

    那她此行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正当两人‘黏黏糊糊’时,一个‘不长眼’的高大身影逼近,破开温馨而暧昧的氛围,吊儿郎当地开口:

    “哟,猎物小姐,晚上好~我可以邀请您进行一场单独的狩猎活动吗?”

    好好的斗殴活动,被他描述得怪里怪气,莫名显得有些旖旎。

    “……”

    喧闹的餐厅霎时一片死寂。

    薛烛幽冷地看了来人两秒,含笑附在郁姣耳畔道:“是你的吸血鬼猎人同伴呢,但这次——他可别想活着离开。”

    说完,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严严实实挡住那令人不悦的目光。

    嗓音温柔缱绻,如缠满棉布的钢刀。

    “我可以奉陪。”

    第26章 血族的猎物26

    “我可以奉陪。”

    此话一出,喧哗的餐厅诡异一静。

    ——薛社长只有刚觉醒那几年格外喜怒无常,等那股疯劲过去后,近年来都保持在一个‘稳定而有病’的奇妙状态,几乎从不主动跟人起冲突。

    没想到今天……

    一些怜悯的视线落在薛烛对面那哥们身上。

    这位不速之客身形高挑颀长,漂亮的桃花眼灼灼放光,紧紧盯着别人的未婚妻。

    一副要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公子模样。

    在被人未婚夫阻拦视线后,他缓缓将目光上移,满含嫌弃地打量人未婚夫两眼,看臭虫似的。

    “你?”

    简单的音节,极致的挑衅。

    “……”

    薛烛笑容不变:“怎么?”

    话音绵柔,却像沾了血的丝线。

    两人身形都高大修长,面上皆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如此对峙,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电火闪动,起码是血海深仇。

    “倒没什么,”

    不速之客道懒洋洋地拖长尾音,潋滟多情的桃花眼轻转:“只是我听说那吸血鬼猎人高大魁梧、威武霸气、有勇有谋。”

    “……?”

    沐浴在众多见鬼似的视线中,他面不改色道:“而郁小姐被此人的英雄气概折服,和他狼狈为奸、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他一口不带喘地报了一串又一串成语,突然话音一转,“而我——身为一名不仁不义的血族,实在无法容忍这种弃明投暗的可耻行为。”

    “……??”

    “所以想要棒打鸳鸯,教训教训这位,”他顿了顿,视线成功钻了空子,绕过人未婚夫,落在了人未婚妻身上,水滟滟的眸光像一双不怀好意的手。

    他就这样盯着郁姣,慢慢吞吞地说完:“教训教训这位逆流而上勇敢追爱不顾世俗眼光的,可怜小姐。”

    话音悠悠落下。

    “……”

    诡异的沉默蔓延。

    郁姣正事不关己地看戏,闻言,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臭不要脸。

    这一席话实在槽点太多,而他本人又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一时半会竟没人怀疑他的成分,只觉得这人脑子多少有点毛病。

    ——跟薛社长不相上下。

    唯二知道这神经病真实身份的薛烛缓缓眯眼,并未点破,只是含着笑意一一重复:“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珠联璧合、天造地设……棒打鸳鸯、逆流而上勇敢追爱。”

    每说一句,嗓音便轻柔一分,眸光却逐渐幽深,最后,轻而冷的一声笑。

    “不知道你是从何而来的妄想。”

    低不可闻的叹息:“该清醒清醒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记凌厉的攻击携着重逾千斤的气势袭上那人的命门。

    毫不留情,直接下了死手!

    围观的一人闭眼,不忍目睹血溅当场的残暴场面,却听一道散漫的嗓音响起:“这样打也太干巴巴了吧,没点彩头么?”

    这人竟游刃有余地接下攻击,甚至有心思调笑!

    这时,终于有人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就是那个吸血鬼猎人!”

    “什么?!”满室哗然。

    “这张脸……我就说怎么看起来眼熟,却毫无印象,原来是伪装啊。”

    “难怪他刚说了那一番狗屁不通的话,这是策反!是洗脑!”

    “太可怕了,简直防不胜防啊。”

    所有又惊又惧又怒的视线射向那胆大包天的吸血鬼猎人。

    只见,他和薛社长打得那叫一个你来我往你死我活,倒是一点没毁坏餐厅的设施,所有要命的攻击都只往对方身上招呼。

    别说,还真有点暴力美学的意思。

    风暴的中心。

    薛烛横扫一腿,抬眼笑问:“什么彩头?”

    卫长临闪避,顺势挥拳,“意思是——”

    见薛烛躲过,卫长临得逞一笑,灵巧后撤,几步接近前排看戏的郁姣,骤然俯身在她脸上偷香一口。

    “……”

    时间流速仿佛变慢。

    围观众人目瞪口呆,几乎是神情惊悚地目睹这一切。

    ——如果忽视神情幽冷像是要杀人的正牌未婚夫的话,这一幕其实称得上唯美动人。

    坐在桌面、轻晃双腿的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高大的男人一手撑桌,俯身将一个轻柔地吻落在她如雪的侧脸。

    他微微偏头,线条凌厉的下颚线连着脖颈和轻微滚动的喉结。

    为清纯的画面增添了一丝荷尔蒙的色气。

    下一秒,一支锋利的餐刀将青春爱情片拉入惊悚动作片。

    餐刀直直朝那登徒子的脖颈飞来,带着势不可挡的夺命之力,似乎即将破开大动脉,令他血溅当场。

    电光火石的瞬间,卫长临恋恋不舍地后撤。

    寒光烁烁的餐刀和他擦身而过,没入雪白的墙,只留了个把,结出蛛网似的裂痕。

    卫长临低笑着,抹去脖颈上的一丝血痕,“好大的火气啊,薛社长。”

    薛烛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雷霆攻击如雨点般密密麻麻地砸来,而卫长临已然达成目的、春风得意,不欲与他争一时之气。

    “今天的彩头已经被我拿到了,薛社长只好下次再努力喽。”

    卫长临嬉皮笑脸地避开攻击,十分欠打地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三两下跳出其余血族的包围,十足的潇洒和张扬。

    “今天好甜,”他朝郁姣眨眨眼,飞来一吻,“下次见宝贝~”

    话音落下,扬长而去。

    郁姣一点没回应,只不动声色地收起手心的纸条。

    ——那是卫长临假借偷吻的动作塞给她的。

    虽然,她合理怀疑偷吻才是这厮的最终目的,塞纸条不过是顺带。

    现在还不是查看的时机。

    郁姣跳下桌子,将‘桌布’顺势扯下,迎上神情幽冷的薛烛。

    他正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阴恻恻地盯着郁姣的侧脸,眸光沉沉,好似在琢磨该如何剜去那块肉一般。

    郁姣口吻温柔,“你看你,打得满头大汗。”

    说着,关切的目光落在薛烛白皙无暇、毫无汗液的脸上。

    “来,快披上外套,小心着凉。”说着,她抖开‘桌布’,就要将沾着油点的制服往他身上套。

    这幅画面有着极强的‘大郎,喝药’的既视感。

    围观众人神情悚然。

    心说:真就一点不遮掩呗?刚和狼狈为奸的同盟见完面,立马对名义上的未婚夫口蜜腹剑,毒妇!

    盯着笑盈盈的郁姣看了半晌,薛烛忽而弯唇,柔声道好,顺从地穿上沾了油点制服外套。

    郁姣怜爱地望着他,“没事,不过输了一次罢了,下次——”

    话还未说完,忽然被抱了个满怀。

    “亲爱的,我真的太感动了。”

    他嗓音幽幽,一字一顿道。

    郁姣登时褪去温柔可人的伪装,面色一绿,分明感受到薛烛缓缓收紧双臂,故意将油点往她身上蹭!

    “……滚啊!”.

    暴揍薛烛一顿后,郁姣晚间的校园生活风平浪静。

    不知是畏惧薛烛,还是忌惮别的什么,总之,再没有人来找郁姣的茬。

    但不知为何,这种平静却给郁姣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她的眼皮一直在跳。

    下了晚课,郁姣背着书包走在漆黑死寂的校园,树影好似鬼影,月色如同挽联。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郁姣停顿。

    数十个带着空白面具的高大血仆走出黑暗,惨白的路灯下,他们沉默得像听令行事的活尸。

    ——谢家的人。

    毫无寒暄和行礼,他们整齐划一地包围住郁姣,攻了上来。

    不似学院那群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这群人训练有素,郁姣终是不敌。

    但他们动作间有所顾虑,显然不敢伤害她。

    郁姣心中有数。

    心里合计:反正在学校得应付一波又一波的人,薛烛那家伙根本不会帮忙,还不如现在跟这群人回去,待在小黑屋里吃好喝好,安然度过几天之后,任务就完成了一大半。

    下定决心的郁姣露出几个破绽,顺水推舟被生擒了。

    她被桎梏住双手,蒙上眼睛,迷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郁姣被绑在凳子上一动也不能动,眼前一片漆黑,似乎蒙着眼罩。

    似是发现她苏醒,忽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逼近。

    遮挡之物骤然被扯下。

    强烈的灯光令郁姣眯起眼眼,不由落下一滴生理性的泪珠。

    模模糊糊间,看到两道人影,如冷硬的刀锋。

    “……”

    逐渐适应强光后,果不其然,两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郁姣面前。

    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上皆是阴鸷而沉冷的神情,二人身着正装,高高在上地看来。

    谢镇野勾起一个森然而温和的微笑:

    “猎物小姐,捉到你了。”

    如磨动獠牙、饥肠辘辘的猎食者,看起来危险至极。

    微凉的两根手指掐住郁姣的下巴,将她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谢宴川垂着眼,神情冷淡地抹去郁姣眼角的泪珠。

    他的嗓音阴冷淡然:“现在就哭的话,待会可怎么办。”

    郁姣:“……”

    现在笑出声的话,是不是不太礼貌?

    第27章 血族的猎物27

    郁姣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这个房间极为干净空旷,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和摆件,窗户被严严实实地封了起来,冷冷的白炽灯自头顶打下。

    勾勒出双子修长落拓的身形和泛着冷光的俊美容颜。

    两人身着昂贵的西服,沐浴在惨白得有些肃穆的灯光下,犹如无情的战神像,又如审讯犯人的警官。

    总之,看起来很是铁面无私。

    而整个房间,唯一和‘牢房’气质不匹配的,就是中间那张过于宽敞柔软的床。

    不知想到了什么,郁姣目光微妙一顿。

    ——她不介意为这个场景增添一些‘情调’。

    铁质手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无用的挣扎。

    “你们……”

    强忍恐惧的嗓音响起。

    少女偏头,甩开桎梏在下巴的手指后,抬起玉白的小脸,樱粉的唇紧抿,一双莹润的猫眼色厉内荏地圆瞪。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宛如叶尖上摇摇欲坠的露珠,越发激起人的破坏欲和凌虐欲。

    “要做什么?”

    谢镇野骤然俯身逼近,勾起一个暗含暴戾的微笑,“在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的时候、在订婚宴上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在和薛烛卿卿我我的时候……”

    他箍住少女柔软的双颊,鹰隼似的双眸死死锁定,像是要从这张无辜的脸上瞧出什么似的。

    “难道没想过今天会面临什么吗?嗯?姣姣。”

    他一字一顿,几乎是以一种温柔缱绻的语调说完。

    但那避无可避的幽冷视线令少女狼狈地闭眼,她嗓音低微,带着不自觉的祈求,“放开我……”

    本是不抱期待的低语,却听咔哒一声轻响。

    手铐被解开。

    少女稍感意外地睁眼,未等生出逃离的念头,身后忽然覆上霜雪的气息,如一张冰寒的网。

    下一刻,天旋地转,她被打横抱起。

    因骤然失去重心,少女惊呼一声,下意识抓紧男人的衣襟。

    惊惶抬起头,目光撞上线条凌厉的下颚,再往上,是一张冷白的、面无表情的脸。

    他看也不看她,稳稳将她抱在怀中迈步前行。

    “宴川。”

    她喃喃唤道。

    他垂眼,终于看了过来,眸光如静谧幽深的海,似是要将人吞噬殆尽一般。

    缓缓松开手。

    少女失重,如同坠入一片无法逃离的沼泽,她被丢上房间中央那张宽敞柔软的床。

    她立时便要挣扎坐起,然而一具结实炙热的男性身躯压了上来。

    骨节分明的大掌箍住她的双手,一条颀长有力的腿镇压住她蹬动的双腿。

    无法挣脱的桎梏带来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惧。

    如砧板上徒劳跳动的鱼,她睁大盈灰的双瞳,结出一滴莹莹的泪,无力滚落。

    砸在洁白绵软的床单上,晕开湿色。

    “别怕。”

    修长的手指轻轻揩去残留的泪珠,语气近乎缱绻的温和。

    谢镇野张扬的浅色发丝此刻垂落些许,软化了冷厉的眉眼。

    他眸光幽深,沉沉凝视身下之人片刻后,忽而埋首于她泛着馨香的颈窝,灼热的吐息扑在肌肤上,犹如猛兽进食前奏。

    “姣姣,我们怎么舍得对你做过分的事。”

    他轻声叹道。

    蓦然,身后的床面陷落。

    少女被压在床上,感官不可避免地朝着未知的身后倾斜。

    她抬眼,撞入一双静若寒潭的眼眸。

    玉竹般的手指挑起她的长发,漫不经心地把玩。

    谢宴川垂着眼皮,居高临下俯视而来,淡淡道:“不用怕,只是一点小小的惩戒。”

    从这个角度望去,他更似悲悯的神佛,说出的话好似无情的宣判,又似柔情的谅解。

    倏忽,带着滚烫热意的指尖从脸颊滑至脖颈,将她的注意力拉回至身上之人。

    谢镇野眸光灼灼,灵巧的手指将她藏在衣襟内的项链勾出。

    吊坠泛着温润的光,犹带着她软软的体温。

    谢镇野意味不明地盯着吊坠看了会,忽而道:“既然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干脆换个用途吧。”

    说着,瞥了他哥一眼,两人无声交换目光。

    谢镇野勾唇,松开对少女的桎梏,去解项链的锁扣。

    她终于得了空,还未来得及挣扎,便又被身后之人钳住双手。

    谢宴川嗓音轻慢而冷凉,“姣姣,乖一点。”

    他的手掌也冷,如玉石,而谢镇野偶尔蹭上她肌肤的手却是炙热。

    两人都没做太出格的行为,却带来奇怪的折磨……

    等到谢镇野终于解下项链,谢宴川默不作声箍着郁姣的手递过去,谢镇野则就着他的手,将项链细致地缠上郁姣手腕。

    缠好后,谢宴川冷淡打量片刻,评价道:“不错。”

    闻言,谢镇野轻轻嗤笑,“假正经。”

    兄弟俩简直配合得默契极了。

    少女愤愤不平地扭头。

    气得白皙的双颊染上薄红,因偏过头,修长的脖颈完全袒露,双手被束缚在头顶。

    引人采撷的诱人姿态。

    谢镇野缠得很有技巧,细细的链条不松不紧,映衬着少女雪白的皓腕和淡青色的血管,以及,圆润的吊坠被挤压在软肉间……似乎将隐秘的欲望也裹缠得无法喷薄而出。

    因她皮肤太过娇嫩,被链条束缚着虽不疼,却难免勒出一道道淡淡的红痕,落在如雪的皮肤上,形成漂亮的色彩、凌虐的美感。

    方才评价的那句‘不错’还是保守了些。

    双子眸光皆是逐渐幽深,对视一眼。

    “该进行下一步了。”

    话音落下,谢镇野起身,到柜子处取东西,而谢宴川则抽出一条黑色丝带,大掌托着少女的脖颈,一手将丝带覆上她的轻颤的眼睫。

    视野被剥夺,令人不安的黑暗袭来。

    她挣动不能,强撑着厉色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将丝带打了个稳固的结。

    “别害怕。”

    一只微凉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发丝,谢宴川冷冽的呼吸浮在在她耳畔,“只是为了让你不那么害羞。”

    “……什么?”

    一阵脚步声逼近。

    取完东西的谢镇野站到床边。

    仿佛能感受到他灼烫的视线如火星,燎原般落在她的身上。

    这未知的危险感和无法视物带来的不安全感,令少女本能地瑟缩进谢宴川冷冽的怀抱。

    见状,谢镇野不满地啧了声。

    “怎么坏人都让我做了?”

    谢宴川冷冷道:“不愿意?那我来。”

    “不要。”谢镇野护食般警惕,“这可是事先说好的。”

    谢宴川:“那就别磨磨唧唧。”

    “行。”

    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

    是剪刀。

    少女后知后觉地挣扎,却被严严密密地桎梏住,谢宴川轻声:“别动,小心被伤到。”

    接着,身前的床面陷落,灼热干净的、属于谢镇野的气息裹挟而来,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响动,她只觉腰腹处一凉,而后,衣服碎片轻柔地落在大腿上。

    “……”

    由于视力被剥夺,其余感官感受愈发明显起来。

    布料被剪开声响、寒意扫过裸.露的皮肤、滑落的衣物碎片带来的瘙痒、冰冷的铁器不慎划过身.躯时激起的战栗感、时而擦过的灼烫指.尖……

    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升腾而起。

    咔嚓咔嚓的可恶声响不间断,如一支冰冷的画笔,不紧不慢地勾勒,怡然地描绘图景。

    少女身上穿的学院制服,在这只恶劣的剪刀的工作下,逐渐所剩无几、半遮半掩。

    如展开一半的画卷,美不胜收,又如盖得严密的佳肴,香气四溢。

    引人窥探,勾人馋虫。

    “快停下……”

    软糯的嗓音响起,尾音带着细微的哭腔。

    这声无力的拒绝却如一个提醒,打断了机械的工作,剪刀的声响停顿,唯有清浅的呼吸声,显得室内落针可闻。

    良久,一声低笑打破幽静。

    谢镇野嗓音低哑轻悠:

    “我们姣姣真美。”

    “……”

    闻言,她愤然转身,扑进谢宴川的怀中,将自己严严实实藏进这个怀抱,只留干巴巴的后背给那个混蛋。

    “喂!”

    在混蛋不满的嚷嚷声中,猝不及防被投怀送抱的谢宴川,呼吸骤然一滞。

    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僵着手指安抚似的顺毛摸头。

    这幅假正经的模样气得谢镇野狠狠眯眼。

    “过来,姣姣,”谢镇野哄道,“你不知道,这家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他瞪了眼他哥,催促道:“快点,坏东西!该你做坏事了。”

    谢宴川默默盯着谢镇野如愿以偿地将不断挣扎的少女捞进怀中。

    在谢镇野春风得意的催促下,谢宴川顿了顿,起身行至衣柜。

    在他哥‘准备坏事’时,谢镇野捧着郁姣的脸,调整黑色丝带。

    “别摘,”他握住她的手,低声笑,“现在看不见,脸都这么红,要是摘了,得羞成什么样。”

    闻言,少女越发羞恼,两颊飞红、胸口起伏、樱红莹亮的唇吐出臭骂:“无耻!龌龊!卑鄙!”

    生起气来活色生香。

    谢镇野顿了顿,眸色逐渐变暗,如同被引诱一般,吻住那两片喋喋不休的唇。

    如燎原的烈火、又如缠绵戏水的鸳鸯。

    一发不可收拾。

    寒气四溢的脚步声停在床边。

    如不解风情的瓢泼大雨、又如棒打鸳鸯的无情木棍。

    “你犯规了。”

    谢宴川冷冷道。

    “……”

    谢镇野依依不舍地撤开,白了他哥一眼,“红牌罚下,行了吧?”

    说完,他顶风作案又是轻啄一口,然后才起身退下,将赛场留给他哥。

    “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少女茫然地昂起小脸,暗黑的丝带遮住她的眼,唯有挺翘的鼻和格外诱红的唇露在外面,好似任人为所欲为一般,勾起深埋于心底的破坏欲。

    更别说已经完全袒露的酮.体……

    她看不见谢宴川逐渐幽暗的双眸,只能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响。

    身前的床面骤然下陷。

    “宴川?”

    她摸索着向前,被一只寒凉的手缓缓握住,然后被扣入熟悉的、冷冽的怀抱。

    他微凉的指.尖划过,激起一阵战栗。

    ——却没再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她身上的衣物碎片一一摘下。

    少女不安地揪紧了他的衣襟。

    “要、要做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只听到谢镇野站在不远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极度不安时,却忽然感到肩头被披上衣物。

    接着,那双玉石般的手,带着淡薄的寒气,动作轻柔而细致地为她穿好。

    宛如卑贱的仆从,又似忠诚的信徒。

    实在不像高高在上的谢大少爷。

    “……”

    蕾丝与细纱,珍珠与宝石,剪裁合体,面料柔软。

    这应该是一件极为昂贵的长裙。

    似乎拥有特殊的设计,并不需要双手被束缚的郁姣配合,谢宴川一人即可帮她穿戴完毕。

    经过繁琐的步骤,终于完成得差不多,进入尾声,谢宴川似乎单膝跪地,垂首替郁姣整理裙摆。这时,另一双炙热的大手捞起她的长发,用梳子轻缓地梳理,带着一股缠绵悱恻的温柔。

    “好了。”

    谢宴川淡淡宣布,像是某种虔诚仪式一般,立在郁姣身侧的谢镇野轻轻解开遮掩视线的黑色丝带。

    它软成一团,落在地上。

    郁姣睁眼,入目是一片蓬松的白色裙摆,汇集在她的腰间、腿上、脚下,如绵软的云朵。

    而谢宴川单膝跪在云朵间,犹如天上人间的谪仙,缓缓抬起幽静的眼,深深望来,某种厚重如积雪般的情绪沉沉倾轧过来。

    怔然之际,她的手忽然被牵起。

    郁姣顺着力道看向身侧,谢镇野眸光沉沉,逆着光,好似中世纪的骑士,他缓缓俯身,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

    “现在,你是我们的新娘了。”

    第28章 血族的猎物28

    郁姣默然望着身上这件精致的婚纱。

    再看双子穿着的黑色西服。

    ……不得不说,真是奇奇怪怪的占有欲和仪式感。

    在‘两位新郎’堪称深情款款的目光下,郁姣不合时宜地想:接下来该是谁先洞房?

    不能怪郁姣脑子里只有这档子事儿,只是她并不认为双子在这个问题上会兄友弟恭。

    而一旦产生不平等的待遇,她就可以利用人性中的嫉妒,在情感偏执的两人之间谋求生路和利益最大化,以达成最终目的——完成任务拍屁股走人。

    所以现在,需要下一味猛料——

    郁姣眸光微闪,将手从谢镇野的掌中抽.出,垂下眼帘避开谢宴川的目光,浑身散发出淡淡的抗拒。

    她端坐在床沿,圣洁的宽大裙摆散开,簇拥着楚楚纤腰,脊背挺直,脖颈低垂,宛如一心向神、忠诚祷告的圣女。

    这幅模样令双子眸光逐渐幽沉,不详的死寂蔓延,良久,她终于开口:

    “你们这是……”

    她叹了口气,嗓音细弱,带着些许疲惫。

    “何必呢。”

    “……”

    “何必?”谢镇野轻扯了一下唇角,眉宇间升起压抑的戾气,一字一顿地问:“什么意思?”

    少女逃避似的偏开头,抿着唇,冷硬道:

    “我已经是薛烛的未婚妻了。”

    她的脖颈纤直漂亮,锁骨平直,而白皙胸口上那枚象征‘背叛’的符号暗红得刺眼。

    霎时将双子的思绪拉回那个令人不悦的订婚之夜。

    “嗤。”

    一声满含寒意的轻嗤。

    谢宴川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幽蓝的双瞳带着雪崩般的压迫感。

    少女双眸惊惶地扑闪,双手攥紧了床单,“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谢宴川慢条斯理地重复道,眸光紧锁、步步逼近,他曲起一条修长的腿抵在床面,不容拒绝地分开她的双腿,抬手将她压倒。

    额发垂落,冰清玉洁的俊美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色泽浅淡的薄唇轻启:

    “干.你。”

    “……你!”

    少女睁大了眼睛,发丝散开在洁白的床单上,如绽放的花朵般任人采撷,美不胜收。

    她无力地用手掌推拒他巍然不动的胸膛。

    白炽灯勾勒出一道冷玉的光,他面无表情,用骨节分明的手扯了扯领带。

    滚动的喉结展露,一*丝不苟的装束被破坏,如堕下神坛、被欲.望熏染的神像。

    又像一场亵神的预告。

    少女手捂胸口、缩成一团,颤着嗓音冷哼道,“就算你们强.迫我,我也不会属于你们的,别再自欺欺人了,我已经订婚啊——!”

    狠话未说完,蓦地飘忽着惊叫一声,尾音如一片娇弱的飞羽,轻飘飘地瘙进人心尖。

    她脸颊绯红,不知是羞耻多些还是恼怒多些,总之,她来了点力气,将眸色渐深的谢宴川推到一边,撑起身子,眸中泛着泪色,潋滟地瞪向床下。

    ——谢镇野那混蛋不知何时跪坐在她的脚边,掀起了宽大绵软的裙摆。

    “你?!”

    少女羞恼地曲腿,踢向登徒子,却没成想被他蹬鼻子上脸地握住了脚。

    宽大而炙热的手掌环着郁姣的脚踝,修长的手指极为轻缓地摩.挲。

    见少女怒气冲冲地睨来,他舔了舔唇,哼笑道:“继续说啊。”

    “你是狗吗?滚开!”

    他结实的双臂撑着床沿,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裙摆。

    “怎么不继续提你的未婚夫了?”他缓缓眯眼,恍然大悟般扬唇一笑,悠悠道:“这就说不出话来了?”

    幽暗的眸光定定看来,宛如贪婪的野兽。

    “……!”

    少女面红耳赤,一时噎住。

    愤然挣扎,反而将他拉扯得更近,引火上身。

    她当然无法驾驭饥肠辘辘的猛兽,不得不以身饲虎般被啃.噬殆尽。

    …

    脚边的弟弟没皮没脸,身侧的哥哥也不让人省心。

    谢宴川垂着眼,一手将郁姣的双手压在头顶,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游走间,华丽的衣裙仿佛和主人一齐化成了水。

    ——本就是他替她穿好的,现在脱起来简直不要太熟练。

    少女已然无力反抗,那双盈冷无情的灰眸蒙上了朦胧的水色,波光滟滟。

    谢宴川冷凉的眸光一寸寸划过,灼热的美景令冰簇逐渐融化。

    他握住少女被项链绑缚的双手,抵到唇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偏头将细细的链条咬开,微凉的唇如雪般落在她过烫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的凉意。他启唇,缓缓舔.舐过皓腕上的一道道红痕,缓解了微弱的刺痛。

    浅尝辄止的凉意只令她饮鸩止渴,润红的唇如熟透的樱桃,微微开合,嫣红的舌尖一闪而过。

    谢宴川一顿,安抚似的吻了吻她的唇,然后牵引着、让那双无力的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好作支撑。

    他的衣物不曾凌乱,依旧是矜贵冷冽的模样,吻如山巅的初雪,一一落下,接触到灼烫的皮肤,化成甜腻的雪水。

    清而淡的吻,逐渐化作一片席卷的海。

    ……

    …….

    谢镇野趴在床边,支着下颚,眸光幽幽地盯着因双颊、唇.瓣和眼尾的绯红,而显得格外美丽的少女。他像是得到表彰的狗狗般,愉悦地勾唇。

    谢宴川坐在床上,神色冷淡地垂眼,遮住眸中过于浓厚的欲.望,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整理少女汗湿的发丝,缱.绻地碰触她热度不减的脸颊。

    片刻后,郁姣瞳孔转动,找回一丝清明。

    见两人皆是衣冠楚楚的模样,只有她看起来很狼狈。

    “……”

    郁姣赌气似的翻身,将自己埋入绵软的床铺。

    “……啧。”

    谢镇野不满地控诉,“怎么翻脸不认人?”

    谢宴川:“害羞了。”

    “这种程度而已,”谢镇野轻笑一声,懒洋洋地拖长尾音,“明天岂不是会羞愤欲死。”

    “……滚!”

    少女闷闷地怒骂,嗓音还有些沙哑,分外惹人。

    双子眸中皆划过笑意。

    谢镇野低笑:“好,我们滚,姣姣先自个缓缓。”

    谢宴川盯着缩头乌龟似的少女,缓声叮嘱道:“浴室放好了热水,衣柜里有新衣服,好好休息。”

    说着,他微凉的手指勾了勾她仍然灼烫的耳垂。

    少女闷闷嗯了声。

    引得谢镇野俯身,在她裸.露的脊背落下一吻,哑声道:“明天见。”

    “……”

    待两人离去。

    郁姣坐起身,脱掉汗湿的婚纱,赤.身.裸.体走入雾气缭绕的浴室,缓缓躺入浴缸,神清气爽地呼出一口气,舒服地眯起眼。

    ——不得不承认,双子的服务的确很合她的心意。

    不过……他们竟然全程克制自己的欲望,只全心全意地取悦她,倒让人有些意外。

    郁姣将长发捋到身前,神情思索,打开系统界面。

    经此一役,两人的黑化度先是从40%升到50%,然后又降到了20%。

    虽然郁姣还没搞懂黑化度是个什么东西,系统对此三缄其口,但降低点总没有错。

    泡完澡,郁姣打开衣柜,果不其然,里面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婚服。

    郁姣:“……”

    她无奈,挑了件面料轻薄的丝绸长裙当做睡衣。

    按照双子这偏执的占有欲和仪式感,总觉得到下一次亲密接触,他们又会整出什么折磨人的花活儿来。

    这样想着,郁姣检查了门窗,毫不意外地发现皆上了锁。不仅如此,听声音,似乎每隔一个小时便有一批新血仆守在门外,换岗时还得经过一系列检测身份的繁琐仪式。

    应该是在防备拥有伪装能力的卫长临。

    郁姣叹气。

    如此严密的小黑屋可是真是……

    太好啦!

    ——在这里待够七天,岂不是无伤通关?

    打着美美的算盘她进入梦乡。

    ……

    翌日。

    一觉过后,激.情的余.韵彻底褪去,郁姣头脑清醒不少,不禁想到:这个坑人的游戏真的会让她如此轻松地通关吗?

    虽然她不清楚这个游戏的意图,但思及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

    这一周已经度过两天,任务进度却一直停留在60%……

    郁姣倒了杯温水,凝神思索发生过的种种细节,做备选方案,以防意外发生。

    双子既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囚.禁她,就说明他们已经摆脱了谢父的控制,大概率掌握了谢氏的主导权,要正式和薛氏对立。

    如果双子这边的计划不能顺利推进,她只得……

    想起卫长临塞给她的那张纸条,郁姣眸光微闪,下定决心。

    一整个白天风平浪静地度过,夜幕降临,郁姣梳洗完毕,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正出神,忽然!视野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原本亮堂堂的白炽灯不知为何骤然熄灭,室内陷入极致的黑暗,宛如巨兽的胃袋,越发形同冰冷的牢笼。

    嗒。嗒。嗒。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破开令人绝望的黑暗,自走廊而来,停在门前。

    咔哒。

    门被打开。

    一丝光亮泄入,勾勒出两道高大的、身型几乎一模一样的影子。

    他们逆着光,神情不明。

    郁姣迟疑地唤道:“宴川?镇野?”

    没有得到回答。

    接着,厚重的门关闭,再无一丝光明,简直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

    脚步声丝毫不受阻地款款逼近。

    郁姣清楚,双子都是高血脉纯度的吸血鬼,在黑暗中自然如鱼得水,现在只有她一人眼盲心瞎,深陷被动。

    浓重的不安攫取心脏。

    脚步声停在床边,郁姣几乎能感受到两道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无形的手。

    只听,熟悉的嗓音响起:

    “姣姣,来玩个游戏吧。”

    话音不疾不徐,口吻极为平常,然而在刻意的掩饰下,她完全分辨不出这话到底出自谁口。

    此刻才发觉,双子的音色竟是如此相似。

    郁姣已有预感,“……什么游戏?”

    两侧的床面同时陷落。

    郁姣几乎不稳地倾倒,两双手同时扶住她。

    ——都带着绵实的礼仪手套。

    隔绝了体温后,同样宽大的手掌,相似的力道,默契的动作,令人难以辨别。

    郁姣凝视着黑暗中虚空,心下一沉:看来是有备而来。

    “姣姣,”一人在她耳边轻声道,“原谅我们在关于你的事情上无法礼让。”

    另一人抚上她的脸颊,“而今天算是我们正式的洞房花烛夜。”

    “所以。”

    “就由你来挑选。”

    “今夜的新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替说完游戏规则。

    然后同时牵住她的手,两道幽沉的眸光一齐望来。

    异口同声地问:

    “那么姣姣,你想要谁?”

    第29章 血族的猎物29

    郁姣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总觉得这是一道死亡选择题呢。

    室内幽寂漆黑,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清楚感受到两只戴着手套的手严丝合缝地牵着她。温柔的动作,却如同捕兽夹般,带来难以喘息的错觉。

    见她不说话,两人也没有出声催促,像耐心的猎人,静待猎物自己走入陷阱。

    “……”

    良久的沉默。

    少女皱了皱眉,轻声开口,“……不要,我不选。”

    一声轻笑。

    她孩子气似的别扭语气引起一人的调笑,“怎么?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都要?”

    说着,他低哑含笑的嗓音覆上郁姣耳畔,幽幽吐息,“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故意凹出来的勾人声线听得郁姣耳朵一热。

    这时,另一人的大掌长驱直入伸进她衣摆,极具有暗示意味地摩挲。略显粗糙的布料划过,仿佛带来酥酥麻麻的电流。

    ……她腰也软了。

    这具身体昨天才经历过强烈的快.感,正是敏.感的时候,此时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和动作,已然溃不成军。

    浓稠的黑暗逐渐升温。

    郁姣眸光微闪,尽管欲.望在攀升,但她眼底却是一片冷静。

    做深呼吸,平复体内叫嚣的渴望。

    经过方才的试探,她推测:右边这个说话色里色气的是谢镇野,左边那个不说话直接上手的是谢宴川。

    虽然双子的外在条件几乎一模一样,在刻意遮掩下确实具有不小的迷惑性,但两人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从细节出发还是很好分辨的。

    郁姣胜券在握。

    ──只要不认错两人,半推半就度过这个“新婚夜”,大概率就能安全通关。

    这样想着,她面上装出一副抗拒的模样,“我不要玩这个游戏,也不要做什么选择。”

    分明是冷硬的拒绝,语调却是压不住的飘和柔,与此同时,她用软绵绵的力道将那只作乱的手掌推了出去。

    可那只大掌叛逆似的,反将她的手制住,曲起食指在她手心悠悠打圈。

    '谢宴川'箍着她的手,淡声道:“姣姣不乖。”

    说着,带着她的手向下。

    他轻笑一声,嗓音变得有些低哑:“你看你……口是心非。”

    郁姣闭眼。

    挣扎不能,窸窸窣窣的声响钻入耳廓,她双颊渐渐染上嫣然的红。

    右侧,'谢镇野'一手慢条斯理地探入衣领,另一只手环握住她轻颤的脖颈,指尖意味不明地摁上大动脉,似乎在感受皮下急速流动的血液,拇指碾压、摩挲。

    “姣姣,你的体温好高。”

    “…………”

    她已无力思考,推拒的力度越发绵软。

    像一个丢盔弃甲逃兵,想要爬上最高的山峰,忘记战场,在山野间闲云野鹤、悠然潇洒。

    “……”

    “现在呢?”

    如童话故事里引诱人堕落的妖物,他们嗓音轻幽地问道。

    “姣姣,现在你想要谁?”

    “……”

    因戛然而止的动作,郁姣睁开迷离的眼眸,慢吞吞地眨了眨。

    猫儿似的哼哼唧唧,不满道:“不能都选吗?”

    一人不禁低笑:“真是个小没骨气的。几分钟前还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另一人勾唇,轻声回答:“以后才可以,但现在必须做出选择。”

    郁姣:“……记仇,小气,穷讲究。”

    骂完,粘稠的思绪开始转动。

    酩酊的冲动告诉她:随便选一个吧,反正总能刷到一个人好感,顺便挑拨俩人的关系,事后再安抚另一个的嫉妒也来得及。

    而仅剩的理智提醒她:在游戏最开始的设定里,她对谢宴川抱有好感,还曾试图爬上他的床。

    于是,郁姣勾住他停顿不动的手。

    “……宴川。”

    软软糯糯的嗓音响起,尾音带着钩子,仿佛通了电流般,是最甜蜜的毒药、最诱人的陷阱。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谢宴川'极冷地笑了声。

    缓缓握住她勾来的手,不紧不慢道:“姣姣选的是我?”

    不待郁姣回答,'谢镇野'忽然掐住她的下巴,不容拒绝地抬起。他垂着眼,带着手套的拇指略显冷硬地碾上她的唇珠。

    “你确定吗?姣姣。”

    嗓音轻慢而幽冷。

    郁姣还没意识到危险,只当他不服气这个选择结果。

    她拧眉,“你放开我——唔!”

    他果然松开手,却趁她说话之际,将手指搅入她的唇舌,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她小巧的舌,绵实的手套被濡湿,透出冷冽的气息。

    “回答错误。”

    这时,系统提示音姗姗来迟:

    【攻略对象黑化度:30%】

    【攻略对象黑化度:40%】

    郁姣呼吸一顿,迷乱退去后,理智霎时回笼。

    ……什么鬼!怎么升高了??

    系统不明不白地播报了两遍,压根不提这黑化度究竟来自于谁。

    一丝冷凉的月光自窗帘缝隙泄入室内,带来几片皎洁而微弱的光亮,郁姣得以看清些许。

    '谢镇野'双膝抵着床面,和她不远不近地面对面,他垂着头,高高在上地抬着她的下巴,面无表情缓缓搅动手指。

    而郁姣以一个被动的姿势,宛如被勾起的鱼一般,高高昂着头,袒露雪白纤直的脖颈,难以呼吸、只能发出呜呜的细弱抗议声。

    忽而,身后覆上一人,将一个炙热的吻印上她暴露在空气中瑟瑟发抖的颈侧。

    郁姣艰难偏过头,求救似的目光投向他。

    不负期待般,'谢宴川'勾出一个微笑,“我倒觉得,姣姣回答得很好,应该奖励。”

    说着,他盯着郁姣,慢慢悠悠地咬上手套尖端,下巴抬起,将之褪下。动作间,漂亮的下颚、喉结和脖颈线条在月色下显得野性而色气。

    吐掉手套,大掌抚上郁姣的腰窝,继而悠悠往上,停在她的锁骨,曲指揩去她来不及吞咽而滴下的唾液。

    如引火般,炙烫的温度。

    郁姣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

    “奖励你无需再做选择,提前享受两人份的服务。”

    “姣姣终于如愿以偿了,开心吗?”

    …………

    ………

    【攻略对象黑化度:50%……55%…………60%…62%…67%……70%】

    ……

    …

    翌日。

    被迫玩了一夜“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后,郁姣浑身瘫软,再无一丝力气,只能幽怨地瞪着天花板。

    ——他们俩昨晚刚开始那会儿绝对是故意伪装成对方的!

    ……而且,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黑化度越做越高??

    在郁姣的质问下,装死的系统终于冒出头,弱弱道:

    【抱歉宿主,黑化值的计算公式是机密】

    【唯一可以透露的是:如果黑化值爆表将有极大概率触发{殉情}的be结局】

    郁姣:“…………”?照这样下去,岂不是再做两次她就得和双子殉情了。

    郁姣登时坐起。

    不行。

    得想办法逃离这个危险的小黑屋了。

    这时,一条结实的手臂揽上她的腰,将她压回床面,接着,一颗炸毛的脑袋拱入她的颈窝,灼热的气息喷洒,嗓音低哑地问:“……怎么起来了?”

    郁姣被他捞入怀中,如烈阳般干净的气息包裹而来。谢镇野困倦地吻了吻郁姣的额头,“姣姣昨晚太辛苦了,多睡一会吧。”

    郁姣:“。”

    怪谁?

    与此同时,浴室水声渐停。

    门开,蒸腾的热气中,一道高大修长的人影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裤,上半身却赤.裸,肌肉紧实而分明,宽肩窄腰,漂亮的人鱼线隐入西裤。冷白的皮肤上挂着水珠,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郁姣不争气地馋了。

    谢宴川走近,俯下身子,冷香袭来,静谧的双眸看着郁姣。

    “早安。”

    郁姣挣扎,眼巴巴地朝他伸出双臂。

    一个要抱抱的姿势。

    谢宴川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接住她的手,将她扒拉出谢镇野黏人的怀抱。郁姣顺势攀着他的脖颈,双腿缠上他的腰。谢宴川稳稳托着她,垂着眼,轻吻了一下她满布红痕的颈侧。

    谢镇野怀中一空,撑着床坐起,犹如慵懒的狮子般,眯眼打了个哈欠。

    薄薄的被子滑落,露出同样优越的宽肩窄腰,完美得像古希腊的雕像,后背上的抓痕和肩颈上的咬痕增添了几分隐秘而野性的美感。

    他翻身下床,不满地嘟囔:“姣姣好无情。”

    说着,他覆了上来。

    郁姣一点不给他接近的机会,紧紧抱着谢宴川,“别过来!穿件衣服吧你!”

    “我不,除非有早安吻。”谢镇野没脸没皮地逗弄她。

    “想得美!”

    打打闹闹间,谢镇野眸中暗色渐起,谢宴川也被郁姣蹭得起火,他不得不打断道:“适可而止,今天得去应付那群难缠的老头。”

    谢镇野撇撇嘴:“好吧。”

    闻言,郁姣眸光微动。

    ──看来俩人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又是一番温存后,双子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去。

    确保他们走远,郁姣拖着“残破”的身躯,开始在屋内制造响动。

    ……

    门外。

    当值的血仆面面相觑,这阵低微的啼啼哐哐的声响持续了数十分钟,并且时不时响起这位二小姐压抑的呜咽。

    听起来异常痛苦。

    终于,几人商量过后,迟疑地叩响房门:“二小姐?您需要帮助吗?”

    响动停止,传出一声强撑着体面的冷喝:“别管!”

    ……更让人担心了!

    血仆们不禁有些焦急:“二小姐,您没事吧?”

    过了好一阵子,强忍痛苦的娇弱嗓音响起,宛如骄傲的猫咪向人类铲屎官摊开肚皮,“我、我旧疾发作了,好疼……”

    血仆们面面相觑,推出一人谨慎答复道:“我们需要请示一下。”

    这迂回的答复似乎触怒了房中之人,只听她放声呜咽道:

    “请示什么!我难受得快死啦,要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觉得谢宴川谢镇野会放过你们吗?”

    几位血仆犹豫地对视。

    ……的确,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新任家主对这位小姐的重视。

    “那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我的药和全部行李都在薛家,你们去找薛烛,让他送来。”

    郁姣颐指气使道。

    血仆:“这这这……!”

    他们为难道:“二小姐,不是我们不愿意,实在是办不到啊。”

    郁姣当然知道他们办不到,她仍怒气冲冲地施压:“那你们刚才干嘛多管闲事,害我白白期待了……没有药我会痛死的!别管我了!”

    “二小姐……”

    又是一阵啼啼哐哐和呜呜咽咽。

    几位血仆正头大,忽听门内传来一声虚弱的嗓音:“那好吧,还有一个办法——”

    “是什么?”

    “之前贴身服侍过我的血仆身上有我留下的药,你们把他喊来,让他送药。”

    门外一静,几人低声商量了片刻,回道:“好的,二小姐记得这位血仆的编号吗?”

    郁姣在门内点了点唇,无声轻笑:

    “唔…似乎是……011呢。”

    第30章 血族的猎物30

    嗒。嗒。嗒。

    沉稳的脚步声缓缓而来。

    停在门外。

    “前辈。”

    几位当值的血仆恭敬鞠躬,顿了顿,压低声音:“二小姐……已经很久没动静了。”

    “知道了。”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把门打开吧。”

    咔哒咔哒、门锁转动。

    吱呀一声,厚重的门被推开,摁在门把上的手一顿,“我进去看看,你们不必跟着。”

    低沉的嗓音温和宽厚,不容置疑。

    “……好的,前辈。”

    灯光如一条长长的红毯,铺洒上昏暗冷凉的地板。

    一只皮鞋踩着光毯走入房间,宽阔的肩背挡住刺眼的灯光和几人窥探的视线,他反手将房门轻轻关严。

    失去这丝光源后,室内陷入沉沉的黑暗。厚厚的窗帘遮蔽日光,空调的冷风充盈。

    身形单薄的少女背对着他,端直地坐在床沿,011只能看到她绸缎似的长发,随着骨与肉的起伏,披散而下。

    一瞬间,他联想到了童话中,被囚禁在高塔之上的公主。

    他不由放轻呼吸,“小姐。”

    少女头也不回,轻声道,“……你来啦。”

    011一顿,“是的,我来了,听说您……”

    她打断道:“你可不可以,过来一点。”

    嗓音低微,丝毫没有从前的盛气凌人,莫名惹人心疼。

    “好的。”

    011面具后的唇抿了抿,他迈开长腿,缓步走向她。

    他的视野像一个偏爱她的特写镜头。少女的身影逐渐被放大,顺滑的长发、娇美的侧颜、修长的脖颈、白皙的……

    011脚步猛地一顿,眸光被烫到似的骤然垂落,呼吸慌乱一瞬。

    ——小姐竟然是赤、赤.裸的。

    室内昏暗,她长发如瀑,陷在绵软的被子里,只看背影压根想象不到身前竟是这样的风景……

    平复片刻,醇厚而关切的嗓音响起:

    “小姐,小心着凉。”

    011恭谨地垂着眼,盯着地毯,脱下制服外套,将宽大而温热的衣物披上她的肩头,忽然,一只柔软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止住了他收手的动作。

    011低垂的眼睫一动,克制着想要上瞟的视线。

    “……小姐?”

    少女微微昂头,缓缓望向他。

    动作间,垂落的发丝如蛇一般,游走在白皙的酮体。

    她柔柔地握着他的手,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进,如食人魂魄的妖鬼般,贴上他僵硬的身躯。

    “……”

    011生得高大,郁姣矮他近二十厘米,此时环住他,脸颊刚好贴上那宽阔的胸膛。

    “……小姐。”

    011闭眼,嗓音干涩,一动不动。

    她的双臂如藤蔓般勾缠上他的脖颈,轻声道:“你不喜欢吗?”

    011闭着眼,本想逃避引诱,却没想到视野陷入漆黑后,身体的触感越发明显。

    “您……不该是这样的。”

    话音落下,没有得到回应,只感到少女柔软的身躯渐渐撤离,须臾,011耳边响起细弱而压抑的泣音。

    他愕然睁眼。

    少女面朝他,垂头低泣,泪珠砸入地毯。顾不得冒犯,他的视线冷不丁触及她满布红痕的娇躯。

    011呼吸一滞,哑然道:“小姐,您的身体……?”

    因室内昏暗,加上他刻意避开视线,此时离得近,才终于发现她身上这些‘触目惊心’的伤。

    少女昂起头,尖细的下巴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她瘪瘪嘴:

    “011,我好疼啊……”

    ——骗人的。

    郁姣只是皮肤比较敏感罢了,轻轻一碰都会泛红,尽管双子极尽温柔,但激情过后难免留下满身的痕迹,一时半会消不下去,看起来很是可怜。

    是博可怜的好工具呢。

    不知脑补了什么的011果然目露心疼,郁姣趁机再次贴上他。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她幽凉地吐息,双臂如水蛇般缚上他的紧绷的脊背。

    011喉结滚动,被蛊惑般抬起手,恰逢此时,她身披的外套唰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好冷。”

    她瑟缩着收紧手臂。像猎人收紧了网。

    011蜷了蜷手指,缓缓将温热粗糙的大掌抚上她光.裸柔腻的脊背。

    少女的脊背单薄,他几乎一手便能覆盖一半。

    而她的体温极低,通过两人肌肤相贴的部位,似是要将他灼热的温度都吸走一般。

    011手指僵硬,克制着游走的欲.望,

    但她不依不饶,像一具冰冷的海妖,素白纤细的胳膊攀附而上,幽冷的身躯紧紧侵入过来,好似要钻进他的胸腔。

    “帮帮我。”

    在这纠缠下,011不由躬身,将她抱得更紧,哪知她得寸进尺,环着他的脖颈挺身,用冷幽的唇齿咬上他的耳垂。

    “好不好?”

    她在他耳畔,轻声问道。

    说着,她曲起一条修长的腿,膝盖不轻不重地上抵。

    “……”

    一声闷哼。

    011再难以克制,覆身将她压上一旁柔软的床。

    ……

    ……

    房门的隔音不是很好,在门外当值的血仆起疑前,011深吸一口气,起身整理。

    一根细白的手指勾住他的裤带,绵柔的力道,却令他再难动作。

    少女横在床上,托着腮问:“真的不需要解决一下吗?”

    嗓音悠悠,看似怪关切,实则透着坏心眼。

    011面具后的唇抿了抿,不知如何回答。

    “想好哦,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郁姣笑眯眯地扯了扯,欣赏了一会他难堪的模样,然后毫不留恋地松开手,“算了,不为难你了。”

    她起身,走向浴室,头也不回道:

    “将答应我的事办妥,之后自然有奖励。”

    011眸色晦暗地望着她窈窕的背影。

    ——达成目的后,她便不再掩饰恶劣的性格。

    他闭眼,喉结滚动。

    “好。”

    可他已然深陷其中。

    ……

    郁姣洗完澡,011已经离去。

    她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将窗帘拉开,午后的艳阳正好,郁姣穿着浴袍晒太阳,静静等待。

    日暮西沉之时,忽听门外传来响起几声闷响。

    似是人体砸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一个血仆慢条斯理地敲门。

    “小姐,您的牛奶。”

    郁姣轻嗤一声,倚着窗沿,懒声道:“进来吧。”

    咔哒。厚重的锁被打开。

    一人踏入屋内,缓步朝郁姣走来。

    郁姣头也不回,瓷白的侧颜被夕阳染上暖色,眸光幽远地望着窗外。

    脚步声渐近,熟悉的气息带着浓浓的热牛奶香气,裹了上来。

    郁姣后靠,倚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听他闷笑一声,接着,一只明目张胆的手掌暧昧地揽上她的腰,另一只手体贴地将玻璃杯抵上她的唇瓣。

    牛奶香气袭上味蕾。

    郁姣就着他的手啜饮。

    这样一喂一从地喝完,他将玻璃杯搁到一边的桌子上,双手环住她的腰,俯身凑到郁姣耳边,幽幽埋怨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说着,修长的手指绕上郁姣浴袍的系带,在他漫不经心地缠玩下,系带越来越松。

    松垮的浴袍滑下,露出半只香肩。

    他一顿,意味不明地盯着其上的点点红痕,松开环抱着她的双手,指尖略微用力地摁压着拂过这些痕迹,“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郁姣拂开他的手,将浴袍整理好,语气不明道:“不是很明显吗?卫长临,别说那么多没意义的话了,带我出去。”

    她转过身,盈冷的灰眸静静看来。

    卫长临此时一副血仆打扮,空白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浑身气质懒散不羁,闻言,眯了眯桃花眼,冷哼道,“别啊,夜夜笙歌多好啊大小姐。”

    他凉凉道,“之前那么关心那俩的死活,现在可以负距离感受他们的死活。不正如愿以偿么?”

    ——翻旧账呢。

    这阴阳怪气的回答令少女垂下眼睫。

    “……既然你不想帮我,那就走吧。”

    她紧抿着唇,纤白的手推上他的胸膛,欲要挣脱离开他逼人的气息。

    却反被他箍住手腕,紧紧扣入怀抱,分明是亲密的姿势,他却哼笑一声,冷意十足:“怎么?和我待这么一会就不乐意了?”

    少女死命挣扎,忍不住发出低而委屈的哭音,“你混蛋!放开我!”

    卫长临不动如山,稳稳将她圈在怀里,还欲说些刺话,然而,少女忽然停止挣扎,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微微颤抖着低泣。

    “呜……”

    卫长临骤然一僵,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酸气冲天的嫉妒心褪去,他彻底冷静下来。

    张了张唇,又闭上嘴,沉默着用大掌抚上她单薄的脊背。

    这堪称温柔的动作,却令啜泣的少女愈发激愤,她狠狠地用双拳锤上他宽阔的胸膛。

    “都怪你!要不是你喂我吃下那药,我就不会成为血族的叛徒呜……你还让我偷谢家的机密,你怎么那么讨厌啊!”

    卫长临眸光复杂地盯着她毛绒绒的发顶,喉结上下滚动,终是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昂起小脸,露出一张又委屈又愤怒的泪容,眼眶红红地瞪着他,忽然踮起脚尖,发狠地在他肩头咬下一口。

    卫长临面不改色,反而顺从地弯腰,让她咬得更舒服些。

    “……”

    “你怎么才来啊。”

    她咬着他的肩,含含糊糊地哭道,宛如惴惴不安的小奶猫。

    卫长临深吸一口气,大掌轻抚她的发丝。

    少女近似依赖的控诉令他心中空荡而酸涩。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低叹一声。

    闻言,少女顿了顿,似是逐渐平复,片刻后,她迟疑地环上他的腰,蹭了蹭他的下巴。

    然后一僵,仿佛找补般怒气冲冲道:“我才不接受呢!”

    “好。”

    卫长临弯唇:“都听你的。”

    闻*言,她微微抬脸,露出一双莹润的小猫眼,“现在就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两人对视,这双桃花眼仿佛能将人溺毙一般泛着柔波。少顷,卫长临弯了弯眼睛,突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那走吧。”

    少女不安地揪紧了他的衣襟:“不是,我们就这样出去吗?我还没换衣服呢……”

    卫长临眉梢微扬,“他们能给你准备什么方便逃跑的衣服?”

    想起那一柜子的婚服,郁姣沉默。

    “放心,”

    卫长临拖长了尾音,轻笑道:“一定让你脚不沾地、全须全尾地离开这里。”.

    他抱着郁姣,明目张胆走出房门,穿过躺了一地失去意识的值班血仆,走进回廊。

    灯火幽幽,拉长两人的影子,入夜后,此地越发阴森。

    自双子掌权,谢家就像一个牢不可破的冷硬铁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队冷肃的血仆巡逻。

    卫长临身形轻巧,抱着个人也能灵活地避开这些血仆,只不过实在费时间。

    郁姣小小声:“要不你放我下来吧,省点力气。”

    闻言,他潋滟的桃花眼睨来一眼,口吻淡淡:“你确定走得了?”

    眸光意味深长地落在她腿间。

    郁姣:“……”

    还真是。

    于是安安分分地窝进他怀里,不吭声了。

    卫长临哼笑一声,将小鹌鹑抱得更紧了些。

    一个小时后。

    两人已然来到幽暗的花园,身后的谢宅灯火通明,骚动的喧嚣声响传来。

    郁姣呼吸一顿。

    ——看来他们已经发现她逃走了。

    这时,卫长临眉目一凝,带着郁姣藏入一间狭小的花房。

    没一会,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经过花房,“家主,您二位终于回来了!那位小姐……不见了。”

    令人恐惧的沉寂弥漫开来,忽而响起一声森冷的笑。

    “真是不乖。”

    另一道冷冽的嗓音言简意赅地吩咐:“找。”

    【攻略对象黑化度:80%】

    一墙之隔的花房内,听到系统提示音,郁姣心中一紧,心说这要是被抓住,得直接GG啊。

    忽然,一道湿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和脖颈。

    “心跳声这么响亮,生怕不被发现吗?”

    闻声,她慌乱地去捂他的嘴,怒目瞪他,用眼神示意:还说话,你这样才更容易被发现吧!

    被捂住了嘴,他眨眨眼,本就潋滟的桃花眼越发勾人。

    逼仄的黑暗中,两人身躯紧密贴合,似乎有淡淡的花香蒸腾而起,旖旎而暧昧。

    骨节分明的大掌拉下她的手,紧握在手心里。

    温度似乎逐渐上升。

    郁姣别扭地撇开眼,卫长临低笑一声,忽而摘下血仆的空白面具,将其扣上她发顶,歪歪斜斜半垂的面具恰好遮住了她的眼睛。

    “害羞的话,别看就好了。”

    郁姣正要拨开面具,忽然感到唇上传来轻柔的触感,同时,一只手不老实地伸进宽大的浴袍,抚上她滑嫩的肌肤。

    “唔……”

    郁姣拧眉,姝色艳光的模样,无力地摁住那只作乱的手。

    卫长临唇舌稍离,凑到郁姣耳边哑声道:“为了不被你的好哥哥发现,我们都不能发出声音的话,只好这样啦——”

    不等郁姣反应,他再度吻了上来。

    “……”

    郁姣被吻得无法呼吸,愤愤地锤他。

    ——这样分明会发出奇怪的水声啊!

    花房外。

    谢镇野脚步一顿,看向他哥,“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谢宴川幽凉的眸光转向那间矮小的花房。

    “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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