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辛月在家等待褚家人上门,没想到来的竟然不止有昨日的褚家大管事,连褚家的家主都亲自来了。
褚亮与辛长平是好友,辛长平都得尊称褚家家主一声伯父,辛月不敢托大,连忙让辛姑母去喊爹爹出来一同见客。
褚家家主名为褚誉,不知褚家是不是有什么保养的秘方,褚誉已经年近六十但头发还是满头乌黑,皮肤也不见一点松弛,瞧着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
辛长平听说好友的父亲亲自到访,放下书本连忙快步去待客厅见客,还好这后院不算太大,他赶到的时候辛月才刚把褚家来的人接到前院,在待客厅的门外相遇。
将褚誉请进待客厅上座,褚家商行的大管事坐在褚誉的左手边,另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坐在褚誉的右手边。
褚誉介绍道:“这是我的长孙褚奕,少时和学洲你应是见过几回的。”
褚奕起身和辛长平见礼,躬身道:“奕见过辛叔叔。”
辛长平忙扶了褚奕起身,褚奕笑着说:“当年见过辛盛弟弟,却没见过这位妹妹,听说妹妹年纪虽小,却能经营起这么大的生意,奕万分佩服。”
辛长平顺势替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女儿月娘。”
辛月先喊了褚誉一声“褚爷爷”,再看向褚奕道:“褚家哥哥。”
褚奕长得和他爹褚亮不大相似,褚亮皮肤不甚白皙,五官端正有棱角,是十分阳刚的长相,可褚奕许是更像娘亲,皮肤白皙,脸型是柔和流畅的鹅蛋脸,瞧着十分好脾气,笑起来更是显得与人亲近。
辛月心里赞了一声,这长相是真适合做生意,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十分好,莫名的就觉得这肯定是个好品行的人,定然不会坑自己。
互相认识过后大家分别就坐,褚誉说起来意道:“昨日听闻你们要出售辛氏丝绸的专营权,我褚家有意参与,但是据我所知辛氏的丝坊规模不大,一州两万两这价格虽不算贵,可若是我们买下这专营权,辛氏的绸布可能供应得上?”
听到褚誉这番问话,辛月没有慌张,诚恳的回道:“实话与您讲,我们目前的规模确实还不够大,所以才会以如此低的价格出售专营权,为的就是先收到银子来扩大规模,您担忧我们前期的供货可能会不足,我们确实现在无法保证能有多少的产量,但是我们能保证的是对购买了专营权的客户优先供货。”
辛月拿出现代在课堂上和老师学的销售话术来,力争能把褚家这个大户忽悠上船,循循善诱道:“我们辛氏如今似一个新生的稚儿,褚家若是现在与我们合作,陪我们一同成长,将来就是我们规模大了,也绝不会解约与别家合作,这专营权虽是一年一签,但褚家永远有优先续签的权利。”
褚誉还在沉思,褚奕倒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若是日后别家出更多的银子呢?比如说给你们一州十万两?”
褚誉听了孙子的话,面露微笑的看着辛月,等着辛月的回答,辛氏直言前期无法保证产量,那褚家买这专营权等于是承担了风险的投资行为,他倒不怕风险,但怕前期承担风险的是自己,等到了获利的时候却被别人摘去了桃子。
辛月从没想过卸磨杀驴,自然不怕此问,斩钉截铁的说:“咱们可以把续签权写在契书上,前三年专营权的价格不变,三年后每年按上一年的出货量,我们直售价和经销商价格差额的一半作为下一年的专营权售价。”
原本辛氏是给经销商的价格让利二成,那么三年后扣除购买专营权的成本,还剩一成的让利。
对褚家来说,这一成、二成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褚家大老远运出州外去,求的可不是挣这么点差价,听见辛月说续签权会写进书契里,褚誉便认同的点了头,说:“那好,只要能保证我们未来的续签权,此事就可行,也别一年一签了,既然前三年都是两万两一州,咱们便一次签上这三年吧,你们拿到三年的钱,也好早日扩大规模给我们供足布匹。”
三年一州便是六万两,辛月咽了咽口水,强忍着激动点头说:“那也好,褚爷爷想何日签书契?”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我们去钱庄提银票,待会在县衙官牙处见。”褚誉年纪都这么大了,竟然是个急性子,起身就要去办事。
辛月忙出声拦下他问道:“还不知褚爷爷要买下哪州的专营权?我们先在家中拟好书契再带去官牙处。”
“我真是年纪大了,竟然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上。”褚誉愣住叹了口气,看向辛月说:“不是哪一州,我褚家要买下四州的专营权,分别是云州、盛洲、安州与滨州。”
一听褚誉这话,辛月都傻眼了,四州,三年专营权,一共是多少银子?二十四万两?
辛月第一反应是:褚家这么有钱吗?
第二反应是:二十四万两银子拿到手里怎么花?
褚誉见辛月半天不说话,疑惑的问:“可有什么不妥?难道一家只能买一州的经营权?”
辛月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张开嘴说话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的声音发紧,但还是强作无事的说:“不是,没有这个规定,只是有一点要先与您说明,滨州的专营权不涉及海贸,我们已经与简王定下合作,简王会运辛氏绸布去滨州出海。”
“简王?”这回轮到褚家的三人震惊了,褚奕年纪最小,端不住样,脸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辛月问:“是先皇九子,去年被新皇封王至贺州的简王?”
辛月点头应是,笑着说:“贺州也没有第二位简王了。”
褚奕满脸不可置信,褚誉也忍不住出言相问道:“这位简王人如其名,深居简出,从不与贺州世家来往,我褚家也曾上门相拜,亦是不曾得召见,不知辛家如何识得这般人物?”
辛家出身农家,倒不知道这些内情,闻言辛月也内心直叹侥幸,原来这简王竟是这般难遇的人物,哥哥能与其结识为友,真是莫大的缘分。
褚家马上就是辛家最大的合作伙伴,褚亮还是父亲唯二的挚友,辛月自然没有隐瞒的意思,便直言道:“我哥哥与简王在东安府偶然相识,结交为友,本也不晓得其身份,后来因为我们丝坊的玄紫绸引起简王兴趣,有意运往滨州出海售卖,才告知了我们他的真实身份。”
潍县其余世家在打辛家蚕种主意之事,杨家、褚家都有所耳闻,本想着自己与辛家合作,也能帮辛家增点份量,没想到辛家自有强力底牌,根本无需别人操心。
褚誉闻言再次叹道:“辛氏着实有好运道!”
此事更加坚定了褚家与辛氏合作的决心,时人本就信天道命理的玄学,辛家这般运道,岂不是得天眷顾,家中先有辛长平高中举人且进士有望,后辈里辛盛更是天才之名传遍府城,如此起码两代都能跻身官场相护。
又是百余年来唯一一个得到蚕种的人家,家里又正好有一个善于经商的女儿。
此乃明明白白的兴旺之兆,褚家本就信命,身边出现了这般人家,自然要跟着蹭上这股向上的东风。
褚誉出言说
:“无碍,简王若要送绸布去滨州出海,我褚家还愿帮其运货至滨州,劳烦月娘届时替我们与简王好言几句。”
辛月不知简王为何不愿与贺州世家打交道,没有与褚誉打包票,只说下回与简王相见时问上一句,褚誉得到这句话就很满意了,笑着离开去钱庄提银票。
送走了褚家人,辛月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平复了会兴奋的情绪,那二十四万两银子一直在她脑袋里像弹幕一样来回的闪过。
拍拍跳动得厉害的胸口,辛月看向辛长平说:“劳烦爹爹写上两份契书出来。”
别看辛长平全程脸色如一,其实他也大为震撼,他做县衙书吏时虽不负责县中账务,但每年也要帮着把全年县衙收税的总额记上折子上报到府城。
潍县全年的商税收入不过两万余两,潍县没有多少大商家,想想其中大部分应该都是褚家缴纳的,按税额推算也知道褚家每年营收得在十几万两以上,利润应该不少,但也没想到褚家能轻轻松松的拿出二十多万两现银来。
辛长平提笔一边写起契书,一边在心里暗自沉思,如今货没出一匹,就收到二十四万两的银票,辛长平想到去年年底还在为了儿子一年五两银子的学费发愁,一时有种如梦似幻的荒唐之感。
娘子的绣铺一个月挣得数百两银子,一年也有上千两的进益,原以为有了蚕种,自家一年也能分得个一、二千两银子,合起来已经算是极富足的人家了。
没想到现在这个发展,将来辛氏商行何止一年挣两万两银子,怕是得比当初预期的翻出数十倍去。
第112章
银子当然是好东西,可过犹不及,辛长平忍不住心中忧虑起来,自家亲属本都是本本分分的普通农民,一朝巨富,会不会并非好事呢?
他写完一式两份的契书,放到一边晾干,抬头看向女儿,面含隐忧,又不知如何提,在一片势头大好的时候,说这些话是不是有泼冷水打击女儿兴头的意思?
辛月不是真的小孩,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她瞧出辛长平脸上的纠结,眼中的隐忧,以为是这契书立得哪里有不妥之处,忙出言问道:“爹爹,可是哪里有问题?”
辛长平本不想在女儿这么高兴的时候扫兴,本想暂且压下心中的担忧,且想观望一下家人对此事的态度,再寻合适的时机提。
可没想到女儿心思敏感,竟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还主动出言询问,辛长平早就不把女儿当稚嫩小儿相看,如今在他心中,女儿月娘和儿子辛盛一般值得信任托付。
于是辛长平叹息一声说:“月娘,原先我们说一年商行能收益两万余两,这份财富已经值得所有人喜不自胜了,今日依你和褚家伯父所谈,商行将来的收益难以估算,为父怕这财富过多,于咱们不是幸事。”
辛长平站起身走到辛月身边,摸着女儿的发顶,坦然说出自己的感受:“月娘,辛氏族谱寥寥,祖祖辈辈都只是小人物,许是祖上不曾阔绰过,为父才这么谨小慎微,不敢坦然相受这么巨额的财富,甚至会感到害怕。”
辛月感觉到爹爹抚在自己头顶的手有些微的颤动,顿时明白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有多么严重,被二十四万两巨款激得发热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下来。
爹爹的担忧不外乎是穷人乍富,一个普通人突然获得了想象不到的巨额财富后,没有驾驭财富的能力,反而沦为了金钱的奴隶,除了花天酒地的胡花,更怕的是被心怀不轨的人勾去沾染上黄赌毒,原本好好的一个人,一下子就废了。
辛月前世今生都出身于普通人家,仅仅衣食无忧,她不禁想,若是一年分红几千两银子,她能想到买豪宅,吃美食,穿美衣,把生活过成享受。
可若是一年有几万两甚至更多,她该怎么花销,才能花掉这么多银子?家中这么大的宅子不过花了两百余两银子,买上百余套天天换着住?
姑母每日好肉好菜的做着,一大家子人一月也不过花几两银子,她顿顿百道菜,吃一道扔十道?
娘亲绣的那么美丽的衣裙,也不过十两银子一身,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样,穿一套扔一套,一年也只需花费几千两……
或是买珠宝,珠宝珍贵的倒是不乏天价,可是那么贵重的东西,她一个平民女子敢带出去吗?她还害怕被贼人偷,被匪人抢,被歹人惦记上呢!
更不能学男子纳妾一般,长大了养上几十上百个貌美男子帮着自己花钱吧?
虽然如今商行的分红还一分都没发到手上,但辛月已经提前开始深深的苦恼起来了。
发财是好事,发的财太大,好像并不全是好事。
辛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财富的魔力,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甚至能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她想明白了辛长平的意思,并且她也有了和爹爹一样的担忧,可商行的事业已经发展到这里了,总不能现在突然夏然而止的停滞下来。
昨日还信心满满的想着要靠着纺织业带领着全县乃至全府、全州的人一起勤劳致富,今日难道就推翻所有只龟缩在潍县吗?
辛月低头垂目,内心纠结,辛长平也站在一旁,静静的陪伴着女儿。
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提出,也不是觉得女儿定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只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人做事好商量,发现了问题便提出问题,大家一起商量商量,说不定真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呢?
却没想到辛月真的提出了一个办法。
辛月想起当初课本上提到的公私合营制度和后来改革开放以后的国家参股公司,倒是很适合自家如今的情况。
自家并不需要泼天的富贵,但辛月也不想放弃这个事业。
辛月在现代是个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的人,大概是身边的人都过着平凡幸福的小日子,她对自己一直没有什么高要求,更没有过什么崇高的理想。
可来到这异世后,便是幸运的投身到了辛家,不会饿肚子,生病了也有钱治病,可辛月也难免接触到了贫困悲苦的人家。
只是她总觉得自己也没有能力解救他们,便是看到了也不去深想,人生在世,能顾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就不错了。
似云州去年灾荒,死人无数,辛月听到耳里忧伤几息,之后还是该干嘛干嘛,毕竟这种事情她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女儿,又能如何?若是跟现代一样,组织捐款,她能把自己的压岁钱都捐给灾区人民,多的她也做不了什么了。
可现在不同了,她发现了在此十分珍贵的蚕种,获得了胡娘子的大额投资,和家人一起建立起了辛氏商行,成功的织出了精美的绸布,又有一个善于调色的天才表姐,染出的布料得人追捧,极有市场。
如今辛氏商行任谁看,都知道定能做大做强,挣得银两无数。
便是自家人不需要那么多银钱,可是世间总是有许多人会需要的。
只是这里与现代不同,不能像现代的公司一样成立个什么慈善基金会,把部分盈利充做善款去做慈善。
在古代赈灾、修桥、修路、修水渠,都是朝廷的事,平民百姓染指这个,难不成你要邀买人心图谋不轨?
至于给朝廷捐款,除非是朝廷自己号召,比如国库空虚,遭逢战乱或是灾害,皇上和后宫女眷纷纷缩衣节食省出银两来充做赈灾款或是军费。
上行下效,官员也得纷纷响应,捐出自己一年半载的俸禄来。
这时候作为富有的大商家,跟上表示受皇上爱民之心感召,愿意慷慨解囊,助朝廷度过危机。
商家只能是帮助朝廷,而不能是那个施恩于民、施恩于军的人。
要送银子都不能随便送,别好事没办成,把自己九族都坑害了。
辛月深吸一口气,试着和辛长平提一提这国家参股公司的制度,辛氏商行倒不是真需要朝廷投资多少银子,只是想白送朝廷一些股份,把部分盈利光明正大、合理合规的送进朝廷的国库。
朝廷能利用上这笔银子去搞搞基建,江河泛滥之地多兴修些水利工程,干旱缺水之地,不说弄什么南水北调的大工程,多挖些沟渠、水库,雨季存水,旱时救命,都是极好的。
如此世间能少些天灾造成的家破人亡,不说求什么功德,辛月只求能安枕好梦不觉亏心罢了。
辛长平听了辛月的提议,将商行的股份分出部分来送给朝廷,这事儿还从未听说过,虽然闻所未闻但辛长平听了没觉得女儿异想天开,反而一思量觉得倒是很妙。
辛长平作为一个读书考科举的人,虽然也是为了提升自家的社会地位,让妻儿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可读书人谁能
没点达则兼济天下的崇高理想。
他不是不明白自家这个商行一旦发展起来,能带给贺州百姓什么改变,几乎所有人都能或多或少的受益。
若为了自保,把商行腰斩,辛长平也觉得可惜,如今女儿这一提议初听有些异想天开,细想却觉得大有可为。
往大处想,自家也算是为了天下人出了一份力,往小处想,背靠皇家,这是天底下最大的靠山,哪个世家豪族能想不开夺自家这份家业?
辛长平越想越觉得甚好,便点头和辛月说:“此事事不宜迟,趁现在大家还没被大额的财富左了心性,咱们快快开个股东会商定下来。”
辛月见爹爹如此赞同,心里的忐忑也少了几分,便说:“那便先去和褚家签了书契,之后便请大家来家里开会。”
辛月和辛长平把风干了的契书收好,出门去县衙寻官牙,褚家人在钱庄估摸着是尊贵的VIP客户,这么大额的银两,说提就提了出来,竟然比辛月他们来得还早。
辛长平把写好的契书交给褚家过目,褚誉和褚家商行的大管事各执一份看起来,褚奕也好奇的贴在他阿爷身边跟着看,见契书上处处都写得明确,没有含糊挖坑的条目。
包括那优先续约权也单独书写了一条,褚誉满意的点头,在官牙的见证下,三方轮流签上名,按下手印,褚誉便把那装着二十四万两银票的锦盒递给辛月道:“愿辛氏商行早日扩张,日后两家合作之事交由奕哥儿来往沟通,若有需要褚家相帮的地方,月娘尽管寻他。”
褚奕上前一步朝辛月拱手行礼道:“还请月娘妹妹日后多多指教。”
第113章
辛月连忙回道:“不敢,不敢,日后若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望褚家哥哥直言相告。”
和褚家人在县衙外分别,辛月小心翼翼的捧着怀里的锦盒,望向辛长平说:“爹爹,这些银票若是拿回家,怕是全家都睡不安稳,不如先去钱庄存起来吧。”
辛长平点头,父女二人便往钱庄走去。
他们去的不是私人的钱庄,而是朝廷的钱庄,褚家刚刚提出来的银票,也是朝廷钱庄里的银票,九州之内,下至每个县城都有开设,存取银子十分方便,听说也是那位明相在任时大力推行设立的。
上回为了存胡娘子给的银子,辛月已经替辛氏商行在钱庄开过户头了,这回便不用再办理什么手续,直接把那二十四万两的银票存进辛氏商行的户头便是。
钱庄的掌柜被伙计唤来,看一眼自己刚数出去的银票,再看一眼面前有点眼熟的客户,翻看起客户的名册,嘴里小声的确认道:“辛氏商行,管事者辛月,五月初开的户,找到了。”
掌柜清点了一番银票数量,登记在册后递给辛月一张更新了金额的存票,对于褚家刚提了大笔银子转脸就被辛氏商行拿来存下一事,他虽心中好奇,但做钱庄这行,最重要的就是口风紧,对客户的事不多一句嘴,不然钱庄把客户的存款到处泄露,谁敢来钱庄存银子露家底?
小心的把存票塞进荷包里紧紧拿住,辛月和辛长平正准备离开,突然被门外刚进来的二人喊住,辛月一瞧是数月没见的姜南星,他身边站着个高挑清瘦的少年,怕就是他那被偷偷带来潍县的可怜表弟了。
姜南星声音欢快的喊道:“辛叔叔安好,月娘妹妹。”
辛长平因着姜御医救辛月一命之事,对姜南星极有好感,笑着回道:“是南星啊,许久不曾见你了,怎么不来家里吃饭了?”
姜南星嘿嘿一笑,拉着表弟沈砺介绍道:“辛叔叔,月娘妹妹,这便是我表弟沈砺,如今和我与辛盛一道在黎山书院求学,我表弟初来贺州,这几个月但凡休假,我便都在带他四处寻山看景,所以不得空上门拜访。”
沈砺随着姜南星一般喊辛长平,躬身行礼道:“初次见面,辛叔叔安好。”
辛长平也听娘子闲聊时抱怨过世间怎么会有如沈砺爹娘那般做人父母的,知道点沈砺的身世,瞧着他的眼神十分和善还带着点心疼。
他瞧这孩子笑容温和,行为举止都彬彬有礼,长得还这般俊秀,只是身形消瘦了些,不过瞧着更让人心疼了,忙笑着把沈砺扶起,夸了句:“砺哥儿真是一表人才。”
辛长平夸的是沈砺,姜南星倒是极高兴的模样,笑着说:“我表弟的长相,在京城公子中也是有名的出众。”
沈砺尴尬的推了姜南星一下,长相出众又不是才华出众,有什么好夸耀的。
姜南星见表弟有些羞恼,不再提外貌的事,看向辛月道:“月娘妹妹,许久没见到你了,瞧着你似乎长高了许多,前些日子才听得辛盛说起你已经过了九岁的生辰,我都没给你送生辰礼呢,明日我便给你送去补上。”
辛月听了这话笑着打趣道:“不妨事,姜家哥哥若是上门,人来就行,不用非得备礼的。”
姜南星被辛月逗得一笑,跟着回了一句打趣的话道:“那怎么行,有道是礼不可废嘛。”
说笑了一会儿,许久不见的陌生感就都消散了,辛月这才看向一直含笑看着他们说话的沈砺,颔首问好道:“初次相见,沈家哥哥安好。”
沈砺瞧着笑颜明媚、眼波灵动的辛月,一下子想起前两个月自辛盛那里瞟到一眼的文章,那稀奇有趣的文章出自这样一个妹妹之手,倒是一点都不违和,嘴角忍不住勾起,憋着笑意道:“月娘妹妹安好,虽是初次相见,但砺不少听闻月娘妹妹的事迹,今日一见方知闻名不如见面。”
辛月只以为是哥哥或是姜南星与沈砺夸赞过自己聪慧伶俐,便没有多奇怪,想起数月前姜南星还曾托过自己,若是有机会与他表弟见面,多开导开导对方。
今日一见,沈砺虽长得清瘦,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但面色舒展,目无郁气,想来在潍县数月过得十分舒心。
虽用不着自己当个知心姐姐了,但辛月还是出言相邀道:“沈家哥哥明日不如同姜家哥哥一道来我家做客,我家姑母有一手好厨艺,常听哥哥抱怨书院伙食,沈家哥哥也一同来打打牙祭吧?”
沈砺自然不会拒绝,他与辛盛也已经是至交好友,自然不怕上好友家门,便点头说:“多谢月娘妹妹相邀,砺恭敬不如从命。”
辛月回去还要召集股东开会,便准备告辞,出言提醒了一句姜南星道:“姜家哥哥来钱庄办何事?”
姜南星狡黠一笑,也不跟辛月藏着掖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汇票来摇着说:“嗳,多亏了我表弟的福,以往我自己跟阿爷在潍县,我爹可是一文钱都不给我的,如今我表弟在这,我爹倒是每个月都往潍县钱庄汇一笔银钱过来,叫我莫要亏待了表弟,带着他吃好玩好。”
辛月想起先前姜南星抱怨他爹一毛不拔的模样,笑出声来,也就是他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不仅不和表弟争宠,还为此洋洋得意。
姜南星没发现辛月急着离开,倒是沈砺瞧出来了,拉着表哥说:“表哥,咱们快些去把银子提出来吧,待会儿柜上的伙计该下工了。”
姜南星这才回过神来应是,然后和辛月与辛长平告辞,约好明日再见。
和他们分别,辛月回了家,忙让家中门房内新聘的善驾车的家仆驾车去通知各位股东来家中开会。
等回到后院见哥哥正在院里扶着十个多月的辛年试探着学步,辛长平见状笑道:“他前几日刚能站住一会儿,你就拉着他学步起来,可得扶稳了,莫要摔破了脸,留下疤。”
辛盛忙喊冤道:“可不是我要拉他学步,是他自己非要站起来走,一步倒三倒,他没如何,我先出了一身汗了。”
平时家里辛姑母忙着打点家事,只郭玉娘一个小女童陪着辛年玩耍,郭玉娘只会在铺了厚毯子的地上和辛年坐着玩,扶辛年站着都是不太扶得住的。
辛年前几日才
在辛长平的辅助下学会了独立站立一会儿,今儿逮到力气大的哥哥,不管怎么跌倒都有哥哥及时扶住,一次都没摔到他,兴奋得不管不顾的迈腿往前冲。
辛年见自己迈步突然一步都前进不了,被哥哥定在原地,急得回头哇哇大叫,看见一边突然出现的爹爹与姐姐,他张开嘴不顾流下的口水,“呀呀、呀呀”的叫人。
辛月蹲下来用帕子擦掉弟弟嘴角的口水,笑着说:“每回都呀呀、呀呀的喊,你喊的是爹爹还是姐姐呀?”
辛年仰着头乖乖的被姐姐擦口水,被擦干净后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来又“呀呀”叫了一声。
“嗳。”辛月笑着应了一声,说:“这声肯定是在叫姐姐了。”
辛年挣扎着要从哥哥的禁锢中挣脱,扬着一双胖手朝辛月伸过来要抱,辛月摸摸辛年肉乎乎又滑嫩的脸蛋,抱怨道:“我可抱不动你啦,胖弟弟。”
不过嘴里虽然这么说着,辛月还是从辛盛手里把辛年接了过来,只是蹲着把他圈在怀里,没有抱着他站起来。
这小胖子如今都二十多斤了,辛月抱着他要不了一刻就手酸,怕带着他一起摔跤,现在已经很少抱着他了。
胖弟弟依恋的靠着辛月,把脸往姐姐脸上四处贴贴蹭蹭,好好的撒了回娇,辛长平在一边看着子女和睦亲近,满脸都是笑。
辛盛把手里的小胖子交了出去,终于能站直身体直会儿腰,站到辛长平身边问了句:“爹爹今日怎么没在家温书,和妹妹出去哪儿了?”
辛长平把家中最近的事和今日褚家上门合作的事全跟辛盛和盘托出,辛盛听到二十四万两银票如今已经放进了辛氏商行的户头,虽有些高兴,但也不乏忧虑的说:“进展这么迅速,妹妹虽有天份,可终究还是年幼经事少,将来可能把握住?”
见儿子也是个谨慎的,辛长平欣慰的笑了笑,和儿子说了女儿提出的构想,要将商行的部分股份转送给朝廷,将辛氏商行变成朝廷参股的商行。
辛盛听了仔细琢磨了一下,他倒也不为那些钱财可惜,实话说,自家没一个喜好奢华的人,如今这日子大家都已经很是满足了。
新宅子人人都有房间住,还空了些房间能留亲戚们做客,前院能待客,后院自家人闲逛玩耍互不干扰,每日家中的菜肴虽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可也是大鱼大肉不缺。
辛盛荷包里攒的零花钱也是花都花不完,在书铺里瞧上什么书本子再也不用顾忌价格,想买都能买。
第114章
说来有趣,如今家里爹爹和自己都是读书不事生产的,娘亲和妹妹每月都大笔的往家里挣银子。
宋氏月月都要往夫君辛长平和儿子辛盛的荷包里塞零花钱,辛月竟然也有样学样的给辛盛发起零花钱来。
虽然辛月是辛家名副其实的有钱人,家里的银子都赶不上她的私人小金库丰厚,毕竟宋氏挣的银子又是买房修缮,又是替辛盛定亲送礼,还要维持家中开销。
如今家中宅子大了,光靠胡大娘一个帮佣可收拾不过来,又请了几个人手,每月光月钱都要花出二、三两银子出去。
更别说辛月自己独占了商行一成股,还另外有一股管理商行的分红,将来商行日进斗金,家里更是谁也赶不上她富有。
辛盛并不嫉妒妹妹,只是他比妹妹大了几岁,还在从家里拿钱花销就算了,还要被妹妹塞银子像什么个事?他可是哥哥欸!
只是他不晓得,辛月虽然嘴里喊他一口一个哥哥,叫的甜得很,心里却是拿他当弟弟看待的。
辛月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要花钱,吃在家住在家,身上的穿戴从头到脚都有娘亲置办,连买只毛驴换飞毛腿过来,娘亲都不让她花钱,衣食住行没有一点开销,光把银子往匣子里攒,辛月渐渐都失了乐趣。
于是辛月便把眼光盯向了家里人,每月给郭玉娘、辛盛发零花钱,来获得点挣钱花钱的乐趣。
郭玉娘是妹妹,收得没什么负担,辛盛却百般推脱,辛月只好换个说法,每月缠着辛盛说要提前抱大腿,上交保护费。
辛盛实在拿妹妹没办法,只好收了银子,只是总也花不完,荷包是越来越鼓了。
谁也想不到,不过一年的时间,这一家子人竟然会因为银钱太多而苦恼起来。
对于将商行的利润白送给朝廷一部分,辛盛也不觉得可惜,钱多到一定数额,就不是银钱,而是账本上的数字了。
自家十辈子也花不完那么多钱,何必那么贪心守着一堆数字呢,虽然这银子定是比不上朝廷搞海贸挣钱多,可给了朝廷总能有点用处的吧,不论是用在富民还是强国,辛家人作为这个国家的一份子,终将还是会受益的。
虽然皇家搞了百余年的海贸,显得好像不缺银子,只是海贸之事里掺和了许多皇室宗亲,大部分利润其实都是分到各家的私库里去了,真正进入国库的大部分还是靠的税银。
如今朝廷又想把世家豪族手里的土地收回来,怕起战乱,不可能靠武力抢夺,只能利益交换或是买,那么些隐田要买怕是掏空国库都不够。
更别说世家们不见兔子不撒鹰,皇上还得装模作样的从海外运回大批粮食才能诳得他们愿意卖地呢,买粮食运回来也不少花银子吧。
而且朝廷里的官员也有不少是出身世家的,皇上要弄这个计策,还得避着他们,那就不能动国库的银子,只能掏自己私库,也不知道皇上私库的家底够不够厚。
也就是辛家人以为自家商行将来挣的利润对朝廷对皇上应该不算什么,哪知道年轻的皇上在皇宫里,面上一副游刃有余气定神闲的模样,其实每每独处翻着自己私库的账本子,眉头皱得死紧。
如今在位的皇上名为周祺,是先皇第七子,乃是后宫中一女官出身的低位嫔妃所出。
他母妃甚至是因为生子有功才被封了个嫔位,在生出他以前,只是因容貌出色而被先皇临幸,得了一个低阶的美人之位。
郦嫔出身的郦氏不是高门大姓,家中只有祖父曾在朝为官,她姑姑便是因为父有官职,得以嫁入官宦之家沈家为妻。
到了郦嫔及笄,祖父已经荣老,父兄都是白身,在京城根本寻不见好夫婿,她长得貌美,又不甘心嫁入小商户之家,干脆横了心参加遴选入宫做女官。
她入宫的时候才十六岁,先皇已经五十余岁,比她祖父年纪都小不了多少,她是有心眼的人,分去处时讨好了管事的嬷嬷,被分到了皇上的书房,当年就被皇上看中临幸,虽只被封了个小小美人,她也毫无怨言,对着皇上一贯是温柔小意,懂事体贴。
等过了几年生下周祺,她才被封为嫔,得一宫之主位。
郦嫔不仅貌美,还很聪明,先头的皇子争得头破血流那些年,她一直牢牢的压着儿子不争先不冒头,原本先皇时期高位分的妃嫔都因为和儿子一起掺和争位之事被贬或是打入冷宫。
整个后宫里最终也只有她和另一位虞妃得了善终,她还母以子贵捡漏成为了皇太后。
虞妃便是如今的皇贵太妃,虞妃有两子,一个是犯傻把自己坑了的三皇子,一个便是九皇子也是如今的简王。
虽然三皇子犯了事被废且圈禁起来,但先皇知道此事不牵扯虞妃,虞妃一贯是宫里低调无闻的人,在郦嫔进宫以前,后宫最低调安静的便是虞妃了。
周祺天生聪慧又继承了母亲的心性,善谋善忍,在前头的哥哥们折的折、圈的圈之前,他在宫里低调得像个透明人,等被父皇抓到身边开始培养后,才表现出一副内秀深藏的模样。
先皇在折了六子后,本是心灰意冷,随便抓个没什么牵扯的皇子来,想着好歹教导得他能坐得住帝位,倒没有别的什么指望。
谁知却发现这不起眼的小七竟然深藏不漏,先皇被熄灭了许多年的雄心又复燃了起来,从先祖成帝起,周家世代皇帝都想完成成帝遗愿,清田还与民。
先皇也是有能力手腕的人,他把朝政、军权全拢于手中之后,本想动世家隐田,谁知刚露出了风头,边境就起了战事。
一开始先皇还没深想,边境蛮夷眼馋自家肥沃疆土之心几百年都不曾熄灭过,他只是正常的排兵布阵,派心腹大将迎敌。
谁知不可能输的战事,频频出现失误,那蛮夷就跟后脑勺生了八只眼睛,总能提前知道己方下一步的安排。
几次之后先皇已经察觉了不对,自己军中有奸细,还不待彻查,军中粮草供应又出了问题,多年来朝中粮食空虚,竟然还要靠和世家大族买粮才能支撑,那一年各地都在报灾荒,朝廷拿着银子都买不来粮食了。
这场战争理所当然的败了,先皇也因为从军队到地方都有世家奸佞而雄心颓然。
还不待他调整心态再与世家斗法,他的后宫先起了大火,成年的皇子们被有心人煽动,竟然开始互相构陷,争起了储君之位。
他嫡妻早逝,后宫主位空悬多年,只让几位高位妃嫔协管后宫事物,大概是因为没有嫡子,这些后妃和她们所出的皇子便起了贪心,人人都想着自己有机会一步登天。
先皇深觉世家可怕,再也不敢直露要动他们根本的意图,后宫之中出身高贵的女子他也不再敢信任。
先皇面上装着认输,做出一副受了打击性情大变的模样,私底下一直没放弃排查军中、朝中的奸佞,最后交到周祺手里两份经过排查值得信任的文武官员名单。
直至先皇驾崩前,他惦记的还是要周祺伺机清除世家毒瘤,他对世家从单纯的因国事而不能容,变成了掺进了私人仇恨,恨意愈深。
因为世家挑拨,他前面六个儿子死的死,废的废,皇上也是凡人,人心是肉做的,哪个皇子都是他从小抱在膝头教养的,失六子之恨,是人就不能忘。
周祺本来是想徐徐图之的,只是去年云州湖州之事太过骇人听闻。
上万的无辜百姓被杀,死了还被冠上了叛逆之污名,周祺不敢无视上万冤魂,若如世家所愿粉饰太平,他怕自己夜不能寐,更怕轻放了云州湖州之事,同样的事情会再次上演。
这才提前了父皇先前与自己定下的计划,才登基一年,就朝着世家亮剑。
虽然父皇与诸位衷心的大臣多年谋划定下了一连套的计谋,可如今动得仓促,周祺为了给心腹信心,面上总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心里却也常有忐忑,忧心人算不如天算,忧心世家可有其余底牌或是狗急跳墙,还忧心库里的银子够不够花。
若是此时知晓辛家要把自家的聚宝盆分他一半,周祺看辛家人会比看周家血亲还亲热的。
听到传信,辛祝、辛长安和辛长康连忙来了县城,胡娘子今日倒是休假在家陪儿女,来得是最早的,还把儿女也一起带了来。
第一次见的时候,蒋苓跟辛月要礼物,后来辛月让二叔的徒弟帮着做了一套木制战车、投石机,托胡娘子带回家送给了蒋苓,胡娘子次日便说儿子爱不释手,晚上睡觉都要把战车搂在被窝里。
今日蒋苓一见到辛月,便凑上来道谢:“月娘姐姐,多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十分喜爱。”
胡娘子笑着说:“可不是,今日出门还不放呢,说要来见你,才暂且放在马车里,月娘真是费心了。”
第115章
辛月倒真没有费什么心,女孩子爱娃娃,男孩子爱玩车,这些玩具都是辛月从小看到大的,而且也不是光给蒋苓做了一套,如今这模型摆在锦衣坊里也卖得红火呢。
本来是想着锦绣阁有卖给女孩儿的人偶,锦衣坊也卖点给男孩儿的玩具,但据余知味说,虽然是有不少看着像是做了父亲的男子买了回去,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各个家里都不止一个儿子,反正没人只买一套的。
而且还有许多没及冠的年轻男子来买,余知味说的时候自己还笑呢,说他也给自己买了一套。
二叔辛长安如今带着徒弟们,又是做人偶,又是做战车,先前收了四个徒弟,后来发展了战车模型业务后,徒弟们都忙不过来,又新收了六个徒弟。
原本他是带着徒弟们在自家干活的,现在人太多,家里每日木屑纷飞,有一回辛月去了一趟,见这样子,哪还有先前那干净利落的院子影子。
原先二婶娘帮着粘人偶的头发,现在她一个人做不完,把娘家的嫂子、弟妹都请来帮忙。
二叔家的院子本来不小,可日日挤着十好几个人干活,辛月进去感觉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便跟二叔提议让他正经的开个木作坊。
如今二叔已经是个木作坊的坊主了,除了锦绣阁、锦衣坊的订单外,京城何小姐的人偶铺子如今的要货量比锦绣阁、锦衣坊加起来还多。
先前辛月收到哥哥从府城买回来的《王娘子休夫记》,便知道何小姐这话本子定是火了,果然没多久就收到何小姐的来信,随信来的还有何小姐给辛月送来的分红,说话本子不仅在京城销售火爆,还被各处书商下了订单,先给辛月送来二百两银子的分红,后续还会再有。
不过提了个主意,就白拿这么些银子,辛月觉得有些亏心,正好何小姐又在信上说人偶娃娃卖得也很好,下月想要把数量翻一番。
辛月便在给二叔下订单的时候把《王娘子休夫记》的话本子给了二叔一本,让他看完话本子依着话本里的角色做出一套人偶来,又让看过话本子的宋氏替人偶都设计了一套衣裳,把这套人偶随着人偶娃娃一起送去了京城。
原本何小姐与辛月通信的频率是一个月一次,这套话本里的角色人偶送去京城之后,何小姐连着来了三封信。
第一封嚷嚷着说这人偶做得完全和她心里设想的人物一样,她太喜欢了,谢谢月娘妹妹送她这么好的礼物。
第二封说她忍不住炫耀的把这套人偶摆到了话本铺子里,结果来买话本子的客人瞧见了,一群人围着竞价抢这套人偶,最后竟然飚价飚到了一百两,不过她没卖。
第三封说她日日被想买人偶的小姐们围攻,问辛月能不能多送一些来,准备到时候放到隔壁人偶铺子里卖。
这是三方受益的事情,问过二叔后,辛月便答应了下来,不过见到二叔送来的角色人偶后,辛月突然起了个坏心思,想起自己在现代买盲盒死活抽不中心仪的角色的怨气。
她便让二叔又送来一批木盒子,一个盒子刚刚好放进一个人偶,还托辛盛抽空写了封签,把人偶放进木盒盖上盖后还把封签贴上用浆糊粘起来。
附上书信解释了
一番什么叫抽盲盒,把人偶盲盒和书信一起送去了京城。
《王娘子休夫记》里的主要角色:王娘子,王娘子的儿子、女儿,渣前夫,公主,王娘子后嫁的夫君一共六个,二叔本是做了一百套全角色人偶,辛月把它们拆分成六百个小盒子。
结果送去才半个月,就收到了何小姐的来信催着补货,从贺州到京城路上正常都要六、七日,也就是刚送去没两天何小姐就寄了信回来。
何小姐说那六百个盲盒摆上柜架,第二日就售空了,尤其是上回开价一百两的张小姐,不知道是什么运气,总共买了一百个盲盒,别的角色都集齐了,王娘子的人偶都没抽到一个。
更夸张的是一百个渣前夫被她抽走了三十多个,气得张小姐把渣前夫的人偶用绳子串了起来,挂在她马车的四个角上受暴晒之刑。
何小姐说,要不是那盲盒里是什么人物她也不知晓,她都忍不住要把王娘子的盲盒直接送给张小姐了。
辛月也没想到有人能这么倒霉,毕竟前世她买盲盒最倒霉也就是同角色抽到了六次,后来信了邪,再有一定想买的角色,就直接买整套。
考虑到张小姐的可怕运气,这回辛月补货的时候,上新了一百套全套款盲盒,不过上全套怎么能没有隐藏款呢?
于是辛月又让二叔做了十个新娘款的王娘子,让娘亲给王娘子设计了一套嫁衣,用这个改嫁版王娘子做了隐藏款。
这一批盲盒送去京城后,没多久又收到了何小姐的来信,说张小姐靠着买全套盲盒终于拥有了王娘子,可她发现别人的全套盲盒有改嫁版王娘子后又疯狂了,花光了零花钱买了二十多套全套款盲盒,也没能买到一个隐藏。
张小姐如今日日蹲守在人偶铺子里,看人买全套人偶出了隐藏款,就幽幽的叹一句:“运气真好啊。”
光是看何小姐的形容,辛月都为张小姐的运气流泪。
因着这话本联名人偶盲盒,二叔和绣铺这几个月都多了许多额外收入,这几个月辛月在绣铺的分红都稳定的过百两了,她才占三成的股,可想而知绣铺的利润有多少。
二叔的木作坊扣除给徒弟们的提成,每月剩下的利润也有了近百两,如今手里已经有了四百多两银子,这回坐在大哥家的新宅子里,他便忍不住出声问:“隔壁的院子卖不卖?我想搬过来和大哥做邻居。”
辛长康也想买,他娘子每月缝书袋能挣二三两银子,如今家底也有了五十余两,可离买大宅子还差得远,只能等着年底商行分红了。
辛家搬进来也两个多月了,隔壁的宅子一直大门紧锁,还真是没见过一回有人出入,辛长平便说:“那你寻官牙问一问,隔壁宅子定是空置不用的,看主人家愿不愿意卖了。”
闲聊了几句,人都到齐了,辛月便开始说起今日临时召集大家来开会的原因。
听到褚家买了明年开始的三年,辛氏绸布四州专营权,如今商行户头上有了二十四万两银子,别说辛家这些几个月前还在当农民的人了,就连出生大商户,曾做过江州巨富儿媳的胡娘子都被震惊得许久无言。
一群人都保持着目瞪口呆之态,直到听完了辛月说想把商行的四成股交给朝廷,大家才开始先后回过神来。
辛长安和辛长康扭头去看大哥,他们兄弟俩都不如大哥聪明,向来有大事都是问大哥的意见,便问:“大哥,这事你是什么想法?”
辛长平回道:“这事月娘已经先和我商量过了,我是赞同的。”
辛长安和辛长康对视一眼,虽然他们还有些不太理解缘由,但见大哥同意,那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虽然有点肉疼,也还是信服大哥的话,点头说:“那我们也同意。”
辛姑母活了半辈子了,听过最大的金额便是先前胡娘子投资的两万两,这二十四万两银子对她的冲击太大,整个人都很迷幻,只是见三个弟弟都同意,便也跟着举手说:“我也同意。”
辛祝来之前还在忧心是不是为了潍县世家要强买蚕种一事,虽然上回辛月说有简王的玉牌,但辛祝心想那种贵人真的会帮着他们么?
原先他指望着辛长平考上功名,好给族里、给商行做靠山,可上回那些世家管事的嘲讽让他发现,除非辛长平当上了大官,不然光是科举功名,是护不住这么大的财富的。
辛祝虽只是个小族族长,却很知道人情世故,树大招风,财大招灾,如今听辛月说要把四成股给朝廷,辛祝反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谁做靠山能比得上朝廷做靠山?辛祝举手说:“我同意。”
胡娘子见辛家的人全都同意了,她望了一眼懵懂的儿女,代替他们举起手说:“我们也同意。”
胡娘子原本投这两万两,想要的本就是细水长流,让儿女年年都能有一笔不菲的分红,如今这商行发展突然远超她的预期,她又不是那没见识的守财奴,自然知道虽然这看似是分走了大量银钱,可却能换来长久的安宁。
短期提心吊胆的分大笔的银钱,和安心的一直有也不菲的银钱,胡娘子自然选第二个。
见大家都举起了手,辛月也代表自己举起手来,说道:“那商行的四成股便转给朝廷,不过经营管理的事情还是我们自己来,朝廷这四成股只有分红权,没有管理权。”
辛长平提笔记录,所有股东全票通过,辛氏商行分四成利润给朝廷,剩余六成利润按原股东占股数额比例再分配。
第116章
所有人签字同意,定下股份分红的事宜之后,辛祝出声问:“咱们虽说好了要把股份分给朝廷,可如何告知给皇上呢?”
辛家目前没有人在朝为官,便是朝廷官员,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给皇上递折子直接联系的,平常只有四品以上京官和九州巡抚有资格给皇上递折子。
辛家四周能够到联系皇上的渠道只有四个。
一是通过官府渠道,先联系潍县县令,通过县令一级一级上报到贺州巡抚处,再由贺州巡抚上折子告知皇上。
二是联系姻亲杨家,杨怀恩在齐大人身边为佐官,通过齐大人上折子给皇上。
三是辛盛身边有近卫军的二位大人随护,可以通过他们上报给近卫军头领,近卫军头领是贴身随护皇上的,自然也能告知皇上此事。
四是简王乃是皇上亲弟,不论是递折子还是给皇上送家信,都是可行的。
不论是巡抚大人还是齐大人,想来都绝不会拒绝相帮,毕竟这种替国库搂银子的事,只要经了他们的手,便是他们的政绩。
至于近卫军和简王,一个是皇家暗卫,一个是皇上兄弟,辛月希望此事是光明正大的,通过私人关系总感觉不太好。
不过不论是贺州巡抚还是杨怀恩的恩师齐大人,跟自家都是陌生人,一想
到这事明明是自家自损己利,却成为别人的政治资本,辛月便有些犹豫。
除了近卫军的两位大人是暗中护卫辛盛,所以不宜宣扬,另外三种方式辛月都说了出来,让大家探讨。
胡娘子虽对经商的事很了解,可官场上的事她是一概不懂的,这屋里有辛长平这个举人在,她便没有说话。
辛长安、辛长康和辛姑母更是什么都不懂,便只说听大家的。
辛祝有些犹豫的说:“都说朝廷的贪官层层剥皮、雁过拔毛的,先前何大人是个清官,这新来的县令是个什么成色,咱还都不知道呢,咱这股份送上去,不会到皇上那四成变一成了吧?还有咱们手里这些股份,还不晓得会不会引起他们的贪念呢。”
这倒也是,只想着何大人是个清官,可新来的县令,还有东安府的府尹、贺州的巡抚,哪个辛家都不认识、不了解,别潍县的世家狼还没打发,又引来了贪官虎。
辛月本就犹豫,听了辛祝这话更是不愿了,便望向辛长平说:“爹爹,听说春闱中进士者会被皇上设宴招待,此事不如爹爹高中之后亲自递信给皇上。”
辛长平被辛月这话说得一愣,他跟随在何大人身边多年,官场之事他自然也所有了解,族长的担忧不无道理,但他在乡试上折戟多年,今年虽中举了,名次也不错,却也不敢打包票明年定能中进士啊,便瞧着女儿无奈的说:“月娘为何对为父这般有信心,若爹爹没中怎么办?”
辛月忙迷信的让辛长平连着“呸”三声,说:“爹爹可莫要乱说话了,我相信爹爹定然能中的,爹爹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辛长平看着女儿无奈又宠溺,顺着她“呸”了三下,然后说:“虽新任的县令和府尹、巡抚我们都不了解,但齐大人可是素有清名的,当年先皇抄家,齐大人家拢共才搜出来不到百两银子,家里什么字画真迹、财宝都无。”
辛月倒是第一次听说此事,那齐大人这么说还真是个清官,只是她还是自私的想把这个大功劳给自家爹爹,便直言道:“此事若是交给齐大人上报,功劳就是齐大人的了,爹爹参加科举也是为了入朝为官的,这事儿我还是希望能把功劳给爹爹自己身上。”
若说谁最盼着辛长平能做官,做大官,除了辛长平自己的家人,便是族长辛祝了,一听辛月这话,立刻抚掌说:“月娘说得对,这事的好处怎么能落到别人头上,咱们白送出去那么多银子,听响这响声也该是咱们听,长平侄儿,你好好努力,明年琼林宴上亲自向皇上进献!”
懵了半天的辛家三姐弟终于听明白了,这大额的股份银子送出去,是能对当官有好处的,辛长平也要科考当官,这好处自然留给辛长平最好了,凭啥要白白送给别人!
于是他们三人也纷纷说:“月娘和堂叔说得有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处当然要咱自家人拿!大哥/大弟,你明年定要高中,亲自和皇上说这事。”
便是胡娘子这个外人,齐大人受益和辛长平受益,她肯定也是选辛长平受益的,毕竟那什么齐大人再是清官,她也不认识,可辛长平却是她好姐妹的夫君,说功利一点,将来若是自家有什么难处,求到辛家许是能得到辛长平的帮助,可那齐大人她连门都摸不着呢。
于是连胡娘子都出声劝辛长平道:“辛老爷,此事确实由您告知皇上更好。”
辛长平一下子感觉压力加身,但他知道女儿和家人会有这个想法,都是为他好,中进士是能当官,可是派的什么官职,有没有机会升迁,可是有天壤之别的。
辛家出身草根,在官场之中没有一点人脉根基,和杨家虽说有姻亲关系,可杨怀德虽与杨怀恩感情深厚,却也是只算是杨家旁支了,他这旁支女婿的父亲,这关系都扯出二里地了。
这献商行股份的政绩若是能落在他自己身上,对他将来的为官之路定然是大有好处的。
辛长平想通此事便不再矫情,点头说:“既得大家厚望,那我便是头悬梁锥刺股,也要努力吃上这顿琼林宴。”
之后辛长平果然加倍用功,原先还时不时出来放个风,后来除了吃饭和锻炼身体外,基本都不出书房了。
自上回潍县世家派管事来威胁辛氏想要强买蚕种已经过了快十天了,江、韩二家见辛氏还不给回音,便再次上门了,这回辛祝得了辛月的准话,直接带着两家的管事来见辛月。
江、韩两家便是上回派人跟踪辛盛,试图给辛盛这个县试案首点颜色的世家,他们是府城大世家的分支,但和主家并不如何亲密。
主家其实不太看得上他们这县里的乡巴佬,平时并没有给他们什么好处,所以上回听主家吩咐对辛盛动手,一回不成之后他们便没再尝试,而是直接回了主家说没办妥。
被主家家主来信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白白打草惊蛇,废物!
这回知道潍县辛氏有蚕种,他们也没想着给主家汇报,蚕种有多珍贵,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若有了蚕种,将来他们和府城的主家谁富谁贵怕是立时就能掉个个了。
到那时谁还稀罕做他们的偏枝远亲,他们立刻就要脱宗自立一宗!
江、韩两家的管事坐在辛家的待客厅里,瞧着这小门小户,眼里的蔑视之意藏都藏不住,等见着辛家出来见人的竟然是个不足十岁的女童,更是嗤之以鼻,嘲讽道:“堂堂举人家,竟然让稚童待客。”
辛月听了这话,脸上没什么怒气,只是淡笑的说:“二位管事今日难道是来拜访举人老爷的吗?朝廷的举人老爷虽在潍县不能说一不二,可也不是谁家奴仆说见就能见的吧。”
“哼!”两个管事脸色不甚好看,说了一句:“黄口小儿只会逞嘴利。”
辛月见他们这般无礼,干脆让准备进来上茶的胡大娘退出去,说:“既来者不是客,便不需上茶待客。”
胡大娘自然听自家小姐的,端着茶盘转身就走,两个管事脸色更黑,指着辛月说:“辛家竟由着一个小儿胡闹,莫不是以为由个孩子出面胡搅蛮缠,就能把事糊弄过去?”
说完不再搭理辛月,转头盯着辛祝说:“辛氏族长,上回你说要回去商量,莫要说这就是你们商量出来的办法,我们两家可不是来陪你家小儿过家家的,这蚕种不是你辛氏一家能吃得下的,我劝你识相些,开个合理的价格来,咱们好生的把这个买卖做了,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辛祝闻言笑道:“二位管事谈错了对象,我不过是商行一小股东,这事儿得听我们商行大管事的。”
江家管事听了黑着脸说:“那就把你们商行的大管事叫来,躲在一个小女娃身后,是见不得人么?”
辛祝指着辛月说:“嗳,江管事误会了,大管事就在这坐着,都和你说了半天的话了。”
江韩两家的管事闻言不可置信,说:“这小女娃就是你们商行大管事?”
见辛祝点头,两人一脸的震惊加无语,看着辛月连声道:“真是儿戏,真是儿戏。”
辛月不耐烦再和他们鸡同鸭讲,明明褚家和杨家都那么正常,这江家和韩家说是同为潍县世家,感觉和褚家、杨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家。
干脆主动说:“二位管事为何而来,我已经知晓,现在便回答你们,买蚕种之事我们辛氏商行绝不答应。”
第117章
江韩两家的管事听到辛月这么斩钉截铁的回绝,都脸黑得像锅底,来之前他们都和家主打了包票,今天必然要拿到蚕种,这几日辛家没动静,他们却早都把辛家上上下下查了个透彻。
辛氏一个人口不过千的小宗族,族里最有出息的便是这辛长平,那也是今年才刚考上的举人,先前在县衙做了几年书吏,算是何县令的心腹红人,可那是前任县令了,虽然是高升了走的,可去了老远的湖州,哪还管得到潍县的事。
如今新来的县令和辛长平可没有一点香火情,原先那何县令是早早被杨家拉拢了,如今杨家能主事的人都去了京城,只一个老夫人坐阵潍县,反而是他们两家都早和新县令打好了关系。
辛长平的儿子虽是有天才之名,可终究是太过年幼,十四岁的少年,再是天才如今也只是个小小童生,就算和杨家杨怀德之女定了亲事,可杨怀德也只是杨家旁支,杨家也不至于为了个堂女婿拼死相护。
辛长平的娘子出身一个已经破产了的镇上商户,据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得罪的还是府城的守备府,他娘子如今自己开了两个绣铺倒是挺能挣钱,前几个月还一大家子租一个巴掌大的小院子,现在倒是住上了个像样点的二进院子。
就这种没根底、没靠山的人家,不知哪来的底气和自家作对。
韩家管事没和那个小女娃说话,和小女娃争口舌之利,觉得拉低自己身份,揪着辛氏族长辛祝的衣襟威胁道:“辛族长,你们辛氏有何可依?这潍县除了杨、褚二家,谁能不给我们韩家面子,如今我们好声好气的和你们谈买卖,你们莫要给脸不要脸,非逼着我们给你们上上手段!”
“你们江、韩两家的手段我们已经见识到了。”辛月冷着脸站起身走到他们身边,拿出简王的玉牌说:“跑到别人家里耍这么大的威风,看来你们认定我们好欺负了,我们许是好欺负,这玉牌的主人可不好欺负,不如你们二位回去问问自家家主,这玉牌的主人是不是也要给你们江、韩两家面子?”
“什么了不得的玉牌,装神弄鬼的。”韩家管事轻蔑的扫了一眼,那玉牌倒是玉质上乘,通体白皙盈润,四周刻着繁复的花纹,中间一个大大的简字。
江家的管事连忙伸手捂住韩家管事的嘴,小声说:“
你瞧瞧底下的刻字!”
韩家管事这才仔细去看,发现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周字,藏在花纹之中,周是皇姓,贺州的皇室宗亲虽不多,但也有两三家,谁家主人名字有简……
那只有去年来贺州的当今皇上的幼弟,先皇九子周简了。
韩家管事咽了几下口水才抖着唇问道:“简王?”
辛月拿着玉牌体会到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感觉,冷哼一声说:“既然识得,便快回去问问你家主人,这蚕种你家还势在必得否?”
“不敢,不敢。”江家管事拉着韩家管事一起讪笑着告辞。
辛月没让人送客,他俩都自己老老实实的快步离开,瞧着他们前倨后恭的作态,辛月和辛祝叹道:“往后少不了和这起子小人打交道,还好如今还有简王能帮着挡一挡这些邪祟,只盼着爹爹早日高中,将来有了朝廷背书,许是就不再有这些麻烦了。”
辛祝也觉得先前签字同意把股份给朝廷时的肉疼全都消散无踪了,如今他们还只是在潍县,就被两家世家盯上了试图啃下一口,若是生意做大了被府城那些真正的豪族盯上,怕是连口汤都不剩了。
有那黑心的大豪族,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连皮带骨给人拆吃入腹,每逢灾年,总有可怜人连房带地都被他们几乎白捡了去,甚至连人都要被弄走消了户籍,祖祖辈辈的给他们做奴隶。
打发走了江、韩两家的人,辛月亲自送族长出门,之后才回到后院。
见辛月回来,辛盛便问她情况如何,听辛月转述了江、韩两家管事的作态后,辛盛皱起眉说:“听近卫军的两位金大人说,先前城隍庙那次半路冲上来的歹人便是江、韩两家的人,这两家家风不好,不似杨家和褚家行事光明磊落的,现在虽有简王玉牌在手一时吓退了他们,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就死了心,也还是要小心防备他们使坏。”
辛月点头说:“知道,叔爷说了回去会安排族里的青壮轮流巡视,尤其是蚕所,绝对不会让外人混进去的。”
辛盛笑了起来说:“那就好,妹妹心细,行事周全,不用我多提醒。”
辛月双手叉腰一脸骄傲的说:“毕竟我可是辛案首的妹妹,自不会给案首哥哥丢脸。”
辛盛被辛月打趣习惯了,如今脸都不红了,习以为常的和辛月互相打趣道:“这么厉害,那明年花灯节的灯谜大会,我妹妹定能拨得头筹,赢下花灯节上最贵的那盏花灯吧!”
辛盛如今在教妹妹们解灯谜,说是今年的花灯是他给她们赢回来的,明年的花灯节就要靠她们自己了。
辛月闻言讪笑一声,转移话题的说:“我去灶房帮姑母做菜,等姜家哥哥他们来了,哥哥再去叫我。”
如今家里富裕了,买了个大宅子连灶房都比原先大了四五倍,估计是住这么大的宅子家里少不了要请仆人的,灶房里有三个灶台,每个灶台都有前后两个灶眼。
胡大娘还是在辛家帮佣,但是如今家里这么多人吃饭,光靠辛姑母一人得累坏了她,于是请新的帮佣时特意寻了两个擅长做饭的大娘,一个帮着辛姑母做自家人的饭菜,一个专门给家里的帮佣们做饭,胡大娘还是做些浆洗、打扫之类的体力活。
辛家并没有买签活契、死契的下人,不论是灶房的帮佣大娘,还是门房那位善驾车的大叔,都只是雇佣关系。
辛月到灶房的时候,灶房里已经满是浓郁的香气了,辛姑母知道今日家里要待客辛盛的同窗好友,准备得很是丰盛,除了她自己本来的拿手菜,辛月教她的炸鸡和红烧肉也都做上了。
见辛月进来,辛姑母笑着问:“月娘难不成又有什么新方子要来试一试?”
辛月本来没想法的,只是辛姑母这么一问,她瞧见两条肥美的河鱼,还有摆出来做红烧肉用的干辣椒和花椒香料,突然就想起好久没吃的水煮鱼片了。
贺州多水,自然渔业发达,潍县县城里便有一条河,那河流与长河村后那条河是一个支流,河里鱼虾甚多,便是冬日结了冰,都有渔夫会砸开冰洞钓鱼上来卖呢。
所以辛姑母今日也买了两条鲜河鱼,准备一条炖鱼汤,一条蒸来吃。
其实这鲜鱼若是片成薄片生食才是最鲜美呢,不过如今晚秋天寒了,来的客人又都是不及冠的少年,不能喝酒驱寒,所以辛姑母才不做鱼生而是准备清蒸。
辛月盯上了辛姑母已经宰杀干净的两条鲜河鱼,如今还没入冬,秋鱼极肥美,便是被掏空了肚里的内脏,这鱼看着还是胖嘟嘟的极厚实。
这要是片成了鱼片,用辣椒与花椒做成火辣辣的水煮鱼片,鱼肉厚实,又鲜又辣,在寒凉的晚秋吃上一锅,暖身驱寒,不知道多美。
辛月忍着疯狂分泌的口水,问辛姑母:“姑母,这鱼准备怎么做?”
辛姑母对自家的侄女儿已经非常熟悉了,听话听音,便知道侄女儿瞧上她买的这两条大肥鱼了,笑着说:“月娘说怎么做,姑母就怎么做。”
辛月不见被拆穿的羞恼,亲热的搂着辛姑母的手臂说:“姑母咱们做一盆红汤的辣鱼片吃吧。”
这家里除了还是婴儿的辛年,没有不能吃辣的人,便是最小的郭玉娘也很能吃辣的,辛姑母便点头说:“行,鱼片好说,姑母我的刀工可很是不错,今年都没机会给你们做过鱼生。”
辛月忙说:“不用跟鱼生那么薄,太薄了一煮就散了,鱼肉片得厚实一点。”
辛姑母了然的点头,拿起顺手的刀便把那鱼拆了大骨刺,然后一片一片的片下来,整齐的码在盘子里。
因着辛月说担心鱼片煮散了,辛姑母便把鱼片片好了后用蛋清和生粉上浆,鱼带腥气,辛姑母把原先准备清蒸鱼用的葱姜丝抓了些放进去,又倒了一小勺黄酒进去抓匀腌制。
然后在锅里烧了热油,用辣椒和香料炒出一锅红油,再加了滚水进去便是一锅红汤,鱼片也腌制好了,便把鱼片放进红汤里大火煮熟,辛姑母一边做还一边跟辛月交待道:“鱼肉不能久煮,要用大火快煮,熟了便要捞出,不然肉质就会变老。”
辛月在一边点头,嘴里的口水在辣椒的辛香味刺激下越分泌越多,等辛姑母说熟了把鱼片和红汤全盛到了一个大陶盆里,辛月才狠狠的咽下口水张嘴说:“姑母,天凉鱼凉得快,鱼肉凉了便腥了,我瞧每回那鸡汤上面飘着热油就不会凉,咱们给这煮鱼片上也盖上热油吧。”
辛姑母以前没这么做过菜,但是听侄女儿这么说觉得还挺有道理。
那鸡汤用的老母鸡,煨出来的鸡汤上面总是飘着厚厚的一层黄油,没人会撇去那层黄油,都觉得那厚厚的油脂才是有营养的证明,于是每回大家喝鸡汤,都得把黄油吹散了,一边吹一边小口的啜。
辛姑母是很能听得进别人的劝的,尤其是自家侄女儿的话,一起生活了快一年,辛姑母觉得侄女儿说的话就没有不对过,信服得很,便往锅里重新倒了油烧热了后正准备倒到红汤鱼
片上,结果辛月又往鱼片上抓撒了一把干辣椒和花椒,笑着说:“感觉刚刚辣椒给得不太够,还想再吃辣一点。”
辛姑母宠溺的任由侄女儿动作,等她放完了,才催促她:“月娘躲开点,你细皮嫩肉的女儿家,莫要被热油溅伤了皮子。”
辛月听劝的往后退去,眼见这热油浇到了鱼片上,一阵白烟升起,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一股更加霸道的辛香之气弥漫出来。
辛姑母深深吸了一口这香气,沉吟道:“这法子竟然让这煮鱼片的香气变得更浓郁了。”
辛月点头,见油平息下来不再乱溅,忙凑到盆边深深的吸气,心里想:就是这个味儿!
辛盛刚把两位好友带到待客厅,便来灶房寻妹妹,才踏进灶房就被浓烈的辛辣之气激得连打了几个喷嚏,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没躲出去,反而更加往里凑,边走边问:“姑母做了何菜?怎么这般香,闻着都觉得极下饭!”
见着凑在大陶盆边的妹妹,辛盛便立刻知道美味在何处了,挤到辛月身边跟着吸气道:“这味道可真霸道,连红烧肉的香气都被它给掩盖了闻不出来了。”
辛姑母被两个侄儿侄女的馋样逗得直笑,扯出两双筷子来说:“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辛盛和辛月一起摇头,说:“今日有客人,这菜还是上了桌再吃吧。”
辛月扭头问辛盛:“哥哥,是姜家哥哥他们来了么?”
辛盛点头说:“是,他们都在待客厅喝茶呢,南星他们说给你带了生辰礼物,我便先来寻你了。”
“姜家哥哥真是客气,我昨日都说了不用了。”辛月嘴里说不用,但脸上却满是笑容,有礼物收怎么会不开心,高高兴兴的跟着辛盛去前院见姜南星和沈砺。
姜南星送给辛月的生辰礼竟然是个活物,是一只会说吉祥话的小八哥。
被关在一个竹制的鸟笼里,一瞧见人进来,就大喊:“恭喜发财!老板发财!”
辛月一进门就被这鸟的声音吓了一跳,姜南星笑着说:“我听辛盛说,月娘妹妹现在可是厉害的大管事了,这八哥我上回在花市瞧见就觉得有意思,一想甚是适合送给月娘妹妹,昨日取了银子就连忙去买了回来。”
辛月虽被鸟的声音吓了一跳,可听清了鸟喊的是什么,脸上就是满脸的笑容了,这八哥可真会说话,嘴真甜,这吉祥话说得好!
笑着从姜南星手里接过鸟笼子,鸟笼里的八哥一点都不怕生,甚至跳到笼子边来仰着一双豆豆眼盯着笼子外的辛月瞧。
辛月先谢过姜南星,然后琢磨了一会儿就说:“这小八哥就叫来财吧!”
八哥歪着头听了辛月的话,重复了一声:“就叫来财!来财来财!”
有客人在,不好一直和鸟逗着玩,辛月便喊了胡大娘来帮她把八哥送到自己屋里去,还特意嘱咐千万挂到屋檐的高处,莫要叫玳瑁、琥珀它们能碰到。
等胡大娘提着鸟笼子走了,姜南星笑着说:“我表弟也给月娘妹妹准备了生辰礼。”
原来昨日姜南星和沈砺从钱庄提了银子后,姜南星便拉着表弟连忙赶到花市去买这只他早就瞧中的八哥,姜南星还问表弟要不要也买点什么,沈砺却摇头说不用了,他有更适合的礼物。
回到家姜南星便追问沈砺是什么礼物,还能比他的八哥更合适?
沈砺嘴角含笑的去屋里拿出一个锦盒来,姜南星知道表弟喜爱雕刻,这几个月他带着表弟走遍了东安府内的山脉,寻了不少奇石,还买了许多玉石,他刻好的成品都被放在锦盒里仔细收着。
见表弟拿出这个锦盒,姜南星便知道定是表弟自己刻的作品,他以为那盒子里装的是沈砺自己刻的玉簪或是手环,有些不赞同的说:“虽然月娘妹妹年纪还小,可终究是个女儿家,不好收外男送的首饰的。”
沈砺笑道:“表哥你误会了,打开看看。”
“不是首饰?那是什么?”姜南星疑惑的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只粉玉刻的小猪。
这粉玉还是他们花了不少银子才从别人手里买过来的,当时表弟一眼看中,被人家看出来了,死咬着出价一点都不让,他本以为那昂贵的粉玉会被雕刻成精美的首饰,想着到时候出手了也不会亏,谁知竟然成了一只胖乎乎的小猪!
姜南星满头黑线,又是无语花了大价钱的粉玉变成了莫名其妙的小猪,又是不解:“人家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你送一只猪与她是何意?”
沈砺从表哥手里拿回小猪,嘴角笑意愈深,他那日瞧中这块粉玉,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做什么首饰来卖,那时刚看过辛盛妹妹的文章,日日被那句猪之大,一锅炖不下在脑中逗乐,一瞧见这块粉玉眼前便出现一只粉胖的小猪,便买回来刻了只小肥猪。
每回他心情不愉,便看看这小肥猪,想起那有趣的文章,心情就会变好许多。
今日一说要给辛盛的妹妹送生辰礼,沈砺便只想到这只小肥猪,本就是因为辛盛妹妹的那篇有趣的文章才刻出来的,总觉得应该送给她。
虽然表哥说送女孩子猪寓意不好,可沈砺觉得能写出那么有趣文章的姑娘,定然不会觉得这猪有什么不好的寓意。
沈砺跟姜南星略微提了一下辛月那篇文章,和他要买粉玉的缘由,姜南星被沈砺重复的文章逗得笑出了声,连声说:“果然是月娘妹妹能写出来的文章,这世间可没几个她这么有趣的妹妹,唉,就是可惜不是我家的妹妹,家里要是有这么有趣的妹妹,我爹爹也不会日日板着脸那么无趣了。”
辛月在姜南星和沈砺期待的眼神下接过了沈砺递来的锦盒,打开之后惊呼一声:“好可爱!”
那玉石粉白粉白,本就很像猪的肤色,沈砺把小猪刻得肥嘟嘟的,表情纯真,憨态可掬,辛月一眼就喜欢上了,只是拿出来一摸,发现明明如今天气寒凉,可这玉石入手却一点不冰,反而很是温润,皱起眉说:“这玉石怕是很贵重吧?”
沈砺给表哥使了个眼色,姜南星忙说:“没有没有,是我们在山里自己发现的一块石头。”
辛月虽信了姜南星的话,却还是拒绝道:“便是你们捡的,那也应该是很珍贵的玉石。”
沈砺见状便说:“这只是砺自己雕刻的玩乐之作,月娘妹妹若是喜欢只管收下便是,若是推辞不要,可是觉得砺这礼物做得不好?”
“沈家哥哥自己刻的?”辛月一愣,瞧那小猪表情传神,好似活的一般,以为是请的什么雕刻大师所做,没想到竟然是他自己刻的,赞叹一声道:“沈家哥哥这雕刻之工足以以假乱真了。”
沈砺很少被人这么直白的夸赞,一下子理解了表哥为何喜欢和辛月聊天,他红着耳尖谦虚道:“月娘妹妹谬赞了,既然月娘妹妹喜欢,就请收下吧,砺来潍县身无长物,也只有自己这手工之作能拿得出来送与你。”
见沈砺说得这般诚恳,辛月如今也不是缺银子的人,心想便是这玉石珍贵,自己也是回得起礼的,而且这小猪真的可爱,便点头收下了,笑着说:“那我就厚颜收下了,多谢沈家哥哥。”
沈砺见辛月满脸喜爱的把玩着自己送的小猪,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
姜南星先前搞不懂沈砺为什么要送辛月一只小猪,辛盛却是知道点原因的,他想起那会爹爹中举,他没时间检查妹妹课业,本以为妹妹乖巧,主动把课业塞到自己书袋里,谁知到了书院打开一看,自己要求妹妹做的文章,妹妹虽是做了,却做出一篇不正经的逗趣之文来。
那文章还被沈砺瞧见了,当时就看得满脸是笑。
沈砺许是因为从小父母不和的缘故,被养得性子比较压抑,除了面对他表哥姜南星时随意些,便是跟辛盛相处也是端正守礼,辛盛还是第一次见沈砺笑得那么肆意。
今日见沈砺送自家妹妹一只小猪,他自然就把这小猪和妹妹那文章上的猪
联想到了一处,瞧着沈砺的眼神便带了丝深意。
第118章
辛盛倒不是觉得年仅十二岁的沈砺与自家才九岁的妹妹能有什么男女之思,只是他与爹爹都不愿意将来妹妹远嫁,最好是妹妹能留在家里招个夫婿上门,便对妹妹身边年岁相当的男子有些注意。
沈砺其人倒是不错,人长得高挑,容貌也俊秀出尘,学业他虽自己不自信,但实际虽非天才却也稳扎稳打,并不是什么没有天赋的人,按着他的天赋和刻苦,将来也是有机会高中的。
他性格端方内敛,妹妹却是活泼跳脱,两个人看着好似完全相反,但辛盛隐隐觉得似沈砺这般性子的人,更容易被妹妹这样能给身边人带愉悦的人吸引。
两人还从没见过的时候,沈砺就因为目睹了妹妹一篇逗趣的文章而难得情绪外泄了许久,私底下还受了影响刻了个小猪出来。
只可惜他虽然瞧着像是个少人疼爱的小可怜,却出身官宦世家,虽爹不疼娘不爱,可爹娘毕竟都在世,不是个能做赘婿的人选。
若自家妹妹要嫁到他那复杂的家庭,辛盛是万万不会同意的,一个对亲子都不慈的亲婆婆,一个外室出身的继婆婆,这种复杂的人家,但凡不是想拿女儿攀附贵的人家都不会考虑。
不过别说这么小的沈砺与辛月了,辛盛自己虽定了亲,也比他们大一些,可也没懂什么男女之思呢,便只是在心里默默排除了将来招沈砺为妹婿的可能。
因着从姜南星和沈砺那里都收到了极合心意的礼物,辛月难得十分大方的把桌上的水煮鱼片谦让给两位客人吃,自己只是多吃些姑母平日也会做的菜。
不过二人中只有姜南星因为在贺州待得久些,练出了些吃辣的能力,对水煮鱼片接受良好,吃得满头冒汗,鼻子都通红了,说话甚至出了嘟囔的鼻音,也舍不得停下筷子。
可沈砺才来潍县几个月,平日吃的也多是书院食堂寡淡的饭菜和姜家老仆姚阿爷那清淡的饭菜,根本从没练过吃辣的本事。
那满是红汤的鱼片自端上桌起,他就一直强忍着喷嚏,等辛盛作为主人家招待他,替他夹了一大块鱼片,他才低头试着品尝,结果一口鱼才咽下去,憋着的喷嚏就化为了咳嗽,喝了两杯茶才缓过来。
见状辛月一脸可惜的瞧着他说:“沈家哥哥竟然吃不得辣啊,辣菜吃的时候十分刺激,吃完了浑身舒爽,吃不得辣人生可得少几分乐趣。”
听到辛月这么说,沈砺瞧了一眼虽鼻子通红,却一口一口的吃得欢实的表哥,犹豫的说:“许是我多吃吃,以后也能和表哥一样吃辣?”
辛月听他这话笑起来说:“那沈家哥哥先吃点别的不那么辣的菜吧,循序渐进为好。”
辛月不好给沈砺夹菜,便指着那红烧肉说:“这道菜咸为主,甜、辣为辅,沈家哥哥可以先试试这道菜。”
沈砺很听辛月的劝,乖乖的转了伸向水煮鱼片的筷子,伸向了辛月推荐的红烧肉,虽然那装红烧肉的砂锅里也能瞧见几个和鱼片里同样的辣椒,可这菜看着就没有那被红油包裹的鱼片刺激。
沈砺试探的咬了一口,果然如辛月所说,是咸味,略带点甜和辣,沈砺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复合了几种味道的菜,这猪肉瞧着肥腻,可肥肉的部分吃到嘴里并不觉得腻,反而因为富含油脂而炖得黏糯,吃起来更有口感。
沈砺便笑着说:“月娘妹妹说得没错,这菜里这点辣让它的口味更丰富了,吃起来确实有独特的风味。”
沈砺就着红烧肉吃下了不少的米饭,自我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辣味,末了便又试图尝试挑战那水煮鱼片,不过大概是两道菜辣的等级相差太远,挑战以沈砺再次咳得满脸通红告终。
辛月瞧着他这样子都觉得可怜,忙冲了碗糖水来递给他解辣,劝道:“想来沈家哥哥是不善吃辣的人,莫要再为难自己了。”
沈砺喝下一碗糖水才觉得口腔与喉咙里火热的灼意减轻了些,一双眼睛因为咳嗽得厉害冒出了些泪意,抬眼望向辛月说:“可若是放弃,我的人生岂不是如月娘妹妹所说要少了许多乐趣?”
辛月被沈砺的眼神看得心软,这么漂亮的少年眼眶泛红,眼角微湿的望着自己,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不能狠心,更何况辛月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普通人。
辛月想了想便说:“姑母用这红椒做了几罐酱,待会儿沈家哥哥带些回去,平时吃饭若是觉得少了滋味,可以拌点这辣酱进去,从少到多,循序渐进,许是慢慢就能和我们一般吃辣了。”
“多谢月娘妹妹。”沈砺放下喝尽了糖水的碗,双手朝辛月拱手道谢。
漂亮的少年眼角的水渍还未干,却露出个笑容来,脆弱和明朗两种不相干的情绪同时展现在这样一张脸上。
辛月忍不住把他一声声的妹妹自动转换成姐姐,看着沈砺的眼神竟透露出些跟看辛年那般类似的宠爱来。
等姜南星和沈砺告辞离开时,辛月果然极大方的把自己平时很宝贝的辣椒酱分了一大罐给沈砺带走,而沈砺回去之后也果然按着辛月说的,每顿饭都给自己添一点辣椒酱就着菜。
姜南星有时觉得伙食寡淡蹭上一两勺,沈砺虽不拦着,可若是见姜南星挖得多了,眼里不自觉的会冒出一点心疼来。
靠着简王的威慑,江韩两家果然不再敢提要辛家蚕种的事,甚至还派了家中小辈带着赔礼上门道歉,不过辛家并不想和这样的人家来往,并未接受他们的示好。
辛月没搭理江韩两家的主动示好,却主动拎着礼品去杨家拜访了杨家的老夫人。
杨老夫人虽被叫做老夫人,其实也就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她出身富贵,一生顺遂,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面相温婉可亲,年轻时定然也是个温柔的美人。
因为辛月是个小女童,她怕辛月和自己一个老太太相处不自在,还特意把孙女杨芸娘喊出来陪着辛月坐。
辛月上回见杨芸娘,还是五月底杨欣娘的生辰宴,后来才听说她娘亲与杨叔叔和离,辛月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戳人伤口,没提她娘亲的事,而是笑着说:“芸娘姐姐,上回你送我的那两盆西洋红椒,结的果子被我姑母养的鸡吃了。”
杨芸娘一听,忙担忧的问:“没事吧?那红椒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辛月摆手说:“没事,没有毒,鸡直到被我姑母杀了做菜,一直活蹦乱跳了好几天,我瞧鸡吃了没事,那红椒又红通通的怪好看,便自己也尝了尝。”
“你……”杨芸娘张嘴想训斥辛月几句,可又反应过来这毕竟不是自家的妹妹,才止住改口说:“月娘妹妹,你胆子太大了,要是吃坏了可怎么办?”
若真是没见过的植物,辛月定是不敢拿命去做赌的,可这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辣椒嘛!辛月讪笑一声,忙说:“知道了,我以后定不会这么鲁莽了,不过芸娘姐姐,那红椒竟然是辣的,比茱萸还辣,而且味道还要更香,结的种子我让我三叔在老家种了许多,今天给你带了些用红椒做的辣酱,你若是能吃辣,可一定要尝尝,真的特别好吃!”
贺州山多水多,气候较为潮湿,尤其是每年的雨季,便是天上挂着大大的太阳,衣裳也不一定能够晾干,为了对付体内积攒的潮气,贺州人或多或少都爱吃点辣。
杨芸娘虽在滨州生活了许多年,可从小是在贺州出生长大的,自然是地地道道的贺州口味,她不仅能吃辣,还非常爱吃辣,听辛月说这果子比茱萸还辣还好吃,她不禁被勾得嘴里涌起口水,咽了咽才说:“谢谢月娘妹妹惦记,那我可定要尝尝。”
杨老夫人见两个女孩儿聊得亲热,在一边含笑看着,这时候才插嘴了一句:“那老身也要尝尝这比茱萸还辣还香的辣酱。”
闲聊之后进入正题,辛月问:“先前听杨管家说杨家有意改田为桑?”
杨老夫人点头,诚恳的说:“是,我们杨家今年把族中大半的土地都交给了朝廷,剩下的这些虽然够我们吃用,可家里都是过惯了好日子的,要维持原来的生活,少不了要动存银,存银再多也有消耗干净的一天,本来是想种点棉,弄个棉坊,不过你也知道,杨家从没做过生意的,家里还真淘不出什么善经商的人手来,正好这时候听到消息,你家竟然办了个商行,养起了蚕,织成了绸布,咱们两家本就是姻亲,我们也就舔着脸凑上来跟着吃点利了。”
辛月忙笑着说:“您这话说的不对,杨家愿意种桑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还多亏了您的提醒,我们才醒过神来。”
杨老夫人摆摆手说:“嗨,我也就是仗着年纪比你们大些,多活了些年,见的事多些
,商业上的事,我懂得不及你多。”
第119章
杨老夫人望着辛月眼神温柔,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慈爱的说:“我可没少听我儿子和孙女夸赞你,小小年纪把你娘亲的绣铺经营得红红火火,如今我们家都在你们锦绣阁做衣裳,听管事回来说,常常有那府城的大家小姐来光顾,本就觉得你很厉害了,没想到竟然还弄出个聚宝盆来。”
杨老夫人自己便出身府城世家,嫁的也是潍县世家之首,杨怀恩如今起复为官,杨老夫人也是朝廷命妇,她这个身份却说话让人听着十分舒服,哪像江、韩两家不过是个管事的奴仆,就在人前牛气哄哄,真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两家都是有意促成此事,自然没有谁故意提什么找茬的要求,辛月和杨老夫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谈好了合作,初步拟好了契书,约好明日由杨管家代替杨家去县衙和辛氏商行签订契书。
如今已经是晚秋快入冬之时,正是一年最适合移植树木的时期,杨家可不怕什么打草惊蛇,用不着如辛氏族人当初那般小心翼翼,还要分散着四处零散的买桑树,买了还得趁着夜晚无人注意悄悄运回来。
杨家在和辛氏商行签订好了契书后,直接派了管事奴仆聘了镖局相护,光明正大的去往江州购桑树。
今年辛氏蚕所的第三批蚕都结茧完毕,本来考虑到规模限制,和蚕所的老师傅说好了要把大量蚕茧都制成丝茧,只留一定数额的蚕茧配种产卵。
可是明年就要扩大规模了,这批蚕茧便大部分都留着等着蚕破茧成蛾后产卵,这第三批的丝茧最后只够织出几百匹绸布的。
十二月下旬,丝坊库房里最后一百余匹绸布也被临县的绸布商人买走后,辛氏商行便开始进行年末盘账,准备给大家分钱了。
今年辛氏商行一共售出了两千六百匹玄紫绸,一匹玄紫绸售价三两银子,共收入七千八百两银子。
这收入按原先划分的,染坊占二成,丝坊占四成,蚕所占二成,桑园占二成划分。
染坊分得二成一千五百六十两,因为染坊单有宋惜娘技术入股二成,先分走三百一十二两,剩余的一千二百四十八两提二成给一百名染工发提成,每人分得二两银子四百九十六文钱,剩余九百九十八两银子四百文钱盈利上缴至商行总账。
丝坊分得四成,三千一百二十两,提三成给一百名缫丝工、两百名织工发提成,每人分得三两银子一百二十文钱,剩余两千一百八十四两银子盈利上缴至商行总账。
蚕所分得二成一千五百六十两,提二成给一百名养蚕工发提成,剩余一千二百四十八两银子盈利上缴至商行总账。
养蚕工他们不像织工、染工,干活的数量都一样,养蚕工每人虽初始负责的蚕宝宝数量一样,但照看得精心程度不一,有的养成的数量多,有的养成的数量少。
于是经蚕所管事辛长康提议,蚕所的养蚕工提成按养成数量多寡来分配,据三叔报上来的分配数据,多的有人拿到了四两多,最少的才拿了不到二两。
桑园分得二成一千五百六十两,提二成给一百名采桑工发提成,剩余一千二百四十八两银子盈利上缴至商行总账。
桑园和蚕所的情况类似,有人勤快,每日摘得的桑叶又好又多,有人懒惰些,只是将将完成最低任务,辛祝也都每日记着他们完成的工作量,最后也是和辛长康一般给他们按劳分配。
在给工人们都发放完提成后,归到商行总账的盈利还有五千六百七十八两四百文,商行请镖局帮着送布匹到绸布庄花销了二十多两银子,余五千六十百五十两给股东和管事们分账。
辛月自占一成股,加管理者的一成股,分得一千一百三十两,辛姑母、辛家三兄弟、辛墨和胡娘子家各占一成,各分得五百六十五两,还有一成辛氏宗族的股份五百六十五两,全族七百多人,每人分得七百多文钱。
另一成是先前说好了分给各处管事的,桑行管事辛祝,蚕所管事辛长康,丝坊管事胡娘子,染坊管事宋惜娘,副管事目前只有蚕所任命了胡娘子从江州请来的专业老蚕户,一共四个管事一个副管事,每个管事分得一百二十五两,副管事分得六十五两。
辛氏宗族除了老幼,大部分人都在商行做工,每户算上租地给商行种桑的租金,家中男女在商行做工的工钱,全家人不论老幼的股份分红钱,每户都拿到了二三十两银子。
白花花的银锭拿回了家,辛氏族人各个喜笑颜开,原先一大家子不分老幼的种地,一年能攒到一两银子都算是好年景,如今改农为桑不过半年多点,就挣到了原先半辈子才能攒下的银子。
原先没见到银子时,再怎么畅想也差点意思,现在银子都在自己手里了,大家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辛氏族人因着辛长平有功名,本就对辛家三房人很友好,尤其对辛长平这一房还带了些恭敬。
如今因辛家人带着大家发家致富,族人看辛家人更是满眼爱戴,尤其是辛月,先前在族人眼里只是个秀才家的小女儿,如今在族人眼里那可是财神爷一般的存在,再也没人喊她小月娘了,人人都称她为辛管事。
辛氏族里的媳妇们自从听说明年商行扩大规模,愿意从她们娘家招人来做工,各个都回娘家拿了一堆好东西来,什么山珍药材甚至还有一张完整的虎皮,纷纷往辛家送,见着辛月比见着自己女儿还亲。
弄得辛月这个新年回了长河村都不敢出门了,怕被热情的婶娘们抓住。
过完年后,辛长平便收拾了行囊出发去京城了,如今家里银钱十分富裕,自然不会让他路上吃苦,招了个家贫的少年做书童跟着照顾他的起居,在车马行租了最宽敞的大马车,还请了隔壁张大郎带的护镖队一路护送。
杨家知道辛长平要去京城赶考,不止姻亲杨怀德家由余氏送来了践行礼,杨老夫人也派人送来了程仪,还说已经去信给了杨继学,让辛长平到了京城便去杨家租的宅子里住。
虽然如今辛家并不缺银子,但这是亲友之间交往的应有之意,便都谢着收下了。
辛长平是和褚亮一起出发的,他们是过完十五才离开的潍县,路上赶上两场大雪,路上耽误了许多天,到了京城已经是一月底了。
杨继学收到家中母亲的信,算着日子便派了书童日日在城门处守候,没成想一直没等到人,他都有些着急了,连诗会、书会都没有心思再参加,每日在家里候着消息。
到了一月底,终于见到了两位挚友,才知道原来路上遇见两场大雪,辛长平与褚亮甚至还染上了风寒,还好随身带着药,身体底子也好,总算是没有大碍。
杨继学忙把两位挚友妥帖的安顿好,杨怀德收到消息也赶来探望,他与褚亮虽认识但没什么深的交情,只是捎带着问候了几句,便去了辛长平的房间。
虽原先因为爱徒心切,杨怀德私底下默默对辛长平有些不满,不过如今两家已经定下儿女亲事,两人已经是亲家,杨怀德对辛长平便有了点爱屋及乌的心态。
尤其是收到娘子的信,说他这亲家竟然去年参加了乡试高中第八名,他娘子因为年岁久远,不记得他的名次,只记得和辛长平名次差不多,杨怀德自己却是记得的,他不是第六也不是第七,而是第九。
对于辛长平乡试名次比自己还高了一名,杨怀德心态有些复杂,他原先不太瞧得上辛长平,或者说整个潍县他都不曾有过对手,唯一一个让他惊叹才华的人只有他的爱徒。
可没想到辛长平竟然后发先至,在乡试排名上甚至超过了自己,如今杨怀德瞧辛长平的眼神,已经是视对方为
举业上的竞争对手了。
杨怀德是个磊落的性子,难得有了个看得上眼的对手,他自然要与对方公平竞争,痛痛快快的比上一场,便把自己来京城半年收集到的全部科考资料都抄录了一份送给了辛长平。
莫说辛长平收到了很是愕然了,一边的杨继学都不可置信的说:“堂叔,这资料你都没有送我一份。”
杨怀德毫不在意堂侄儿的指责,反而瞪了堂侄儿一眼说:“哪个诗会、文会我们不是一同去的,你自己不做好笔记,难道还要赖上我?”
杨继学虽只比杨怀德小几岁,可辈分却矮了整整一辈,且堂叔读书的天份从小就比自己强,在他爹面前向来是堂叔更有脸面,听杨怀德训斥自己,杨继学都快四十的人了也只能乖乖的低头认错,可怜兮兮的说:“是侄儿错了,我借学洲这份自己抄录一遍。”
等杨怀德走后,杨继学才敢对着辛长平发牢骚道:“怎么我堂叔突然对你这般好?”
第120章
辛长平也很不解,他其实之前隐约有感觉到子胥先生对自己有些不喜,不过子胥先生向来性子清高,待所有人都比较冷淡,便是连他堂侄儿杨继学也很少能得他几个好脸,所以辛长平也没多想,只当子胥先生就是这么个待人冷淡的性子。
毕竟若不是儿子辛盛拜到子胥先生门下读书,辛长平偶尔见到过几次子胥先生和自己儿子相处,都不会知道原来子胥先生竟然是会笑的!
一开始子胥先生知道自己是辛盛的父亲,对自己的态度比先前还和善了些,还曾出言勉励过自己道:“学无止境,学洲你便是不在书院读书了,闲时也要手不释卷,莫要真的放下书本,须知书到用时方恨少。”
也就是去年到杨家和山长拜年时碰到一回子胥先生,那次辛长平突然觉得子胥先生待自己的态度好似比以前还要冷淡。
去年两家虽定了亲,可都是媒婆两边说和走礼,定亲之后他和子胥先生还是现在才碰到了面,他心里记着的还是上回子胥先生冷淡的语气,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热心,早早就抄录了一份资料准备好了送与自己,辛长平感动莫名,对一边显然有些醋意的挚友说:“难道是因为如今我与子胥先生是儿女亲家?”
“我还是他侄儿呢,难道侄儿不比亲家亲?”杨继学满脸的苦大仇深。
虽然杨怀德辈分上是杨继学的堂叔,但他们两人年纪相差不了几岁,而且杨怀德从小就是在杨怀恩家吃住,在杨怀恩家里,杨怀德一直都有自己的院落,甚至连他成婚后搬回了自己家,那院落还一直替他留着,有时他来寻堂兄或是喝醉了或是待得晚了,都能直接回自己院子里睡去。
毫不夸张的说杨怀恩是把杨怀德当儿子养的,而杨继学自然也从小都把杨怀德当自家亲哥哥一般看待,便是杨怀德从小就不爱带他一起玩,杨继学也只认为杨怀德是好学不爱玩闹,自己也跟着杨怀德一样每日勤学不辍。
杨继学一直觉得堂叔是天生性子冷淡,不爱与人交往,直到去年他从滨州求学结束回了潍县,才知道堂叔竟然收了挚友辛长平的儿子为徒,听了满耳的传言说堂叔对辛盛爱若亲子,但他知道堂叔对亲子也跟对自己差不多,甚至曾亲眼见堂叔朝着小堂弟叹气道:“你甚愚,不似父,似谁?”
所以他也没太放在心上,直到他试图招辛盛为婿后,堂叔连着几天见到他就瞪他,等他一说前妻翟氏不同意,堂叔就飞快的敲定了辛盛和小堂妹的婚约,他才发现原来堂叔不是天生性子冷淡所以不爱搭理自己,他是就喜欢聪慧的人,所以不爱搭理愚笨的自己!
在辛盛那里受了一回挫就罢了,他也承认辛盛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他有自知之明不与天才做比,可为啥现在连挚友在堂叔面前都比自己有牌面啊?
这亲自帮着做笔记的待遇,他可从没有过!
杨继学憋着气把堂叔送挚友的笔记抄录了两份,还送了一份给虚弱的褚亮,褚亮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见到这笔记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望着杨继学:“含璋,你待我真好,我要与你做一世的好友。”
到了京城,便是城里医馆的普通大夫,也比别处的所谓名医强,更何况杨继学惦记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开考了,不能让两位好友虚弱的进考场再横着被人抬出来,于是去请了京城名气最大的姜家药堂的坐馆大夫来给两位好友瞧病开方。
也是巧了,那日原本坐馆的老大夫都不在,姜山苍本是去药堂盘账的,见杨家去请大夫的书童说得焦急,姜山苍便跟着杨家的书童去了杨家出诊。
听说是从贺州来赶考的举子,路遇大雪受了寒,吃了随身带的几贴汤药好了些,但还是体虚得厉害,姜山苍替辛长平与褚亮把脉后说:“你们怕是没出过远门,今次是第一回离开贺州?”
见二人点头,姜山苍说:“那就是了,不是单纯的寒证,你们还有些水土不服,所以光治寒证无法痊愈。”
姜山苍替他们重新开了药,在等药仆回药堂送方取药的时候,姜山苍闲聊的问道:“你们都是贺州人士?那我们还是老乡,不知道你们是贺州哪府人士?”
辛长平听那小药仆刚刚收了方子走前喊这位大夫为姜大夫时,就心里有了丝猜测,等听姜山苍说自己也是贺州人,便几乎断定了,于是主动接话道:“我们皆是贺州东安府潍县人士,不知大夫可识得姜御医?”
“竟然是真真正正的老乡,我家祖上便是潍县人士,自我父这辈才搬来京城。”姜山苍一愣,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这位举人老爷认识姜御医?”
辛长平实话实说道:“我并不曾亲见过姜御医,只是小女有幸得姜御医援手相救。”
自家老父回老家闭门养老,准备撰写医书传世,并不曾在老家重开药堂,这人若说女儿得老父相救,那便只有一人,姜山苍笑道:“竟这么巧,举人老爷可是姓辛?”
辛长平点头应是,姜山苍这才自报家门说:“没想到竟有如此渊源,姜御医乃是我父,我乃我父次子,听我父提起过令嫒,赞是一个顶顶坚韧的孩子,也听我侄儿夸赞令公子,道是天生神童聪慧又勤学,辛老爷有儿女若此,真是令人艳羡呐,原还在想何人能有幸有这般出色的一双儿女,今日见到辛老爷,才知原是有其父才有其子。”
姜山苍见辛长平年纪不大,能考上举人来京参加会试的都是各地的拔尖之才,他家都没有什么读书种子,他自己更是学医也学得不甚精,很是敬佩这些能从县、府一级级厮杀考出重围的读书人。
辛长平忙摆手自谦道:“姜大夫谬赞。”
既然是颇有渊源的老乡,姜山苍待辛长平一下子便亲近起来,笑着说:“我侄儿与令公子为友,咱们今日巧合相识相认也是有缘,若有我能帮
得上忙的地方,辛老爷莫要客气。”
辛长平本就视姜家为救命恩人,若不是姜御医救下女儿性命,他们家定不会如现在这般事事和顺,忙说:“姜大夫莫要称我为老爷了,你我两家既有救命之恩,子侄又为挚友,不如以兄弟相称。”
姜山苍自不会不愿,两人一通年岁,辛长平比姜山苍大两岁,姜山苍便称辛长平为“辛兄”,辛长平便喊姜山苍为“姜贤弟”。
既以兄弟相称,姜山苍与辛长平说话便不再那么客套,想起自家那可怜的表外甥跟去了潍县半年多,虽来信说一切皆好,但还是有些挂心他,便同辛长平打听了一句,问辛长平可曾见过沈砺。
辛长平还真见过两回,不过也是三个月前了,便和姜山苍说:“去岁十一月南星与砺哥儿曾来过我家吃饭,瞧着气色甚好,虽不像南星那般外向,但也是和善好相处的孩子。”
姜山苍这才放下些心来,叹道:“多谢辛兄家关照这俩孩子,南星是个猴儿性子,我们倒不担心他,可砺哥儿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家不成家,父不成父,连娘亲都不曾给他几分关爱的,日后劳烦辛兄多关照几分。”
辛长平虽只见过沈砺两回,但对他印象极好,一是因为那孩子长得好,看着就招人疼,二是听过他的身世,辛长平这般疼爱孩子的人,便是对别人家的孩子也天生会关照两分,又听他身世可怜,天然就对他有三分怜惜,再加上儿子辛盛曾回来说过,沈砺虽不是天才,却勤学刻苦,倒有几分似辛长平,将来厚积薄发也能有所成就。
便连着点头说:“姜贤弟放心,砺哥儿是个好孩子。”
他们二人相谈甚欢,等小药仆取回药来,姜山苍还亲自替他们熬了回药示范给辛长平的书童看,细心的嘱咐用什么火候,煎几息,确定书童都记住了才告辞离开。
走前还留下了自家的住址,跟辛长平说有事都可以上门寻他,会试有好消息也要记着送信过去,他好上门相贺。
等姜山苍走了,杨继学和褚亮才能插上话。
杨继学并不管黎山书院的事,竟然不知道姜御医告老之后回了潍县,还把孙子送到了自家书院求学,叹道:“竟这么巧合,学洲你瞧个病都能遇到故交人家,姜家虽不出仕,可在京里也是有头脸的人家,姜御医可是亲手替今上调理好了身体的,皇上念着姜御医的好,如今姜御医的长子姜太医极得皇上看中,都说他是下一任御医的人选,京里的权贵们瞧病都是先请姜太医,姜太医不得空才会请旁人呢。”
辛长平对京里的这些事情一窍不通没有半点了解的,他本也不是为了攀附才与姜家结交,便也不细问,只说:“是含璋请了姜家医堂来替我们看诊,才有今日这缘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