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梦她

    “都是过去的事了,请前辈不要再提。”须灵曜及时打断。


    “你还有这么礼貌的时候呢?”如果宁昭此时有人的形态,脖子一定早就伸长了去看他,“须灵曜,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我爹吗?”


    他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轻颤,投下的阴影静水流深,仿佛藏着往事如荫。


    “哈,不说就不说喽,那我以后如何称呼你?”宁远问。


    “须……”


    “啊,就叫小白好了,我们东岭所有白色的生物我都是这么叫的,你不用担心被特殊对待的。”宁远自问自答已经做好了决定。


    须灵曜:……


    心里那位还在贱嗖嗖调侃他:“嘬嘬嘬,小白。”


    “宁般般,别太得寸进尺。”他咬牙切齿给她传音,“如果这么算的话,你也是小白。”


    *


    宁昭从未想过,须灵曜真的会作画,他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竟然称得上风雅。


    宁远铺开纸张后,须灵曜摘掉手套,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持一只黑色的笔,手腕轻盈如蝶,笔尖在宣纸上勾勒出萤蓝花的轮廓,天青由浓转淡,层层晕染。


    散落的银发垂落在画纸上,颈侧淡青色血管微微隆起,墨香混着他袖间沉水香,在潮湿的空气里酿成一种危险的蛊惑。


    蜜袋鼯趴在纸张旁,抬头看着他出神。


    宁远的目光在须灵曜与宁昭之间切换,一时没收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小丫头,和她娘亲如出一辙,打小就喜欢好看的男人。


    须灵曜被她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转头看她,手中毛笔仍悬在半空,一滴颜料“啪”一声落在纸上,宁昭一惊,回过神来。


    一时间相顾无言。


    扑通,扑通……


    宁昭看见那颗光点似乎比往常跳动得要快一些。


    她没忍住向前迈了几步。却没留意到踩上了未干的墨迹,雪白的尾巴扫动着将颜料抹乱,小爪子在萤蓝花周围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你在看什么?”他忽然道。


    和他当初在尧山宴席上说的话异曲同工,只是那时他很吝啬地将手收了回去。


    须灵曜似乎总是似有若无展示出自己魅惑众生的一面,却又对宁昭的目光无所适从。


    她忽然觉得,这个极尽貌美的人其实也没有那么自信。


    “哎呀,乖宝,你要毁了你爹的扇面吗?”宁远一把将宁昭从纸上提起来,拿出手帕将她擦了又擦,可青色的颜料留在她的毛毛上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看这幅画也差不多了,你们现在就去我们东岭池子里泡着吧。”


    于是宁远提着蜜袋鼯·昭,催着须灵曜赶紧去了所谓能洗清所有术法的灵泉。


    一路上能看见各种形态的妖修,还未能收回耳朵的兔子、浑身铺满绿叶的爬山虎、顶着鱼头却长脚的美男鱼……须灵曜很好地融入了这个充斥着怪诞与奇幻的世界,似乎唯有宁远一人由于太正常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那灵泉隐在紫藤幽谷,由于灵气的滋养,漫天藤萝垂绦,铺天盖地,所见之处皆是梦幻的紫色。宁远领着一人一鼠进来的时候,恰巧携来一阵清风,紫藤萝旋转着飘飞而下,落了众人满头。


    在满地落花之间,有一汪湛蓝色的泉水,泉眼蒸腾着乳白色的灵雾,如轻纱般在水面流转不散,水面宛如琉璃,深处隐隐有碧蓝光晕随波荡漾,仿佛沉淀着星河碎屑。


    须灵曜踏入池中时,水面浮起千万点幽蓝色的光点,追逐着飘浮在水面的花瓣。


    宁远摸了摸鼻子,望向别处道:“总之日后你就在东岭住下,每日至少要与般般来此处泡一个时辰,记得托住般般的原身,别让它沉下去。我就先走了。”


    然而走了几步,他又忽然回头提醒道:“另外,那个……要把衣服脱了泡效果更好。”


    随后摆了摆手,离开了紫藤幽谷。


    须灵曜的白裤子已然没在水中,里三层外三层的外袍遮得严严实实。


    然而听闻宁远这句话,宁昭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向下看去。


    “……”


    “爹爹说衣服要脱掉,我本身就没有衣裳,很显然是在说你啦。”她在他灵府里大声要求道。


    须灵曜沉默了。


    灵泉温热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流转,狐狸耳朵动了动,耳尖渐渐泛出淡淡的粉红。


    他垂下眼睫,手背擦过自己的唇,目光斜斜向一旁望去,喉结滚动,像是在掩饰什么。托着宁昭的那只手不自觉地越收越紧。


    “咳咳咳……你干什么……不要把我攥得那么紧。”宁昭剧烈咳嗽道。


    “你转过去。”他忽然道。


    “你先松开我……”宁昭艰难地从他指缝间试图扭转自己的身体。


    随后她被他放在池边的地面,身后传来淅淅索索布料摩擦的声音。


    宁昭无趣地背着身子等了一阵,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嘟囔道:“摸都摸过了,有什么不能看的……”


    身后的声音一下停住了。


    “你好了吗?”她问。


    半晌,身后那人像是做了很大的牺牲,深吸一口气道:“你还没有忘记吗,那你一定也记得我说过等你恢复人身,我一定会杀了你吧……”


    “那我现在陪你在这灵泉中待的一分一秒都在离死亡更近,不是吗。”蜜袋鼯低头背着手,脚在地上划着圈。


    她沉吟片刻,随后拔腿就跑:“那我才不配合了,等我出来就死了,那还不如一直耗着你,只要我一日不出来,你就得受我牵制!”


    然而,身后的大手一把将她捞了过去,随即便被温热的水气包围。


    “过来。”


    她转头看见须灵曜蹲坐在水中,只露出胸口以上部位,双手将她托住,一半泡在池中。


    气温在升高,空气中萤蓝花的味道愈发浓郁。


    初入灵泉只能感受到温暖,可渐渐功效开始起作用。泉水裹挟着灼烫的温度漫上来,每一寸皮肤都如同被银针刺入,酥酥麻麻伴随着刺痛,与体内的绝情蛊发作时有几分相似。


    她抬起头,看见他微阖着双眼,仰起头,脖颈的肌肉绷出一道痛苦的弧度,侧颈被她咬伤的痕迹变得鲜红,喉结颤抖着,难以抑制地溢出半声轻哼。


    一手托住她,另一只手的手指扣进池边石缝,分明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的神识很大,身形却很小,受到泉水侵蚀的部位有限,他那样大一只,也不知道要比她痛苦多少倍。


    宁昭的神识看见须灵曜的心跳难得地变快了许多。灵府中的坚冰裂开微小的缝隙,冰凉的风席卷着空中飘飞的雪沫吹得她瑟瑟发抖,像是要将她排斥出体外。


    “有用耶,须灵曜,我的神识在逐渐回归身体了,我可以将你看得更清晰了。”


    蒸腾的雾气变得粘稠,须灵曜眼神迷离,眼尾泛出氤氲桃色,银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颊,身体止不住战栗。


    “要不,我们今日就到这里吧。”宁昭道。


    须灵曜如同溺水后重新获得空气的人,捂上她的双眼,从水中起身走出。


    睡前宁昭才注意到,须灵曜裸.露在外的一截脖颈,和袖中时隐时现的小臂都泛着粉色。


    看来第一次下灵泉,还是承受了很多。


    须灵曜睡觉很老实,一般会板正地躺到天亮,宁昭一如既往趴在他的另一半枕头上睡着了。


    *


    海妖的鸾帐被风撩开一角,惊动床榻上交叠的人影,丝绒擦过腰侧,激起一阵涟漪。


    她的脸近在咫尺,往日热情张扬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含着湿漉漉的笑意瞧着他。


    樱红饱满的嘴唇一张一合,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喜欢樱桃。


    内心有种冲动,迫不及待地叫嚣着,想将其含住,品尝它的甜美。


    她乌黑的发丝散乱零落,有几缕贴上她脸颊,勾上她的唇。


    他抬手,替她将发丝拨到耳后,不可避免抚过她的唇瓣,绵软的触感,如同新生的玫瑰花瓣。


    忍不住靠近,指腹贴住她的唇,而他的唇也似有若无擦过自己的手指。眼神似乎被无形的丝线勾引,在空中相接,相撞出一串暧昧的火花。


    时间仿佛凝滞,流动的空气中浮动着令人兴奋的暗香,她每一次呼吸都化作温软的潮汐,轻轻拍打在他脸上。


    那气息带着清甜的暖意,顺着他冰冷的血脉游走,在他心尖最柔软处撩起细密的战栗。


    她根本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他的眼底压抑着濡湿的腥风血雨。


    那只作为间隔的手被撤下,他的吻密不透风向她袭来。


    暗红色的衣裳如同荔枝的外壳,衬得果肉更加晶莹剔透,泛着诱人的水光。


    他叼住她腰间的系带,一如往常处理荔枝般斯条慢理。


    拆解果壳,轻抿了一口果肉的甜香。(这里是在说他往常吃荔枝的时候就是这样吃的)


    新鲜的荔枝尚且有自己的种皮,他抬起头,眯眼望着她笑,睫毛如同颤动蝴蝶,目光化作蜜糖,黏黏糊糊将她缠了一圈又一圈。


    甜蜜的果汁顺着他的唇流下,他伸出鲜红的舌头轻轻舐去。(这里是当着女主面吃荔枝)


    她望着他迷乱的脸,尴尬得想要逃跑。


    却被他一把捞住脚腕,从后压住。


    周遭的海水加重了黏腻,逐渐被研磨到温热,泛起咸湿的白沫。


    她在叫他的名字。


    之前没有发现,她的声音竟然也这么好听么……


    天空泛出鱼肚白,透过窗纱,将房间映得蒙蒙亮。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须灵曜的手不受控地向下。


    他从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只是从来没有因为某个梦,或是什么人。况且,溪山的冰雪可以轻而易举压制一切欲.望。


    从未像今日这样如此渴求,无论是静息还是修炼都不管用。


    他踉踉跄跄提起身旁的蜜袋鼯,推开门将她放在草地上,随后急不可耐地关上了门。


    宁昭是被吵醒的,那雷鼓般的心跳震颤着,一下一下砸得她再也无法入睡。


    睁开眼除了能看见须灵曜灵府中的世界,她的蜜袋鼯身体只能看见一扇禁闭的门。


    他把她赶出去了!


    “什么人啊!这是我家啊!”宁昭不满。


    然而很快她恢复了理智。须灵曜的心跳比寻常人要慢许多,什么时候这样剧烈过?


    “须灵曜你心跳得好快!你不会是受伤了吧!”她的神识在他心里叫道。


    “昨日那泉水的确是太痛了,今日你要休息一天吗?”


    “你怎么不说话?你回答我一下啊!”


    终于,那颗心在一阵剧烈跳动之后,渐渐回归平静。


    须臾,门被打开。


    须灵曜穿戴整齐站在门前,换了一身新衣裳。


    “你没事吧?”宁昭跃上他的肩膀。


    她知道,他向来是什么都不说的,但并不代表没事。


    于是不等他应答,跃上桌案,扯过绢帕,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须灵曜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望着眼前这只蜜袋鼯忙前忙后,他好想快点将心里的那个人挖出来,放回她原本的壳子,然后肆意妄为地望着她,将她的样子刻入灵魂,深入脊髓。


    为什么还不能见到她?


    虽然她每日无时无刻与他在一起,他却觉得度日如年,心里像有千万只蚂蚁爬过。


    绝情蛊又在痛了。


    他捂住胸口,轻轻喘息。


    原来中绝情蛊会有这么强的力量么,连他的心都变得莫名其妙,不受控制。


    往后的那几夜,宁昭在须灵曜的灵府,就仿佛真正钻进了他的心里,疯狂长出根茎,早已根植,无法拔除。


    沧海秘境中的场景在他脑海挥之不去,在梦中不断发芽生长。


    “她有点问题。”他想。


    一定是因为她在他的灵府,才会让他一直想着她。


    毕竟,从前她在他身边时,他从来不会这样猫爪心。
图片
新书推荐: 无声炽热[破镜重圆] [足球]马大喵与主席的闺女 声控漫画家GB 好事多磨 真酒在名柯世界贴贴 怀了豪门大少爷的崽 [足球]主职算命,兼职踢球 被虐的反派受总是痴迷我 兄长被认回东宫后 女装后成了校草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