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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渣男

    对于纪舒愿来讲, 确实是好东西。

    他垂头不吭声,有些扭捏不安:“没什么,不过是兄长给我的一些小玩意儿。”

    “什么小玩意儿?给我瞧瞧。”正如纪舒愿所想, 这会儿项祝朝他伸手,想看个明白, 他便顺势挣揣两下,很是“不小心”地将小玩意儿露出来。

    项祝握住他的手,将几个小玩意儿拿出来攥在掌心, 脸色却有些不好,正当纪舒愿以为他不喜欢的时候, 他却倏地出声:“愿哥儿这是对我不满意?有我在非得用这些小玩意儿?”

    也不知道他怎会如此作想, 纪舒愿伸直手臂,向他解释着:“夫君如此便是想错了,这不过是事前的玩意儿罢了,我可是心疼夫君, 若是你不想动手的话,我自个儿来也无妨的。”

    他模样很是羞赧,不过也没忘记伸手去把东西抢回来,项祝并未打算还给他, 他搂紧纪舒愿的腰,手臂一用力, 单手将他捞着带到床榻上。

    “诶!”纪舒愿手掌按着床榻, 刚要扭头,屁股上就挨了一下,他抬手捂住,扭过头瞪项祝一眼,“夫君打我做什么?”

    “不是想自个儿来吗?”项祝把东西丢在床榻上, 坐在床沿上,挑眉冲他笑,“你来,我瞧着。”

    纪舒愿方才是说过这句话,也想做这事儿,可也没想着当着他的面来做。

    窗棂被吹得呼呼作响,冷风从缝隙中划进屋里,落到项祝后背上,他伸手把床帘拽下来,将冷风挡住,下巴又朝纪舒愿扬了扬,催促着:“赶紧啊,你若是不来,我可就来了。”

    纪舒愿还是第一回这样做,被瞧着打手铳,想想还真有些刺激。

    他翻过身,后背靠在墙壁上,扯过半截被褥搭在身上,又看向桌上闪着的烛火:“夫君,烛火……”

    “不吹灭,不然我瞧不见。”项祝手指叩叩墙壁,又俯身过去,将他刚搭在身上的被褥掀开,贴上他的唇亲一下,挑选一个玩意儿递到纪舒愿手中,“来吧。”

    纪舒愿觉着项祝比他会玩儿,他攥着自个儿的手腕,亲一口晃一下手腕,哪怕他另一只手推着他,可项祝还是不松开,也不后退,就这样时不时地蜻蜓滴水般亲着,好像那些个说“就蹭蹭不进去”的渣男。

    纪舒愿被意念折磨到半夜,直到后半夜才得偿所愿,最终枕着项祝的肱二头肌呼呼大睡。

    翌日项祝也难得醒来晚些,他正起身时,纪舒愿被他的动静打扰,眯着眼睛看向他:“几时了?”

    “不早了,若是你累的话就再多睡会儿,我会跟娘去说的。”项祝把床帘掀开个缝,刚想从缝中钻出去,就被纪舒愿一把搂住腰,他趴在项祝肩膀上,打了声哈欠,“不妥,我还是起来最好,今儿没有其他的亲戚会来吗?”

    “说不准已经走了。”项祝有些好笑,纪舒愿却猛地一怔,他掀开被褥,从项祝腿上跨过去,他三两下穿好衣裳,拉开房门,瞧着地上的日晷。

    日晷中央的细杆被日头照过,影子恰好映照在“巳”字上,房门动静太大,听到声音后,项巧儿转过头来,瞧见他轻笑一声:“大嫂怎么脸色如此慌张?”

    纪舒愿干笑两声,朝她摆摆手:“无事。”

    他阖上门,转过身看着正在穿衣裳地项祝:“夫君怎的诓人?这时辰明明还未到午时。”

    “那便是我瞧错了。”项祝系好腰带,走到纪舒愿面前,将他衣领整理一番,“就算是午时又何妨,你又不是没睡到过那个时辰。”

    纪舒愿不反驳,他确实睡到过那时辰,可这会儿毕竟是年间,再如此睡可就不合礼数了,说不准会被亲戚私下说。

    “这会儿可是年间,若是被他们知晓我们睡到日上三竿,明日你夫郎懒惰之事就会传遍亲戚村里吧。”

    纪舒愿说的也有道理,项祝轻笑一声:“他们怎么会说你懒惰,不是应该夸赞我──”

    他变了,虽说这话算是实话,可也不能白日就这么说出来,果然是隐疾好了,项祝也变得自信不少。

    纪舒愿伸手捂住项祝的嘴,咬牙切齿地阻止他:“闭嘴,不许再说了。”

    直到项祝眼里溢出笑意来,纪舒愿才愤愤收回手,走到井边洗漱过,随后去灶房掀开锅盖,瞧着里面的吃食,吃食有些少,不过也够两人填填肚子了,毕竟不多时就得吃午饭了。

    “爹娘呢?”

    项祝也洗漱完毕,走到纪舒愿身侧坐下,跟他一块儿烧火,又转头询问项巧儿爹娘的行踪。

    “去割茅草去了,灶房烧火的干草不够用了。”项巧儿说着目光往两人身上瞧,“大哥大嫂今日却醒来的不早,怕是昨日在娘家累得慌。”

    “确实,跟不喜爱的人讲话属实有些累。”项祝“诶”一声,把木柴往灶膛里塞进一块儿,拍拍纪舒愿的手让他不用往里填了,又看向项巧儿,“你昨个儿有见着媒婆去董家吗?”

    项巧儿闲来无事时,总是跟村里几个姐儿四处闲逛,她昨日确实见着了有媒婆往董家走,虽说不清楚内容,不过看她稍晚些回来时,面上带着满意的笑,好似谈妥了。

    “见着了,大概是说成了,我瞧见那媒婆最后一趟嘴角都合不拢。”她说完,喔一声,“好像是比你俩回来的稍早一些。”

    她急着跟董家说事已成,腿脚肯定麻利的多,比他们走回来的快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回巧儿可就没机会了。”纪舒愿无奈摇摇头,项巧儿听他这话听得一头雾水,她看着纪舒愿,一脸茫然地拧着眉,“大嫂这话我怎的听不明白。”

    她听不明白,项祝倒是记得清楚,他无奈摇头,勉强向项巧儿解释一番:“前阵子不还说想嫁于你大嫂的兄弟吗?这回要进董家门的便是你大嫂的兄长。”

    “啊?”项巧儿有些诧异,当初说出这话时,还未曾见过周敬,若是这会儿让她说,她肯定不会如此说的,更何况项祝那会儿说过,弟弟面目丑陋,兄长肯定也更甚,她听闻连忙摆摆手,“大哥怎的如此坏,当初的稚嫩话竟然还说出来。”

    纪舒愿瞧着她的动静,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就别逗她了。”

    项祝转过头,这回倒是好好说话问她:“董家莫名找媒婆去纪家说媒,肯定要有些好处的,不然长得好看的夫郎多的是,他怎的专门让媒婆去纪家。”

    这董家最爱赚便宜,怎么可能会出这么多银子给纪家,除非往后的好处值得这么多银两。

    “若是听着谁家姐儿知晓些事儿,你记得回来给你大嫂说。”项祝叮嘱项巧儿一声,她立即应允,就算他不叮嘱,项巧儿自然也是知晓的。

    三人讲过话后,吃食也已经热好,纪舒愿跟项祝吃完,两人一块儿出门逛了会儿,最终逛到割茅草的地儿,项祝跟项长栋背着割好的茅草,几人往家中走。

    路上不免遇到做农活的人家,瞧见是纪舒愿后,便朝他们摆摆手,丁红梅跟项长栋走过去,他们便开始说话,纪舒愿一瞧,眼看没半个时辰这话是说不完了。

    他转头看身侧的项祝,向他说着:“不如我们先回家去吧。”

    项祝的应允声还未出口,就听着项长栋突然从不远处出声,口中叫着纪舒愿的名字,两人转扭头看去,只见他正朝两人摆手。

    也不知何事,俩人带着疑惑走过去,听得对面两人说过,纪舒愿便知晓了。

    虽说年前他家卖了除虫水,可后来的用的草木灰水却没泡,一是觉着有除虫水了,要是水干了蚜虫再次卷土重来,大不了再喷洒上一回就是,二是有些麻烦。

    家中只卖一种除虫水的话,便只用泡两石缸就好,可若是再加上一种,两个石缸都要用不说,还得将日程往后拖几日,说不准有人会因此有怨念。

    “你李叔那日瞧见我们给地里洒了另一种水,想问问你是做什么用处的呢。”项长栋将方才李叔的话说出来,询问他一声。

    上回他说过,项长栋应当知晓是由草木灰泡出的,可他倒是没说,反而是把纪舒愿叫过来问,纪舒愿看丁红梅一眼,果不其然看出她眼中的意思来。

    方才应当被丁红梅示意过,项长栋才叫他过来。

    “总归是没卖出去的除虫水罢了。”怕他继续询问颜色的问题,纪舒愿开口编造一番,“底下的东西放久便有些发黑,可又不能丢弃,干脆就直接洒我们地里了,李叔若是不信的话,不如随我们回家瞧瞧。”

    他这话听着有些可信,李叔扯出一个笑,轻嗐一声:“我就是问问,可不是不信。”

    纪舒愿也随他笑一声,他后退半步,眼瞧丁红梅和项长栋还想继续说话,他便跟项祝先行往家里去。

    途中,项祝问纪舒愿:“方才为何不跟他们说那草木灰的事儿?”

    “麻烦死了,我们那两个石缸还不够泡除虫水的,再加上草木灰水更是累得慌,而且他们知晓法子后,肯定就不会买了,而除虫水能一直卖,还能让我们不时歇会儿。”能赚点银子,忙完一阵还能歇会儿,这种情况才令人舒适。

    而且家中还要种菜、施肥、打猎,等年后他们可就忙了,没时间搞这么多东西,还不如琢磨打猎的事儿,打猎赚得可比卖除虫水多多了。

    他边想边觉着有些想笑,好似跟田地挨边的事儿,赚得都不多。

    第72章 厨郎

    纪舒愿的话浅显易懂, 项祝觉着也是,若是除虫水跟草木灰泡水都售卖的话,确实有些太累了。

    “也是, 那我们还是将心思放在打猎上为好。”项祝把茅草往肩上扛了扛,瞧见他的动作, 纪舒愿走到他身侧,伸手托住茅草底下,“打猎不过就需要卯时那一会儿, 售卖完猎物后,我们也是能回来种菜的。”

    “就是说呢。”

    两人回到家中, 还未推开门, 就听着项巧儿与男子的讲话声,这声音好似有些熟悉。

    他转头与纪舒愿面面相觑,两人带着疑惑推开房门,木门发出咯吱的声响, 门板撞到墙上,一记闷响打断了两人的讲话声,项巧儿和徐嗔一同抬头,看到两人后, 徐嗔立即起身,带着满脸笑容朝他俩走来。

    “去割草了?”徐嗔瞧着项祝身后背着的茅草, 甚至还想帮他卸下来, 项祝也不介意,三人一块儿把茅草铺在地上,坐回石桌旁后,项巧儿给纪舒愿和项祝倒了两杯水。

    项祝喝完一杯水,目光瞧向桌面上放着的糕点和吃食, 又将目光移到徐嗔脸上:“徐兄这是?”

    “年间不得走动走动吗。”徐嗔拿过一杯水,晃两下后,品着无茶叶的水,“怎么?项兄不许我来?”

    “怎么会,就是徐兄带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们肯定不能收。”项祝朝他摆摆手,又转头看一眼纪舒愿。

    纪舒愿也不知他来这儿做什么,论有求于人,也应该是他们去给徐嗔送东西,他哪儿犯得着亲自过来。

    “都是往日采买肉菜的摊主给的,我压根没地儿花银子,吃不完也是浪费了,我就想着给你们带过来。”徐嗔说了一通话,又转过话题,“项兄,昨日那斗鸡场里又进了两只斗鸡,你瞧瞧你何时有空闲,能与我一同去?”

    徐嗔还真满脑子都是斗鸡,纪舒愿有些了然,转头往项祝脸上瞧,两人相视一笑,项祝回过头来应了一声:“等初五,就能够出门去狩猎了,售卖完猎物后我去鲜食斋找你。”

    “那敢情好。”徐嗔很是高兴,忙不迭地点头。

    丁红梅和项长栋也推开门回来,瞧见徐嗔后还有些怔愣,他们从未见过徐嗔,还是项祝向他们解释一番,他俩才知晓。

    既然他带了礼,又说是来走亲戚的,自然得做些吃食款待他,纪舒愿只让项巧儿去屋里烧火,其余三人则在院里跟徐嗔说这话,从灶房往外瞧,他们聊得还挺高兴,虽然听不着在说什么。

    “他还挺有瘾啊,斗鸡就这么好看吗?”上回斗鸡项巧儿也不是没去,没发觉哪里吸引人,纪舒愿这会儿正想着要炒什么菜,听闻后向她解释道,“只是我们没找着斗鸡的乐趣罢了。”

    “你想吃什么?菠菜还是韭菜?”

    院里的菠菜跟韭菜都被布盖住,立即就能走过去拔,项巧儿思索半晌:“还是菠菜吧,好择菜,可是我还想喝鸡块炖汤,大嫂能煮吗?”

    项巧儿眨巴着眼睛,还作势擦擦尚不存在的涎水。

    “好,你去摘菠菜吧。”如若是炖鸡块汤的话,菠菜既能放里做配菜,又能拿来炒一道菜,他思索半晌,等项巧儿拿着菠菜回来后,他让她去找项祝要几文钱,去村头去买两颗鸡蛋回来,用来炒菠菜。

    项巧儿小跑到项祝面前,拿过铜板后便走出门。

    许是徐嗔也想出门瞧瞧,项祝跟项长栋也起身,带着他往外走,丁红梅走到灶膛前的椅子前坐下,跟他一块儿把菜择好。

    她方才听到项巧儿要铜板买鸡蛋,猜着应当是鸡蛋炒菠菜,方才有些没太清楚,她又询问纪舒愿一声:“那徐掌柜你们是怎么认得的?”

    纪舒愿将那次用野鸡来斗鸡的事儿告诉丁红梅,又向她说出他所想:“我想着往后种好菜卖到他酒馆呢,本应当是我们去给他送礼,反而是他来了,可能是难得碰到夫君这样与他相谈甚欢的人。”

    丁红梅确实看出来了,他跟项祝还挺有话要聊的,而听到纪舒愿方才说要将菜售卖给他,又出声询问,他家酒馆有多大。

    “可不小呢,先不说屋里摆了几张桌子,他家酒楼都有三层呢。”

    可真不小,听到纪舒愿如此说,丁红梅又出声:“两道菜是否有些少了,要不我这会儿再去买点豆腐回来炖汤?”

    “不用了娘,这炖鸡块本就是一道汤了,若是娘嫌少的话,我们就再炒个小酥肉?”

    “行。”丁红梅点头。

    既然已经有了炖鸡块汤,小酥肉便只能用来当作菜,不过是稍微少添些水罢了,总归做法还是相似的。

    将闷炒小酥肉盛出来放在案板上,项巧儿也带着两颗鸡蛋回来,他接过后把鸡蛋打到碗里,让项巧儿在一旁打散,趁这空闲,他葱姜蒜放进锅里,炒香后加入清水,随后放入炸好的鸡块。

    鸡块炖好后,他随意刷两下锅啊,炒好菠菜炒鸡蛋,这会儿项祝和项长栋也将徐嗔带了回来。

    丁红梅让他们去净手,听过方才纪舒愿的话后,她显然对徐嗔更热情了些,她拍拍项祝的肩膀,让他帮忙倒水。

    徐嗔又不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之人,他单手拎着木桶,把水倒到盆里洗完手,擦拭过手后,坐到项祝身侧。

    桌面上放着一盆闷炖小酥肉、以及一盘菠菜炒鸡蛋,每人面前都是一碗炖鸡块汤,上面点缀着菠菜叶,看上去卖相倒挺不错。

    “徐掌柜尝尝,我夫郎的手艺与你酒馆厨娘比如何?”项祝对纪舒愿的手艺很是满意,夸赞也不是虚假,徐嗔本以为他是想让自个儿夸赞纪舒愿一番。

    他笑一声,拿起筷子夹起鸡块,想着待会儿得如何去说夸赞的说辞,他咀嚼着鸡肉,炸过的鸡肉炖得变软,味道确实还不错。

    倒是还不足以与他酒馆的厨娘媲美,他喝过一口汤,方才的话顿时被他抛到脑后去,他眼眸一闪,再次喝过一口,咂咂嘴后出声:“这汤不错,往里加了米酒?”

    徐嗔隐约尝到轻微的酒味儿,应该并未多放,可味道就是有些不同。

    “徐掌柜嘴可真灵,不过放了半勺罢了,只是为了提提鲜罢了。”纪舒愿有些佩服,不愧是开酒楼的,一尝就尝出来了。

    许是突然发觉纪舒愿会煮饭这事儿,他又夹了两筷子其他两样菜,两道菜的味道都与他平常吃的很不相同,里面或多或少都加了些纪舒愿的小心思,可总归是好吃的。

    他把筷子放下,沉默着,似乎在回味方才吃菜的味道,半晌后,徐嗔睁开眼眸,看向纪舒愿询问着:“你愿意来鲜食斋当厨郎吗?每日给你──”

    项祝是猎户,家中打一只野鸡都能三百文,自然得更贵些,才能让纪舒愿更有兴趣,徐嗔稍微思索一下,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六百文。”

    每日六百文,一个月就是十八两,听上去还真不少,可若是他们幸运的话,打两只白狐就能售卖出这个价格。

    纪舒愿还真有些嫌少。

    “徐掌柜真是抬举了,我就只会做些平常家中的吃食,怎能担得起鲜食斋的厨郎呢。”纪舒愿话里明显在推脱,徐嗔能听出来,不过还是想多拉两下。

    “你担得起,可别拿这些话堵我,你不愿意,难不成是给银两太少?”

    徐嗔正自我反省着,他猜测纪舒愿肯定不是因为银两之事而沉默,谁承想,他刚开口准备说的时候,一旁出来个人形,纪舒愿利落干脆出声,“确实有些少了,不过也无妨,我本就不愿意去的。”

    纪舒愿向他解释,他并不是只因为银两稍少而放弃,只是除去打猎外,她还得去琢磨一下关于种菜的事儿,有些自顾不暇。

    徐嗔也只是一试,叫不过来也无妨,他轻笑一声,朝项祝点点头:“项兄才是真的有福气之人。”

    福气口说无凭,项祝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他道了声谢,帮徐嗔夹了块小酥肉,意思是让他能够多吃、少说。

    不知他有无听懂,可他这会儿确实不再出声,反而是仔细品味着桌上的菜。

    几人挤在桌子四周,虽说菜样式少,可分量却不小,将桌面上的吃食吃完过后,他们也都饱了。

    总不能吃饱了就赶人走,项祝跟项长栋一块儿陪徐嗔聊着,不多时又转身往外走了,脚步倒挺快,当纪舒愿再次转头时人已经不见人影了。

    纪舒愿跟项巧儿一块儿洗碗刷锅,结束后他们还未回来,项巧儿不想在院里待着,属实无趣极了。

    她刚站起身,还未跟纪舒愿说她要出门,就听着他说:“恰好,我也吃太饱了,不如出门瞧瞧。”

    两人步子刚踏出门,便瞧见张媒婆匆匆往董家去,他家中房间常年敞开着,两人路过时倒是能从中听到些话。

    总归是说结亲的事儿。

    两人逛到河边,纪舒愿把前阵子项祝教于他的捡鸭蛋法子告知项巧儿,两人把鸭蛋装进怀中,刚转头却瞧见不远处有一人影,两人凑近才发现是董远。

    “董大哥,你在这儿做什么?”项巧儿边叫他边裹了裹衣裳,生怕她怀里的鸭蛋被抢走。

    “闲来无事罢了。”董远说着,看向纪舒愿,“还得多谢舒愿了,我那日听了你的话,找了媒人,总归是在十五前把事儿定好了,到时候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三字被董远咬得很重,纪舒愿仔细看他一眼,随后干笑两声:“是呢,往后就是一家人──”

    谁跟他一家人了,呸。

    第73章 灯笼

    “大嫂, 他这话是何意?怎么觉着他是在攀亲戚呢。”项巧儿一手握着一颗鸡蛋,甩着手往前走。

    纪舒愿也觉着,不过即便攀亲戚, 他身上也没什么能给他的。

    他摇摇头:“攀亲戚归攀亲戚,我们不管就是了。”

    “也是, 就算他们要死皮赖脸缠着我们,大哥也会将他们打出院子的。”项巧儿甩着手继续忙前走,两人回到院子时, 项祝正忙着劈柴,丁红梅和项长栋在堂屋说话。

    “徐掌柜走了?”纪舒愿坐回椅子上, 端着茶杯看项祝, 他握着斧头把柄,袖口折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随着他劈柴的动作, 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项祝闻言转过头:“走了,这时辰也不早了,他本就只是来送糕点的,爹娘拦着不让他走, 他才坐下吃了顿饭。”

    说到这,他朝纪舒愿挑眉一笑:“没想到他竟然看上你的厨艺了, 甚至还想把你挖走。”

    “当厨郎太没劲了, 我还是更喜爱跟夫君一块儿打猎。”纪舒愿喝完水,走到项祝身侧,将地上劈好的柴捡起来,抱着搬进灶房里。

    不用劈太多柴,项祝没过太久就按着斧头把柄歇息, 听项巧儿说方才他们碰到董远的事。

    “你是说,他跟你大嫂道谢?”

    项巧儿奋力点头:“对!他还说往后跟我们是一家人了,大哥你说,他不会是想要我的糖吧?”

    “多稀罕啊,你的糖不过才一文钱,他真想赚便宜,你这糖也太便宜了。”项祝思索半晌,转头看向纪舒愿,“舒愿觉着呢,他是瞧上咱家的什么东西了。”

    “咱家能有什么东西让他拿的。”纪舒愿还是不明白,他拿起小铁铲,打算去院子里那片地里去铲韭菜,午时没吃上,晚间做个韭菜盒子也是可行的,虽说没鸡蛋,但方才捡了鸭蛋,鸭蛋韭菜馅的韭菜盒子味道相差应当不大。

    “怎的没有。”项祝拿着斧头走到沐浴间旁,用木把柄瞧了瞧石缸,“这不就是吗?”

    还真是,上回董父还说不跟他们抢打猎的地儿,让他们给他一桶。

    “那他们可真是下了血本了,用了十几两让兄长过门,就只为了这个?”纪舒愿憋着笑,声音压低,往项祝那边去,“若是他们真来找我们要除虫水怎么办?”

    虽说是在询问,可瞧着纪舒愿这模样,明显不想给,且不说向丽敏对纪舒愿如何,这兄长肯定也并未护着他。

    纪舒愿现在是自个儿夫郎,项祝自然是护着他的。

    项祝也学着他的模样,凑近纪舒愿耳侧,带着热气的声音扫过他耳尖:“自然是给了。”

    “啊?”纪舒愿还真以为他会如方才项巧儿所说,将董远他们打出家门,可他竟然说将东西给他们。

    纪舒愿“哦”一声,撤回视线唇角下垂,看上去很是不满。

    粗粝的手背贴在纪舒愿脸侧蹭了蹭,他抬眼看项祝一眼,有点闹脾气,惹得项祝发笑:“你不会以为我是要白给他们吧?既然要除虫水,哪有不给银子的道理。”

    纪舒愿抬头看他:“可你方才不是说──”

    好像方才项祝也没真说什么。

    “可他都说了是一家人。”纪舒愿继续说着。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更何况我们这亲戚隔着大山,本就不算亲密,而是我们根本不赚银两,怎可能不收他银子,想得太美了点。”项祝啧啧两声,把斧头放在地上,去井边洗手。

    项祝说的对,管他怎么攀亲戚呢,总归是要收银子的。

    初五这日,项祝想着去集上找徐嗔,便提前跟纪舒愿说过,让他今日不必陪他一块儿去打猎了。

    不需早起,纪舒愿乐得自在,他一觉睡到自然醒,洗漱后吃完早食,蹲在丁红梅和项巧儿边,瞧着她们拿过茅草,去编织物件。

    “娘在编什么?”

    丁红梅捏着扁扁的茅草,两根叠在一块儿,将它们交叉起来,编织成一个圆圆的底,侧边又编织起边沿,瞧着像是什么底座。

    “灯笼底座。”丁红梅瞧着纪舒愿,向他指了指堂屋,“愿哥儿去堂屋把麻绳拿出来。”

    纪舒愿跑进堂屋,回来时继续瞧着,看他瞧得认真,丁红梅也递到他手里两根茅草,教他编织底座。

    学着倒也不难,且编的底座也不大,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纪舒愿还未想到这灯笼能做什么,门就被推开,项长栋背着一筐竹节走进来。

    竹筐里的竹节拿出来放在地上,项长栋拿过铁锯,将竹节锯成小段,随后又用镰刀把它劈开。

    “大嫂是不是不知在做什么?”项巧儿一心二用,两只手编着底座,又向纪舒愿解释着,“十五是月圆之夜,集上有集会,定有很多买花灯的,我们这竹灯也属花灯的一种,虽说瞧着有些简陋,但价钱也便宜啊,所以还是有人来买的。”

    原来是为了上元节的集会,纪舒愿这下了解了,他继续学着编底座,边看着丁红梅拿过被劈开的竹节,她把竹节掰弯,两根竹条互相交叠后编成带有空隙的椭圆形,直到两头固定。

    竹节编织成灯笼雏形后,丁红梅直接将它套在茅草底座上。

    茅草底座上留了个小洞,仅仅能塞进一根小拇指,丁红梅看出他面上的疑问,便告知他,这是用来塞蜡烛的,细小的蜡烛比油灯更好用。

    若是往里放了油灯,说不准会伤到人,蜡烛最多能伤了花灯,听着还是让人更安心些。

    虽到元宵还有十日,丁红梅想着每日编织十个,便能编好一百个,一个两文也能赚两百文了,可纪舒愿这性子真是倔,他非得多编织些。

    丁红梅以为他是嫌编织的灯笼太少,赚得银子也不多才会如此,同样,她也知晓了那日项长栋不想跟他一块儿收土豆的缘由。

    “愿哥儿别编了,你去那边跟老大说会儿话吧。”丁红梅将纪舒愿打发走,带着项巧儿将手中的灯笼编织好,随后便收起来走进堂屋,许久都没见出来。

    项祝跟徐嗔在鲜食斋吃了点,这会儿正难受着:“不得不说,鲜食斋的菜果真没你做的好吃,今日那碗羊蹄汤,喝得我有些反胃。”

    羊蹄汤在这可算是稀罕物了,凭借项祝的描述,纪舒愿便能听出来,定是他们的煮法不对。

    “怎的会反胃呢,应当是鲜香才是,不过或许有些羊膻味。”纪舒愿思索着,还未想出哪种味道能让人反胃,便听到项祝轻叹一声,“就是那股子膻味儿,属实有些太重了。”

    这下确信了,定是他们没加米酒之类的,纪舒愿摇摇头,向项祝说着:“若是明日再见着徐掌柜,夫君便将这事儿告知他,米酒能去除腥味儿和膻味儿,做鱼和牛羊的话,能往里加点。”

    “难怪呢,他今日又跟我说了一嘴,说还是想让你去鲜食斋教两道菜,你觉着如何?”项祝询问道,纪舒愿听到后立即出声,“给银子吗?”

    项祝就猜纪舒愿会这样问,他当时便询问了徐嗔:“徐掌柜说给,一道菜一两银子。”

    “一两?!”突然听着,纪舒愿觉着他还挺大方的,不过仔细想想也有些亏了,他一两银子卖出去,说不准他卖十盘菜就能赚回来了。

    不过也无妨,他家又不开酒馆,先不说租赁铺子的租金高昂,开酒馆可比种田累得多,忙碌的话能一整天脚不沾地,若是不忙,不出七日,这店铺就得关门了。

    “卖!先卖十道菜的。”纪舒愿很是兴奋,几乎能想到银两到手的感觉,项祝瞧着他的模样,“这么爱财?”

    “谁会嫌银两少呢。”纪舒愿哼笑一声,又想起方才编织灯笼时,项巧儿跟他说的集会之事,他对此很是好奇,“集会上会放烟花吗?”

    虽说只是集上,可还是有当官的科举人士或者商贾归来过年的,因此集会也是挺热闹的。

    “自然是有的。”项祝瞧着他发亮的眼眸,给自个儿倒了杯放凉的茶水,并未直接询问,而是自行猜测着。

    纪舒愿在纪家吃不饱穿不暖,更别说有人带他去看烟花放花灯了,他喝一口茶水,将胃里的难受压下去些,望着纪舒愿期待的眸光闷不作声。

    项妙儿家的石缸总不能一直占着,今儿去集上的时候,项祝已经买了两个石缸,就是得过两日才能送来。

    趁这两日时辰,纪舒愿拿出项祝年前买的豌豆泡着,又舀出一瓢玉米面,做出豌豆糕来。

    上一回因项巧儿拔了牙齿,他没放太多糖,这回倒没太多顾忌了,不过糖也没剩多少,纪舒愿询问过丁红梅,得知往后没需要糖的菜式后,便将余下的糖全部放了进去。

    “大嫂,这回能多放些糖了吧?”纪舒愿还没开始做,项巧儿便瞧着他背影过来了,她凑到纪舒愿身侧,探头往案板上瞧。

    纪舒愿正用刀背把冰糖块砍碎,看到她的动作后,他示意项巧儿往后挪:“别凑这么近,我拿着刀呢。”

    她听着后,当即后退两步,几乎要走到灶房外去:“大嫂你砍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也不必这么远。”纪舒愿三两下把冰糖砍成碎块儿,将冰糖块放在刀上,这样还能省个碗,待会儿就能少洗个碗。

    瞧见他切好冰糖块,项巧儿再次回到他身侧粘着,看着他和面把豌豆放进去,等他弄好之后,项巧儿已自觉坐在灶膛前,点燃干草烧火。

    项祝买的豌豆不少,虽说是赠予沈家的,倒也不必赠如此之多,纪舒愿将一半拿出来自家吃,另一半放置在一旁,等吃完饭后,项祝拉着石缸,纪舒愿拿着豌豆糕,两人一同往项妙儿家走去。

    第74章 画饼

    虽说已过了月余, 可项妙儿身子还未完全恢复,沈家暂时没办满月酒,早就提前告知亲戚们等满两月时再办。

    纪舒愿跟项祝抵达项妙儿家时, 许是刚吃完饭,沈家爹娘正坐在院里唠嗑, 瞧见他俩后,沈家大娘立即走过来,帮他们扶着拉车上的石缸。

    “怎的这么早就还回来了?你们尽管用。”毕竟不是自家的, 纪舒愿用着也提心吊胆,万一不小心给碎了, 可不得赔吗, 还不如他们买一个,毕竟往后的用处多着呢。

    项祝摆摆手轻嗐一声:“这不怕您家有用吗,可不能耽误。”

    “瞧你说的,我们能有什么用处。”沈家大娘笑着, 指使身侧的男子帮项祝把石缸搬下来,目光又往纪舒愿身上瞧。

    上回七日礼她只顾着盘算亲戚送来的物件,根本没看到纪舒愿。

    “呦,这是你夫郎吧, 上回没仔细看,今儿我得好好瞧瞧。”沈家大娘走到他面前, 握住纪舒愿的手, 眼眸弯着看他。

    纪舒愿有些不适应,想抽回手又觉着不太礼貌,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把另一只手上的豌豆糕递给她:“大娘,这是家中做的豌豆糕, 给你们拿来点尝尝。”

    他没说是用石缸的谢礼,只说是拿来给他们尝尝,沈家大娘听着后收下来,当即松开他的手,解开包着豌豆糕的纸。

    沈梦娇这会儿刚从屋里出来,瞧见她手中拿着的油纸,走过去探头看着:“这什么啊?能吃吗?”

    她伸手掰一块,立即塞进口中,边咀嚼边点头:“又香又甜又糯,好好吃。”

    那日项巧儿带着纪舒愿见过沈梦娇,她也学着项巧儿叫纪舒愿:“大嫂,这是你做的吗?”

    纪舒愿朝她点点头:“嗯,只是豌豆加面糊再蒸一下,做法很简单的,你爱吃就好。”

    沈梦娇猛地点头,还想再掰一块,却被沈大娘挡住:“好了好了,晚饭时再吃,你这会子吃饱了,晚饭肯定会不想吃饭。”

    她扁扁嘴,哦一声,目光始终盯着豌豆糕,难怪能跟项巧儿玩到一块儿去,都是如此爱吃甜食。

    项祝刚洗完手,他甩甩手上沾的水,站在纪舒愿身旁:“豌豆糕给了吗?”

    “给了。”纪舒愿应声,沈大娘听着顺势夸赞两句,“梦娇方才尝了,说好吃呢,诶对了,妙儿在屋里坐着,她这日子还不能吹风,你俩去看看她吗?”

    纪舒愿看向项祝,想听听他怎么说,项祝听闻只是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屋里走:“是得瞧瞧。”

    前两日项妙儿去家里时,他俩回了纪家,根本没碰着,这会儿看一眼也挺好的。

    项妙儿戴着一顶破旧的毛线帽,坐在椅子上,孩子穿着年前丁红梅送来的衣裳,脖子上戴着纪舒愿他们送的平安锁,躺在怀里被她晃着。

    听到开门的声音后,她抬起头来,瞧见项祝和纪舒愿后面上一喜:“大哥大嫂,你们怎的有空来。”

    “来送石缸,前几日没碰见你,今儿得闲来瞧瞧,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虽说是男子,项祝却懂得不少。

    听到项祝的话,项妙儿笑着,声音很是柔和:“已经出月子了。”

    虽是这样说,可她的面色还是有些差的,纪舒愿目光环视一圈,最终落在放置在凳子上的瓷碗,里面剩了些底,瞧着应当是红糖水。

    纪舒愿走到她身旁,上次只是淡淡扫了眼孩子,这回倒是能看仔细点,他凑过去,伸出手指碰碰孩子的手,他立即张开小手,紧紧攥住纪舒愿的手指。

    幼儿的手指太软,纪舒愿被吓了一跳,他想抽回手,又怕伤到他,他呆愣着,抬头看项妙儿。

    “看来他是喜爱大嫂呢。”项妙儿拍拍包裹着他的襁褓,没一会儿他就松开手,纪舒愿趁机撤回手,退到项祝身旁。

    沈大娘没进来,屋里只有他们三人,项祝把瞧着她的模样,叹出口气:“瞧你这脸色,晚上睡不好觉吗?”

    “都是这样过来的,幼子喜爱夜间哭闹,总归要起来哄他。”项妙儿虽也有些无奈,可这总归是必经之路。

    纪舒愿闻言抬起头来:“你夫君呢?他不帮着你哄吗?”

    他说完后,空气里气氛顿时变得凝重,纪舒愿觉着他好似说错话了,那日项巧儿跟他提起,她身旁只有丁红梅在,别说夫君了,连沈大娘都不在。

    “他每日得打猎,夜间睡不好身子受不住。”项妙儿向两人解释着,也不知话中几分真假。

    纪舒愿不敢乱说话了,之后只有项祝和项妙儿讲话,他站在一旁等着,不多时,沈大娘走进屋里,瞧着他们还在说话,虽看上去面无异色,但话里显然在催促两人离开。

    “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瞧这天待会儿说不准有雪。”

    项祝看着项妙儿,叹息一声,拉着纪舒愿的手:“我跟你大嫂先回家了,有什么缺的让你夫君去家里寻我们。”

    “嗯。”听到项妙儿应声,项祝才带着纪舒愿往外走,不过沈大娘也不算是说瞎话,瞧着发白的天,纪舒愿晃两下项祝的手,仰着头出声,“好似真的要下雪了。”

    上回下雪前就是这样泛白的天。

    “那我们走快些,虽说是下雪,路还是会变得泥泞。”地上都是土,若是下了雪,融化的水与土混在一起,属实太过泥泞,不仅脏了鞋,还容易摔倒。

    俩人握着手往家中走,直到抵达家中这雪都是没下起来,而且等吃完晚饭,才隐约有几片雪花飘落下来。

    纪舒愿坐在灶房烧水,待会儿能用水泡脚,瞧见飘落的雪花后,他把木柴塞进灶膛,起身站在棚檐下。

    瞧这阵势跟上回不相上下,纪舒愿看向在院里打水的项祝,向他说着:“夫君,若是雪下大了,明日可就不能去狩猎了。”

    项祝抽空仰起头,飘雪落在他脸上,他摇摇头,又朝纪舒愿望去:“无妨,这雪下不大的。”

    “夫君怎么知道?”纪舒愿伸出手,雪花刚沾上他的掌心就融化,他把手掌缩回袖口里,用袖子接住雪花,这才看到上面的形状。

    项祝拎着两桶水过来,放在灶房里拿过手巾擦了擦手:“雪花不大,落得也慢,应当下不了太久。”

    还能从这些瞧出来?纪舒愿还真不知晓。

    他应一声,继续坐回灶膛前,没烧一会儿,锅里的水就煮沸了,纪舒愿把水舀出来,一桶给了爹娘和项巧儿,另一桶则由项祝拎着回了屋里。

    冷水跟热水混成温水,纪舒愿坐在床沿,脱了鞋袜把脚泡进去,发出一声舒缓的叹息声,睁着眼睛仰躺在床上。

    “舒服了?”项祝也帮自个儿倒了盆水,他坐在椅子上,瞧着纪舒愿的模样也有些想笑。

    纪舒愿轻轻“嗯”一声,随后又叹出一口气:“夫君,你说那孩子又不是二妹自个儿的,为何她夫君不管呢。”

    “那就得问她夫君了。”纪舒愿突然这样问,项祝猜他又多想了,前阵子还说不想有孩子,今日瞧见项妙儿婆家那样,怕是更不想要孩子了。

    项祝叹了口气,难得跟他聊几句项妙儿的事儿:“当初沈家来咱家提亲的时候,我想着让她再多相处会儿,瞧瞧这人的品性再决定是否要嫁给他,她倒是听了我的话,没太快接了礼金,他俩去赶了几次集,没想到在某日回来后,她真就非他不可了,爹娘怎么劝都劝不住,怕是沈家那男子承诺了什么给她。”

    俗称画大饼呗,先将女子骗得对他死心塌地、非他不可,结亲后再恢复本性,这里和离可是要被诟病的,即便女子心里难受,也只能忍着了。

    “原本说礼金给十两,可最终也只给了五两银子,那会儿项妙儿还在心疼他,说沈家没这么多银子之类的,可之前爹娘就跟她说过,银两他们不要,都用来给她置办嫁妆,余下的也都给她让她自个儿留着,可她偏偏不要。”

    “她有跟你说过后悔吗?”纪舒愿坐起身子,朝项祝看去,他抬头望过来,瞧出纪舒愿眼中的担忧。

    项祝冲他摇摇头:“从未说过,你别瞧她说话这么细声细气的,性子倔的很,非要自个儿选路走,即便选到满是泥泞的那条,也从不会主动转头换条路。”

    “就算性子倔,总不能跟自个儿过不去,就算她说出来,爹娘也只会心疼她,肯定不会说她什么的。”纪舒愿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他这阵子已经把自己当成项家的人,凭借他对爹娘的了解,他们定然不会觉着项妙儿令人厌烦之类的。

    毕竟谁不想让自家孩子过得好些。

    “罢了,她不想说就不说,等往后她自个儿想明白再说吧。”项祝不想多说,毕竟之前万般叮嘱过,她偏不听,还是得等她自己想清楚。

    也是,在这事儿上他们都是旁人,也不好多说。

    纪舒愿“哦”一声,撤出脚晾干,刚准备端起水盆时,项祝却突然出声:“你夫君不会如此的。”

    他顿住动作,抬头看项祝。

    “你夫君虽说也狩猎,可也知晓生孩子的难,夜间就让他陪着孩子睡,你自个儿睡床上。”项祝说完又觉着不够,“或者待春上的时候,我跟爹说说,买些青砖回来,在院里再盖一间草房,让我跟孩子住。”

    先不说纪舒愿想不想生的事儿,项祝这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将自个儿轰出家门了。

    纪舒愿挑眉笑着,眼中满是狡黠:“果真?那就夫君来喂养,我去睡草屋。”

    哄孩子项祝可行,喂养的话……项祝看一眼纪舒愿,目光从脖子往下瞧,无奈摇头:“喂养这事儿,我还真替不了。”

    第75章 施肥

    项祝表情实在太过认真, 纪舒愿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躺在床榻上,捂着肚子, 笑得眼角含泪。

    “夫君,我方才是瞎说的, 你不会是当真了吧?”

    纪舒愿总算笑够了,他再次坐起身,趿拉着布鞋端起水往外走, 项祝也已经洗好,也端着跟在他身后:“我自然知晓你是在说笑, 可我方才的话并不是虚假。”

    他这话好似在催促纪舒愿, 虽说上回项祝没带肠衣,可他并不觉着自己身子这么易孕,且他对哥儿还不了解,他还未见过怀孕的哥儿。

    纪舒愿别开视线, 笑容也消失殆尽,他脚步匆匆往院里走:“我去泼水。”

    他把水泼到沐浴间,把盆拿到井边,用水清洗过后放至一旁, 看项祝一眼后匆匆回屋。

    他脱掉衣裳搭在衣架上,爬回床榻上掀开被褥, 难得没等项祝回来暖被窝, 而是独自钻进去,面朝墙壁。

    项祝推开门走进屋里,一转头便瞧见正背对着他的纪舒愿,他无奈摇头,果然还是生气了, 他应当是真不想要孩子。

    他脱掉衣裳,将烛火吹灭后躺到床上,把床帘扯下来,眼前立即变得昏暗,纪舒愿能感受到项祝躺下,随后胸膛贴在他的后背上。

    手臂穿过腰间搭在腹部,项祝绝对是故意的,他手臂收得太紧,纪舒愿与他的身体间毫无缝隙,连曲线都能描绘出来。

    “松开我。”纪舒愿挣动一下,却被握住手指,项祝强硬地扣住他的手指,带着往他腹肌上摸。

    “不放,别气了,给你摸你最喜爱的地方。”不仅如此,项祝还凑近他耳根,轻啄两下后向他解释道,“方才我的话并不是催促你生孩子,只是让你别抗拒,这事儿总归是顺其自然,可若是有了我定会对他很好,不会让你们受任何委屈,爹娘也会对你们好的。”

    后半句纪舒愿倒是相信,可前半句也不是说不抗拒就不抗拒的,毕竟他本是直男,突然让他生孩子……

    可这儿的人总归是以传宗接代为重。

    他手指动了动,摸了两把项祝的腹肌,烦躁地轻啧一声,自己好像早已被他看透,他竟如此了解自个儿,他翻过身,在昏暗天色中瞧着项祝的脸,又感受着手下的腹肌。

    纪舒愿猜项祝定读过兵书,美男计用的得心应手。

    “我没气,也知道爹娘会对我好,我──”纪舒愿沉默半晌,最终挑了个强有力的说服理由,“我有些怕痛。”

    这事儿还真不好解决,生孩子哪有不痛的。

    项祝拧着眉,思索半晌后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声音沉重:“我暂时还不知如何才能不痛,待我明日售卖猎物后,去医馆里询问一番,我们提前备着。”

    虽说提前备着是好,可这也太提前了,纪舒愿连忙摆手:“还没个影儿呢,你这会儿就要提前备着了?”

    “自然需要,能提前就提前,不然到时突然有了,岂不是会有些措手不及?”项祝这话还挺有理,不管纪舒愿怎么劝说,他意已决,就是要去医馆询问生子如何不痛的事儿。

    果然如项祝所说,半夜雪就不下了,待他们卯时醒来时,地上只留下一层碎雪,若不是这碎雪,都看不出昨日下过雪。

    纪舒愿踩着碎雪走到井边,靠近项祝身侧,眸光往他脸上瞧。项祝也察觉到他的视线,他漱口之后看向纪舒愿:“方才都说了不让你起了,今儿我也没让巧儿去狩猎。”

    “你昨儿不是说去医馆询问生子不痛的法子吗?我自然得去听听了。”纪舒愿嘟囔着出声,下巴往另一旁仰着,根本没打算听项祝的。

    瞧他这模样,看来是劝不住了。

    “罢了罢了,你要去就去吧。”项祝视线下移到他脚上,看着他的鞋叮嘱了声,“记着换一双颜色更深点的鞋,这路可不好走,地上不仅有雪,还有被寒气冻住的冰,等辰时回来时路上肯定不少泥。”

    雪被寒气冻住,确实让路不好走,说不准还会脚底打滑,纪舒愿看了眼脚上的鞋子,这几日过年,他特意穿了娘给他做的新鞋,不过项祝也没说错,总不能将鞋子弄脏了。

    他洗漱过后,换成旧的那双鞋子,跟着项祝往山上去,狩猎的人也不少,两人路上就碰着了好几人。

    他俩往项家狩猎的区域走去,项祝掏完陷阱后便带着纪舒愿往深处走,许是天气太冷,猎物并不想出窝,他俩走了好远都没碰着猎物,只能悻悻而归。

    不过也不止他家,旁人家也是如此。

    将狩到的猎物卖掉后,项祝并未将银两递给纪舒愿,反而是揣进了自个儿怀里:“愿哥儿自然得给我留着银子,不然在外吃茶喝酒时,我若是付不起银两的话,说不准真会被人关进屋里不让走。”

    听到他这话,纪舒愿非常想接两句,可又觉着不好说出口,毕竟像“不是被人关进屋里不让走,大概是被人关进屋里对方不想走”这种话,说出来有些不太好。

    虽说家中的银两确实由纪舒愿保管,可出门在外,男子的面子还是得给的,他便由着项祝拿走银两。

    纪舒愿跟着项祝的步子走进医馆,今儿只有学徒在,医馆的大夫并未在这儿,学徒瞧见俩人后,便开口道:“今儿师父不在医馆,你俩谁身子不适吗?”

    这学徒瞧着还没他年纪大,纪舒愿看他一眼,刚想摆手,却被项祝出声打断:“我俩今日来并不是拿药瞧病的,我俩只是想知晓生子有不痛的法子吗?”

    这么久的学徒也不是白当的,听到项祝的询问后,他立即翻开放置在侧边的书籍,当场从书中找到要回应项祝的话。

    “好像并无其他法子,若是用马钱子和洋金花的话,确实能不痛,可若是这样的话,他便没气力自个儿生了,许是要刨开肚子。”学徒将书籍翻过一遍后,才认真说着,看上去还挺让人信服的。

    “刨开肚子可不成,若是怀胎前喝药调理着,到生胎时是否会多些平安呢?”项祝继续追问着,往前有过刨开肚子的事儿,可不知何缘故,那生孩子的哥儿竟一直高烧不断,最终亡于病中,项祝可不敢想。

    学徒并不敢多说这事儿,万一往后项祝来找事儿的话,他可就惨了。

    “我不知──”

    项祝还想继续询问,纪舒愿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罢了,总归是要痛那么一下的。”

    不过即便如此,项祝还是帮纪舒愿又拿了些调理身子的药,虽跟上回稍微有些不同,但那些大药材还是在的,不过是稍微调整了几样而已。

    虽说纪舒愿不想喝,可这事儿说起来还是他挑起来的头,若不是他说怕痛,项祝也不会陪他一同来这儿。

    “若是你不想喝的话就告知我,我一口口喂你喝下去。”项祝握着他的手,说到这挑眉一笑,“口对口喂你。”

    项祝现在果然与之前不同了,听着他娴熟地说着荤话,纪舒愿甚至不想告知旁人两人认得,她加快步子,试图让项祝离他远点。

    不过在旁人看来,两人定是认得的,不然项祝也不会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两人回到院里后,丁红梅率先瞧见项祝手中拎着的药,她顿时有些紧张:“怎的了?身子不适吗?怎么拿了药。”

    “无妨。”纪舒愿向丁红梅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急,“娘别担忧,只是夫君觉着我最近胃口不好,这才给我拿了帖药,我本不想喝呢。”

    纪舒愿的解释太过苍白,虽说胃口不好确实会引起身子不适,可瞧他这几日的胃口,其实有些虚假了。

    “既补药就好,待会儿吃完午饭,先去把药煎了喝掉。”丁红梅催促着,虽从未见过这补药,可既然纪舒愿如此说,她便信了。

    院里只有丁红梅一人在,项长栋去了地里,项巧儿许是跟旁人家的姐儿玩去了,俩人稍稍歇了会儿,便带着铁锹往地里走。

    “前几日我翻过墙根的那些烂菜叶,闻着味道确实有些大。”项祝没空闲的手握纪舒愿,而是朝他示意着让他跟在身侧。

    纪舒愿伸手捏着他的衣袖,边走边说:“那就得尽快儿将它们施到地里了,这样就不难闻了。”

    旁的施肥直接往地里撒就是,可堆肥出来的肥料味道太大,且湿漉漉的,只能先将它埋进地底下。

    两人走到地里,掀开棚子布,各自拿着铁锹将菜旁的空地刨开,挖出一条不深不浅的沟渠。

    若是今儿能刨完的话,明日便能够将堆肥挖出来,带到地里倒进沟渠里,再用一层土盖上,这样会让味道变小些,还能让肥料完全渗透进地里。

    原本身体是有些冷的,刚刨没一会儿,身子就热了起来,纪舒愿踩着锹头,握着木柄歇着。

    一抬头,项长栋也走了过来,大概方才是在另一块儿地,这会儿才来这块儿地,他站定在一旁,瞧着俩人挖出的沟渠,有些疑惑。

    纪舒愿向他解释一番,他才恍然大悟。

    “那便交由我吧,愿哥儿在一旁歇着就好。”项长栋说完,走到纪舒愿身侧,接过他手中的铁锹。

    纪舒愿刚好有些累了,便跟两人说:“爹来了就轻松些了,待会儿我们就换着来,累了就歇会儿。”

    两人自然也是所想,光靠自个儿确实太慢了些,他们点点头,纪舒愿这会儿才去歇息,歇过一会儿,他便站起身走到项祝身侧,接过他手中的铁锹,项祝倒是没客气,松开铁锹后去喝了口水,之后又去把项长栋换下来。

    第76章 喜糖

    三人刨了一整天, 总算刨完一块儿地的沟渠,纪舒愿跟在项祝身后,听着他与项长栋说着施肥的事儿, 他也时不时解释两句。

    “这肥料埋在地里更有效用,而且还能盖住味道, 我们这才刨出一条沟渠,方便把肥料倒进去后用土再盖住。”

    这本就是纪舒愿来弄的,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项长栋对此也不太懂,不过经过这阵子的事, 他确实挺信纪舒愿, 他点头应一声:“愿哥儿决定就好。”

    一块儿地刨完,另一块儿地自然也得刨,翌日依旧是项祝独自去狩猎,纪舒愿则带着家里人去萝卜地, 如同白菜地那般刨出一条条沟渠。

    萝卜地比白菜地大,尽管四人一块儿,当项祝狩猎回来时,也才刨好一半地渠, 项祝从纪舒愿手中接过铁锹,边刨地边向他说着方才瞧见的事儿。

    “方才走到村头山坡的时候, 好像瞧见董家带着彩礼往你母家去了, 几人抬着箱子,东西好像不少。”

    前几日董远确实同他讲过,结亲的日子定在十五前,不过没想到今儿才初八,他们便下礼了。

    “比夫君那日给我的还多吗?”纪舒愿故作生气地转过头去, 似乎不想搭理项祝,他“诶”一声了,把铁锹插在地上,“怎的可能会有我给你的多,自然比你的少些,不过他家阵仗大罢了,吹锣打鼓的,不知晓的还以为哪家知县的公子结亲呢。”

    大概是怕银两白花,必然得昭告天下,让旁人得知他董家的大方之处。

    “那肯定有许多人讨酒喝吧。”就算只是下礼,若是他家要面子的话,肯定会在院里摆上一壶酒和一盘糖汤,供旁人讨酒喝讨糖吃,用来沾沾喜气。

    “是有,我方才回来时瞧见了,他家院门敞开着,院里倒是站了不少人。”项祝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

    纪舒愿一听,立即朝项巧儿摆摆手,她还不知纪舒愿叫她做什么,她慢吞吞地走过来,满脸疑惑地望着他:“大嫂叫我做什么?”

    “想吃糖吗?”

    纪舒愿询问的话音刚落下,项巧儿眼神倏地一亮,猛地朝他点头:“想,大嫂要给我买糖吃吗?”

    “董家给我兄长下了聘礼,这会儿院里多的是讨喜酒讨喜糖之人,你想不想瞧瞧去?”纪舒愿问着。

    “想!”项巧儿把手里的锄头放下,当即转头,走到丁红梅身侧,应当是询问她的意见,所幸她这会儿倒是让项巧儿去了,不过告知她别待太久,一会儿就得回来。

    项巧儿忙不迭点头,丢下几人匆匆往村里去,生怕去晚了没糖吃。

    “你还能记得这个,我倒是忘记能拿糖吃了。”项祝无奈笑着,虽说他们跟董家只明面上交好,可毕竟是喜事,他们应当不会不给项巧儿。

    果不其然,半晌后,项巧儿便带着糖回了地里,除此以外,她身后还跟着董远,他明显有些怵项祝,怕是上回被他拳头治住的后遗症。

    可他还是往前走,边走边抬眼看项祝,瞧着还有些滑稽。

    “方才巧儿来讨糖吃,我们这才想起,若不是大嫂的话,我可就娶不着忠清了,父亲便让我来给大嫂也来送几块糖块。”虽说是站定在丁红梅面前,可他眸光却落在纪舒愿跟项祝身上,话也是对纪舒愿说的。

    丁红梅瞧着他这意思,好像是赠予纪舒愿的,她没怎么吭声,而是转头瞧着纪舒愿,等着他的意思。

    “道谢还是不必了。”纪舒愿不过是突然想起,让项巧儿去讨两颗糖解解馋,讨喜糖是正常,可若是直接送来如此之多,还真不好收,“若是有这银子,不如多给媒婆些,她怕是说破了嘴,才能让兄长过门。”

    “那自然,我们给了挺多了,这些糖就……”

    纪舒愿可不能要,他烦躁地轻啧一声,看向董远的眼神立即变得不善,打断董远的话:“这糖家中不缺,不过是讨个彩头,董公子这样可就不好了。”

    听出他的烦躁后,董远笑容一顿,想着他爹的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他说错了话,可笑容满面很是真诚,应当就不会打他了吧,他方才虽瞧见项巧儿去讨糖吃,但每家送聘礼时,院里都有糖和酒,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然而董父还非得说他不开窍,若是纪舒愿收了这糖,不就相当于吃人手软,往后要除虫水更方便些。

    “这──”

    “夫君觉着呢?”

    纪舒愿转过头,说是询问项祝,可他眼眸眨得几乎要抽筋了,就是想让项祝替他圆一下他的话。

    “我觉得也是,这糖太贵重了我们受不起,你还是拿回去吧。”项祝话太轻了,正当纪舒愿以为他不会因此而罢休的时候,董远点头应一声,“好,我这就带着糖回去。”

    他走得极快,甚至还未等纪舒愿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没了身影,看上去好像很急的模样。

    纪舒愿转头瞧着始作俑者,看到他面色如常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拍拍项祝的肩膀:“夫君,他果真还是如此怕你。”

    项祝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若不是当初为了不让地落入他手中,他怎会直接动手,生怕纪舒愿误会,项祝再次解释:“我当真不是爱动手之人,只是有缘由我才会如此。”

    纪舒愿自是知晓的,当初发生这事儿时,他已经过门了。

    “我知晓,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你稍微绷着脸,他便惧怕地后退几步,不敢往前走。”纪舒愿没觉着哪儿不好,甚至还能吓退董远。

    项祝看纪舒愿一眼,他面色如常,身子甚至往自个儿身上贴,一点也没惧怕他的样子。

    他抖两下肩膀,示意纪舒愿站直:“不过方才瞧董远的模样,好像真对除虫剂有些想法,他方才视线一直往菜上瞧,定是看到我们地里刨出的沟渠,不过他这会儿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往后可真不一定了。”

    纪舒愿脑海中浮现出画面,纪忠清已过了董家的门,他握住董远的手臂,带着他走进他家院子,叉着腰外,趾高气扬地向他伸手要除虫水的法子,他闻言只是伸手,向他要银两。

    许是对他的动作太过惊诧,纪忠清呆滞一瞬,随后声音变得尖利:“你这是什么意思?”

    “给银子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纪舒愿将项祝的话告知与他,没找到他竟想动手……

    纪舒愿猛地甩甩头,对这事儿有些惧怕,虽知晓这是假的,可确实有发生的可能。

    他将自个儿的担忧告知项祝,项祝听到后以为纪舒愿是心软,想将除虫水不收银子给他们几桶,终究是亲弟兄,若是纪舒愿想这样做,他也会点头。

    项祝刚要开口,说若是直接给他们也可,谁知纪舒愿率先出了声,他面色平静,盯着项祝的眼睛深深望过去:“到时候还得夫君上场,直接将他们轰出院里就是,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

    “……”项祝没想到他会如此作想,仔细想想还觉着他做得对,总归是他兄长,这恶人可不就只能项祝来做了。

    “好,到时你就朝我使个眼色,我当即拎着扫把将他俩轰出我们家。”

    纪舒愿点头,对项祝方才出口的话很是满意。

    项巧儿没听着他俩在低声说些什么,可方才董远来送糖,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她转头看向丁红梅,询问为何不收董远给的糖。

    “你大嫂自有考量,而是就算不收也是正常的,这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丁红梅有些明白纪舒愿不收的缘由,不过是怕他有事儿要让他们帮忙,往后不好拒绝罢了。

    “哦。”项巧儿淡淡应一声,拆开糖纸塞进嘴里,一牙齿将糖块儿咬碎,看着纪舒愿跟项祝凑得很近。

    将这事儿想好之后,纪舒愿便没了其他事儿压在心里,他干活也有劲儿多了,不过这块地确实不小,尽管多了两人一同刨地,可还是要到晚间才将沟渠刨好。

    “总算是刨完了。”纪舒愿叹出一口气,席地而坐,薅两把干枯掉的野草,将干枯地叶子撕碎,往天上洒又等它落下。

    项祝喝过一口水后,把水壶递给纪舒愿让他喝两口,稍微弯腰凑到他身边,将他方才洒到肩膀上的干草拍掉。

    “别高兴的太早了,还有肥料得拉过来呢。”项祝一盆冷水泼下去,纪舒愿当即瘫倒在地,嗔怪道,“夫君别这样嘛,就当让我高兴一会儿,再告知我明日要做的事儿。”

    他这相当于掩耳盗铃了,项祝笑着摇头,朝他伸手让他坐起身来:“好,今儿事情是完成了,待会儿到明日前都能歇会儿了。”

    是这个意思,纪舒愿没注意项祝的手势,闻言笑着点点头:“夫君说的甚对。”

    不过没等他躺一会儿,纪舒愿就倏地坐起身来,又麻利地翻身站起来,呆滞地望向项祝:“夫君,这草上有水。”

    项祝方才是真想让他坐起来的,刚下过雪又出日头,虽说气温变暖,可还不足以很快将雪晒化又把水晒干。

    “我方才朝你伸手了。”项祝很是憋屈,方才他可是真的朝纪舒愿伸手了,是她不愿抬手,甚至还直接平躺下来,这样他衣裳不湿谁衣裳湿,“是你自个儿不想让我把你拉起来。”

    纪舒愿抿唇不吭声,毕竟这话他反驳不了,方才确实是他的问题,他只是想躺下歇会儿,该真没想到会被枯草中还未融化的积雪暗算。

    他转过身,让项祝看他身后被水浸湿的几片水渍,衣裳布料已经变湿,瞧着好像是被小儿尿过一般,项祝干咳两声,才堪堪忍住笑。

    纪舒愿不知他笑什么,但瞧他这模样,总觉着没什么好事儿。

    第77章 菜方

    说是慢了些, 也总算在日落后把活干完了,纪舒愿跟丁红梅在灶房煮饭,项祝则去往院子旁, 将堆肥又翻过一遍。

    途中他碰着了邻居家的男子,他听到动静走出来, 绕过院子走到项祝身后,探头往里瞧,刚瞧过一眼便后退, 他捂着鼻子,询问项祝这里面是何物, 竟如此之臭。

    前些日子项祝确实跟他讲过, 说会有些味道,不过往常门锁住,确实闻不太到,这会儿他正翻着, 味道可不就大了些嘛。

    “只是些烂菜叶罢了,正打算丢掉呢。”项祝道。

    烂菜叶能做肥料这事儿,大概只有他家知晓,还是别多说更好, 邻居男子听到项祝这话,并未觉着有何不妥, 只是往后躲了躲, 避开这味道。

    眼瞧他回了院子,项祝这才松了口气,踱步回到灶房,坐在纪舒愿身旁,向他说着方才的事儿。

    “告知也无妨, 这东西不太好卖。”纪舒愿思索半晌后,向他说着。

    “你真是掉铜板眼儿里了。”项祝无奈摇头,纪舒愿瞥他一眼,“自然得省着点,不然往后还怎么租赁田地。”

    “还要租赁田地,前两日不是还说种地不如打猎赚银子吗?”

    话是这么说,可纪舒愿只会种地,打猎毕竟不是他擅长的事儿,虽说偶尔有些运气,可若是一整月都没运气的话,莫不是要去喝西北风了。

    “打猎的话有夫君在就好,我就在家中种地就是,毕竟哥儿也不好出去抛头露面。”纪舒愿这话说得属实有些令人发笑,项祝扬眉看着他,“这话说的,那往后你就别出门了。”

    “果真吗?天天在家躺着吗?”纪舒愿眼眸一闪,仿佛在等项祝出声,看上去真打算在家躺着。

    “自然是不行的。”项祝曲起指节,敲了敲他的头,“那就顾着家里的地吧,打猎交由我就是。”

    “那我肯定也不能让夫君独自前往。”纪舒愿笑着看他,“若是天暖和的时候,我还是可以陪夫君的。”

    原来是怕冷,项祝也笑着回望他:“那就好,若是没你在,我还真觉着有些无趣。”

    听到项祝这话,纪舒愿笑容一顿,他从未听过有人对他说出这句话,虽然听着好像只是觉着无趣,但他总归对项祝有了点影响。

    “夫君果真这么需要我吗?”纪舒愿瞬间收回情绪,继续瞧着项祝,可眼中始终溢出别样的意思。

    项祝并未听出他话中的深意,他闻言点头:“这有什么好诓骗你的,没你在时,连路上都没人说话了。”

    “只是想让我陪你说话吗?”纪舒愿垂眸敛眉,看上去好似真伤心了,项祝搬着椅子往他身侧挪了挪,“自然不止,若是有你在的话,我打猎才会更有劲儿,说不准每日都能猎到白狐。”

    这句话可把纪舒愿哄高兴了,他不自觉仰起头来,面上的委屈瞬间消失,堆起满满的笑意。

    “那既然如此的话,我便勉强一下,即便天寒地冻,也起来陪夫君一块儿去狩猎吧。”没想到项祝这话如此管用,他竟直接不怕冷了。

    “罢了罢了,把你冻坏了可怎么办。”项祝调侃着,纪舒愿听着往他身上靠,“冻坏了自然得夫君管我了。”

    锅侧边冒着白烟,丁红梅早就把菜炒好,她这会儿回了堂屋,项祝瞧着他的模样,伸手捏了捏他脸颊,又凑过去贴了贴:“好,我管你一辈子。”

    纪舒愿以为项祝打算亲他,嘴刚撅起来,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听着像是丁红梅的脚步,他顿时坐直身子。

    装正经的模样惹得项祝发笑。

    “烧好火了吗?”丁红梅瞧着锅边的白烟,走过去把锅盖掀开,拿出一根筷子碰了碰窝窝头,感觉到变软后,她又盖上锅盖,让纪舒愿停下烧火的手。

    “叫你爹和巧儿来吃饭吧。”

    纪舒愿朝项祝示意一眼,两人一块儿走出去,他握住项祝的衣袖往下扯,可项祝始终往堂屋走,仿佛看不出他的急切。

    “夫君。”纪舒愿出声叫他,项祝闻言转眸瞧他,装作一脸茫然的模样,“怎么了?有何事?”

    纪舒愿拉住他的手,踮起脚尖凑到项祝唇上,贴上亲一口后,才满足地带着他继续往屋里走,把项巧儿和项长栋一起叫出来去吃饭。

    翌日一早,冷风从窗棂缝隙溜进来,纪舒愿掀开床帘,瞧一眼正在穿衣裳的项祝,又放下床帘缩回被褥中,隔着床帘朝项祝喊着:“夫君,我觉着我怕是起不来了,好像有小鬼儿把我钉在床上了。”

    “瞎说什么?”项祝穿好棉袍,拿着他的衣裳走到床边想掀开被褥,可被褥被纪舒愿握得太紧,他不用力还有些扯不动,“就这么冷吗?昨日不是还说今儿陪我去打猎的。”

    项祝瞧着纪舒愿露出的眼睛,凑上去贴了贴,纪舒愿虽说看上去在沉默,可他偏偏最吃项祝这一套,顶着这张脸哄他,他还真就如此受用。

    他猛地吸一口气,憋着呼吸掀开被褥,一鼓作气将衣裳穿好,坐在床边提上鞋子,随后又跑到衣架上披上棉袍,这才呼出一口气。

    果真这会儿的天需要意志力才能起床,不过井水还算暖和,两人洗漱过后,热吃食的时候又烤了会儿火,等身子暖和后,他们才带着吃食和水壶往山上走去。

    好几日没跟他一同上山,纪舒愿爬山都有点没劲儿了,刚走到一半他就叉着腰站在原地歇了会儿,项祝察觉到他没走,便转过头来,看到纪舒愿后想下去接他。

    还未走过去,就见纪舒愿用袖口擦拭一下额角的汗渍,仰头看向项祝,抬步往上走,最终停在他身侧。

    “夫君瞧什么呢,走呀。”

    “这不是等你的嘛。”项祝背着弓箭,不好腾出手来牵他,他伸出手臂,示意纪舒愿握住他的小臂,“若是走不动的话,就拉着我的手臂,我带着你往上走。”

    “我能行,不过才这么点儿路,前阵子我还能背着弓箭上去呢。”可上回已经过了挺久,更何况中途又过了个年,他肯定又吃胖了点。

    纪舒愿呼出一口气,趁项祝走在前方时,他捏了捏腰间的肉,忍不住叹息又愤愤在内心骂自己一声,往后一定要记得少吃多动。

    两人抵达狩猎区域时,纪舒愿坐在一侧的石头上,项祝把水壶递给他,等他喝完后又把前两日的豌豆糕递给他。

    吃完后项祝去看陷阱,纪舒愿便继续坐在石头上歇息,目光环视四周,瞧着是否有其他的猎物。

    虽然没有狐狸之类的猎物,可鸟倒有几只,纪舒愿从布袋里拿过弹弓和小石头,就这样坐着把鸟打了。

    听着两声闷响,项祝转过头来,看到地上的两只鸟后惊诧一瞬,又将视线落在纪舒愿身上:“你打的鸟?”

    纪舒愿也有些不可置信,他这回运气竟然这么好,随手打一弹弓竟然还能一石二鸟,他握拳闷咳一声,朝项祝摆摆手:“不用夸赞我,只是碰巧罢了。”

    话中说得是让他别夸赞,可瞧着纪舒愿的模样,好像是在说请尽情地夸赞他,项祝应一声,不再吭声。

    许是没想到项祝还真不夸赞,纪舒愿不死心地一直望着他,眼神中带着无声的催促。

    他视线太过炙热,项祝忍不住笑出声:“舒愿真是厉害,竟能一石二鸟,整个石头村我都没见过有人能做到……”

    他越夸越夸张,纪舒愿越听越脸红,最终他叫停的时候,项祝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怎么了?我还未说过瘾呢。”项祝疑惑地望着他。

    纪舒愿抿着唇,耳根开始泛红:“我都说了不让你夸赞了。”

    他走过去把鸟捡起来,装进布袋里后又走到项祝身旁,将陷阱中为数不多的猎物装进去。

    树林深处始终没什么猎物,大概是日子还冷,还在冬眠的缘故,这回他们并未把鸟带回家,而是直接跟野兔一起卖了,虽说一只才五十文,可也总比自个儿吃了好。

    纪舒愿把银两揣进怀里,仰头看向项祝:“夫君,我们去寻一趟徐掌柜?”

    项祝大概能猜到纪舒愿的意思,他是对银两有了兴趣,想把煮菜的法子教给徐嗔,这样就能够拿几两银子。

    “你愿意我们就去。”两人走进鲜食斋,还未开口,就看着小二往楼上走,不久后便把徐嗔叫了下来。

    徐嗔先是跟项祝打了声招呼,说完话后,又望向纪舒愿,前几回他都是把纪舒愿当成角落人,这回不仅给了他视线,甚至都差点把项祝给忘了。

    “弟弟也跟着来了,前几日项兄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上回说的事儿?”徐嗔向他说着,虽没说明但纪舒愿也知晓他话中的意思。

    “说过了,徐掌柜打算要什么样的菜式?素菜或是荤菜?不过这银两还得再商议一下。”纪舒愿向他说着。

    徐嗔沉默半晌,刚要出声就听到纪舒愿再次出声:“两种菜式售卖银两不同,虽说确实不该定一样的价,可徐掌柜毕竟跟夫君交好,确实得稍微便宜些,我给您个面子,您能不能也给我个面子。”

    “什么?”徐嗔询问一声。

    “过阵子家中的菜就要收成了,必定比往常家中的菜长得更好,您能不能都把我家地里的菜给收了?”还是把菜售出去最重要,纪舒愿向徐嗔说着。

    总归是要买菜的,为了能买到纪舒愿手中的菜方,徐嗔便点头应了他的话,不过他也不傻,特意提前说了声:“虽然是这样说,但到时候送来的菜我还是得挑一挑,若是品相不好的,我这食铺自是不会收的。”

    “那当然,不用徐掌柜说,品相不好的菜我自然不会送来,您就放心吧。”纪舒愿笑着,由徐嗔带着走到柜台前,账房先生摆好纸墨后将毛笔递给他,半晌后又询问一声,“您是自个儿写还是我来写?”

    “还是您来写。”纪舒愿不想动手,便口述向他说着,让账房先生把菜方记下来。

    第78章 肥料

    十张菜方摆在桌面上, 纪舒愿托着沉甸甸的银两,面上藏不住笑。

    徐嗔随手拿起一张菜方,越瞧越满意, 他朝两人摆了摆手:“我先将这几张菜方递到灶房去,你们先在这儿坐会儿。”

    他说完匆匆离去, 只剩两人坐在椅子上,纪舒愿拿过一盏热茶,并未喝下, 而是两只手捧着,用来暖手。

    项祝瞧他这模样, 伸手将茶盏拿过, 握住他的手攥进掌心,纪舒愿被他动作吓得一顿,环视一圈后发觉并未有人瞧他们,他这才松了口气, 身子往项祝身上靠了靠。

    直到脚步声从后灶房传来,纪舒愿才坐直身子,把手从项祝手中挪开。

    “要不要吃些什么?”徐嗔在两人对面坐下,顺势把写着菜式的那张纸递过来, 纪舒愿并未接过,而是转头看项祝, 示意他出声。

    “不吃了, 家中还有农活要忙。”项祝抬手挡住菜式的纸,朝他摆摆手,纪舒愿也随之出声,“夫君说的是,为了能尽快将家中的菜送来, 我们得好好顾着它们。”

    既然他们如此讲,徐嗔便不再劝说,他收回纸张,又帮他们倒了两杯茶水:“罢了罢了,那你们再喝口水。”

    他瞧着茶壶忽地想起什么,让他们在这儿坐会儿,纪舒愿不知他去忙活什么了,他喝一口水,转头看向项祝:“徐掌柜做什么去了。”

    “不知,再喝口水暖暖身子吧,等他回来我们就回去了。”项祝道。

    纪舒愿闻言点头,端起茶杯慢慢喝着,等他俩即将喝完的时候,徐嗔匆匆从下楼,手里拎着一包不知何物的东西。

    他站定在桌子前,将纸包放上去:“前阵子旁人去县里给我带了些茶叶,我觉着还不错,你们拿回去尝尝。”

    纪舒愿看着茶包,虽心想有这还不如给他银两,可毕竟是人家赠予的东西,待项祝接过,两人一起向他道谢后赶回家中。

    两人进门后,项巧儿瞧着项祝手中拎着的纸包,本以为是他俩买来的吃食,她匆匆跑过来,停在两人身旁:“大哥,你拿的这是什么呀?”

    “茶叶。”瞧她这模样,肯定以为是吃食,果不其然,在听到此物为茶叶后,她立即垂了下唇角,淡然应一声,看上去很是失落。

    “听徐掌柜说,这茶叶可花了大价钱呢,肯定比我们往常发霉了的茶叶好喝。”纪舒愿向她说着,不得不说,确实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仰起头来:“果真?那我就去烧水去了。”

    项巧儿转身蹦跶着回到灶房,把锅刷干净后添上水,坐在椅子上烧柴。

    丁红梅跟项长栋两人去了地里,这会儿还没回来,纪舒愿坐在椅子上,把茶包打开,又把茶壶里的水倒掉。

    “待会儿泡好以后,能把茶水装进水壶里,我们去地里干活的时候能带着。”纪舒愿思索着,项祝听到也觉着不错,“待会儿先给爹娘带些吧,他俩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爹说把地里的白菜拔出来几颗先吃着,不然你这肥料一施,还不知何时能再吃呢。”项巧儿听到俩人讲话,探出头来向他说着。

    “这有什么的,随时都能吃啊。”纪舒愿有些疑惑,还在猜测为何不能吃,项祝瞧着他面上的茫然,向他解释道,“怕是以为是之前的粪水那样,得等地里的味儿散去才能吃。”

    听到项祝的解释,纪舒愿这才算明白,往常他们施肥的粪水都是未处理过的,虽说并未浇到菜上,但说不准会溅到上面,肯定得经过风吹雨淋暴晒后,将味儿散去才能采摘,纪舒愿用烂菜叶堆肥而成的肥料倒还好。

    即便是有些味道,可并不似粪水如此严重,且不会沾到菜上。

    纪舒愿向项祝解释了烂菜叶肥料的好处,项祝听到后看一眼院外,也有些无奈:“这会儿怕是晚了,说不定他们已经摘好菜了。”

    也不知他们何时去的,这会儿不算太早,要摘菜肯定已经摘完了。

    灶房水烧好后,项巧儿用瓢舀出一瓢热水,走到桌前将热水倒进茶壶中,纪舒愿将茶壶盖盖上后,院门被推开,丁红梅跟项长栋走进院子,坐下后刚想喝水,便嗅到一丝清香来。

    “这是什么味道?茶叶?”项长栋闻到些香味,好似是茶叶的味道。

    “爹鼻子挺尖。”项祝指指一旁的茶包,向他说着,“今儿愿哥儿给徐掌柜写了几张菜方,每张给了一两银子,除此以外,徐掌柜又给了些茶叶,我们便带回来了。”

    虽说家中茶叶早就变为陈茶,项长栋还有些爱喝的,听闻这句话后,他匆匆伸手,好像想将茶壶盖掀开,仔细嗅嗅茶叶的味道。

    “爹你别乱动,这茶壶里可是我刚倒的热水,要是你碰了,可肯定会被烫着。”项巧儿连忙从灶房过来,挡住项长栋的手,这才避免他碰到茶壶。

    项长栋被项巧儿这动静吓了一跳,停顿半晌后,才好像刚听到她的话一般:“我又不傻,方才我正打算拿桌面上的大蒜呢,可不是想碰茶壶的。”

    纪舒愿瞧着,他方才的确是想碰茶壶的,不过既然他如此说,他便给他些面子,并未打算拆穿他。

    不仅纪舒愿,坐在他身侧的项祝显然也瞧见他的模样,两人对视一笑后,又看向丁红梅手中拎着的菜。

    正如项巧儿说出的那样,她手中拎着的白菜不大,吃倒是能吃,就是觉着有点小,如此早就摘掉,有些可惜了。

    纪舒愿随着她的脚步走到灶房,将不用采摘的事儿告知丁红梅一声,她听到后虽有些惊诧,不过仅一瞬,便接受了这事儿。

    “无妨,总归是要吃的,如此嫩的白菜吃着肯定味道更好。”

    纪舒愿都做好要挨骂的准备了,没想到丁红梅竟并未打算怪他,反而开始安慰他:“待会儿让巧儿去买些豆腐去,午时做白菜豆腐汤如何?”

    白菜豆腐汤确实好喝,听到丁红梅的话后,纪舒愿当即点头应允,不过时辰还不到午时,丁红梅跟项长栋也不过是回来送一趟菜。

    刚好,这会儿家里人都在,纪舒愿站直身子,叉着腰稍微扬起下巴的,仿佛领着他们做事的带头人:“待会儿就要往地里施肥了,仅仅一片儿小地,我们自然是要快些,半日施好这块儿,下块儿地便也能一日施完。”

    整个院里,只有项祝瞧他两眼,其余人都忙活着自己的事儿,纪舒愿无奈叹出一口气,还未开口便听着丁红梅在院外出声叫他:“愿哥儿做什么呢?怎的还没出来,不用肥料了?”

    “用。”纪舒愿闻言收回称大王的心思,拿着桶跟在项祝身后,两人走到那小屋子前,项长栋拿着桶,好似不知该如何下手。

    纪舒愿见闻,连忙匆匆走过去:“爹,这事儿还是交由我跟夫君一起来吧。”

    虽有些疑惑,可毕竟是一家,项长栋夹着肥料,站在一旁瞧着他翻动后,将烂菜叶装进木桶里。

    三人有两个扁担、四个木桶,确实比往常做活更快些,纪舒愿原本想更快些,他也去拎一桶肥料,不过项祝并不想让他这么累。

    家中有丁红梅和项巧儿煮饭,给菜地施肥这事儿便交由他们三人全权处理,纪舒愿肩上背着铁锹。

    两人用舀水的瓢将桶中的肥料倒进去,纪舒愿则跟在后方,将它们倒进坑里又用土埋掉,他们配合的很有默契,等巧儿来地里叫他们回去吃饭时,方才两桶肥料都已经用完。

    “知晓了。”项祝应声看过来时,纪舒愿也回望着他,两人对视一眼,虽不知为何,但总有些想笑。

    等他俩迈着步子回到院子时,项长栋已经洗了把脸,正坐在桌面旁喝着茶水,瞧见他俩后,他朝俩人摆了摆手:“快来尝尝,当真如同徐掌柜所说,这果真是好茶。”

    纪舒愿是尝不出来,毕竟他对茶叶并未有太多见解,他拿过茶杯喝过后吐出一口气。

    虽不清楚,但夸赞总是不会出错的。

    “嗯,确实是好茶。”纪舒愿顺着项长栋的话说道,也饮过一口,味道比方才刚泡时浓郁不少,并未有炒茶的糊味儿,而是一种清甜透露着焦香的味道。

    纪舒愿把茶水装进茶壶中,并向项长栋解释着:“午后肯定更忙,说不准都没时间坐下喝口水,还不如直接拿了三个水壶,等干活累了就坐下喝口茶水歇会儿。”

    午饭说好的让纪舒愿煮汤,大概是方才他们在地里的时候,项巧儿去买了豆腐,这会儿豆腐已经放在案板上,正待纪舒愿拿刀过去切。

    白菜外侧的菜叶已经被丁红梅剥干净,菜叶也撕开清洗干净,正放在案板上,纪舒愿提起刀,将白菜切成丝,放置一旁。

    项巧儿继续坐着烧火,纪舒愿拿过刀,将它切成四方块儿的形状,等火烧起来后,纪舒愿先把配菜放进去,炒香之后,把豆腐放进去煎成稍微发黄的模样,等炒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把白菜撕碎,丢进去后继续盖上锅盖焖煮着。

    等做好吃食后,四人聚在一块儿吃着,项长栋似乎有事想说,他嗫嚅半晌,最终才出声:“今儿有人询问,说地里挖出这么长的沟渠是要怎么用,我当时不知能不能与他说,便先敷衍回了他。”

    “说是能说的,烂菜叶谁家都有,且并不费力。”其实纪舒愿最想说的一句是,如此常见东西,也最不赚银两。

    不过从上回项祝说他掉铜板眼儿里了,他便觉得,还是将这话藏在心里为好,然而下一瞬。

    “这回不说不赚银子了?”

    纪舒愿掀起眼皮嗔怪地瞪他一眼,这会儿项祝却挑眉一笑,眼中满是戏谑。

    第79章 厨神

    喝完白菜豆腐汤, 纪舒愿将泡好的茶水倒进水壶中,爹娘、巧儿、他和项祝分为三个水壶。

    项巧儿拎起一个水壶挂在腰间,走到墙边拿过铁锹:“大嫂, 我可不想闻那味道,就让我去铺土吧。”

    纪舒愿并未告知她, 若是去地里就能闻到,他点头应允:“我觉得可行,夫君觉着呢。”

    “我觉着也可行。”项祝不知纪舒愿的心思, 于是在出声应允后,他又多说了一句, “不过你若是去地里便能闻到肥料的味儿, 拿铁锹还是锄头好似都相差不大。”

    听到项祝的话,项巧儿这才恍然大悟,纪舒愿此时故作惊呼一声:“诶,夫君, 你怎的说出来了。”

    项祝听到这话,便知晓纪舒愿在使坏,他干脆学着他的模样,瞪大双目捂住嘴, 闷声说道:“嗐,我竟给忘了, 你瞧我这记性。”

    两人一唱一和, 愣是把项巧儿气得脸红脖子粗,她噘着嘴,向丁红梅告状:“娘,你瞧大哥大嫂他们,老是逗我。”

    丁红梅一直看着他们方才的动作, 她此时唇角扬起,眼看项巧儿转过身来,她立即敛起笑,朝两人轻骂一声:“别笑了。”

    他俩这才稍稍收敛些,把布塞进水桶中,用它们来挡些味道,虽说挡不完全,但总归有点用处。

    这会儿丁红梅从屋里走出来,将前几日缝制好的布条拿出来,递到几人面前。

    布条两头纤细,犹如一根绳索,中间被缝上好几层布,几乎能遮住大半张脸,纪舒愿一瞧,嘿,这可不就是口罩嘛。

    他连忙戴上,转头夸着丁红梅:“娘,你怎的想到这法子的?”

    丁红梅并不觉得这法子多难:“总归是挡住鼻子别闻到,若堵住鼻孔不就没了气儿,我便想着用布挡住,挡住又易掉落,便又在侧边缝了两根绳索,恰好能系在后脑勺。”

    “娘真是聪慧过人。”丁红梅还未听过如此直截了当的夸赞,她闻言一愣,半晌后朝她摆摆手,“别这样说。”

    纪舒愿从丁红梅面上瞧出羞赧来,他笑笑不再吭声,随着项祝和项长栋的步子往外走,一行人阵势大的很,成熟的葫芦做成葫芦瓢,丁红梅用葫芦瓢把铁桶中的肥料挖出来,倒进木桶中。

    木桶中装满之后,项祝跟纪舒愿率先扛着往地里走。

    项祝拎着两个葫芦瓢,百无聊赖地把它们合成一个:“夫君,待会儿若是有人瞧见我们这模样,会不会觉着我们太矫情了,不过是一点臭味儿都受不了。”

    “这有什么的,臭味确实让人难以忍受,若是有人觉着矫情,我就去跟他们理论理论。”项祝扭过头,瞧着纪舒愿只漏出眼睛的脸,“这样瞧着,你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树林里的野鹿。”

    纪舒愿瞧过自己的眼睛,并没有项祝说的这般好看,他垂头看着地面:“我还从未见过野鹿呢,夫君什么时候狩一只回来。”

    “这可不是想狩就能狩到的。”项祝笑出声,话锋一转,“说不定你比我更快狩到,舒愿的运气一向不错。”

    “那就借夫君吉言,待我狩到之后,夫君想吃什么吃食,我都给你买。”虽还未狩到,但纪舒愿已经提前想好给项祝买吃食,听着好像同“等我有银子了就如何如何”有异曲同工之妙。

    纪舒愿清了清嗓子,趁项祝没吭声,便将方才的许诺收回来:“罢了罢了,还是等狩到了再问,不然总感着是我在诓骗夫君。”

    “那可不行,我记住你方才的话了,若是狩不到野鹿,我可就──”他说话说到一半停顿一下,正当纪舒愿向开口问时,项祝声音突然压低,“我可就自己寻我想要的东西了。”

    纪舒愿怀疑项祝话中带颜色,可苦于没有证据。

    他抬眸看项祝一眼,瞧着他眼中的戏谑,纪舒愿别开脸,仰起头,大步往前走着:“此事到时候再说,我们这会儿还是先去施肥为好。”

    他说完,脚步更快了些,项祝都得跨开步子才能跟上他,不过总归就这么长的路。

    纪舒愿走到地里,盖在菜上的布早就被丁红梅和项长栋掀开,他蹲在沟渠旁,仰头等着项祝把桶拎过来。

    项祝把桶拎到纪舒愿身边,另一桶拎到他后面的沟渠旁,朝纪舒愿要过一个葫芦瓢,两人便一块儿把桶里的肥料舀到沟渠里。

    虽然项巧儿说要盖土,可总归不能让她自个儿来,于是便由纪舒愿和项祝、项长栋三人舀肥料,项巧儿和丁红梅两人盖土。

    这味道确实有些大,甚至路上都留了些,听着有人询问项长栋这东西为何物时,纪舒愿抬头看过一眼,发现这人他有些眼熟。

    纪舒愿说过能讲出来,项长栋便将这烂菜叶以及它的施肥作用全部告知那人,那人年前在他家买过除虫水,对他家的法子很是信任,一听说能让菜长得更好,他立即将这东西记下来,听完后一溜烟儿回家去。

    刚收回视线,肩膀就被碰了碰,纪舒愿转头,瞧见项祝正看着他,见他转过头才询问一番:“若是他们的菜也长得好,我们的菜不就不出众了?”

    若是被旁人拿到集上去卖,说不准徐嗔就不愿意买他们的菜了,项祝对此有些担心。

    “夫君不必担忧。”纪舒愿往身后挪了挪,几乎凑到项祝耳根,“夫君想想,我们这肥料放了多久,等他们做好肥料时,我们这些菜恐怕已经被客人吃进肚子里了。”

    被纪舒愿这么一说,项祝才想起来,这肥料可是他们从年前便开始做了,这会儿才能用,就算告知村民法子,他们肯定也得等到三四月才能用,到时候菜都换了一茬了。

    项祝还想再问,若是到时候他们的菜长得好了怎么办?

    “就算长得好也无妨,毕竟除虫水的法子在我们手里呢,难不成夫君不信我吗?我肯定比他们种的菜都好。”纪舒愿这话,将项祝想要出口的疑问挡住。

    “我自然是信你的。”项祝向他说着,继续用葫芦瓢舀出肥料来。

    整个施肥过程中,询问项长栋的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纪舒愿擦拭一下手,接过项祝递过来的水壶喝过一口,茶叶茶确实比白水有味道,也更好喝了些。

    项巧儿拎着铁锹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拿起水壶,盘着腿喝完半壶,她抬手扇扇风,随后看向纪舒愿:“大嫂,那法子当真要告知他们吗?我总觉着有些亏。”

    “不亏,这种菜可不是有肥料就能种好,种菜里的学问可大着呢。”纪舒愿朝她笑着,心里却在想着怎么避免这事儿。

    项长栋这谁都能聊一句的性子,旁人肯定都会询问他,虽说能不让他知晓,可毕竟是长辈,若是他询问,纪舒愿不说可不就成了不孝顺。

    他捏着下巴,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突然想到什么,他猛地一拍手,连项祝都被他吓了一跳:“想到什么了?”

    纪舒愿身子侧倾,凑近项祝耳边:“往后有法子我们不告知爹,让那些想知晓法子的人来找我,我教他们种菜,但要收银子。”

    “可这样会有许多人不会愿意的,他们种出的菜只是自个儿吃的,若是要掏银子去种地,肯定是不乐意的。”项祝摇摇头,觉得他这法子有些不好。

    纪舒愿闻言扬唇一笑:“若是这样就更好了,到时候我们就掏出银两询问一番,谁不想种地,将他们的地租赁过来,租赁按年给。”

    “这样的话,我们便能种很多菜了,自然得先供着鲜食斋,随后的菜我们也能送到旁的食铺去,如此一来,可不就赚得多了吗。”纪舒愿正沉迷于想象中,项祝抬手揉了揉他的手腕,又拍两下手背,“到时候让娘陪着你,她认得的人多。”

    纪舒愿猛地点头,又喝过一口茶。

    地里的肥料味道都被土盖住,确实消散不少,但还是有些淡淡的味道,他们把布盖上,又用土块将布两侧的压住,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往家中走。

    路边确实遇到过几个村民,他们询问两句,丁红梅只是说在施肥便将他们打发了,并未告知关于施肥具体的事儿。

    “爹学着点,瞧瞧娘是怎么说的,您方才怕是把烂菜叶哪儿烂的都告知他们了。”项巧儿这话确实有些夸张了,不过听着但觉着挺对,项长栋闻言摇了摇头,“是我的错,往后你们还是别告知我了罢,我从不会拒绝旁人,他们想知晓的事儿,若是我知晓,我定会告知他们。”

    纪舒愿方才已经想过,往后不想告知他,还未想到如何开口,他就直接将这话说了出来,这倒省了纪舒愿的事儿。

    “这样的话,往后我做其他肥料的话,爹可就要出门了。”纪舒愿笑着,试图将气氛变得更放松些,项长栋也不是那种气性大的人,听到这话后,他也朝纪舒愿笑着,“这样的话,我可就带着我的鱼钩去钓鱼去了。”

    虽说钓不到,不过这时候的重点并不在钓鱼上,项长栋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好似真的并未有气性。

    虽说屋里没味儿,可几人身上都沾染了些味道,纪舒愿洗过手,又捏起发丝嗅了嗅,顿觉不好,他头发上好像也染上了肥料的味道。

    纪舒愿沉默着走到项祝身旁,将手中捏着的发丝贴近他鼻尖:“是不是有些味道?”

    “是有些。”项祝瞧着他的模样,又指指沐浴间,“去沐浴?我去给你烧水去。”

    果然还是项祝最了解他,纪舒愿点头,三两步走到井边,打出两桶水后,倒进锅里烧水,途中他敞开房门,迅速跑进拿出衣裳又跑出来,都是为了避免味道留在屋里。

    不止纪舒愿,项巧儿也觉着这味道还残留着,尽管洗过手,但她还觉得整个身上都是这味道,她跑到项祝身旁,向他乞求着:“大哥,给我也烧些水吧,我也想沐浴。”

    刚开始只说让纪舒愿沐浴,不知为何,到最后变为家里人全都沐浴更衣,等沐浴过后,纪舒愿舒爽地叹出一口气,捏着一段发丝放在鼻尖。

    “还是皂荚的味道更好闻些。”

    这会儿天色刚暗下来,纪舒愿穿着新衣裳,走到灶房把红薯砍成块儿丢进锅里,放进蒸屉后放入窝窝头,又盖上锅盖。

    他直挺挺站着,瞧着有一丝滑稽。

    “大嫂,你这样站着不累吗?”项巧儿还在擦拭着头发,看着纪舒愿炒菜的模样有些好笑。

    “这么好笑吗?我可是石头村厨神。”虽然只是自封的,可听上去确实挺能哄人,瞧项巧儿就真的信了。

    “果真吗?”项巧儿坐在椅子上,听闻这事儿后,立即转过身来,朝他作揖,“厨神在上,愿我从此往后没有蛀牙……”

    听着她这话,纪舒愿立即“诶”一声:“这是何意?”

    项巧儿也被她这话搞得有些茫然:“不是能拜神仙吗?”

    “能到是能,不过你得拜对了神仙。”纪舒愿朝她一笑,随后伸手指了指自个儿,“我,堂堂厨神,哪儿管得着糖神地界的事儿,我只能保佑你夜间偷吃糖时不被人发觉。”

    此话一出,项巧儿瞬间一怔,眸光往沐浴屋瞧去,丁红梅还未沐浴完,若是出来听到纪舒愿的话,定是要将她数落一番。

    “大嫂,你是哪日瞧见的,我竟没有发觉。”

    前阵子纪舒愿夜半去茅房回来后,听闻灶房一阵动静,他探出头去,瞧见从灶房出来,口中咀嚼着嘎嘣脆的糖块,还边嘟囔着:“这糖块儿一点都不甜。”

    第80章 土方

    “某日夜里。”纪舒愿朝她挑眉, 走到灶台下拿过土豆,将它们削皮后清洗一遍,随后放置在案板上, 切成厚片装进碗里,又用水泡着。

    项巧儿这会儿心虚的很, 她思索半晌,还是想不出到底是哪天夜里被纪舒愿瞧见了。

    她暗自想着,往后肯定得多瞧瞧, 等确定大哥大嫂那边儿的房门没开,才能去偷吃糖块。

    “我是怕那糖坏了, 坏了不就可惜了, 还不如吃了呢。”项巧儿随口瞎诌,可这会儿的温度,就是连雪都得化个几日,更别说是放在灶房阴凉地儿的糖块了。

    灶房里只有前一阵儿过年买的□□糖, 可那么大一块儿,纪舒愿甚至都在怀疑她是用牙咬碎了吃的:“你真不是用牙啃的?”

    “自然不是,我肯定是用菜刀砍碎的。”项巧儿否认自个儿咬过,可纪舒愿当时并未听着她切糖块儿的声音。

    项巧儿轻嗐一声, 走到灶台前弯腰把□□糖拿出来,从纪舒愿手中接过菜刀, 握着把柄将它翻过来, 猛地一用力。

    “咔哒”一声,最边缘的地方确实被菜刀背面压掉一块儿,纪舒愿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手法还真是熟练,恐怕也不是第一回这样做了。”

    瞧着她这动作就像是惯犯,纪舒愿接过菜刀, 这会儿沐浴屋的帘子被掀开,丁红梅从里走出来,听着他们的话,不由得多问一句:“什么第一回?”

    项巧儿顿时不再吭声,生怕被丁红梅听出什么来,她视线落在纪舒愿身上,想让他出声转移话题。

    “哦,巧儿说想吃一回加冰糖的炒土豆片儿呢。”虽说将话题又甩到项巧儿身上,不过这话并未说出她偷吃冰糖的事儿,项巧儿立即应一声,询问丁红梅,“娘觉着如何?我还未吃过呢,味道肯定不错。”

    “什么不错,你见过谁家炒土豆片里加糖的,愿哥儿别听她的,往里加糖光是想着就不好吃。”丁红梅以为她是瞎想怪点子,没让纪舒愿往里加糖。

    “好,那么我还是照着往常炒咸口的。”往日那种就很好,丁红梅闻言点头,擦拭着发丝走进堂屋去。

    瞧着她身影走进屋里,项巧儿才缓缓松了口气,向纪舒愿夸赞道:“大哥果真脑子灵活,方才反应好快。”

    “我若是反应不快,你这会儿耳朵就要在娘手里捏着了。”纪舒愿示意项祝烧火,他端着猪油盆到锅旁,等锅稍微热后,用锅铲铲出一小块,等油融化以后把土豆片倒进去。

    方才纪舒愿的话是真的,若不是他,丁红梅还真会拧她的耳朵,她连忙将项祝推开,坐到灶膛前烧火。

    位置被抢占,项祝也有些无奈,他从院里又拿过一张凳子,放在灶房门口,他瞧一眼项巧儿,又看向纪舒愿说:“别这么惯着她,上回她牙疼的时候你又忘记了?”

    纪舒愿没忘,怕是项巧儿自个儿忘了。

    他紧紧盯着项巧儿:“那便不能给你吃了,再吃的话口中的牙齿可全都要拔掉了。”

    全部拔掉牙齿,听到这话,项巧儿当即一怔,朝两人露出苍白的笑:“怎的可能?大哥大嫂定然是诓骗我的,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从未听说过。”

    “从未听说过难道不是因为从未有人如此做过吗?若是知晓要被拔光了牙齿,还非要这样做的,岂不是脑子有些顽疾。”纪舒愿无奈摇头,虽然总觉着有些影射的意为,但项巧儿确实被他吓到。

    她嘴角紧绷,嘴唇抿紧,生怕有人拿过钳子把她的嘴给撬开,把她的牙给拔了。

    “我不吃了。”项巧儿抿着唇,说话的声音有点含糊,不过两人都知晓,她这是听进去他们的话了。

    纪舒愿跟项祝对视一眼,两人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不过也有意识地放低声音,只剩项巧儿郁闷地低头烧着火。

    早就洗好澡,一家人吃过晚饭后,便各自回了屋,纪舒愿躺在床上,望着正脱衣裳的项祝,掀开被褥等他躺进来。

    他刚一躺下,纪舒愿就伸手钻进他腰腹,冰凉的手冻得项祝虎躯一震:“看来补身子的药还是不能停。”

    纪舒愿刚把上一回的药喝完,听到这话,他顿时不想把手放项祝身上了,他作势要收回手,这回换项祝不乐意了。

    “怎么了?”项祝拉着纪舒愿,还在问他怎么了,纪舒愿冷哼一声,开始无理取闹,“你方才话里的意思,不就是不想让我把手放你身上吗?我不放就是了。”

    “我不是这意思。”纪舒愿想错他话中的意思了,项祝握住他的手压在腹肌上,“我这是为你好,你瞧瞧你这手脚冰的,比放在地窖里的菜都凉。”

    “我也不想的,但都怪这天,若一年四季都是春日,我怎会如此。”上回就说过这事儿,瞧着纪舒愿又将事儿怪在天气头上,项祝沉默叹气,“那你瞧我,怎的就手脚暖和呢。”

    “男子火气大,自然就这样了。”纪舒愿说着戳戳他的腹肌,“你们男子都是暖炉,不然怎么如此有心力──”

    “你若是这样说的话,我便想到了个好法子。”项祝将他作乱的手指攥进掌心,在纪舒愿询问的时候向他出声,“这样,我们每日睡前稍微活动活动,等身子暖起来再睡,肯定能睡得香甜。”

    纪舒愿这会儿还觉着他说的有些道理,正当他思索是要卷腹还是仰卧起坐的时候,身子猛地被压下,他仰面躺着,望向项祝愉悦的面色,沉默半晌后总归明白。

    此活动非彼活动。

    第一日,纪舒愿欣然接受,甚至在项祝觉着他受不了时出声挑衅,醒来后带着葫芦瓢往萝卜地里走去,将余下的肥料舀进沟渠中。

    第二日,纪舒愿挣脱项祝的桎梏,坐起身与他换了位置,虽说不过半晌就喊累躺了回去。

    第五日,纪舒愿瘫在床榻上,生无可恋地望着项祝,在他即将俯身过来的时候,他惊恐出声,总算妥协:“不过是补身子的药嘛,我喝,我喝还不成嘛。”

    翌日一早,两人狩猎过后,项祝便拿着卖出的银两带着纪舒愿进入医馆,向大夫说着:“大夫,上回开的补身子的药方好似用处不大,今儿不如稍微换换药材。”

    已经吃了两回,再不济都应当有些变化了,大夫闻言走到纪舒愿身旁,手指搭在他脉搏上,他拧着眉,思索片刻。

    “身子补的差不多了,若是你说的是手脚冰冷这件事儿,可赖不着我开的药方,这是气血亏,补的慢得很,说不准得明年才能补好呢。”大夫收回手,走到柜台写出一张方子,让学徒去抓药。

    项祝看纪舒愿一眼,随后独自走到柜台前,偷偷摸摸似乎询问着什么,纪舒愿想走过去,又觉着偷听不太好。

    他只好站在一旁,等两人说完话,学徒也将抓好的药递过来,项祝接过药包给过银两,两人这才一块儿往家中走去。

    “你方才跟大夫在说什么?”虽说没听着,可纪舒愿憋不住劲儿,非得今儿知晓他与大夫在说什么,不然他睡觉都睡不踏实。

    “没什么,昨儿巧儿是不是让你给她带些吃食回去。”项祝握住他的手,想用此事让他忘记询问。

    纪舒愿可不是很好打发的人,他听闻只默默点头:“确实要带……你们方才到底说了什么?”

    他有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感觉,项祝闻言轻叹一声:“罢了罢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儿。”

    纪舒愿眸光闪着,他本以为跟他无关,可话刚出半句,他便知晓,这事儿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过是问了问,你现在的身子是否适宜有孕。”项祝向他说着,纪舒愿听到这话,沉默半晌后仰头看他,“结果如何?”

    “结果自然是适宜的,不过大夫说了,还是得喝点补汤更好,这里掺着两种方子,一方让你补身子,另一方里,好似还有能尽快得孩子的土方子。”项祝说。

    前面半句纪舒愿倒是明了,就是这后半句有些做不好,他一看便知晓这东西都是骗人的,可项祝好像真有些信了。

    “要孩子的事儿并不是煮药就可行的。”纪舒愿往前走,站定到路边的糖人铺子前,想着帮项巧儿带回去一根糖人。

    制作糖人时,项祝勾住纪舒愿的手指,试图让他心情愉悦些:“不过是调理身子,我也并未如此确定你会因此得子。”

    确实如此,若是喝药便能有孕,还要男子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夫君不行。”既然项祝非要说出生子这事儿来,纪舒愿便也反驳着,“若是夫君行的话,说不准我现在已经怀上了,怎的还用得着喝药。”

    他说着又倏地想到:“这药应当夫君喝吧,毕竟你才是决定我是否怀上的缘由。”

    纪舒愿越想越对,趁这会儿还未走远,他便带着项祝往回走,走进医馆时,大夫还有些诧异,等听到纪舒愿的话后,他立即点头应声:“确实是,这得子的药确实是给男子喝的。”

    听到这话,纪舒愿心里舒坦多了,他朝项祝挑眉,心想正如他所说吧,这药的确是由男子来吃的。

    两人拎着药包再次出门,这回纪舒愿情绪轻快不少,他一手晃着药包,一手捏着糖人,口中哼着项祝从未听过的曲调。

    他有些听不懂,这旋律与往常在戏台子上唱的也不相同,但总归是令人心情舒缓的。

    “这是什么曲子?”项祝出声询问。

    纪舒愿停下哼唱,闻言沉默片刻,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广场舞曲要怎么同他解释才能解释的通呢。

    半晌后,他灵光一闪,向项祝说:“哦,也是从古籍中学来的,如同打拳一般,这曲子还有一套动作与之相匹。”

    他说着,站定在原地,边哼边跳了一整首广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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