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 项祝准时起身,察觉到动静,纪舒愿迷迷糊糊地伸手, 攥住项祝的衣摆艰难坐起身后靠在他肩上。
即便眼睛并未睁开,纪舒愿还是含糊出声:“我觉着我能起来……哈……”
他伸手打了个哈欠, 惹得项祝忍俊不禁。
项祝帮他把鞋袜穿好,又把棉衣棉裤套在他身上,纪舒愿闭着眼睛老实伸手, 犹如一只玩偶一般被项祝摆弄着。
不过纪舒愿倒挺享受,他慵懒地抻了抻胳膊, 搭在项祝肩膀上趴了会儿。
直到后背被拍了拍, 他才下床出屋洗漱,随着项祝去灶房拿两张热面饼和水壶,又带了些鸡肉作为诱饵,连同装猎物的袋子一起放进布袋里, 斜挎在纪舒愿肩上。
堂屋的门被推开,丁红梅披着衣裳走出来,手里拿着弹弓。
“愿哥儿,给你。”
纪舒愿接过弹弓向她道谢, 小跑着跟上项祝往山上走。
天色有些昏暗,更别说纪舒愿本就不熟悉山路, 他踩到石子, 脚下一滑就要往地上摔,幸亏项祝反应快,揽着他的腰把他拽回来。
“握紧我的手,看着脚下。”
项祝把弓箭换到另一侧肩上,腾出一只手握紧纪舒愿, 步伐很是稳健。
有项祝牵着,纪舒愿确实更安心,他踩着项祝踩过的地方,一步步往上爬,还未走多远,他就觉着有些冒汗。
这副身躯体质实在太差,纪舒愿稍微慢些步子,抬起衣袖将额角的汗渍拭去,掌心被手指轻轻剐蹭一下。
纪舒愿侧目望去,与项祝对视,他扬起下巴,目光移向东边的山坡。
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纪舒愿看到被山遮住的半个太阳,正散发着橘黄的光,将绿山都映得泛红。
纪舒愿现在实在没心力看风景,他撑着项祝的手爬上来,站在石头上仰头看去望不到头的小路:“这还得爬多久啊?”
他只爬过景区的山,台阶让人省力不少,这个山坡光秃秃的,虽说也有被人走出来的路,可还是太过陡峭。
“快了,半个时辰之内就能到。”项祝接过他肩上的布袋,拿出水壶递给他,“不如我们先坐下歇会儿,顺便吃饭喝水。”
纪舒愿还是更想一口气爬上去后,再说吃饭的事儿。
他接过水壶喝口水,撸起袖子一鼓作气。
这时天已大亮,纪舒愿不再需要项祝扶着,他松开项祝的手独自走在前方。
直到腿有些发软,地面才变得平坦,纪舒愿松了口气,坐在一侧的石头歇着,项祝也坐到他身侧,把还有些温热的面饼递过去。
两人吃面饼的时候,路边偶尔也有过几名猎户,纪舒愿不认得也不想多看,反而是他们跟项祝挺熟悉,纷纷主动朝他打招呼,视线也不由得往纪舒愿身上移去。
毕竟很少见猎户带着夫郎狩猎的,更何况还是项祝的夫郎,他患得隐疾之事,旁人都心照不宣地噤声。
纪舒愿被他们打量的视线看得有些烦躁,可总不能直接破口大骂,如此会落下话柄,说项祝得了个凶悍的夫郎。
他三两口将余下的面饼吃完,喝一口水顺下去后站起来:“我们走吧夫君,是不是快到了。”
村里都是猎户,定会有抢夺区域之事发生,于是石头村村长便分了位置,陷阱与诱饵都是自家带来的,能不能引来猎物全凭运气。
陷阱只能狩到野兔、野鸡之类的,对于野猪、野鹿那种猛兽,自是凭本事才能狩到,不过一般很少人会与猛兽对峙,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纪舒愿跟着项祝的步伐往东走,穿过树林、踩过干枯的树叶,最终停在一颗系着黑色飘带的树旁,飘带上缝着一个“项”字。
项祝让纪舒愿在一旁等着,独自走向中间那个坑洞,看上去似乎是有猎物掉了进去。
纪舒愿探头去看。
项祝小心翼翼地扒开侧边的枯树叶,从深洞里拎出一张网,网里两只兔子怯怯地瞪着红眼睛。
“舒愿,你先接着,把它俩掏出来装进袋子里。”项祝说着,把网丢过来,纪舒愿急忙接住,揉一把兔头后从布袋里拿出袋子,解开后把它俩装进去。
这时突然传来鸡叫,与此同时还有痛嘶声,纪舒愿抬眸望去,只见项祝正拎着一只野鸡,它明显很不服气,对着项祝就是一阵啄。
即便被抓着翅膀也努力伸脖子,纪舒愿匆匆系上袋子的系带,想往那边走,却被项祝叫住:“别乱走,地上还有没动过的陷阱。”
他顿时停了脚步,回到树旁等项祝走回来。
野鸡卖不了多少银子,可总是比家养的要贵些,项祝可不忍心让它受伤,不然就会扣银子。
他一手抓住野鸡翅膀,另一只手握住它的尖嘴,才避免再次被啄到,不过为了防止它把布袋啄破,或者啄伤兔子,项祝拿过一根细绳,将它的尖嘴绑起来后才放心。
纪舒愿把野鸡塞进布袋里,项祝又走向其他几个洞里,把里面的猎物都拿出来,今日狩猎成果不错,得了两只野鸡、四只野兔。
布袋没扎太紧,给它们留了些缝呼吸。
项祝从布袋里拿出来鸡肉,撕成几个小块,分别放进网里,又把网重新放进洞里。
所有都布置完毕后,项祝单手拎着袋子,侧过头来看向纪舒愿:“跟着我走,我踩哪里你踩哪里。”
犹如过雷区一般,纪舒愿脚步放轻,踩在项祝踩过的位置,直到走出这个区域,项祝才告知他:“这边就没陷阱了。”
纪舒愿应声抬起头:“夫君,我们此时要去往何处?”
“再往上面走不远处的猎场偶尔有野鹿和狐狸出没,若是能逮到的话,可就能买个大价钱。”
狐狸毛能制毳衣,有身份之人对此很是喜爱,总会沿街找猎户采买,出手也富裕的很,若是能逮着一只,往后半年就不用忧心吃穿了。
“待会儿得靠你了。”项祝朝他笑着,随口调侃道,“方才娘不是给你个弹弓吗?那狐狸跑得可快了,上次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逮到一只,不过也是大半年前的事儿了。”
弹弓这东西纪舒愿熟,他从布袋里掏出来把玩着,不过视线还是望向他手中的弓箭,思索半晌后,纪舒愿开口跟项祝讨价还价。
“夫君,若是见着狐狸了,我肯定能打到。”
项祝挑眉一笑:“是吗?如此有把握?”
“那是自然。”纪舒愿幼时可没少学着打鸟,打到的鸟都偷偷烤着吃,从不让舅母他们知晓,“你就瞧好吧,不过若是我能打到的话,你得让我也玩玩弓箭。”
弓箭实在危险,但项祝不太信纪舒愿能打到,狐狸可精得很,别说打到它,稍微有点动静它就会警惕地跑走。
若是真被纪舒愿打中了也无妨,项祝总归要手把手教他射箭,肯定不会让他伤到。
“可行。”
听到他的应声,纪舒愿唇角微勾,眉开眼笑地跟在他身后。
猎场不止两人在,有些人比他们来得更早些,纪舒愿刚一转头,就瞧见身后站着一只野鸡,还未等他过去,一颗石子就从右侧袭来。
他脚步停顿,顺着石子的方向望去。
这男子貌似有些眼熟,好像那日被项祝教训过的,似乎叫董远?
“董远,怎么?又想松松筋骨了?”项祝不是没瞧见,董远就是故意的,这儿的猎户可都是从小就学弹弓与弓箭,准头与力度可是实打实的,若是打到纪舒愿身上,肯定得青一大片。
前几日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董远听闻朝项祝一笑,连忙摆手:“方才我只是打野鸡,我也不知晓你夫郎会突然往前走一步,还是得好好教教他,这猎场哪儿是哥儿能来得地方啊。”
项祝轻呵一声,握住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踱步走向董远。
董远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他小跑两步走到纪舒愿身后,抓住正在地上挣扎的野鸡脖子,匆匆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得不说,项祝护犊子的模样让他更帅一层楼,连隐疾都暂时不重要了。
纪舒愿唇角上扬,随着他往深处走,越走人越少,等停下步子时,周围就只剩他们两人。
纪舒愿从地上捡一颗石头,塞在弹弓的皮兜里,拉扯着橡胶调整手感,现在还没遇到狐狸,左右闲来无事,干脆打鸟来练练手。
枝头上站着几只鹌鹑,纪舒愿一手握住弹弓柄,另一只手捏着皮兜将橡胶扯得很长,他闭上一只眼,用另一只眼来瞄准。
“咻”地一声,石子从皮兜里飞出去,径直打向正在休憩的鹌鹑,动静将一群鸟惊走,项祝听到动静转过身,恰巧看到一只鹌鹑从树上掉下来,摔在他脚边。
项祝面露惊讶,弯腰捡起还在挣扎的鹌鹑,看向纪舒愿:“你打的?”
“正是。”纪舒愿挺起胸脯,很是骄傲。
“你这准头不错,幼时可否学过?”项祝这次不再是哄他的夸赞,而是真心诚意的,但纪舒愿觉着有些不安,可不能让项祝知晓他并不存在的幼年。
纪舒愿垂下头:“不曾学过,只是兄长学时,我会透过门缝偷学,一来二往,也会了点皮毛,去年春日时,我还帮自己做了个弹弓。”
这话倒不假,都是原主脑海中的场景,不过他准头跟纪忠清一样,都很一般,基本都打不中。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问到了纪舒愿的伤心事,项祝顿时停下询问的话,转移话题道:“还会做弹弓呢?不如明年春日时,我们来比拼一把,瞧瞧谁做得更胜一筹?”
听到比拼二字,纪舒愿瞬间仰起头来,应了这把比拼:“好呀。”
只是个鹌鹑,根本买不了什么钱,项祝把它转进袋子里,想着晚上用来炖鹌鹑汤,鸟汤很是滋补,到时候肯定得给纪舒愿多盛些,毕竟这鹌鹑还是他打掉的。
纪舒愿看着项祝系上袋子,刚一转头便看到一抹黄影,他立即停下脚步,朝项祝做出噤声的动作。
他从口袋掏出提前准备的石子,蹑手蹑脚地往树那边靠,此物身子被树遮挡,尾巴却不小心露出些。
纪舒愿不太清楚,项祝倒是见得多了,他默默向纪舒愿点头,告知他此物就是狐狸。
不能太靠近,不然它肯定会窜走,纪舒愿没直接走向那棵树,反而是绕到侧边的树旁,用树挡住身子,探头拉起弹弓,瞄准狐狸的后脑勺。
他这次用得力度更大,准头也没偏移,狐狸吼叫一声,应声倒在地上,项祝趁机走到树后,按着它的脖子装进袋子里。
项祝唇角的笑压根止不住,可本着财不外露的想法,他拉着纪舒愿的手腕,带他走出猎场。
“趁他们还未狩猎完毕,赶紧带去集上卖掉,省得他们眼红。”都是猎户,肯定都想狩着更值钱猎物,虽说都是凭本事,若真被人瞧见他们打到狐狸,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两个袋子属实有些不好拿,项祝把布包从肩上取下来递给纪舒愿,干脆直接一边肩扛一袋,匆匆往山下走去。
途中只零星见着一两人,他们探究地望着项祝肩上的袋子,还未开口询问,只听纪舒愿惊叫一声,攥紧项祝的衣袖:“夫君,我们快回去吧,这地儿都是虫。”
他说话声音有些哽咽,项祝呆愣一瞬,瞧见他瞥来的视线后恍然大悟,脸色瞬间变得凝固起来:“我就说不让你来非得来,这刚抓着三只兔子就喊着回家,下次再说来我打断你的腿。”
那两人被项祝的吼声吓了一跳,他们记得往常项祝似乎并不是如此脾气恶劣之人,于是他们便将过错自动移到纪舒愿身上。
“就是说呢,哥儿就娇气,这狩猎的活儿哪能让他们来。”
“还是在家待着很好。”
“你们说得真是对,还真怪我一时心软,不说了,吵闹得头痛,我还是带他先回去了,你们继续打猎。”项祝朝他们摆摆手,带着纪舒愿继续下山。
等稍走远些的时候,纪舒愿缓慢转过头,瞧着两人的背影嘿嘿笑出声,又看向项祝,一副求夸的模样:“夫君,我方才装得如何?”
“不错,顺利将他们哄骗过去了,不过你也不说一声,这也太突然了,若不是我反应快,说不定真会被他们瞧出来这袋子里是何物。”
“这不是早就知晓夫君定会理解我的意思嘛。”纪舒愿握住项祝的衣摆晃了晃,朝他伸出手来,“也分我一袋吧,这下坡路并不好走。”
往常爬山定然是下山好走些,可现在这坡太陡,即便是下山也得看着些路。
两袋还是狐狸更轻些,项祝把装狐狸的袋子递给他,等两人总算下山时,额头的汗已经凝成汗滴,纪舒愿坐在地上,拧开水壶猛喝几口,也不忘递给项祝。
他边缓着气边用衣袖把汗滴擦拭掉。
“难怪夫君如此身强力壮,这路也太难走了。”纪舒愿转过头,却并未从项祝额头上看到汗渍,只有轻微的喘息,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他样。
原来觉着路难走的只有他一人,纪舒愿沉默半晌,不服气地拿过袋子,还未背上就被项祝单手拎起来,扛在肩上催促着纪舒愿:“快些走,不然待会儿有人下山了。”
确实得快些了,这狐狸虽说值钱,也得是活着的,有点气可比断气卖的更多,纪舒愿把水壶塞进布袋里,迈着碎步跟在项祝身后。
时辰算不上太晚,虽说已经有一批人赶过了早集,但采买狩猎猎物的客人一般都会来得晚些,毕竟狩猎也得要些时间。
纪舒愿项祝俩人的袋子属实太引人注目,刚入卖猎物的这条街,便被前来采买的客人盯上了。
众人纷纷围过来,不多时便围成一圈,纪舒愿被注视着,还有些不太适应,项祝对此场景很是得心应手,他把袋子放到地上,朝周围的人压了压手:“诸位看官稍安勿躁。”
“这位猎户,你这今日可是大阵仗,不能是只野鹿吧?”
有人猜测着,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野鹿不错,皮毛制作毳衣在冬日很是暖和,鹿肉也很是鲜美。”
对于他们的猜测,项祝并不吭声,他悠然自得地拿过纪舒愿手中的那袋,解开后掏出野兔与野鸡,向周围人叫卖着。
“野兔、野鸡贱卖了,野兔400文,野鸡300文。”往常都比这两个价贵一百文,也不是个小数目。
于是项祝话音刚落,便有人眼疾手快把银两丢过去,三位客人把两只野鸡、四只野兔分完,项祝把空袋子递给纪舒愿,让他整理好装进布袋中。
在众人的期待中,他缓缓解开另一只袋子,刚漏出一只耳朵,便有人惊呼一声:“狐狸!”
狐狸可比野鹿更难抓,毛质也更高些。
方才猜测是野鹿的那人率先出价:“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属实有些少了,前阵子卖的那只毛发色泽并没这次鲜亮,还卖了六两银子,不过不等项祝主动提,便有人再次出价:“五两银子。”
纪舒愿缩在角落里,看着依次出价的几人,有种来到拍卖场的错觉,不过这价格也不能加太高,虽说狐狸难逮,不过也不是没有。
最终这只狐狸卖了八两银子。
项祝将银子揣进怀里,又掏出钱袋望向纪舒愿:“走,去集上逛逛,瞧瞧是否有你想吃的吃食。”
说到吃,纪舒愿可来劲儿了,立即腿不软了,胳膊也不痛了。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摆上沾到的尘土,挎着布包走到项祝身侧,拉住他的手臂匆匆走出巷子。
街道两侧都是售卖小吃的摊子,纪舒愿早就看上这家糟猪肉,简而言之,便是卤肉,从外观来看,就能知晓定煮得入了味儿。
他抿抿唇,转头眼巴巴地望着项祝。
刚说过要给他买吃食,项祝并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站定在摊子前,看过价钱后沉默半晌。
40文一斤,比活鱼竟然还贵些。
毕竟是猪肉,就是这个价格,再者这摊子还会替他们切成片状,也算回了些本,项祝掏出20文递给摊主。
摊主接过银子,把糟猪肉切成片、用秘制料汁拌过,装进油纸袋中递给纪舒愿。
“还要吃其他的吗?”项祝询问着,独自前往饼摊子,买了五张通神饼。
纪舒愿只想着吃肉,有糟猪肉就已是很满意,他冲项祝摇摇头,两人便不再瞎逛,带着吃食与银两回了家。
他们抵达家中时,丁红梅正煮饭,不过幸好还未炒菜,纪舒愿将糟猪肉倒进碗里,告知她今日有采买的吃食,再炒一盘青菜就是。
丁红梅欲言又止地望着纪舒愿,这糟猪肉她不是没见过,得40文一斤,这么一块得有个半斤左右,属实有些贵了。
纪舒愿还沉浸在要吃上卤肉的喜悦里,根本没注意丁红梅的视线,项祝站在一侧,倒是将她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以防她认为纪舒愿花银子毫无节制,项祝走到她面前,毫不避讳地从口袋里拿出钱袋。
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掌心的时候,丁红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不可置信地拆开系带,看到里面的银两后顿住动作,面上的表情也很是呆滞。
半晌后才找回原有的声音:“这些银子是哪儿来的?”
“自是狩猎得来的。”项祝满脸喜色,将视线移到纪舒愿身上,向她说着纪舒愿打到狐狸之事。
眼看两人视线都落到他身上,纪舒愿顿时红了耳根,向他们摆摆手:“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我也没夫君说得这么矫健。”
项祝承认方才的话确实有夸大的成分,不过都是为了让丁红梅知晓,这银子是纪舒愿打狐狸赚来的,买块糟猪肉也是应得的,更何况他并不是吃独食,而是带回来和他们一起吃。
听过解释后,丁红梅心里轻微的不满也随之散去,她接过钱袋后思索半晌,从中掏出些碎银子,其余的连同钱袋一起递给纪舒愿。
纪舒愿还在想着这糟猪肉料汁挺香的,不知味道如何,下一刻眼前便出现了钱袋。
不止他诧异,项祝也是一脸茫然。
两人一同看向丁红梅,她笑着解释道:“既然已经成家,这银子可就不能交由我保管了,还是给愿哥儿管着,若是家中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我自然会跟你们开口。”
纪舒愿抓着钱袋,仿佛烫手山芋般,根本不知该往哪儿丢,他无措地侧目看向项祝,向他求救。
“既然娘都这样说了,你便收着吧。”项祝觉着丁红梅说得也有些道理,交给纪舒愿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纪舒愿压根不想管银子,实在太过麻烦,可两人视线如此炙热,他只得硬着头皮接过,把糟猪肉先放在桌面上,转身回屋去把银子收起来。
屋里本就不大,他站在床边思索许久,最终决定将银两放在床上,每日睡觉前数一遍,才更安心些。
他单膝跪在床榻上,趴着将钱袋往里藏,项祝刚进屋看到的便是这幅光景,他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手指在纪舒愿腰间摸上一把。
“做什么呢?”
纪舒愿腰间很是敏感,他浑身一抖,侧躺在床榻上,转头看到项祝后扁扁嘴:“在放钱袋呢,若是丢了我罪过可就大了,不得藏严实些。”
他抽出手,扯过被褥盖上,这才稍微放心些。
“不用太焦灼,家中又没有外人来,若是你实在不安心,我们明日去找铁匠制个盒子,将它锁起来。”
项祝本是调侃纪舒愿,没想到听到这话后,纪舒愿还真觉着可行。
他眼眸一闪,猛地点头:“夫君说得有理,那我们明日便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也不是不可,项祝点头应过,纪舒愿这下真不再担忧了,到时候铁盒子加上锁,再找个地儿藏起来,当真是完美。
项巧儿的惊诧声传到屋里,纪舒愿与项祝对视一眼后往外走,只见她正坐在椅子上,对着糟猪肉左瞧右瞧,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听到开门的动静,项巧儿转过头来,兴奋询问着:“大哥大嫂,这糟猪肉是你们买的吗?”
她嘀咕着:“我前几日瞧见过别人买回来,今日我竟也能吃到了。”
“你大嫂今日打猎卖的银子,可得好好与他道谢。”项祝并未说纪舒愿打到了狐狸,就项巧儿这大喇叭,若是告知她,不止会传到哪儿去,还是不说为好。
“大嫂真是了不起,我见着猎物肯定会被吓得跳起来。”项巧儿装作满脸惊恐的模样。
“煮好的呢?”纪舒愿揶揄道。
项巧儿轻哼一声:“大嫂你跟着大哥学坏了,竟然如此取笑我。”
她刚假装生气,就被丁红梅叫到灶房端菜,垂下的嘴角瞬间扬起,她“诶”一声,小跑着往灶房去。
纪舒愿无奈摇头,洗过手也去灶房端饭。
项长栋晨起后去地里逛了逛,待到吃饭时才回来,瞧见糟猪肉时,他还未询问,项巧儿就将纪舒愿打到猎物之事说出来。
她不服气地哼一声:“若是爹幼时也教我,我也一定能打到猎物。”
“姐儿家家的,也不知晓温柔些,别整天学男子。”丁红梅轻斥一声,语气中并未有责怪的意思。
项巧儿顿时不再吭声,老实吃着饭。
纪舒愿边听他们唠嗑,边夹过一片肉片,沾满料汁的卤肉片很是软糯,他眯着眼睛咀嚼,又咬一口通神饼。
“前阵子听巧儿说你要给我缝制衣裳?”项祝突然凑过来,纪舒愿甚至有些心虚,他衣裳都穿了许久,说好要给项祝的那件还迟迟未动。
纪舒愿干笑一声:“这几日不是在忙农活嘛,过了这几日我一定给你缝衣裳,到时候夫君可不能嫌我缝得丑。”
“自然不会,到时我定穿着衣裳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整个石头村的人都得知晓,我夫郎给我缝制了衣裳。”项祝这话也太过夸张,纪舒愿沉吟片刻,呢喃出声,“倒也不必如此。”
白菜秧苗还没种,寒风就已经将湿土吹干,所幸家里人都忙着这块儿地,人手还是足够的。
纪舒愿和项祝回家挑水,其余三人则在地里锄地种菜秧苗。
纪舒愿拎出攒水筲,将里面的水倒进水桶中,两个水桶装满后,他看着项祝挑起扁担,也想去动手:“还有扁担吗?我也来挑两桶,不然得多跑好几趟。”
有是有,项祝主要怕纪舒愿会吃不消,毕竟今日卯时就醒来,再加上上山打猎,定消耗了不少体力。
项祝摇摇头,拒绝他的提议:“罢了,你还是在我身后跟着就好。”
“这哪儿能行,爹娘和你们都忙活着,我怎能独自歇着。”纪舒愿越说越起劲儿,仿佛知晓了什么,他嘴唇下垂,看向项祝面露委屈,“夫君,你前几日说我们是一家人,是不是哄我的?”
纪舒愿这可就冤枉项祝了,还没来得及向他解释,再次抬头时纪舒愿眸中已经满含泪水,他顿时有些慌张,放下扁担走到沐浴间后方的草棚,捞出来一根沾满灰尘的扁担和水桶。
“这水桶许久不曾用过了,得洗一遍。”
不过是洗一遍罢了,纪舒愿接过木桶,舀出攒水筲里的水,泼到木桶上,将它从里到外洗干净,又把扁担擦拭干净。
项祝把攒水筲里的水倒进一半,并未打算让他挑太多。
纪舒愿还挺不满意,若是挑半桶不得好久才能浇完地,他偷瞄项祝一眼,弯腰还想去舀水,途中手指被握住,项祝轻啧出声:“这么多就够了,一颗白菜浇半瓢,也用不了太多。”
他说着,捏了捏纪舒愿的肩膀。
项祝捏他肩膀的手根本没收着劲儿,纪舒愿瞬间痛得龇牙咧嘴。
看到他的表情,项祝立即收回手,轻叹一声:“你瞧瞧你这肩膀都是骨头,还想挑这么沉的水,怕是想明天抬不起来了。”
这话纪舒愿无法反驳,他揉两下肩膀,老老实实扛着扁担往地里走,项祝跟在他身后,看着晃晃悠悠的水桶,觉着方才让他少挑点是对的。
两人抵达地里时,三人已经种了两条沟渠,纪舒愿把扁担放下,拎过水桶站定在最近的位置,看着项祝扬了扬下巴。
前方得拎着水桶走过去,实在太过费力。
项祝看懂纪舒愿的示意,他单手拎着木桶桶梁往前走去,离他有一段距离后才停下步子,向他喊着:“一颗菜苗浇半瓢,别浇太多了。”
根本不需要项祝叮嘱,纪舒愿可是专业的,还能不知晓要浇多少水嘛。
他应过一声,撸起袖子,蹲下来拿起瓢,将水舀满一瓢,贴着白菜苗儿的根茎缓慢浇着,之后又用小铁铲将土压实,防止秧苗因土变松而倒下。
项祝从中间往地那头浇着,纪舒愿则跟在他身后,半桶水结束后,他拎着空桶回去,又把另外半桶拎过去,浇到一半时项巧儿走过来,把他手里的水瓢抢走。
“大嫂,娘让我来浇水,你到一旁歇会儿吧。”
项长栋刨坑,丁红梅栽秧苗,看上去分工很是明确,纪舒愿刚好这会儿确实也有些累了,他听从项巧儿的话,到侧边坐着。
刚坐下,纪舒愿就看到路过拎着锄头的男儿姐儿,两人扫他一眼,随后凑到一起,不知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内容。
总之令人很不舒服。
纪舒愿烦躁地盯他们一眼,似是没想过他会如此,那俩哥儿怔愣一瞬后,脚步倏地加快,匆匆离开此处。
“看什么呢?”项祝站定在他面前,把水壶递过来,纪舒愿接过后喝一口,又递回去,“方才有两人走过去老是看我。”
项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刚好与那两人对视,他瞧着有些眼熟,貌似是之前找媒人来家中说亲的人。
他哼笑一声,把纪舒愿脸侧的发丝挑到耳后:“不用理,不过是路过罢了。”
“也是。”纪舒愿不认得也不想去认识,他抬起头盯着项祝,“还要回去挑水吗?”
项祝一口气把水壶喝空,把空水壶塞在腰间:“回。”
两人扛着扁担回到家中,纪舒愿还想去拎水桶的时候,项祝却伸手阻止他:“别去地里了,辰时不是打了只鹌鹑嘛?恰好能用来煮汤,煮汤耗费不少时间,还是早些煮比较好。”
纪舒愿知晓都是借口,在山上时两人分明说过,这鹌鹑要晚间才煮汤的,却挪到了午时,不过也好,左右不是让他闲着。
帮项祝把水壶里装满水,看着他走出院子,纪舒愿这才回到灶房,从袋子里拿出那只鹌鹑。
纪舒愿刷干净锅,往里倒一瓢水,填柴禾把水烧开,把鹌鹑放进盆里,热水倒在上面将它淹没,烫会儿再开始去毛。
不过这水实在太烫,纪舒愿把盆放在井边,先用冷水把手泡冷后,才继续拔鹌鹑的毛,等水变凉,鹌鹑的毛也已经脱掉。
鹌鹑体型不大,但还是得把内脏去掉。
纪舒愿拿过剪刀,胸膛往下剪开,把里面的内脏掏出来,冲洗干净后拿到灶房,将它剁成小块。
家中配菜不多,纪舒愿从灶台下翻出葱姜蒜,又拿过墙上挂着的一串已经晒干的红枣,以及半个莲藕。
莲藕红枣鹌鹑汤,听着还不错。
切成块的鹌鹑冷水下锅,加入葱姜米酒,熬会儿使它去腥,煮开后再捞出另起锅,放入泡开的红枣、葱段、以及切成滚刀块的去皮莲藕。
盖上锅盖后,纪舒愿又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柴,不过并未让它烧太烈,而是保持着中火。
要煮差不多半个时辰,趁着空闲时辰,纪舒愿走向鸡圈,给它们抓了两把麦麸,又将扫过一眼院里养着的秧苗。
这白菜秧苗看上去长势不错,可要是挪到地里,长势肯定会没这儿好,只看土地便知晓,这片地还算肥沃。
他眸光落在侧边的残羹冷炙上,猜测应当是菜叶腐烂后渗入土地,化为这些菜秧苗的肥料,也算是循环利用了。
纪舒愿不由得想着,若是将厨余垃圾堆肥处理,制作成肥料给地里施肥,那么萝卜白菜的产量会不会更高些。
既然陈伟都能将鸭子售卖至集上做烤鸭,那么他们的有机蔬菜自然也是能的,到时候卖菜给酒楼可比打猎赚得多得多。
不过堆肥气味儿太重,得提前准备个单独的地儿。
纪舒愿站在原地,捏着下巴思索,半晌后他一拍掌,灵光乍现。
今日项祝刚说过,明日会带他去找铁匠制铁盒,到时候能找铁匠制一圆铁桶,不过得两头通气,顶上还得多有个桶盖。
堆肥既需要密闭又需要通气,左想右想还是这种铁桶更合适,而且桶盖还能遮挡发酵过程中的强烈气味,不过还是得好好挑选个地儿,光是这气味儿就不能放家里。
也不知放地里会不会被旁人说,毕竟他曾经感受过堆肥的气味,不夸张的说,方圆一公里都能嗅到。
鹌鹑汤的香味顺着白烟飘过来,纪舒愿停止思索,走到灶房拿过勺子搅匀,盛一口到碗里,尝过味道后加入些许盐,除此以外并未加入其他的调料。
米酒和葱姜蒜将鹌鹑的腥味去掉,红枣的甜和莲藕的清香都被熬制出来,与鹌鹑融合得很好,清甜的鲜汤熬出半锅,纪舒愿盖上锅盖,又用另一口锅开火,锅底加上清水,上层架上蒸篦放入窝窝头。
他还在烧火的时候,一行三人推门而入,纪舒愿转头,匆匆往灶膛填上几根树枝,站起身走过去,帮他们打好一盆水用来洗脸。
项祝把扁担放在一边,朝忙活完的纪舒愿扬了扬手,他迈着碎步走过来,站定在项祝面前:“怎么啦夫君?”
项祝看一眼灶房,轻轻嗅一下:“煮好鹌鹑汤了?放了什么香料?我在这儿都闻到了。”
“没放香料,是熬得久了些,我还放了莲藕和红枣。”纪舒愿话音刚落就被身后的项巧儿听到了,她脸上还挂着水珠,闻言凑到两人身侧,眯着眼睛往灶房看,“我最爱吃莲藕了。”
“那待会儿给你多盛些。”纪舒愿把半个莲藕都放了进去,给她多盛些根本不是问题。
窝窝头没一会儿就热好,每人都盛了碗鹌鹑汤,就着窝窝头喝汤吃肉。
与狐狸相比,鸟类也很是灵活,基本都打不到,更别说喝汤了,几人都专心品味着,今日饭桌安静得很,等即将吃完时,项巧儿才率先开口:“这鹌鹑汤好好喝,大嫂还能再多打几只吗?”
今日打到也是巧合与运气都占一部分,纪舒愿可不能向她承诺一定能打到,他转头望向项祝:“看你大哥下次还会不会带我去。”
“你若是想去我肯定不会不带你。”项祝再次催促一声,“不过你不是要给我缝衣裳吗?等你做好再说。”
纪舒愿顿时噤声,项巧儿也应一声,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我记着大嫂也说要给我缝衣裳呢。”
还没学已经欠了两件,纪舒愿实在后悔,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应着:“都有的,不过得等些时日,别急。”
项巧儿倒也没急,她只是顺着项祝的话多问一句罢了,不过瞧着大嫂明显心虚的模样,还是挺好玩儿的。
虽然是大嫂,可年纪跟她也差不了两岁。
项巧儿灵光一闪,望着纪舒愿弯眸笑着:“大嫂,你有弟弟吗?能否给我说亲?”
此话一出,不止纪舒愿,其余几人也纷纷停下咀嚼的动作,丁红梅用筷子另一头打到项巧儿的头。
她痛呼一声揉揉脑袋,委屈地看着丁红梅:“娘,你打我做什么?”
“打你还真不亏,人家姐儿都是等说亲,你倒好,直接自己寻了。”丁红梅边说边看向纪舒愿,似乎也很是好奇。
弟弟纪舒愿有是有,可纪忠明并不是良人,更何况还有向丽敏在家,她那副模样项巧儿肯定震慑不住,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嘛。
“你大嫂有弟弟。”纪舒愿还没应声,反而是项祝倏然出声。
“真的吗?”项巧儿眼眸一亮,还想继续问下去,只见项祝淡然一笑,平稳出声,“不过他可不似你大嫂如此贤淑,性子好,面目丑陋先不说,脾性也是实打实地差,你若是嫁过去,就你这性子,等着被打吧。”
项巧儿笑容僵在脸上,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纪舒愿本以为她是被项祝吓到了,刚想安慰她,就听到她冷哼一声:“这么说大嫂是家中脾性最好的了?大哥可真是捡到宝了。”
第25章 欺辱
“这话确实挺对。”项祝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 仿佛这话在夸赞他一般。
纪舒愿耳根发烫,腾出手往下扯了扯项祝的衣摆:“别说了。”
项巧儿偷看他们两眼,还未再次出声, 就被项祝出声阻拦:“好了,不提这事了, 你若是想嫁于性子好的男子,到时候让你大嫂帮你相看相看。”
“嗯。”纪舒愿闻言点头,这他倒是能帮忙, 虽然他女子见得不多,男子他可是了解得很, 看出渣男轻而易举。
吃过饭后, 几人再次回到地里,白菜秧苗很快种好,只剩挑水与浇水两件事,项长栋从纪舒愿手中接过扁担, 让他去浇水。
项祝跟项长栋两人挑着扁担回了家。
地里只剩两个水桶,项巧儿和丁红梅身侧各有一个,纪舒愿更愿意与巧儿亲近些,两人年纪相仿, 自然更有话说。
两人分工,一人负责一侧的菜地, 不多时便将桶里的水浇完, 项祝和项长栋两人也重新挑着四满桶的水回来。
五口人一起效率确实更高些,日头被山坡遮挡一半时,最后一桶水也浇完。
项祝和项长栋挑着扁担走在前方,纪舒愿和项巧儿、丁红梅扛着锄头和铁锹跟在他们身后,途中不免碰到同村去地里干活的村民。
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 纪舒愿和项巧儿缩在最后方,低声说着:“我们在这儿待着似乎有些多余了,不如我们悄悄溜走,回家煮饭如何?”
“确实,也不知晓他们得说到什么时辰呢。”项巧儿可不止等过一回,之前他们唠嗑的时辰,最少最少也得一刻钟。
纪舒愿站直身子,小步挪到项祝身侧,凑近他耳旁低声说着:“夫君,我和巧儿先回家煮饭了。”
项祝在这也插不上话,他跟项长栋说过一声后,带着纪舒愿和项巧儿一起回去,三人回到家里,把扁担和水桶放回淋浴间的草棚下。
纪舒愿从灶房把水壶拎出来,又带出来三个碗,把水满上之后,递给两人。
三人围坐在桌旁,纪舒愿喝完后缓了口气,向项祝说着他午时的想法:“夫君,明日除了铁盒子以外,能否再制一个铁桶?”
“用来做什么?”项祝只知晓制铁盒是为了装银子,铁桶倒不知要做何用途。
纪舒愿将心中所想告知项祝,他听后若有所思:“当真是因为剩菜叶才长势变好的?”
“我幼时瞧见过母亲用剩菜叶的土洒在地里,菜确实比旁人家长得更好些。”纪舒愿向他解释着,虽然内容是杜纂的。
项祝对他挺信任,制一个铁桶也用不了几文钱,于是他便点头同意:“既是有用的,买一个就是。”
当天吃过晚饭后,纪舒愿并未直接把剩菜叶以及鸡骨头丢弃,而是找了个破布袋放进去,将水渍沥干。
明日还得去狩猎,前一日去过后,纪舒愿还算有些经验,他多带了壶水挂在腰间,路上一直看着地上,碰到好用的石子都捡起来,放进布包里。
不过今日倒没这么好气运,项祝从陷阱中掏出三只野兔一只野鸡,装到布袋里后,两人又往猎场走去,直到了无人烟,都没碰着野鹿狐狸之类的猎物。
纪舒愿握着弹弓,百无聊赖靠在树干上,拉开弹弓准备打树上的麻雀,还没拉开弹弓,麻雀就被身侧的脚步声吓跑。
他转过身,项祝也刚好走过来,他朝纪舒愿摊摊手,有些无奈:“看来今日确实碰不着大猎物了。”
这事儿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纪舒愿收回弹弓,看向他身后的弓箭:“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在这儿学会儿射箭?”
“虽然此时没猎物,可山上说不定有毒蛇,你不怕?”一听到毒蛇,纪舒愿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身子一抖,倒吸一口冷气,“罢了罢了,我还是回到家中再学吧。”
纪舒愿认怂极快,项祝还没来得及抬步,就被他主动握住衣袖,另一只手拉着布袋就往山下走。
项祝也随着他的步子走,不过这猎物可不能这样拉着,他从纪舒愿手里接过,单手扛起来放在肩上。
怕他扛着不方便,纪舒愿刚打算松开手,反而被项祝反手握住,他攥紧纪舒愿的手:“别乱跑。”
纪舒愿没打算乱跑,他踩着地上的枯树叶,快走到树林时被项祝拉到身后,脚步走过树林,两人始终没松开手。
今日没有打到值银子的猎物,因此也不用避着旁人,纪舒愿望着项祝的背影,以及身侧扫来的视线,很是不适应。
他们眼神中带着嘲弄,不止是对纪舒愿,毫不留情的话出口,反而都是在攻击项祝。
“呦,这夫郎模样还挺周正呢,能娶到如此的夫郎,项祝定是花了不少银两吧。”
“花这么多银两也亏得很,左右生不出孩子来。”
嘲笑声落在纪舒愿耳中,他愤懑地瞪回去,却得到一声调戏。
“嘿,这小夫郎挺凶,还会瞪人呢。”
纪舒愿一下子火了,往日看上去性子温良,是因为他隐藏了暴脾气,此时轻而易举被这几人挑出来,他当即冷哼一声,甩开项祝的手,想要往前冲。
察觉到他的动作,项祝转过头,握紧纪舒愿的手指阻止他,又回头扫过几人:“哦,你们倒是生得出,不过能养得好吗?也是,养不养得好倒是无所谓,最后总归是要去地里锄地干活,真为你们还未出生的幼儿寒心呐。”
项祝阴阳怪气的模样炉火纯青,纪舒愿挑眉一笑,眼中满是对他的欣赏。
对面几人沉默半晌,恼羞成怒地朝两人唾一声,转身离去。
纪舒愿放下手,朝他们的背影冷哼一声:“夫君,为什么不让我动手?”
“你瞧他们那怂样,根本不敢跟你动手,只是喜欢耍嘴皮子功夫罢了,还不够费劲儿的。”项祝向他解释着。
说得也是,不过还是让人有些气不过:“他们为何如此待你?”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项祝听到他问,犹如开了话闸,“幼时他们也曾与我交好,甚至会拥我为老大,不过随着年纪越来越年长,他们就不太服气了。”
“当时我老是被其他哥儿姐儿缠着,其中有他们所喜爱之人,再加上不久后又知晓我患得隐疾,那人便带着旁人不再与我相处。”
纪舒愿越听越气,这行为放在现代不就是妥妥的孤立霸凌吗?
“夫君就这样任凭他们欺辱吗?太欺人太甚了。”纪舒愿冷哼一声,脚步都因气愤而重了些。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打猎不如我、农活也不如我能干,再不让他们乱吠几声,他们还能怎么做。”项祝骂人的话说得很是文雅,纪舒愿被他的话逗笑,又强行压制住,“反正我可不惯着他们,若是下次再被我碰着,我定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纪舒愿朝他挥着拳头,试图展现实力,下一刻脚下一滑,他“哎呦”一声往前方扑去,幸亏项祝反应过快,攥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纪舒愿站直身子,握拳干咳一声,抬眸撞见项祝满含笑意的眼眸,他抿唇不吭声,甩开他的手臂独自往山下走去。
纪舒愿小心翼翼地走下山坡,途中不时转身看项祝,不过他倒不需要他关心,这儿的路他肯定闭着眼睛都能走。
今日没稀罕玩意儿,两人走到集上巷子里,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把野鸡和野兔从布袋里拿出来,绳索绑住它们的腿,只能在布袋上窝着。
身侧也都是卖野鸡野兔的,如此一来,除了压价外,就得看谁口才更胜一筹了,纪舒愿坐在台阶上,下意识看向项祝。
“瞧我做什么?想与我一同叫卖?”项祝拧开水壶喝过一口,润了润嗓子。
纪舒愿有些不好意思喊出声,听到项祝的话后,他立即摆手否决:“没有,我只是想说若夫君的水不够喝的话,我这儿还有。”
一看就知晓他在转移话题,项祝摇头轻笑着,站起身来叫卖,同时把价格降了二三十文。
在千篇一律的猎物前,叫卖声属实更显眼,项祝喊出声后,便有几人走过来,站定在两人面前,纪舒愿这会儿也站起来,向他们介绍着。
“您瞧这兔子活蹦乱跳的,吃得也肥,烤着吃肯定很是肥美,野鸡也很有精神,若您闲得慌的话,还能让它们斗鸡。”
纪舒愿这是胡诌的,这野鸡战斗力确实不错,不过还是比不过专门用来做斗鸡的鸡品种。
这两人听到纪舒愿的话,眼眸一亮:“你这小夫郎说得有理,如何?我们一人买一只来,我就要这只了。”
其中一人指指纪舒愿手边那只野鸡,纪舒愿又趁机询问:“您不挑一只野兔吗?烤兔子很香的。”
纪舒愿眸光很是真诚,瞧着他这模样,那人轻嗐一声,冲他摆摆手把银子递过来:“罢了罢了,拿一只吧。”
纪舒愿转头看向项祝,他把兔子和野鸡腿上的绳索剪开又系上,抱着递给客人,生怕把野鸡腿弄伤。
客人身侧的友人也得找一只,他视线扫过一圈,最终落在后方卖猎物的男子身上。
纪舒愿手中握着铜板,刚准备去数的时候,便听到客人的好友叫喊着,他抬眸望向对面,却倏地与纪忠清对视一眼。
“瞧这只,可比你那只更凶猛些。”客人友人嗓门大得很,这客人刚给了银子,一听到这话可就不乐意了,他沉了脸色看向纪舒愿,“是你说这鸡活蹦乱跳我才买的,不如此时跟那鸡斗一下,若是斗不过你可得负起责任来。”
第26章 斗鸡
这只是普通野鸡, 纪舒愿哪里知晓它能不能斗得过那只,瞧纪忠清那野鸡的个头,确实比他这只更大些。
“去斗。”项祝倏然出声, 推推他的手臂鼓励着。
“夫君,可是……”纪舒愿话还未说完, 项祝朝他点点头,眸光很是坚定,“别慌, 虽然他那只鸡看上去个头大,可我们这只更机灵, 仔细比过后还不知谁更胜一筹呢。”
项祝说得有理。
抱着野鸡的客人有些不耐地催促道:“商议的如何了?”
“您去就是了。”项祝朝他摆摆手, 随着客人一同走过去,途中两人勾肩搭背,不知在说些什么,不过半晌后, 客人将鸡递给项祝,跑出巷口消失不见。
纪舒愿本以为他是临阵脱逃,大概是不想看到野鸡落败。
项祝走到对面,与纪忠清和纪忠明谈笑两声, 在侧边一人吼叫的声音下松开野鸡,虽说不是正统的斗鸡, 可长久待在野外, 野鸡的脾性也不小。
两只野鸡应声跳起,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互啄,一时之间竟真分不出伯仲来。
地上还有两只野兔未卖出,趁这时间,纪舒愿猛吸一口气, 克服恐惧,继续小声地叫卖着。
虽有些无用,但总归是有没看热闹的人,一男子走到他面前,询问价格:“这兔子怎么卖?”
“480文一只,您瞧──”方才的话术再次说过一遍,没等纪舒愿说完,这位客人便拎起一只野兔耳朵,“就它了,来一只。”
纪舒愿“诶”一声,拿过布袋撑开,把兔子放进去系好,接过铜板放进钱袋里。
客人这时被对面的叫喊声吸引,他转头看一眼,询问着发生何事。
“有人在用两只野鸡斗鸡。”纪舒愿并未提及这野鸡是他们抓的,一听到“斗鸡”二字,此人原地停顿半晌,随后摇摇头,“那只鸡太过瘦弱,看来是扛不住几轮。”
他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还在替纪舒愿解释,按照他的说法,他们抓的那只胜率属实不高。
纪舒愿轻叹一口气,有些担忧,若是野鸡被退回,又该如何再次卖掉。
这位客人好似并未打算离去,他站在纪舒愿面前,盯着那两只鸡,纪舒愿也不好打搅他,只得拎着最后一只兔子耳朵,往侧边挪了挪,继续叫喊。
许是听得有些厌烦,这位客人转过身来,盯纪舒愿一眼,随后指了指地上剩下的野兔:“这只我也买了,叫卖声真是惹人烦。”
纪舒愿倏地闭上嘴,连忙把最后一只也递给他。
总算是卖完了,纪舒愿此时也得了空闲,他站直身子,也朝着往那边看去。
人群越围越多,此时只能从下方看到野鸡的身影,纪舒愿有些看不太清,前方的客人却一直发出轻啧声,他转过身,扫过纪舒愿一眼。
看出纪舒愿不懂,他好心解释一句:“胜负已定,那只更瘦弱的稍后便会倒下。”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声,随后传来嘈杂的讲话声,似乎都在夸赞纪忠清那只野鸡。
看来真要被退货了,纪舒愿沉默地叹了口气,再次抬眸时,只见买鸡的客人脚步匆匆,最终站定在项祝面前。
离得太远,纪舒愿只能看到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瓶罐,项祝接过后拧开,用指尖剐出些,涂抹在野鸡头上。
“哦?”
前方的客人饶有兴趣出声,纪舒愿下意识望过去,不过这次他倒没打算解释,而是继续盯着项祝的背影。
第二局斗鸡随着一声令下开始,这次与方才很不同,瘦弱那只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去,体格大的那只本来想往它身上冲,却在距它半掌距离时停下步子。
瘦弱那只借此机会,猛地往上扑去。
体格大那只连挣扎都不曾,老实倒在地上任凭瘦弱那只去啄,纪忠清也不是傻子,顿时察觉到异常来,然而他并未看到方才项祝的动作,只是拧眉望过去。
纪忠明倒对此并不在意,他借机将剩余的猎物卖完,想着若是这野鸡落败,说不定能带回家留着吃。
“挺聪明的,竟懂得如此之多。”
客人突然出声夸赞,纪舒愿一时之间不知他在夸谁,他噤声不语,继续盯着斗鸡的方向。
不过看上去好似结束了,人群再次呼喊一声,纪舒愿探头望去想看个究竟,那客人却倏地转过身来与他对视。
正当纪舒愿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的时候,项祝从那边走回来。
从他的方向来看,纪舒愿仿佛被欺负了般,他盯着客人的背影拧起眉,加快了些步伐。
看着挡在身前的项祝,纪舒愿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他攥紧项祝后腰的衣服褶皱,小心翼翼地看向对面的客人。
气氛瞬间变得跋扈,这位客人立即后退半步,朝项祝望去,倒是没想到两人是一家的:“这位兄台方才的法子挺厉害的,狸膏涂抹至鸡头,用气味震慑对方。”
原来是狸膏,愿蒙狸膏助,常得擅此场①。看来古人的法子还是有些依据的。
项祝瞬间沉了脸,这法子还是幼时与村里老人家学的,当时的鸡是散养,总会被野鸡啄伤,于是他们便将此物涂抹在家养鸡头上,用来震慑它们。
“不过是为了生计罢了,我们得靠卖野鸡的银子养着。”只从衣料上就不难看出,此人家中非富即贵。
项祝懒得与他解释,将地上摊着的布袋收起来,把布包背在肩上,握住纪舒愿的手臂想带着他离开。
然而这客人却有些不依不饶,他向旁边跨过一步,挡在项祝面前,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交个朋友嘛,往后日子长着呢,多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纪舒愿虽然赞同他这句话,但对他拿出的玉佩很是疑惑,不过也能猜测出来,可能是身份的象征,他垂眸望去,只能看出“鲜食斋”的字样。
虽然对此处不知晓,可听名称似乎是个酒馆,纪舒愿顿时灵光一现,他扯着项祝的衣裳晃了晃:“夫君,这名称好像是个酒馆?”
纪舒愿不知晓也正常,毕竟他很少来集上。
项祝倒对这食斋有所耳闻,在东街的位置,每日人满为患、生意很是不错,他扫一眼这人,还未出声询问,他便自报家门。
“鄙人鲜食斋掌柜,徐嗔,方才瞧兄台貌似对斗鸡别有一番见解,不如随我去看看我那些斗鸡。”徐嗔向项祝说出邀请。
项祝对此并不感兴趣,方才也只是为了不让鸡被退回来罢了。
眼看他要拒绝,纪舒愿连忙握住他的手,朝徐嗔扬起笑:“好呀,夫君我也想去瞧瞧,我还从未见过真正的斗鸡呢。”
“?”项祝面露诧异,纪舒愿对生人一直惧怕,今日竟如此主动,实在太过怪异。
还没等他思索明白,徐嗔把玉佩收回,朝两人扬手:“随我来吧。”
东街距这儿并不算太远,纪舒愿握住项祝的手,脚步轻快地跟在徐嗔身后,看上去很是期待。
项祝握着他的手不由得大了点劲儿,纪舒愿察觉到,转头看过去。
他脸色阴沉、唇角绷直,与纪舒愿对视时盯着他的眼眸,似乎在等待他的解释。
纪舒愿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方才的确太过热情,怕项祝误解,他连忙收紧手指,凑过去贴着他的肩膀,又悄然往前瞥一眼,看到徐嗔在前方独自走着,纪舒愿这才轻声向他解释着:“夫君,你瞧他是酒馆的掌柜,往后若是我们种菜种得好的话,便能够送到他这儿来,定比独自来集上卖赚得更多些。”
原来纪舒愿是因为这个,可现在想这些属实有些过早了,毕竟菜秧苗只是刚种上,他所说的肥料也只是遐想而已。
“就算不能卖给他,多个朋友总归是好的。”纪舒愿握紧他的手臂,劝说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请求。
项祝也不是不讲事理的人,纪舒愿所说也没错,交个朋友而已,也不会有何损失,且与对方相与也算是他们攀高枝了。
“知道了。”纪舒愿捏两下项祝的指尖,把他的手指攥在掌心,前方的徐嗔似有察觉,转过头却看到两人凑到一起的模样,他猛地转过头,默念三遍非礼勿视。
鲜食斋的牌匾映入眼帘,纪舒愿仰头望去,集上建的三层酒楼,看上去很是显眼,两人随着徐嗔的步子走进。
棕漆螺钿珐琅屏风遮挡在正中央,屏风后映出女子身影,不多时琴弦声便从屏风后传出来,纪舒愿有些惊诧,没想到这酒馆竟如此儒雅,不过看上去有点不太像正经酒楼。
纪舒愿视线落在放置在桌面的菜上,都是些平常菜色,仔细看也有白菜和萝卜,看来他的想法还是有机会实现的。
三人走过屏风,绕到后院,纪舒愿看到几个笼子,几只斗鸡单独关着,应当是怕它们互斗。
纪舒愿不懂斗鸡,但瞧着它们的模样,定是上乘的斗鸡,他刚往前走一步,斗鸡就扑腾一下跳起来,好似将他当成攻击对象了。
项祝握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回来,跟徐嗔讨论着斗鸡的技巧,可他也只是幼时看过老一辈的玩法,年长后专心打猎,并未深入涉足,徐嗔倒从他的话中听出些技巧来。
他手臂搭在项祝肩膀上,仿佛两人已经相识许久:“如此谈论实在无趣,不如我们去斗鸡场斗一下?”
“不了,今日还有其他事儿,我们还得去铁匠铺子制些物件。”项祝拒绝徐嗔,带着纪舒愿走出酒楼。
怕后面真会有事请他帮忙,项祝对徐嗔态度好了些,在他询问家住何处时,告知他居住于石头村。
三人道别后,纪舒愿和项祝往铁匠铺子走去,铁盒子还好,本就有成品,直接付几文银子就能带回家,铁桶得要费些功夫,毕竟铁匠也从未制过上下全通风的铁桶和单独的桶盖。
提前付铁匠一半的铜板,两人留下姓名与地址,便带着铁盒子离去,今日本就没卖几文钱,荤食什么的自然吃不起。
他们没再瞎逛,直接回到家中。
项巧儿手中拿着布料正比划着,听到动静后,她转过头来,看着两人空空如也的手,还有些失望。
“大哥大嫂,你们回来啦。”
她模样太过明显,不过纪舒愿也没法子,他应一声后,回到屋里阖上门,把布包取下来,从中拿过铁盒子。
他趴在床上,把被褥底下的银两摸出来,先数过一遍,确保没少才将银两放进铁盒子,用自带的小锁锁上,钥匙塞进枕头夹层里,又把铁盒子塞回被褥底下——
作者有话说:①:曹植《斗鸡诗》
第27章 送礼
地里的菜已经种好, 即便纪舒愿再不愿,也得守承诺,将欠项祝的那件衣裳缝制出来。
吃过早饭后, 他搬着椅子坐在圆桌旁,把那日丁红梅给他做衣裳剩下的布料铺在桌面上, 项祝站在他面前,手里捏着一卷线。
“要先给大哥量尺寸。”项巧儿把布尺递给纪舒愿,让他去量项祝肩膀、腰间以及手臂的尺寸。
纪舒愿接过布尺, 把布尺一头按在项祝左肩肩头处,拉到右肩肩头, 把尺寸定好后, 他把布尺拿下来贴着布料,项巧儿用炭笔画下位置。
腰间的尺寸不好量,纪舒愿侧头望向正忙活着的项巧儿和丁红梅,有些不好意思抬眸, 项祝朝他抬起胳膊,猛然一瞧,就好似让他去抱一样。
纪舒愿往前走两步,手臂贴上项祝的腰, 抱上之后捏着布尺两头,拉到前方稍微空些距离。
“稍微宽些, 冬日能往里加棉衣。”项祝说完后, 纪舒愿又松了些,稍微仰头望向他,“夫君,你觉着这么宽可行吗?”
项祝用手量了量:“嗯,可行。”
纪舒愿捏着两侧布尺, 贴在布料上,一抬眸就瞧见项巧儿低头偷笑,他顿时知晓,她定是方才看到量尺寸的动作而笑话他。
“笑什么呢?”
“没什么呀。”项巧儿把炭笔放进木盒里,拿过剪刀帮他裁剪好几块布料,“大嫂,我可就帮你到这儿了,余下的你便自行处理吧。”
“啊?你当真觉着我行?”纪舒愿自己都没信心,也不知项巧儿怎么放心交给他的。
听到这话后,项巧儿只是向他摆摆手:“自然不是全交给大嫂啦,你若是有哪里不懂的,可以询问我。”
她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到堂屋里丁红梅身侧,两人一同给项家二妹的孩子缝制衣裳,前几日因为忙农活,缝制衣裳的话搁置了,可得快些弄好。
纪舒愿看着她的背影,沉沉叹口气,望着几片布料沉默。
“先将几片布料先缝制起来,缝成一件马甲的模样。”项祝伸手指挥一下,走到角落里抓过一把麦麸,洒进装鸡食的碗里。
靠项祝的话确实让纪舒愿想起上次缝制衣裳时候的记忆,他把后背与前胸三块布的肩上缝到一起,随后又将肩膀处的缝好。
虽说针角有些差劲,可总得来说还是有个衣裳的雏形,纪舒愿用剪刀将线头剪掉,抬起头看到项祝正踩着梯子,把房顶上晒着的茅草拿下来。
他走过去帮他扶着梯子,等他下来后,才继续缝衣服,项巧儿跟丁红梅两人缝制太快,他还未缝好第二层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项巧儿趴到桌面上,百无聊赖地拽着线团,纪舒愿偷瞄她一眼,并未询问衣裳如何缝,反而问她关于项家二妹生子之事。
“我是不是也得送些东西?”结亲时纪舒愿未见过项家二妹,大概是因孕期不适宜出门,可即便如此,他身为大嫂,应当要给些东西的。
“大嫂不用担忧,大哥直接打几只野兔送过去也是可行的,你与大哥房里赠予一样东西就行。”
即便巧儿这样说,纪舒愿还是觉着有些不妥,哪有人孩子出生送猎物的,可衣裳之类的不是纪舒愿的强项,他只能从物件下手,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帮那小儿制一个平安锁。
虽说古时也有,可纪舒愿打算亲手画张制图,加些现代的元素进去,按生肖的话,今年应是鸡年。
他铺好草纸,从木盒里拿出炭块,画出大致的模样后,把炭块用刀削尖了些,在背面画上一只萌萌的简笔画鸡。
项巧儿还从未见过这种画法,她趴在对面,惊叹一声:“哇,大嫂你这学画像的法子在哪儿学的,好似从未见过。”
纪舒愿干笑一声,敷衍过去:“幼时闲来无事瞎画着玩儿的。”
虽说他只是随口一说,可项巧儿还真信了,她往前凑了凑,朝纪舒愿眨巴着眼睛:“大嫂也可以教教我吗?我也想学这画像的法子。”
一听她对这简笔画有兴趣,纪舒愿眉头一挑,唇角微扬:“好呀,不过我此时可没空闲。”
他眸光落在手上的针线上,项巧儿顿时明白,她本来只是来看纪舒愿的,没想到此时这针线活又跑她手里了。
项巧儿轻叹一口气,可纪舒愿方才的画像属实好看,她只能任劳任怨地帮他缝制着衣裳。
项祝刚把茅草编织好,一抬眸却看着原本缝制衣裳的人变成项巧儿,他三两步走过来,看向纪舒愿干咳一声:“怎么又把活儿给巧儿了?”
“夫君,我针脚太差,还是巧儿缝制的穿着更舒适些,就别让我缝了吧。”纪舒愿以为项祝应当会点头,却没想到他始终坚持让他去缝制。
“前几日不是说过了吗?即便你缝制的再难看我也会穿的,或者从村东头跑到──”
“我知晓了,夫君可以不用再说了。”既然项祝如此说,纪舒愿也只好再次接过针线,不再让巧儿代劳。
不过此时项巧儿为了学画像,不再如同方才一般只干看着,当纪舒愿稍微有些不对时,她就伸手让指挥着,如此一来,他竟还真学了个七分像。
昨晚睡觉时,纪舒愿非说床板太硬,硌得慌,这茅草倒有了用处,项祝将茅草编织成床榻大小的草席,在纪舒愿缝制衣裳的时候走回屋里。
防止铁盒和钥匙会掉,他先把它们拿出来放在桌上,掀开被褥,将草席铺上去,两层草席铺完后,又往上面添了层破棉布,随后才是结亲时所用的大红床单。
项祝用手在床榻上压了压,果然比方才软乎不少。
他满意地看了看,将被褥摆好再将铁盒子和钥匙放回原位,回院里拿过扫帚,把方才地上落下的碎茅草扫出来。
纪舒愿不知项祝在忙活什么,等他拿着扫帚从屋里出来时,他叫一声“夫君”,朝他扬了扬手。
“怎么了?”项祝站定在他身侧,望着草纸上的图案有些懂得,“这是个平安锁的模样,你想制出来送二妹的孩儿?”
“夫君真是聪慧,正是如此。”纪舒愿夸赞着他,眸光却一眨不眨。
眼看项祝没看出来,旁侧的巧儿都有些急了,她身子往项祝这边侧了侧,低声说着:“画像啊大哥,大嫂这画像很是小巧……”
她这声音也不算小,连纪舒愿自个儿都听着了,他想撤回纸,却被项祝拿回去,他仔细瞧着方才项巧儿说的画像。
笔划简单,似乎只是随意几条线,可看上去却惟妙惟肖的,项祝抬眸看向纪舒愿:“这是你画的?”
“那是自然。”纪舒愿扬起下巴,一副求表扬的模样,项祝揉搓下他的发丝,把草纸递回去,“不过如此细致图案,肯定会被铁匠多要银两。”
此话说得有理,毕竟是做手上功夫的,想做细致些肯定更耗费时辰,确实得多给点银两。
即便银两是由他保管,可项祝才是一家之主,他仰头望向项祝,询问道:“可以吗夫君?能多用些银两吗?”
项祝面色并未看出异常来,一时之间,还真不知晓他作何想法,纪舒愿只能看着他,等待他最终的决定。
“可行。”
听到这两字后,纪舒愿方才还在担忧的脸瞬间布满喜悦。
项巧儿对他俩方才的对话有些茫然,她只听到好像是制平安锁需要银两,于是她从怀里掏出两文钱:“我的这些铜板就当作尽了我的绵薄之力吧。”
她这力属实太过绵薄,纪舒愿把她的两文钱换回去,继续与衣裳打架:“你这两文钱还不够塞牙缝的呢,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纪舒愿这话说得,令项巧儿很是不爽快。
她攥紧铜板收回怀里,向纪舒愿反驳着:“谁说不够塞牙缝呢,这两文钱能在集上买碗肉面,我都能吃饱了。”
纪舒愿这只是个比喻,没想到项巧儿还当真了,不过她还是挺有毅力的,即便如此也没回屋里,仍旧在这儿教着纪舒愿如何缝制衣裳。
不多时,项长栋从屋里出来,他瞧过一眼灶房,发觉木枝有些不够了,于是便带着项祝出门,丁红梅无事可做,也随他们去了。
家中只剩他们两人,院子木门刚阖上,项巧儿立即直起身来,从衣裳里掏出一个油纸,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碎成渣渣的冬瓜糖被包裹在里面。
纪舒愿没来得及问她这东西从何而来,她便主动交代:“这是村里孙姐儿给我的,不过只剩些碎糖渣了,还是一整个吃着更好吃。”
她把糖渣倒进手心,停顿半晌后看向纪舒愿,很是不乐意地询问着:“大嫂,你要吃吗?”
瞧着她的模样,纪舒愿也生了逗她的心思:“果真吗?那便给我吧。”
他说着还真伸手去要,项巧儿顿时收回手,沉默半晌后出声:“大嫂,你肯定不爱吃甜食吧,我就知晓你不爱吃,这般痛苦还是由我来替你承受吧。”
糖渣被她一口吃下,项巧儿咀嚼着,根本没等纪舒愿方才开口说话,等她全部咽下去后,这才故作惊诧:“大嫂,我方才好像吃多了,我本想给你留些呢。”
项巧儿垂下头,若是不知晓的话,说不定还真会被她所骗,纪舒愿觉着若是村里有奥斯卡,巧儿定能拔得头筹。
“无妨,你爱吃就吃吧。”纪舒愿倏地想到那日项祝所说,特意补充一句,“到时若是牙齿被虫蛀,可别怨我说没拦着你啊。”
第28章 吉兆
“大嫂你别听大哥之前瞎说的话, 我可不是那种以德报怨之人。”项巧儿拍拍胸脯向纪舒愿保证,趁三人还未回来,她跑进灶房, 将油纸塞进灶膛里,想等煮饭时将它“毁尸灭迹”。
纪舒愿则继续缝制衣裳。
前些日子给自己缝制衣裳时, 多晒了些麻葛,纪舒愿把里层的衣裳缝制好以后,回到屋里拿过麻葛, 用手将它们揉散,均匀地铺在布料上, 再把外层的布料盖上。
不过这活儿还没这么快做完, 纪舒愿缝到一半,就被门口的动静吸引,项祝抱着一怀木棍,丢进灶房里, 稍微整理一下,走到墙边拿过铁锯。
察觉到纪舒愿的视线,项祝抬眸看过去,朝他扬了扬下巴:“村西头有颗小树断了, 围了好些人,你要不要去瞧瞧?”
凑热闹纪舒愿自是愿意的, 他转头看一眼项巧儿, 项巧儿这会儿或许是心虚,她朝两人摇摇头:“大哥大嫂,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还是在家中煮饭, 你们一回来就能吃。”
纪舒愿视线往灶膛望,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巧儿难得想待在家,就让她待着吧,我俩一起去。”
纪舒愿跟在项祝身后,打远处便瞧见他所说的那群人,确实围了一圈,不过断的树他倒是说得过于保守了。
许是树木腐朽,或者内部有蛀虫导致的。
可围着的那群人好似不是这样想的,一男子在侧边站着,指挥那些年轻猎户各自拿着一把铁锯把树枝锯断,口中还隐隐念叨着:吉兆啊,这定是吉兆,前几日村里的老人便有人梦见过树断之事。
众人纷纷附和着:“村长说得对,定是吉兆。”
纪舒愿不置可否,他站在丁红梅身侧,看着项祝也加入进锯树的队列。
按照村长所说,锯树也相当于分福气,虽然总有人贪心,可由村长看着,他们倒没人敢多拿。
“若是真能分来点福气就好了。”丁红梅握住纪舒愿的手,又看一眼项祝。
在丁红梅眼中,纪舒愿对项祝隐疾之事并不知晓,她也不敢多说,只紧握他的手,朝那颗断树轻微垂头拜了拜。
纪舒愿也莫名跟着她低下头,别说隐疾不好根治,就算能治也得喝药,治病哪能靠福气。
树不小,每家都分了一截,项祝和项长栋抱着两头,纪舒愿和丁红梅托着中间的位置,一行人小步往家中挪去。
还没走到便瞧见从烟囱飘出来的炊烟,可这时辰煮饭确实有些早了,丁红梅看向纪舒愿询问:“是巧儿在煮饭吗?”
“是呢。”纪舒愿猜测她应当是想在几人回家前把油纸烧掉,他帮项巧儿打着掩护,“大概是她有些饿了,不过也好,待会儿吃完能早些睡了。”
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丁红梅信了他的话。
看她不再多问,纪舒愿松了口气,一转头却与项祝对上视线,他猛地一阵心虚,也不知为何,一跟项祝对视就觉着会被他看透。
他朝项祝呲牙一笑,继续低下头。
四人回到家时,项巧儿正烧着火,土豆片已经切好泡在碗里,看样子还没开始炒菜,看到四人手里的树干,她惊呼一声:“怎么这么大的树干?我还以为只是些小树杈。”
“你可说呢,断的树也不小。”纪舒愿松开手,拍拍手上的树皮屑,走到井边洗手,随后走到灶房,目光看向灶膛,低声询问,“烧掉了?”
项巧儿忍不住勾起唇角,眸光往外瞧,语气中很是骄傲,虽然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当然。”
纪舒愿眼眸中也满是笑意,不过还是告诉她:“可得当心着你大哥。”
“没事儿。”纪舒愿还以为她会说不会被发现,殊不知她话锋一转,“我每次偷吃糖都会被大哥知晓,我已经习惯了,而且大哥只是在暗地里骂我,不会偷偷告诉爹娘的。”
这下纪舒愿倒无话可说了,原来他方才不是错觉,项祝还真是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把碗里的水沥干,往锅里挖点猪油倒进去,炒土豆片的途中看向项巧儿:“你方才削的土豆皮丢哪儿了?”
他还没跟项巧儿说过要堆肥之事,她肯定也不知晓要把土豆皮留着。
“啊?那儿呢。”项巧儿面露疑惑,伸手指了指鸡圈旁的一堆,纪舒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拿过灶台底下的布袋,去把土豆皮捡起来。
等他回到灶房的时候,项巧儿才出声,一脸惊诧:“大嫂,你捡这些做什么?”
纪舒愿把布袋继续放在灶台下,向她解释一句:“做肥料。”
项巧儿只听过用粪做肥料,还没听过用土豆皮也能:“直接丢地里吗?”
“自然没有这么简单。”不好解释,纪舒愿便朝她买了个关子,又顺便叮嘱她,“到时候你就知晓了,往后的削掉的皮都放布袋里。”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项巧儿也不再多问,她点头应声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纪舒愿去地窖拿出两块红薯削皮,切成片后和土豆片做法一样,先煎至两面焦黄再去炒,跟土豆口感差不多,又更多了些红薯的甜。
他尝过一口,跟干锅红薯片味道一模一样。
纪舒愿煮饭又变了花样,几人只低头吃着,暂时忘记了项巧儿煮饭过早的事儿,不过等吃完饭后,项祝还是主动询问他。
“今儿巧儿又做什么坏事了?让你帮忙瞒着。”
“没──”纪舒愿话音未落,就见项祝紧盯着他,他顿时没了招,“好吧,不过是偷吃了些糖。”
“她哪儿来的糖?”项祝记着近几日她并未去集上,自个儿也没给她带过糖。
纪舒愿坐在床沿上,伸了伸胳膊:“她说是隔壁家的姐儿给她的,没多少,就一点冬瓜糖渣。”
项祝摇头不语,反正不过两日,她肯定就会牙痛。
“诶,这床榻怎的变得这般软乎了?”纪舒愿把床单掀开,看到上面的茅草后恍然大悟,难怪白日看到项祝取茅草,不过他当时正专心缝制衣裳,当时还以为他作了其他用处,没想到在床榻上铺着。
他将外衫脱掉,穿着里衣爬上床,在里面打了两个滚,眼眸中都是笑意:“躺着果然舒服不少,夫君你也来。”
纪舒愿笑得眉眼都弯成月牙,项祝沉默半晌,将外衫脱掉,上床后躺下。
“是不是很软?”纪舒愿非要项祝点头才罢休,眸光一直盯着他。
项祝无奈点头,伸手捞过他的肩膀,翻身压上去。
两人距离不过咫尺之间,纪舒愿抬眸仰视项祝,心里却在想着床榻,床榻上铺了两层草席,就算跪会儿也没事。
他憋不住唇角的笑,伸手揽住项祝的脖子将他往下带,红着耳尖凑到他唇角:“夫君会玩儿玉势吗?不然我自个儿也行的……”
项祝有些被气笑了,虽然隐疾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可这时却被质疑手法,他本子也不是白看的。
他哼笑一声:“不会玩又如何?又不是只有它能用。”
纪舒愿面色一顿,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身体开始变得僵硬,腰上被甩了一巴掌,项祝轻笑出声:“放松点。”
项祝错了,果然不能惹男子,更何况还是患得隐疾的男子,若是某方面差劲,说明他在其他地方定会很擅长。
他默默在心里将“会不会玩儿”设为违禁词,抓着枕头的手更收紧了些。
翌日的狩猎纪舒愿没去成,身侧有动静时他的确睁开了眼,头发被抚摸一下,项祝轻拍他的后背:“你继续睡吧,我自己去就好。”
他忘记是否应声,一闭眼又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天亮,今日竟没项巧儿来吵他,纪舒愿还有些不习惯。
他坐起身,稍微整理下衣衫,穿上衣袍走出屋,一抬眼就跟项巧儿对上视线,纪舒愿还没这么厚脸皮,他垂下头打算装作没看见她,以及她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可这视线实在炙热,等纪舒愿洗漱过后,还一直存在,他端着饭菜坐下,沉沉叹出一口气:“有什么话就问吧。”
“我不能问,娘说了,姐儿家家的不能知晓太多,等我出嫁时总会学的。”听上去项巧儿挺听话,可她眸光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纪舒愿应一声,不由得愤愤地说:“那你就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总觉着我做了错事一般。”
“唉。”项巧儿叹气,仰头望天,又不说话,直到纪舒愿耳尖上的红蔓延到脸颊,她才转移话题,“二姐今个儿要生了,娘已经去了她家。”
“如此突然?”当时还说要一月,这才过去大半月,纪舒愿忍不住拧眉,莫名开始有些紧张。
虽然从未见过她,可项家人都很好,肯定养不出脾性坏的人来,眼看他表情变得沉重,项巧儿轻嗐一声:“这种事儿哪有准确日子的,差个十天半月都是常事。”
纪舒愿对这事儿还真不了解,可项巧儿也还未出嫁,看上去懂得倒挺多。
“那我们何时要去?”昨日画的平安锁今辰被项祝带走,可即便如此也得几日时辰才能制好,纪舒愿生怕赶不上。
“七日以后才能见人呢,若是大嫂的贺礼到时还没制好,等到满月礼送也是可行的,毕竟是自家人,哪怕你随便找一日去送也无妨,没那么多规矩。”项巧儿把从旁人口中听说的都学来,向纪舒愿解释着。
纪舒愿这时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希望铁匠能制快些,他还是想当着旁人面送的,到时候项祝也有面儿,毕竟花样挺稀奇。
第29章 牙痛
纪舒愿把饭吃完后, 继续给项祝缝制衣裳,刚拿起针线,项祝就拎着空袋子回了家。
他朝纪舒愿走来, 坐在他身侧询问道:“吃饭了吗?”
“吃了的。”纪舒愿望着他空空如也的手,猜测出铁桶还未制好, 他仰头看过去,“夫君,你将平安锁的纸给铁匠了吗?”
“给了, 我方才与铁匠谈论过一番,说若是把铁桶稍微做慢些, 就能先紧着平安锁, 他说三日便能制好。”项祝这事儿倒是做得不错,确实送礼更重要些。
三日倒是来得及,纪舒愿向他说着:“如此一来,夫君就不用想着要去打猎当赠礼了。”
项祝“嗯”一声, 看着他手里的衣裳:“也不知道送贺礼当日我能不能穿上这件新衣裳。”
项祝这是在催促他,纪舒愿低头看着才做一半的衣裳,虽然确实能在七日缝制好,可他觉着这做工不太好穿出去。
“夫君还是穿娘给你缝制的衣裳吧, 我这件在家里穿穿还好,若是穿出去, 说不定会被笑话。”纪舒愿可不是在吓他, 他的做工自己瞧着都想笑。
“娘缝制的衣裳都一两年了,早就不时兴了,我这好不容易有件新衣裳,你还不让我穿?”项祝这话说的有些可怜,纪舒愿一时之间分不出真假来, 他下意识看向项巧儿。
项巧儿瞥项祝一眼,接收到他的视线,她立即点头:“就是的,大嫂,大哥没诓你,若不是给你做衣裳,娘根本连扯布都不舍得,别说大哥了,我也有许久没有过新衣裳了。”
她说着声音甚至变得哽咽起来,纪舒愿瞬间有些慌乱,正想着要如何哄她,谁知下一秒她猛地抬起头来,眼角还带着泪水:“大嫂你可以给我两文钱吗?你欠我的那件衣裳我可以不要了。”
项巧儿话转得倒挺快,纪舒愿伸出的手没收回来,被她握住轻微甩动着,声音也娇嗔起来:“大嫂……”
纪舒愿有些惧怕,却又不能直接让她离开,身侧突然出现一只手,项祝单手拎着项巧儿的后衣领,将她往后拉,等她距纪舒愿稍远些后才松手。
“又想要铜板买糖?”项祝问话的语气好似真的要给她铜板,项巧儿忙不迭点头,下一瞬项祝却后退一步,“哦,不给。”
项巧儿唇角下垂,开始找纪舒愿告状:“大嫂,你赶紧管管大哥吧,他欺负我。”
“你大哥是为你好,牙要是痛起来可真是真难受。”纪舒愿不是没感受过,还想再劝说两句,项巧儿却已经愤愤转身离去。
衣裳的大概雏形已经差不多,现在只要把两块布对折缝制起来,便能完成一件新装,不用项巧儿,他自个儿也能行。
他捏着针,小心翼翼地缝制,从项祝的角度看,纪舒愿这模样还真是贤惠,然而当他一低头,瞧见上面的针线头时,顿时噤了声。
不过项祝也不挑,毕竟是纪舒愿做的第一件衣裳,自然是要多炫耀一番的,哪怕做工有些瑕疵。
项长栋今日一早便出了门,项祝说他跟村里人去钓鱼了,于是家中便只剩下三人在,纪舒愿煮了三碗面条,吃过饭不久,项祝的衣裳也缝好了。
当项祝拿着衣领准备试穿时,纪舒愿实在忍不住想笑出声来:“不了不了,夫君还是别穿我这件衣裳了。”
“我又不会笑话你,这有什么不能让看的。”项祝一把夺过来,忽略有些歪七扭八的针脚,穿上还挺合身的。
“如何?”项祝披着衣裳,还未系好腰带。
穿在身上确实比铺在桌面上好看的多,不过最重要的不过是项祝这张脸罢了,纪舒愿闻言点头:“不错。”
“那就好,我七日后便穿着身衣裳去给二妹送贺礼。”项祝把衣衫先脱掉,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在桌面上,拉着纪舒愿的手,将他带到屋里。
纪舒愿疑惑地看着,直到项祝从怀里掏出钱袋来,他才知晓为何如此谨慎,他凑过去,看着他从钱袋中拿出铜板。
铁盒子的锁打开,纪舒愿没直接把铜板放进去,而是把里面的银子全部拿出来,再次数过一遍。
项祝站在一旁,瞧着有些好笑:“就这么多银两,你每日都要数上好几遍。”
“所以我才不愿管银两的。”纪舒愿扁了扁嘴,试探性用铁盒撞了撞他的手,“要不夫君你来管着银两?”
“别人家可都是夫郎管着的。”项祝把铁盒继续推回他手中,“你若是都给我,万一哪日我相中其他哥儿,说不定就会……”
虽然知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但纪舒愿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他默默转过身,把铜板全部丢进去,连数都没数。
看着他的模样,项祝顿时发觉方才的话有些不妥,他凑近纪舒愿,握住他的手收进掌心:“我方才瞎说的,你别当真。”
纪舒愿想撤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我知晓我只是个哥儿,若是夫君腻了我,便主动与我说,我会同意和离的。”纪舒愿低下头,手指蹭到眼下,虽然没有眼泪,但还是想装一会儿。
项祝伸出手臂,揽着纪舒愿的肩膀,嘴唇贴上他的耳侧:“舒愿,我方才只是为了让你继续管着银子才那样说的,别说我没想过,若是想了,肯定会被娘拿着扫帚满村追打,那样全村人都会知晓。”
脑海中浮现他被丁红梅追着打的画面,纪舒愿“噗呲”一下笑出声,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项祝更贴近了些,望着他泛红的眼角:“笑了就是不气了。”
“还是气的。”纪舒愿轻哼一声,转眸望向他,“除非你今晚再吃一次药。”
“什么药?”项祝有些疑惑,他可从未吃过药物,不过半晌,他又倏然响起,似乎是结亲那日,那杯沾了姜汁的酒。
他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那杯酒,不过家中只有那一次的量。”
纪舒愿还没来得及惋惜,腰上一紧。项祝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低声呢喃着:“你是对我昨晚很不满吗?怎的突然想起这事儿来。”
纪舒愿哪敢不满,不过是想着哪日能换换口味罢了。
这下变为他开始慌张了,纪舒愿望向窗外,转移话题道:“哦对,我记着方才的衣裳还有处忘记收线了,我得出去瞧瞧。”
他二话不说,抬步就走。
直到步子走出屋里,他才松了口气,坐回桌子旁查看着衣裳,等他查看完毕后,项祝也从屋里出来,瞧着敞开的堂屋门朝里喊着:“巧儿呢,怎么还一直不出来了?”
“还不是被你说的。”纪舒愿瞄他一眼,项祝可有些不乐意了,“别把事儿都甩我身上啊,她方才可是找你帮她出气了,你当时怎么说的?”
项祝捏着下巴,故意思索半晌,随后犹如猛然想起一般:“说我是为她好,舒愿果然更向着我。”
纪舒愿只是觉着吃甜食太多不好,可没有向着谁这个说法,不过项巧儿却一直没吭声。
他看向项祝:“先去屋里瞧瞧巧儿。”
两人走到屋里时,项巧儿正躺在床上,脸色很是难看,纪舒愿面色凝重,匆匆走到床榻旁蹲下,询问她的情况:“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项巧儿闻言抿着唇,眼中满含泪水。正当他以为是项巧儿是身体太难受,才会想要哭出来时,她倏地叫出声来,边哭边喊:“都怪大嫂,在我吃糖时还不阻拦我,甚至还让我吃。”
原来是牙痛。
纪舒愿第一次见着她这模样,果真与项祝所说相差无几,不过没有躺地上打滚,而是躺在床上,哭着喊着怨人也被他说中。
“你若是这样说的话,那我可真把你吃过多次糖的事儿告诉娘了。”纪舒愿环臂靠在门板上,眯着眼睛紧盯着她。
项巧儿顿时顿住身子,虽然还未止住哭泣,叫喊声倒是停止了。
“她还挺听你的话。”项祝走到抽屉前,拉开后,从中拿过几颗花椒递给项巧儿,“快嚼着吃点。”
花椒中含有花椒素,虽说能稍微麻痹些疼痛,可还是只能有用一会儿。
“下次还吃糖吗?”项祝弯腰伸手,瞧见花椒的项巧儿就像见了救命药一般,她一把塞进口中,五官被花椒味道刺激得拧成一团。
她缓缓摇头,嘟囔着出声:“不吃了,坚决不吃了。”
虽说她以前也是这样说的,但项祝走出堂屋,去井边舀出一碗水,花椒确实见效不慢,不一会儿,项巧儿就停止叫喊,走到井边拿起那碗水漱口,随后舒缓地叹出一口气。
“我觉得这样不怎么行。”纪舒愿看着项巧儿摇摇头,项祝听闻转过头来,继续询问着,“你有其他法子?”
“那自然是有的,既然是虫牙,干脆直接拔掉,反正在最里侧,往后巧儿吃饭时别用那边,或者让大夫再给你做颗泥巴牙齿就是。”
一听到纪舒愿这话,项巧儿这次是真要哭了,她拽着项祝的衣摆,泪流满面:“啊呜呜,大哥,大嫂她欺负我。”
这场景貌似有些熟悉,纪舒愿无奈扶额,不过还是坚持己见,瞧着项祝。
项祝仔细思索半晌后,觉着纪舒愿所说有理:“不如就听你大嫂的,等你牙不痛了之后就去集上瞧瞧,问问哪儿能把牙齿拔掉,用泥巴再烧制出一颗新的牙齿来给你装上。”
两人一唱一和,看来是决定要使这法子,即便项巧儿并不愿去,也无济于事。
她坐在院里的椅子上,欲哭无泪地望着门口,总算等到丁红梅回来,项巧儿眼泪顿时迸发,然而听到两人法子的丁红梅,转过头瞧一眼项巧儿,暗自点头:“愿哥儿说得不错,若是拔掉便能完全根除掉的话,不如早些拔出来。”
第30章 三牲
“啊?”项巧儿一听, 这几人都向着纪舒愿,她顿时不乐意了,“娘, 这牙齿长得好好的,若是把它拔下来它得多难受啊。”
她这会儿竟开始心疼起牙来了, 纪舒愿坐在一旁,看着丁红梅去哄项巧儿,他则凑近项祝耳侧, 向他说着堆肥之事。
“这几日地里是不是没农活了,夫君可以帮我来建一个小屋子吗?”
前几日说的堆肥得提上日程了, 冬日发酵本就慢, 若再不快些,说不定等菜结果肥料还未做好。
“你想要什么样子的?”他所想的定与项祝想的不同,不如直接让纪舒愿把样式画出来。
纪舒愿拿过炭笔和草纸,思索半晌后才开始下笔, 他画出一个长方体,将正前方的门画成敞开的样子。
他递过去让项祝瞧:“这样子的。”
项祝接过,越看越觉着怪异,他指尖点点顶上的位置:“你这屋子没屋顶?”
“有哇。”纪舒愿指指那条直线, “这个就是屋顶。”
“你难道不考虑下雨怎么办吗?得让它斜着水才能往下流。”纪舒愿不是不知晓这常识,他跟项祝解释道, “到时候味道太大, 这样能稍微挡住些,若是像往常屋顶那般,我怕会有缝隙,下雨潮湿也无妨,晒晒就好了。”
既然纪舒愿想建这样的, 项祝便不再多问,他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结亲前娘给我换了张床,旧床木板刚巧能用,娘应该没当成柴禾烧掉,我去问问。”项祝想着,往堂屋走去,丁红梅还在哄着项巧儿,貌似有些棘手。
丁红梅无奈叹口气,似乎劝不动她。
纪舒愿灵光一闪,走过去凑到项巧儿耳侧低声说着:“若是你去拔掉虫牙,长好之后便能吃糖了,我把你大哥上次给我的铜板都给你。”
“果真吗?”项巧儿捂着肿起来的脸侧,眼里还含着泪水,看上去好不可怜。
“我自是不会骗你。”为让她相信,纪舒愿从衣裳里拿出一文钱,虽然一脸不舍,但还是递给她,“剩下的等你拔完牙我再给你。”
虽然一共就两文,可纪舒愿手里本就没几文钱,他实在心痛,项巧儿可没觉着多不好意思,她笑嘻嘻从纪舒愿手中接过铜板,向丁红梅点头:“娘,我要去拔掉虫牙。”
虽然她点头了,可还是得等送完贺礼后再去,送贺礼那日可是能吃席的,说不定还能用布袋拎回来些。
纪舒愿咂咂嘴,一想到能吃肉就乐得合不拢嘴,眼睛也弯成一个弧度来。
旧床床板拆开被放在淋浴间后方,两人走过去,看见木板塞在最里面的位置。
地方不宽,纪舒愿猛吸一口气,缩着肚子往里钻,把木板一块块递出来,项祝在外面接着。
全部木板递给项祝后,纪舒愿才慢慢挪出来,他喘了口气,拍拍身上的尘土,看着放在地上的木板。
“夫君,我们得先寻个地儿。”纪舒愿看向项祝,之前他想着放地里,可本就那么几分地,不如用来种菜。
项祝扫过一圈,眸光扫向院子角落:“院子里不行吗?”
“有味道。”纪舒愿跑出院子,绕着走一圈,站定在屋后的位置,他朝项祝扬了扬手,“夫君,这儿如何?”
项家在村里最后方,屋后没人家住,不过他还是怕邻居会说,特别是那个董家。
“不会被隔壁人家说吧,往后的味道可大了。”纪舒愿有些犹豫,项祝拍拍他的后背,“无妨,到时若是他们介意的话,送只野兔就好。”
吃人手软,项祝这法子好,虽说他对那董家有些不信任,可到时若是有味儿的话,就说明能用来做肥料了,大不了几日内用完。
两人选好位置后,先去院子里拿来锄头,将那片儿地松土,又用斧头另一头把地捶结实。
打好地基之后,项祝已经拿过来几根木桩,纪舒愿往旁边挪了挪,拿过铁锹挖出来四个坑,木桩放进去把土填上,再用斧头捶结实,他握住木桩晃动两下,才放心松手。
顶上也用木枝搭好框架,两人再次回到院里,将茅草铺在地上,洒上水将它编织好,这次编织比昨日的草席更密,能更好遮挡寒风。
纪舒愿不会编织,只能帮项祝倒水,项巧儿也蹲在一旁看着。
纪舒愿告诉过她土豆皮用来做肥料,没想到还得制间屋子,确实有些麻烦了。
她只看了会儿就觉着无聊,于是便拿着镰刀随项长栋一起去割茅草,剩下丁红梅在屋里待着,不时出来一趟去看看鸡崽。
鸡崽养得不错,这才过几日身上的毛已经长好,体格也大了不少,纪舒愿求来的画符果然有用,丁红梅满意地望着鸡崽,给它们抓了把麦麸去喂,随后走到两人身旁看一眼,又转身回屋。
编织果然不简单,纪舒愿看了会儿就觉着有些眼晕,但还是稍微学会了点,他对着方才量好的屋顶尺寸,去编织要放置在顶上的茅草。
等茅草差不多用完的时候,墙体也编织好了。
纪舒愿用锅熬出来一碗浆糊,将茅草围在木桩侧边,把浆糊涂抹在项祝编织好的茅草墙上,让它变得更坚固且挡风,随后再把顶上的茅草盖好。
“如何?”纪舒愿瞧着建好的一人高的小屋子,很是满意,地上的位置到时候刚好能放下铁桶,不过就是少了个木门。
床板用来盖屋顶了,根本没有剩下来,纪舒愿握着铁锹木柄沉默半晌,转头往项祝身上看:“夫君,那日从树上锯下来的树干能用来制门吗?”
那日拿回家后,就没再动它,本来项祝是想将它晒干后劈成柴用来烧火的,不过既然纪舒愿有用处,也没什么不可的。
项祝把树干拿出来,让他瞧一眼,随后摇摇头:“这树干有些湿,不太好锯断。”
纪舒愿也探头看过去,项祝所说属实,树干未晒干确实难锯的很,他思索半晌后,还是还是放下铁锯:“那我们就等它晒干再用吧。”
冬日晒干也难得多,日头也没太猛烈,不过也还好,前期堆肥时不会有味道,没门也暂时无碍。
比贺礼日来得更早的是冬节,也就是冬至,被称为“阴阳转换之日”,习俗便是祭祀与吃饺子,纪舒愿还从未去过祠堂,不过看样子祠堂应当不在家中。
冬日一早纪舒愿便醒了,项祝今日也没去狩猎,而是跟他一起赖了会儿床,听到从院里传来的动静后,两人才一同起身。
项祝坐在床沿上,手中拿着纪舒愿缝制好的那件衣裳,朝他晃了晃:“去送贺礼不让穿,今日倒能穿了吧,也算是个节日。”
纪舒愿也不是不让他穿,只是觉着缝得丑罢了,他闻言点头:“夫君穿吧,穿给家里人瞧也没那么丢人。”
项祝穿上后系好腰带,走到他身旁:“这有何丢人的,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我的隐疾更丢人?”
他这话合理,可纪舒愿总不能直接附和,也得给项祝些面子:“怎么会丢人?夫君固然有隐疾,可你手法很是灵活啊。”
项祝沉默片刻,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忧愁。
他凑近纪舒愿,帮他系好腰带后说道:“今日要包饺子,定要去集上买肉的,你前几日不是说想让我再吃一次药吗?”
项祝竟主动提及这事儿,纪舒愿眼眸倏然发亮,他眼底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一脸期待地问他:“今日要去买吗?”
“你若是想要的话。”项祝话音刚落,纪舒愿就猛地点头,“自然是想的。”
他说完后又怕打击项祝自尊心,便放轻了些语气,询问道:“夫君,这药不会对你身子有害处吧?”
“不会,不过是短时间有效的药物罢了。”项祝也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总比不关心他身子,只一味让他吃药强,虽说是假吃。
“那就好。”不伤及身子就好,不过待会儿是得偷偷询问下大夫,这隐疾是否能根治,若是能根治的话,纪舒愿大概在梦中都能笑醒。
两人开门时,项巧儿拿着扫帚扫地,看到他们后,她立即停下扫地,走到身侧:“大嫂,你待会儿是不是跟大哥一块儿去集上,能帮我带──”
“不能,什么时候你的虫牙拔掉之后再说这事儿。”项祝握着纪舒愿走到井边,舀好一盆水,让他洗漱。
纪舒愿也无奈地朝项巧儿摊手,示意她这事儿他做不了主。
洗漱过后,丁红梅已经煮好饭,吃完后,一家人都忙着各自要做的事,纪舒愿则跟着项祝去往集上。
祭祀要用“小三牲”,包括猪、鱼、鸡①。用来做饺馅的肉便不需再单独采买,从小三牲中取下一块儿就是。
不过得祭祀前割掉。
纪舒愿挎着布袋,牵着项祝的手蹦蹦跳跳往前走,没路过一人他又停下来,等这人过去后他又开始跳起来。
项祝拍拍他的手背,试图让他停下来:“如此走着不累吗?”
“不累。”一想到项祝晚上会化身打桩机,纪舒愿兴奋还来不及,哪儿还会累,他朝项祝笑着,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线。
项祝看不出他今日兴奋的缘由为何,不过总比垂头丧气好。
一路上只有项祝与村里人说话,纪舒愿躲在他身后不吭声,直到走出村,他才松了口气,放心蹦蹦跳跳,不忘随口吐槽。
“也不知你怎能认得如此多的人,我瞧着他们都有些眼花。”纪舒愿摇摇头,抚向额角装作头晕的模样。
“这有什么疑惑的,都是同村,从小都认得的长辈。”
纪舒愿可从来都记不得同单元楼的邻居,不过也是,这边儿一出门都能见着,而且做农活也会碰着,可不更亲近些嘛。
不过还是单元楼更适合他,不用与旁人打交道。
今日集上人不少,几乎都是来采买的,两人来得也不晚,但牲畜摊前还是被人围成一圈,项祝从钱袋里掏出几文钱递给纪舒愿:“你去买些艾蒿来,我在这儿买三牲。”
纪舒愿接过铜板,却忘记询问他卖艾蒿的位置,不过也好找,今日集上都是卖这类物件的。
他站定在一老婆婆摊子前,低头瞧着艾蒿,蹲下来挑选几支,挑好后递给老婆婆,她用一根茅草将艾蒿捆好,纪舒愿刚要伸手去接,却被身旁一人夺走。
纪舒愿疑惑转头,看到徐嗔正朝他笑着,眸光却往他身侧环视一周:“项兄呢?”
“他在那儿买三牲。”纪舒愿指指那牲畜摊子,眼巴巴瞧着他手里的艾蒿,他可是已经付了银子的,这徐掌柜如此富裕,应当不会抢他的艾蒿吧。
徐嗔顺着纪舒愿的视线望去,应一声带着艾蒿往项祝那边走。
纪舒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与他一同在外面等着项祝买好出来,途中他紧盯着徐嗔的手,想着如何将艾蒿抢回来。
不过等到项祝拎着肉出来,他都没能下手。
“今日来挺早。”徐嗔率先出声,向项祝询问着,可他知晓今日冬日,必然不能邀他去鲜食斋。
项祝朝他点点头:“瞧这阵仗我们还来晚了,若是再晚些说不定都被买光了。”
“这有什么难的,若是买完了就来我酒楼里,我们这儿可是常年都有备着的。”不知他是客气还是说真的,不过项祝已经买完,便向他礼貌性道谢一声。
项祝拎着三牲走到纪舒愿身侧,眸光扫向他空空如也的手:“买的艾蒿呢?”
纪舒愿抿着唇,视线望向徐嗔手上。
三人视线都落在一处,徐嗔顿时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地将艾蒿递给纪舒愿:“唉,这不方才叫你夫郎时顺手接了,我可不是要抢走啊。”
纪舒愿接过艾蒿抱进怀里,不过也知晓他不是故意的,这艾蒿也不值几个铜板。
“今个儿就不邀你来酒馆了,下次得空了记得来,我们一醉方休。”徐嗔说完,项祝朝他点头,“过几日得空了肯定过来。”
先应了再说,到时去不去就是后事了。
跟徐嗔道别后,纪舒愿忍不住侧目望向项祝,项祝并不看向他,也不吭声,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眼看离医馆越来越近,纪舒愿紧张期间还有些慌张,项祝不会是忘了吧,怎的这会儿还不出声。
“夫君……”
他方才的视线很是炙热,项祝不是没感受到,只是故意装作看不着,来勾着他。
“嗯?怎么了?”
项祝询问着,眼眸中笑意分明,纪舒愿当即知晓他是故意的,他望一眼眼前的医馆,愤愤转身假装离去。
下一瞬,手腕被攥住,项祝把他往后拉,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纪舒愿耳中:“晚上不想要了?”——
作者有话说:①:百度百科——三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