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崇德纪事(清穿) 60-70

60-70

    第61章 遇刺 他还没死呢


    “大王。”阿雅的声音, 从帐外传来,于微和童尘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多铎见阿雅一人在外, 询问道:“你怎么在外面,福晋呢?”


    “九王福晋正陪着福晋, 奴才不敢打扰。”


    多尔衮的声音随即响起, “你们福晋醒了吗?”


    “回九王,已经醒了。”


    两人在外,一时并未进去, 多铎叮嘱阿雅道:“你再去请大夫来, 为福晋好好看看。”


    趁着两人说话这阵功夫,帐内两人已经收拾妥当, 于微从床上坐起来, 在单衬衣外套了一件马甲,童尘伸手, 帮她将扣子扣好。


    童尘掀开帐帘, 示意两人可以进去,多尔衮接过童尘手中帐帘, 一手扶着她, 一手撑帘,多铎大大咧咧越过两人, 弯腰进去了, 多尔衮斜了他一眼, 多铎置若罔闻,径直走到了于微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 又伸手去摸她的脸,于微一惊,往后一躲,侧首闪开,“有人呢。”


    多铎的手这才放下,双手握住于微的手,“大汗将捉拿刺客的事情,交给了多尔衮阿哥,他有些话想问你。”


    阿雅搬来绣凳,多尔衮扶着童尘在凳子上坐下,自己在她身边坐下,询问道:“回来的护军告诉我,你说那个刺客的腿有问题。”


    “是。很轻微的跛,但仔细看可以看出来。”


    “刺客是几个人?”


    于微想了想,“我只见到了两个,一男一女,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同伙。”


    “他们有说过什么话吗?”


    于微不假思索道:“说过,好像是汉话,没听懂,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得知两人说的是汉话,多尔衮的眉头立刻紧蹙起来,于微见他神情不对,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多尔衮反应过来,看向于微,“你继续说。”


    “没了。”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多尔衮问道。


    “摔了一跤,从山上摔下去了,哦对,那个男刺客应该受伤了,所以没有拉住我,我因祸得福,摆脱了他的挟持。我在草丛中待了很久,直到被狗发现。”


    说起狗,于微立刻看向多铎,“我的救命恩狗呢?不能亏待我的恩狗,杀两只羊款待一下。”


    汪汪队比人靠谱,护卫太矬了。


    “在外面呢,已经安排人犒赏了。”


    多尔衮听于微所说,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本应该值夜的护军,擅离职守,偷偷私会情人,手下侍卫无人约束,聚在一起喝酒误事,守卫空虚,导致刺客摸进了达哲的帐篷,挟持了她。”


    “刺客中途遇见了豪格和多铎,使暗器伤了豪格,挟持达哲离开。”


    多尔衮做出初步判断,“按达哲所说,他们应该是大明派来刺杀大汗的刺客。”


    “应该是。”于微垂眸道。


    问完话,多尔衮礼节性的安慰了于微两句,便又起身离去,投入到火急火燎的抓刺客工作之中,多铎不想去,但作为多尔衮抓刺客的副手,被硬拽着走了。


    于微看着甩开多尔衮的手,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多铎,忽然笑了,朝他挥手,“快走吧。”童尘看了于微一眼,又看看多铎,忽然也笑了下。


    一觉睡醒,浑身都痛,帐外传来舒舒和舒伦的笑声,于微这才想起自己三个崽,询问道:“她们不知道这个事吧。”童尘摇摇头,“怕吓到她们,就跟她们说你生病了,她们都很担心你,小的那个,好像没想起你,吃饱了就睡,我去看了两次,一切都好。”


    “逆子。”于微吐槽道,“果然是逆子。”


    怕孩子们吵到于微,多铎叮嘱嬷嬷们暂时不要将阿哥和格格们带到于微的帐篷里去,舒伦和舒舒没见到于微,就在她门口的空地里玩了起来。


    两人在一起玩藤球,你抛过来,我丢过去,舒伦一时丢歪了,藤球在空中划出道弧线,飞到远处,沿着斜坡,一路滚到了正聚在一起,吃得满嘴流油的汪汪队脚边。


    狗狗们埋头苦吃,无人在意这藤球,唯有领头的黄狗警觉抬起头,看了看脚边的藤球,犹豫之后,叼起藤球,跑了出去,将藤球轻轻放在四处找球的舒伦脚边。


    “哇!大狗狗!”舒伦眼前一亮。


    于微出来时,舒舒、舒伦正和一群狗玩着,大黄狗蹲坐在一边,目光时刻警惕,于微见它坐下时,露出胸前一排鼓起的乳/房,猜测黄狗是一条雌犬。


    大黄狗见于微出来了,摇着尾巴跑到了她跟前,围着她转了一圈,似乎在确认她是否痊愈。


    于微看向黄狗的眼睛发亮,不是,姐们儿你真的是狗,不是哪个倒霉蛋穿进去了吗?


    “额涅,额涅,我要这些狗狗。”舒伦举着藤球,几只狗争相窜起,试图去抢这颗球,虽然是抢球,但这些狗十分注意分寸,收起了獠牙和爪子,只用嘴套去拱球,舒伦哈哈大笑,而后用力将藤球抛出,几条狗仿若离弦之箭,嗖的声窜了出去。


    “好汪汪队,这汪汪队太妙了。”好东西,当然要搞到自己手里,于微当即派人找来了狗主人,不管花多少钱,也要将这群汪汪队买到手。


    狗主人领命而来,这人正是那个最先找到于微的护军之一,他和另一个护军,两人是一对亲兄弟,同隶属于正白旗。护军职责类同于禁军,都是从八旗中抽调出来的精锐,作为汗及诸王扈从,并参与征战。


    理论上来说,他们隶属于正白旗,两个连人带狗都是多铎这个旗主的财产,当然,这只是理论,要是真一切按理论来,多铎还当什么王,直接另起炉灶当大汗算了。


    “这狗,你卖吗?”于微问道,“多少钱都可以。”


    不缺钱,缺汪汪队。


    狗主人面色为难,“福晋这狗,是奴才自幼所养,亲人一般岂有卖自己的亲人的道理。”


    于微:“”


    买不到。那总不能抢吧?


    “这样吧。”于微稍微一想,道:“你跟着你带着这些狗来我不是,来大阿哥身边如何?”


    让一个有前途的精锐转战二线肯定不合适,为了能顺利收编汪汪队,于微咬牙开出了高薪,跟着少主,前程远大。


    boss直聘,offer当场发放,愿意就入职,不愿意她再想办法。


    护军眼前一亮,当即下拜道:“愿为福晋和大阿哥肝脑涂地。”


    "阿雅。"于微道,“你先将他带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找大夫过来看看。”


    入职体检,必不可少。


    收编汪汪队,附赠一个主人,于微摸了摸黄狗的头,“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你可不能跟你的前任一样,偷偷跑出去找男狗,让刺客把我抓住哦。”


    那个护军有家室,却还跑出去,和一个仆妇私通,多铎派去的人找到他时,他正跟情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两人被抓了个现行,那仆妇的丈夫大怒,揪住护军就是一顿打,被打了一顿,迎接他的,是第二顿打。


    多铎大怒,眼睁睁看着豪格受伤,福晋被刺客挟持走的无力,化成胸中翻滚的怒火,在得知他是因为和人偷情,才擅离岗位后,多铎气得笑了,命人鞭打,打完后,又让人将他送去刑部,依法惩处。


    “不然你也养点汪汪队吧。”于微劝童尘道。


    童尘深以为然,“我也觉得,但是养的话”她看向于微,“要给他们做绝育吗?”


    于微‘嘶’的吸口气,“这要吧。”


    护军完成体检后,阿雅又带他来见于微,于微向他询问了一下汪汪队的情况,才得知,这狗已经在他们家繁衍了很多代了,黄狗是雌犬,也是这群狗的首领,年轻的六只狗里,一只是他从别家买来,给黄狗配对的小鲜肉,剩下五只都是她的孩子。


    “她有名字吗?”于微问道。


    “巴图鲁。”


    巴图鲁,英雄,这个名字一出,于微的‘大黄’就显得有些上不了台面了,她‘嗯’了声,“好名字。”


    新得了好几个伙伴,舒伦玩得起劲,累得满头大汗,于微和童尘也陪着玩了一会儿藤球,忽然有侍卫匆匆来报,“福晋,那个刺客已经抓住了,九王请您过去辨认。”


    于微一愣,这么快?多尔衮这工作效率,也太高了吧。


    紧接着,那侍卫又道:“福晋在抓刺客的时候,十王出了点事。”


    于微心中一惊,手中藤球蓦然坠地,“十王怎么了?”


    “十王受伤了。”


    于微当即便要往过去,往前迈了一步,脚却不知何时已经软了,她身形一个不稳,直往前栽去,幸而童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小心。”


    两人匆匆赶过去,却被拦在帐外,多尔衮立刻道:“别进去,大夫还在里面,血腥中,小心被冲撞。”说后半句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转向童尘。


    “没事吧?”于微心中一片慌乱,事出突然,她完全没想到,刺客居然敢在光天白日行刺,这也太大胆了吧。


    多尔衮让侍女扶住童尘,“达哲,刺客抓到了,但不确定是否是挟持你的刺客,你来认一认。”他一挥手,便有侍卫押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上前,只一眼,于微就认出这人是挟持自己的明朗。


    他们居然没有走,还敢来刺杀?


    “就是他。”于微看向多尔衮,“挟持我的就是他,还有一个女人。”


    皇太极得知多铎遇刺,派人来问,多尔衮留下精锐护军看守行帐,预防女刺客再来,自己亲自前去向皇太极回禀这边情况。大夫一直在帐篷中,侍从进进出出,端出盆盆血水,浓厚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于微心跳的更快了,脚软的感觉也更强。


    她还不想当寡妇啊。


    于微在帐外站了一段时间,阿雅上前劝道,“福晋,我们到旁边等吧。”


    侍卫们在行帐旁又起一帐,于微看向陪伴在自己身边,身形臃肿的童尘,按下心中不安,强作镇定对她道:“走。”她扶着童尘,往偏帐而去,两人坐下,静静等着大夫的消息。


    一直等到天黑,行帐中也没有消息传出来,多尔衮回来过一次,大夫满手是血从帐中走出,同他耳语几句,多尔衮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见状,于微心又是一沉。


    “别担心。”多尔衮安慰于微道,“大夫说,多铎的情况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于微大脑一片空白。


    帐中的情况,她心中已经有了个底,成为寡妇的几率,高的吓人。


    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办,多铎要是嘎嘣一下没了,多尼还年幼,家产是否能保住,尚未可知,她现在应该考虑,怎么保住遗产,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心中一片慌乱,别说想对策,就是呼吸,都莫名艰难起来。


    她捂住胸口,大颗虚汗,从额头滚落,童尘见她神情不对,再一看,发现她面色苍白,担忧道:“你怎么了?”


    “我有点难受。”


    阿雅端来热水,于微喝了几口,面色才稍微和缓。


    “怎么了?”费扬果一进来,便见众人都围着于微,他上前一看,于微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立刻道:“快去请大夫。”


    “没事,现在就不要添乱了。”于微抬手制止了他们叫大夫,“我歇会儿就好了。”


    于微缓了一会儿,难受的感觉,才渐渐消失,费扬果环视一圈,帐外护军众多,帐中便没有几个侍女,只有阿雅在,他于是对阿雅道:“夜还长,你去准备点吃的吧。”阿雅领命而出,帐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费扬果用三个人能听清的声调道:“你有想过,万一,他出事了,你怎么办吗?”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他要是出事了,留下的财产,你也许能保全,但他手中的牛录,会被兄弟们瓜分,你的儿子,拿不到多少的。要么,你改嫁给多尔衮。”


    说着,费扬果看向童尘,“这样或许能保住一部分牛录。”


    童尘垂眸,短暂思索后,看向于微,表示自己并没有异议。


    没有牛录,意味着没有股份,没有股份,将来或许就会沦落到费扬果一样的境地,多尼是于微的儿子,童尘爱屋及乌。


    于微抬眸,目光呆滞,她脑中一片混乱,费扬果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可仅限于听进去,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冒出来,理解不了,思考不到。


    良久,她望着费扬果,声音沙哑道:“他还没死呢。”


    第62章 引蛇出洞 心眼子超多的多尔衮设下的引……


    费扬果也顾不上男女有别, 伸手握住于微的肩膀,注视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道:“就是因为现在还没死, 所以要提前做准备,真等他死了, 一切就来不及了。”


    “如果他没死呢?”于微问道, “如果他没死,知道这件事了,要怎么办。”


    事关重大, 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多铎只要醒来,就会知道一切。


    这样的裂隙一旦产生, 将再无回旋余地, 他们之间,将永远隔着这件事。就像那时她难产时, 众人希望多铎再娶, 如果他当时松口,或许就没有现在了。


    如果多铎知道了这件事呢?他醒过来, 知道了一切, 自己要怎么办?


    “微,陷入被动的时候, 要变被动为主动。”费扬果道。


    于微不明白费扬果在说什么, 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费扬果站了起来,于微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起立,从平视,变成了仰视。


    “你喜欢他吗?要是喜欢, 不想伤害他的感情的话,就留在这里吧,向长生天也好,向堂子里的任何一个神也好,去祈祷,虔诚的祈祷吧,祈祷他能够活过来,不让你和孩子陷入困境。”


    “如果你不想和孩子落到被动的境地,就要现在做出行动。当然,这样做,他醒来之后,若是知道这件事,势必会因为你的作为,而迁怒于你和孩子。可是他现在是个病人,而且伤势那么严重”


    “做事要做绝,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费扬果低头,俯瞰于微,“收继婚说到底,是怕部众和财产分散,也许现在,诸王贝勒就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趁你丈夫死,分一杯羹。”


    “这是你的命运,你的将来,没有人能为你做决定,命运在你自己手里,要怎么选,你自己做主。”


    于微眼中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这两个选择,似乎都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长生天和堂子诸神,真的会保佑多铎醒来吗?她真的可以将自己切实的命运,交付给虚无缥缈的神灵吗?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不能,这样太恐怖了,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她似乎只有一个选择——


    能切实握在手里的,不是男人时刻可以变化的感情,而是权力、部众和财产,抚育幼子的寡妇,可以保住部分财产。


    做出这个选择,她就要确保多铎永远不会醒过来。


    童尘也听懂了费扬果所指,一把拉住了于微,于微侧首,看向童尘,童尘眼中也有些惊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做是最佳的选择,可她清楚,选择一旦做下,就没有回头的机会。


    “微”


    告诫的话到嘴边,又一时止住,她的嘴唇上下颤抖阵,在明知道自己的劝告,可能会对于微的抉择产生重大影响的前提下,还是开口道:“我觉得,应该等一等,不管怎么样,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于微目光恍惚,童尘的眼中,坚定之光,愈发明亮,“有我在,别怕。”


    “你听你自己心里的想法,舍不得就舍不得,能狠下心就狠下心,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别听别人的。实在不行,你也嫁给多尔衮,反正他没儿子,娶你,还能白捡个儿子,也算便宜他了。”


    于微眨了眨眼睛,忽而垂首,将脸隐入手掌,“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屋中氛围霎时陷入难言的凝重之中,阿雅步伐慌乱,手中空空如也,她一进来,便对于微道:“福晋,大王要见你。”


    于微顿时站了起来,“他醒了。”


    费扬果闻言,脸色顿变,但不过一刹,又恢复原状,他对于微道:“你先进去看看,到底如何,再做决定不迟。”


    于微点头,往主帐而去,阿雅掀开帐帘,她虚浮的脚步,一时止住,看着眼前一片空旷的未知,于微忽然有些退缩,见到了,看到了,就要做出抉择了。


    她在心中不断衡量着,两种抉择的价值。


    后一个选择的价值太重,是八分之一的大清,数万部众无数牛羊,少说五千骑兵,稍微迟疑一瞬,都是对它价值的不尊重,多少人拼的你死我活,就是为了这些肉眼可见的利益。


    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于微还是迟疑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迟疑。


    多铎是个混蛋,这毋容置疑。


    他任性妄为,毫无政治头脑,心中不满,就给大汗送瘸马,他不务正业,每天摆烂,全然没有为王者的责任与担当。


    但他也简单,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没有什么城府,坦诚,偶尔想算计点什么,还搞得人尽皆知,一点算计不明白。


    坦诚之人,应得坦诚之报,而不是沦为他人权欲的牺牲品,但很可惜,许多时候,往往事与愿违。


    “福晋。”阿雅低声唤道,这声音将于微飘飞的思绪招回,她看了眼空旷的大帐,毅然低头入内。


    谁料一进去,便见多铎仰面躺在床上,单翘二郎腿,一边惬意抖动,一边嘀嘀咕咕埋怨着些什么,见于微来了,他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于微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神采奕奕的多铎,一时愣住了,脸上忽然痒痒的,伸手一摸,全是湿意。多铎见于微哭了,脸上神情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他小心翼翼上前,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


    “好了,别哭了。”


    不说还好,他一说,于微就更气不打一处来,她愤愤拍开多铎的手,“你跟我装病是吧。”说着说着,泪水更不受控制的大颗滚落。


    “不是我。”多铎急于辩解,“那是多尔衮,他说刺客是冲我来的,让我装受伤,搞引什么出洞。我早就想跟你说,他找人把我看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把自己的亲信调过来,然后就马上跟你说了。”


    于微捂住嘴,得知真相后,那种强烈的恐惧,阵阵涌上心头。


    差一点。


    一点。


    她腿是真的软了,站也站不住,脚下一阵踉跄,多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小心。”


    多铎忍不住抬手抚上于微苍白的脸颊,心疼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没事了。”于微靠在多铎怀中,心中五味杂陈,他的怀抱坚厚温暖,还泛着玫瑰花的香气,于微只觉得委屈,埋首他怀中,泪流不止。


    “好了别哭了。”多铎摸着她的头,温声安慰道。


    他越说,于微越觉得委屈,从原本的无声泪流,呜咽哭出了声,多铎扶起她的肩膀,盯着她的脸,“好了,别哭了。”于微对上多铎的视线,哭得更大声了,头一沉,又扎进他怀中,“呜~”


    “哎!”多铎抱住怀中人,束手无策。


    帐外童尘听到于微的哭声,想要入内,却被守卫拦住,费扬果听帐中哭声不止,眼中光亮闪烁,他很快垂眸,掩住眼中情绪,垂眸若有所思。


    “烦死了,让我装病,我一个大活人把我关在这里面闷死了。他怎么不自己来装?”说起多尔衮的‘妙计’,多铎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拳捶在床上,发出声不小的响动。


    于微靠在多铎怀中,不时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多铎弯腰,看向于微的脸,“好了,别哭了,眼睛都肿了。都怪多尔衮。”


    多尔衮亲自去见皇太极,向他阐明自己的猜测,刺客能两次混入行帐,绝非偶然,清军内部,或许有奸细,他已经督促守卫布下天罗地网,务必要将剩下的刺客与内应一网打尽。


    皇太极曰可。


    多尔衮汇报完计划,又去审问被捉拿的刺客,一番严刑拷打,刺客却始终紧咬牙关。


    回来的路上,他又顺带检查了一遍营地的安防,确认护军们都各司其职后,这才来见多铎,他一掀帐而入,整个人便石化当场。


    多尔衮看着坐在多铎床边,往嘴里塞野莓的于微,不可置信的掀帐而出,两边护军,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人,多尔衮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掀帐而入,望着坐在一起的夫妻二人,绝望闭眼。


    他深吸口气,语气尽量平缓,质问多铎道:“不是说了,不能让别人进来。”


    “什么别人。”多铎一脸正经,“她是我福晋,我可没你这么无情无义,全然不顾福晋的感受,她要是担心我担心的生病了怎么办?你负责吗?”


    “你知不知道你把她吓成什么样了。”


    “你不心疼她你确实不能心疼她,你不心疼,我心疼。”


    他振振有词,多尔衮听不下去了,登时怒上心头,骂道:“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多铎也怒了,当即坐了起来,要同多尔衮理论,于微见多尔衮脸色不好,唯恐他兄弟二人吵起来,抬手就将多铎按了下来,一把野莓全塞进他嘴里,“好了好了别说话了,你现在受伤了,哪能这么中气十足的说话。”


    多铎不说话了,于微看向多尔衮,“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要么继续演,要么你的计划就到这儿。”


    事已至此,多尔衮迅速调整心态,对于微道:“达哲,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这件事,牵涉很大,护军在野外找到了刻有两人官职、姓名的腰牌,他们是大明的锦衣卫,一个副千户,一个百户,肯定还有同伙。”


    “那个刺客虽然怎么都不肯开口招供,但他们能两次潜入行帐,刺杀诸王,我们内部,或许有他们的内应,否则他们绝不可能这么顺利就进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能顺势让多铎装做伤势沉重的样子,看能否引蛇出洞。”


    “不告诉你,也是怕你被人看出破绽。”——


    作者有话说:提前更新,十一点半没有了。


    多尔衮:“辛辛苦苦一整天,一扭头家让偷了,不干了,我不干了。”


    多铎:“凭什么让我装病,你才是体弱多病的那一个!我也不干了!”


    于微:“”


    童尘:“我老公怎么这么多心眼子?”


    第63章 识破 费扬果的存在已经威胁到她了……


    于微见多尔衮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也不知道是真担心自己演技不够精湛,还是在他原本的设计中,自己也是被设计、考验的一环。


    她看向多尔衮, 眼前青年神色平静,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似乎他说的就是真相, 多尔衮抬眸,扫了一眼眼眶尚红肿的于微,若有所思。


    “看她做什么, 我让她进来的。”多铎挡在于微身前。


    多尔衮:“”


    面对眼前这个丝毫不配合的弟弟, 多尔衮拿他没有一点办法,要想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继续下去, 又非得他配合不成。多尔衮只得按下心中怒气, 道:“好了,你现在躺回去, 达哲, 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小心谨慎, 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于微点头, “是。”


    多尔衮叮嘱完两人,就要带于微出去, 他需要于微出去散布消息, 多铎不愿意一个人待着, 有些不情愿,多尔衮无奈,“就一会儿。”


    “你还抓不抓刺客?抓不住刺客你怎么和大汗交差?”


    想到差事,多铎才不情不愿松口, “行吧。”


    于微和多尔衮两人出了营帐,一旁小帐中的童尘和费扬果见她出来了,忙起身迎了上来,童尘担忧的望着于微,询问道:“怎么样了?”


    “他没事吧?”费扬果急不可耐问道。


    于微眨了眨眼睛,把这辈子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没让自己笑出来,演员的修养,果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难怪多尔衮要瞒着她,说不准是真的质疑她的演技。


    可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于微抿唇,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盯着童尘的眼睛,摇了摇头。童尘的眼睛,上下眨了眨,她看着于微这副模样,莫名觉得别扭,四目相对,于微眨了眨眼睛,童尘当即意识到于微在说假话。


    她不动声色上前,抓住于微的胳膊,把难过的事情迅速在心中过了一遍,安慰道:“别怕。”


    两人不约而同,一个伸手去揽对方,一个往对方怀抱投,全程视线错开,唯恐稍微对上,就当场破功,笑出声来。


    费扬果见于微和童尘抱在一起,旋即往行帐方向看去,良久,他收回视线,却发现多尔衮正盯着他,黑暗中,多尔衮的眼睛很亮,像警惕的孤狼,阴恻恻打量着敌人,费扬果心中一惊,本能垂眸,避开多尔衮的视线。


    还弱小的时候,蛰伏是唯一的途径。


    要隐藏自己存在,自己的野心,活下去,才能有将来。


    多尔衮注视着费扬果,一开始,他并未对刺客起疑,以为不过是大明见大清征服朝鲜,又持续攻击皮岛,愤怒之下的宣泄行为,挟持于微,刺伤豪格,也不过是巧合,算他俩倒霉。


    但当刺客第二次出手,当着他的面,直攻多铎之际,多尔衮才看出刺客是有目标的。


    意识到刺客是冲着多铎来之后,他当即判断出大清内部有奸细,否则刺客不可能两次都这么顺利潜入,且这奸细,和多铎以及他身边的事情有关。


    多铎为什么会成为刺客的目标?多尔衮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要说大明必刺榜,榜首怎么也应该是大汗,接下来是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一类和大明多次交手的诸王,再往下排,自己也该在他前面,刺客却越过自己,直奔多铎,这太有疑点了。


    从多铎入手,猜测范围顿时缩小。大明不会无缘无故,派出一队精锐锦衣卫,来刺杀他,事出必有因。


    费扬果,立刻出现在多尔衮的脑海之中。


    他记得,有一段时间,费扬果和自己这个弟弟新娶的福晋走得很近,当时他还嘲笑过弟弟,不如庶出的费扬果会讨女孩子欢心。


    这怎么不能算作线索呢?


    想到这里,多尔衮对多铎愈发不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但凡他再多坚持一会儿,说不准现在就有结果了。


    眼见已经不能从于微身上找到线索,多尔衮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费扬果身上。


    庶出的弟弟,有一定的血缘关系,不说极为亲近,也算是个远房亲戚,多尔衮还是不希望,那个他苦苦寻找的内奸,就是费扬果。


    费扬果还是如以往一般,怯懦、胆小到不敢和自己对视,整日仓惶得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多尔衮蹙眉,不禁开始想,是否是自己草木皆兵,费扬果这么一个人,真的有能力策划出这么大的事情吗?


    可除了他,多尔衮又想不到别人。


    “天色已经暗了,巴特玛,你先回去休息吧。”多尔衮道,“让达哲照顾多铎就行。”


    童尘拍了拍于微的背,示意她可以起来,不用再装了,于微这捂着脸抬起头,多尔衮送童尘回去,留下费扬果和于微。


    见多尔衮走了,费扬果才问道:“怎么样?里面。”


    于微放下手,露出还未消退的红肿眼眶,“不怎么样。”


    她说的模棱两可。


    虽然于微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大明的刺客和费扬果有联系,只是猜测,但这可能性很大,就多尔衮和多铎所言,这刺客是直奔多铎而来,一旦多铎死了,她的处境会很艰难,加上被劫持时的心惊胆战,于微对费扬果已经颇有不满。


    之所以忍耐,不过是怀疑费扬果和大明搭线的手段。


    萨哈廉先前的话,恐怕不是空穴来风,作为户部贝勒的他应该发现了什么,但没来得及查证,就因病去世。如果费扬果真是用走私这条线,搭上了大明,那这事就复杂了,投鼠忌器,大概就是说她。


    果然,她所获得的一切,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你要是想救他,我可以帮你。”费扬果的声音很低,他抬头,看向于微,于微愣了一下,眼珠转了下,问道:“你还有青霉素?但他伤口还没感染呢,是失血过多啊。”


    费扬果有些迟疑,“我没办法验血型纯赌了,跟上次一样,我当时不知道那青霉素有没有用,一着急也忘了做皮试,后来才想起来,当时你这具身体要是对青霉素过敏,那也完蛋了。都这样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想救他?”于微狐疑蹙眉,费扬果忽如其来的举措,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费扬果一向低着的头抬起,对上于微的眼睛,黑暗中,他的眼睛在烛火下,跳动着晶莹的光,“是你,我可不敢对他的命负责,你要不舍,我们就赌一把。”


    “你说的我敢一样”于微小声嘀咕了句。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于微道。


    这话一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费扬果是在套自己的话,如果多铎真的命悬一线,自己应该会不择手段的救他,或者思考自己的将来。


    费扬果将救多铎的选项,放到了自己面前,如果接受,他就能借着这机会,亲自验证,如果不接受,他就再次提出‘让多铎永远醒不过来’的选项,进一步试探自己。


    想到这里,于微瞳孔缩了一下,对于这件事始末,她心中已经有了大概,为了打消费扬果的疑虑,她立刻道:“这样的责任,我担不起,现在只能想后路了,我要先想想,以后到底怎么办。”


    “其实你姐妹的提议很好,多尔衮是多铎的同母兄弟,这样能保全很多财产,而且,历史上摄政王多尔衮没有儿子,他现在拿到的,和以后拿到的,都会属于你的儿子。”费扬果循循善诱道。


    于微不着痕迹扫了他一眼,“我再想想。”


    她先回去看了看三个孩子,舒伦还在跟年纪相仿的小舅舅巴图鲁他们一起玩,舒舒白日里玩了一天,已经电量过低,自动关机,熬夜之子金大宝刚睁开惺忪睡眼,准备迎接自己的夜生活,见额涅出现在自己的摇篮前,小胖子脸上立刻露出讨好的笑。


    母与子,是生来的联盟,舒伦、舒舒、多尼都需要母亲的抚养才能长大,他们长大之后,又成为母亲的支柱,血盟比海誓山盟可靠,现阶段,于微做选择之前,必须要考虑到他们。


    多铎不能死,他死了她们母子四人都将处在危险之中。


    可是她就要对自己的同类下手吗?费扬果的存在,已经对她产生威胁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在于微的观念里,穿越者和土著是泾渭分明的两群人,作为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她深信教育的力量,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必然和这些没有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不同。


    这是文化认同,就像朝鲜认同大明,穿越者和穿越者是一个圈子的文化,他们拥有相同的观念,比如她说民主,费扬果不会说关东煮,费扬果说德先生赛先生,她不会觉得费扬果是让大仙上身了。


    低头是形势所迫,正所谓文化是上层建筑,不同的环境,孕育出大明、大清和蒙古不同的文化,但骨子里,她依旧觉得现代文化要比古代文化先进,只是适合与否需要讨论。


    她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认同大明、大清、蒙古文化,但几乎完全认同现代文化。


    就在于微望着摇篮中多尼出神之际,外间忽然传来几声狗叫,旋即有人大喊道;“抓刺客。”


    于微出帐查看,却见手指火把的护军,将一个青年女子团团围在中间,那女子面容熟悉,不是穆兰是谁。巴图鲁带着狗群,不停朝穆兰发动攻击,穆兰招架不住,只得转身逃走。


    目睹巴图鲁的警惕与英勇,于微不由感慨,这护卫找对了,她忍不住称赞道:“好狗。好狗。”——


    作者有话说:我找deppseek大师算了一个每日最佳更新时间,大师给了三个选项,17点到19点,23点到1点,让我切记不能中午发,不然以后就这两个时间段?23点半固定,如有加更,就在18点,大家觉得呢。


    第64章 见bra识姐妹(加更) 穆兰找她们缔……


    于微陪着多尼玩了会儿, 又叮嘱下人们要好好照顾格格与阿哥们,衮布妣吉闻听女婿遇刺,也遣人来问, 于微应付完来人,正准备去见多铎之际, 忽童尘身边的侍女前来, “十王福晋,我们福晋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


    听说是童尘找自己, 于微当即便过去。


    掀开帐篷, 两道视线就齐齐朝她看来,于微愣了一下, 看清帐内人的面容, 她顿时吓得浑身一颤,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三步并两步冲上前, 横在童尘身前。


    她想说些什么,可面对穆兰那张威慑力十足的脸, 于微的嘴唇上下嗫嚅了下, 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怕,很怕, 太害怕了。


    就在她心慌意乱, 不知是该求救, 还是怎么的时候,手臂忽然被人从后拉住,于微侧首,发现是童尘, 童尘眼中却并无太多慌乱,反而安慰起于微, “没事,她没有恶意,穆兰也是穿越者。”


    于微‘啊?’了声。


    等一下?她是什么?


    穿越是什么时尚单品吗?


    ‘也是穿越者’这五个字出来,硬控于微三秒钟,她有些迟疑,看了眼双手抱胸的穆兰,又看向童尘,“你确定吗?她真的是吗?你审核过吗?”


    这真的不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吗?


    她们姐妹不会被人做局吧?


    这不是什么针对她们的杀猪盘吧。


    “我确定。”童尘肯定道,“暗号都对上了,语数英政史地,还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对上了。”


    于微见童尘如此笃定,略微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难以接受,“穿越是什么pxx批发的东西吗?一次量这么大?”


    “也不多,带咱们就四个,这么多亿人呢,概率很低了。”


    几亿分之四,这个概率的确很低了。


    “倒也是,但这概率留给我中一两个亿的彩票不好吗?非把我带着到这儿来。”于微忍不住埋怨道,“这根本没有现代好,我好久没玩手机了,我都快忘记英雄技能了,我可是最强王者。”


    童尘撇撇嘴,“拉倒吧,你也就玩个瑶瑶骑我头上了。”


    “你就说我是不是王者。”于微认真道。


    童尘无奈,“是是是,是的,尊贵的最强王者一颗星用户。”


    “喂,别聊了,说正事。”穆兰人长得好看,脾气却不怎么好。


    童尘看了她一眼,对她这态度表露出不满,毕竟,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没人这么跟她讲过话,穿越前文明社会,大家都有素质,穿越后虽然社会整体水平倒退,但她是个有身份的人,也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见童尘盯着自己看,穆兰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对不住,有点着急,人命关天,别叙旧了,说正事。”


    “什么正事?”于微看向童尘。


    童尘到底对穆兰这武侠频道转过来的人心存畏惧,且的确性命关天,还是原谅她了,她转头,看向于微,郑重道:“费扬果,真的勾结了大明。”


    于微只花了一秒钟,就接受了这件事。


    刚才她就确认了。


    “就是他,他刚才试探我来着,但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多铎下手?”于微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通,费扬果勾结大明就勾结大明,为什么要挑多铎下手?


    天要下雨,费扬果要进步,这都拦不住的,总不能只允许多尔衮、多铎两个人努力,不允许费扬果上进吧。虽然他这方法确实不择手段了一点,但是当乐山大佛是完全无法实现资本原始积累的。


    可大清诸王这么多,六个和硕亲王,好几个郡王,还有那么多贝勒,为什么单挑多铎下手?他俩有仇吗?难道因为多铎以前霸凌过他,他怀恨在心?


    不然于微想不到别的理由。


    “你。”穆兰道,“是你。”


    于微指着自己,“我?”


    三三角恋?她是什么倾国倾城大美女吗?


    “按照满洲的传统,如果十王死了,作为抚养幼子的寡妇,你会继承多铎的财产,但你的儿子太小,无法守住遗产中最重要的牛录,这个时候,他不仅不是乘虚而入,反而帮了你,你还会感激他。”


    “我们的上司,就是信了他的话,派出我们前来刺杀,看来,费扬果压根没想让我们活。”穆兰冷笑一声,“几个蠢到一起的蠢货。”


    于微脑子宕了一下,旋即反驳道:“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就算逼我给多铎殉葬,都不可能同意我嫁给费扬果。”


    带庶字,在大清是原罪。


    真二等公民,阿济格家的长史,就是努尔哈赤的庶子,他的庶兄,属人,就是奴才。


    改嫁也是有范围的,贵族怎么能改嫁给奴才?


    尤其还是个带着那么多财产的寡妇。


    于微和童尘按照已知的旧例推算过,如果多铎真死了,她要通过收继婚来保全自己的地位和财产,一志愿应该是阿济格和多尔衮,因为他们是同母的兄弟。


    年前瓦克达犯事,牛录交给他同母兄弟萨哈廉,这不被多铎视作是财产外流,可见在同父基础上,同母兄弟和异母兄弟,是不同的,财产优先在同母兄弟之间流动。


    这可能和弟弟也拥有继承权有关。


    在游牧和渔猎民族,兄终弟及和父死子继一样,是重要的继承方式,莽古斯死了,部落首领平移到明安和孔果尔。年轻的侄子,哪有叔叔的拳头硬。财产给同母兄弟,等兄弟死了,再继承回来,左口袋进,右口袋出。


    改嫁给这阿济格和多尔衮,受到的阻力会小得多,能保全的财产更多。


    费扬果也说了,历史上多尔衮没有儿子,那不仅能保全,还能捎带一份。


    二志愿皇太极,这是参考济尔哈朗的例子,济尔哈朗嫡福晋是苏泰的姐姐,所以苏泰优先改嫁给济尔哈朗,但这个例子有缺陷,因为济尔哈朗的嫡福晋是去世了,所以苏泰改嫁,哲哲还活着


    这个不好说。


    三志愿的范围更广,堂兄弟、侄子,都能被纳入考虑范围,努尔哈赤第二任大妃富察衮代,原本就是他的堂嫂,莽古尔泰、德格类死了,福晋也有改嫁侄子岳托的。


    虽然这很不汉族伦理,但符合游牧、渔猎民族传统。


    当然除了上述可能,还有一种极端案例,如果于微给多铎殉葬了,那么她就不可能再带着财产改嫁他人。


    多铎这么多遗产放在这里,孤儿寡妇是很危险的,这也是于微对费扬果最不满的一点,牵涉她们母子生死,不是什么轻飘飘就能揭过的事情。


    但同时,这也是于微最困惑的事情。


    为什么要杀他?指定杀,不是随机刺杀?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穆兰这想法,乍一听很有道理,但其实没什么可行性。


    费扬果在多铎死后收继自己的竞争力,跟他在大清汗位的竞争力一样可笑,除非费扬果把大清诸王贝勒全杀了,但他要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直接称汗呢?


    于微反驳了穆兰的猜测,“这边的继承法则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但是我可以保证,他们就是逼死我,然后平分,也不会让我改嫁给费扬果,以及,费扬果守卫财产的能力,还不如我那个不会走路的儿子。”


    她一开始就想过费扬果是否是为财、权,但很显然不是。


    不为财,难道为情?


    嘶?自己莫不是真拿了什么万人迷玛丽苏剧本?


    这想法虽然很荒谬,但是比起抢遗产,稍微合理一点点。


    穆兰听完于微的话,也陷入了困惑。


    她略微一思考,立刻道:“年龄。你们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年龄,费扬果现在才不到二十岁,可是大清这些诸王,都已经步入中年。”


    “据我所知,十王财产颇多,而你们这些王啊,贝勒,乃至于公主格格,都十分贪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埋下种子,焉知将来不会生根发芽。今天不能,以后也不能吗?”


    于微怔了一下,她本能侧首,看向童尘,童尘也想通了,两人对视,眼中全然震惊。


    二桃杀三士。


    这么多财产放在这儿,无论怎么分,都会有人不满,不满,就是矛盾。


    费扬果上位方法不多,钻空子是捷径,诸王团结一致鄙夷他这个庶子,堵死了他上升的渠道,对费扬果而言,一盘散沙的诸王,才是好诸王。


    更何况他现在还联系上了大明,大明肯定也会暗中扶植他,这样里应外合,大明可以得到一个暂时消停的边境,而费扬果,可以摆脱现在的困境。


    选择多铎,是因为他财产多,目标大。


    多铎只是个开始,是费扬果计划的第一步。


    嫡嫡道道的世界容不下他,他就拆了这个世界,拆毁,重新构建起一个能容纳他的世界。


    “人果然不会吸取教训。”穆兰愤愤道。


    “建州女真之所以壮大,是因为当时镇守辽东的总兵需要一个敌人,避免鸟尽弓藏,落得个戚继光一样潦倒而死的下场,最后养寇自重,现在他们又要养一个费扬果。”


    “我要不是发现他在搓青霉素和火器,还真想不到他是个穿越者,一旦他上位成功上司真是个傻/逼。”


    提到领导,穆兰又打了一段电报,“大清把朝鲜打下来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任务层层加码到我头上,一看居然让我刺杀皇太极”


    “我去刺杀皇太极?我?!”穆兰绝望闭眼。


    要倒闭的公司,果然破事特别多。


    说到这里,穆兰又愤怒的打了一段电报,于微和童尘心想穆兰不愧是大明武官,骂起人来格外的难听。


    “好不容易劝下去,又来个费扬果。”穆兰叹口气,眼中已经没了光。


    收到‘不计一切代价执行任务’这命令时,穆兰第一反应是,上司怎么不自己去?第二反应是,十王是谁为什么要杀他?尽力而为算对得起皇上这点俸禄了。第三反应是,这工作要怎么干?不然辞职吧。


    第一次失败,穆兰就想收手,但一转头,费扬果把明朗忽悠瘸了,明朗受了伤,不想拖累穆兰,抱着必死的决心,决定完成计划。


    明朗失手被抓,整件事情面临着败露的风险。费扬果希望穆兰能尽快离去,并愿意为她提供离开的途径,但穆兰不想放弃自己的同伴,双方产生了分歧。


    阴差阳错下,穆兰发现了费扬果的火器图纸与青霉素制取流程图。


    穆兰意识到,费扬果不简单。


    上司选他,可就真的养虎为患了,还是一头猛虎。


    穆兰思索之下,暂时蛰伏下来,决定重新寻求同盟,她试图通过揭露费扬果实际用心的方法,策反费扬果计划中那个‘带着遗产改嫁给他的笨蛋恋爱脑寡妇’,告诉她,男人不可靠。


    扶男人青云志的下场,不是万两金,是今日芙蓉花,明日断草根。


    奈何于微的狗太厉害,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到‘笨寡妇’的姐妹。


    然后


    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


    “你方才是想找我?不是来刺杀我?”于微有些惊讶。


    穆兰抬眸,望着她,“刺杀你干什么?我是朝廷鹰犬没错,但我也不是杀人狂魔,逮着个人就杀啊,任务只让我杀十王,没说杀你这个十王妃,那我杀你干嘛?”


    “我本来想找你谈谈,毕竟你是十王的王妃,十王死了对你没好处,费扬果不一定可靠,但你那狗有点厉害,我还没过去呢,它就发现我了。我没办法,只能去找你的朋友,然后有了点别的收获。”


    穆兰摸了摸鼻子,脸上有些尴尬。


    她来的时候,童尘正在换衣服,外衣脱下,露出里面的bra。


    闻香识女人,见bra认姐妹。


    这世界让穿成筛子了,自己和费扬果是穿越的也就算了,‘笨寡妇’和她的姐妹也是穿越的,得知这件事,穆兰当即意识到,‘笨寡妇’和她的姐妹可以结盟。


    现代人应该不会这么恋爱脑吧。


    “你们和费扬果什么关系?”穆兰试探道。


    于微想了想,“俩嫂子跟小叔子,他是我顶锅的皮包公司,当然,他救过我一次。”


    “他想抢你钱。”穆兰直言不讳。


    “看出来了,那不行,这是我的钱,我的!”于微严肃道。


    穆兰道:“我帮你保住你的钱,你帮我救我的伙伴。”


    于微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童尘,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于费扬果,两人早就有了一番猜测,穆兰的话,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眼下她们需要重新思考费扬果的事情。至于和穆兰结盟


    她到底是敌方阵营,两人暂时不敢轻易和她达成什么约定。


    “我和姐妹需要商量商量,才能给你答复。”——


    作者有话说:大功臣——bra。


    第65章 穆兰cos灰太狼 吃羊吃羊她要吃羊……


    “这事儿麻烦了。”于微道。


    童尘也道:“是的。”


    “不合作, 咱俩解决不掉费扬果,我私下和他见过面,没私情但有利益往来, 这还不如偷情的罪名呢,起码最多算我笨, 利益往来, 可就说不清了。和穆兰合作的话,费扬果的问题倒是能解决了,但那个刺客怎么救啊?”


    于微抓了抓头, “咱俩说话没好使到这个地步吧。”


    谁?救谁?


    让她救那个刺客吗?


    “救不了。”于微摇头, “那可是刺客,刺客!还是大明的锦衣卫, 我又不是大汗, 说放人就放人。”


    两人商量来推演去,也没想出个靠谱的法子, 她们想着想着, 帐外忽然传来多尔衮的声音,原是他巡查完岗哨, 打算回来睡觉, 于微这才忽然反应过来,天色已经很暗, 自己该回去了。


    “我先回去了。”


    多尔衮和于微打了个照面, 见于微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 他不由问童尘道:“怎么了?”


    “让我帮她照看一下孩子呗。”童尘答得流畅,多尔衮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在她身边坐下,手掌轻轻贴上童尘隆起的小腹, 冲里面道:“儿啊,我是阿玛。”


    童尘笑了,“还小呢,听不到的。”


    多尔衮直起身,握住童尘的手,“达哲家的孩子多,你能照顾就照顾,照顾不了就推辞,不要累着自己。”


    这是多尔衮第一个孩子,活了二十五年的第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出生,将洗刷掉他之前所背负的全部揣测,扬眉吐气,在此一举,多尔衮很重视这个孩子,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童尘所生,爱妻所生第一爱子,莫过于此。


    “她是我额格其,我们是亲姐妹。”童尘道。


    多尔衮抬眸,深邃双眸对上童尘的眼睛,“可你也是我的妻子,是孩子的额涅。”童尘凝视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多尔衮也不知她是默认,还是反对。


    于微火急火燎回到行帐,多铎已经睡着了,她放低了脚步声,朝床边走去,多铎睡颜宁静,长长的睫毛轻盖在下眼睑上,于微忽然想起了初见那一日,他的睫毛和暖帽上茂密的貂毛一起,在寒风中颤动。


    毕竟是个帅哥,还是同床共枕这么久的帅哥,虽然这个帅哥经常想一出是一出,情绪化,还观念陈腐、城府有限,但,他长得帅啊。


    于微在床边坐下,望着多铎出神。


    那些危急时刻本应坐下,却没做出的决定,是因为什么呢?


    一定是因为她人好,她是个阳光开朗、心地善良的好人,做不出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这种没节操的事情,一定是这样,乐山大佛应该让她来当。


    就在她出神之际,多铎的眼睛动了下,于微连忙错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多铎睁开眼睛,见于微坐在床边,往里面挪了挪,被子被撑起,多铎朝于微展开怀抱。


    “没洗漱呢。”于微道。


    多铎的手却一直抬着,于微无奈,踢掉鞋子,挤进他怀中,想着躺一会儿,再去洗漱睡觉。


    外衣在被中簌簌作响,多铎抱着不舒服,上下打量了眼,问道:“为什么不脱衣服。”说着,他就伸手去解于微的衣服,睡觉的确要脱衣服,于微没有挣扎,顺着她的力道脱掉了外衣。


    等到衣服脱下,多铎整个人就贴了上来,阵阵暖意迎面袭来,于微才意识到不对,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她反应迅速,手肘迅速抵住多铎的胸膛,硬隔出两人的距离。


    “干什么,你现在是个伤重的快要死的人,演的像一点行不行?”


    “这儿又没有别人,哪有演戏还要往床帏里演的?”说着,他又朝于微凑了过来,于微直往后躲,“多尔衮知道了怎么办。”


    多铎动作停了下来,他望着于微,眼中困惑浮现,“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他还能管我?”


    “这可是他辛辛苦苦设的引蛇出洞大计。”


    好歹,也是队友,不能完全不顾他的死活啊。


    提到引蛇出洞,多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往前,逼近于微的脸,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我要是真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于微短暂思索,扭过头,“等你死了再说吧,你现在不是没死吗?”


    多铎却较了真,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了回来,于微蹙眉,拍开他的手,多铎追问道:“你说啊,总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吧?你怎么打算的?是改嫁,还是怎么?”


    “你没死呢!我说什么?”于微振振有词,说完,她又扭过头去,不看多铎的眼睛。


    多铎没得到满意的答复,有些不悦,于微只觉脖间一暖,本能瑟缩,但多铎头,硬挤开一条路,他的动作比以往要粗鲁,灼热的气息像熨斗一样,沿着于微的脖颈一路向下犁去。


    他亲的用力,贪婪的想要将眼前一切,融入自己的体内,可无论怎么用力,他们始终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个体,多铎愈发恼怒,动作也愈重。于微被他弄得疼了,手腕又被抓住,挣扎不开,无奈之下,张口咬在他肩膀。


    多铎哼了一声,但动作依旧没有停止。


    疼痛驱使下,他们像是两只互相撕咬的野兽,他们在搏斗中,彼此不让,沾上彼此的血泪,最终两败俱伤,喘息着,归于平静。


    床帏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索爱无果的多铎终于冷静下来,俯身亲了下怀中于微的额头,于微躲了一下,抬首望向他的眼睛,质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呢?给你殉葬吗?”


    多铎本能摇头。


    殉葬两个字,对他而言是那么沉重,他的母亲大妃阿巴亥,就是为父亲殉葬,那个时候他才十几岁,还是个不经事的孩子。失去母亲的痛苦与眼泪,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重新经历。


    他望着于微,眼中忧郁泛着泪光。


    嘴上说着如果自己死了,她大可以带着财产改嫁,可一切真的近了,多铎又觉得难以接受。心中酸涩,酝酿出强烈的怨意,他不想让她嫁给别人,谁也不可以。


    她是他的妻子,但她也是个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这么年轻而美丽的生命,属于她自己,而不属于他。


    这件事怎么能有满意的答复呢?


    多铎摇头,“算了,多尼还小,我在那边等你,等着你来找我。”


    “我不找你。”于微别过头,没好气道:“哈日娜在那边等你呢,活着跟人共事一夫已经够惨了,死了还是各不相属吧。”


    “你!”


    于微冷笑声,“我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多铎的手收了回来,将于微更紧往怀中一揽,“睡觉的时候别说话。”


    次日多尔衮起了个大早,陪童尘用完早饭,出发巡视营地的防卫,巡视完一圈,太阳也升了起来,他便想着去多铎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人到帐外,却得知他还没醒。


    有人起了个大早兢兢业业,有人还在被窝搂着福晋睡觉。


    多尔衮:“”


    恍惚间,他想起了年少时,自己跟在汗阿玛身边那段日子,也是这样,二哥代善在前面盯着敌军,汗阿玛和额涅在睡觉,二哥一连盯了好几天,实在没抗住,回去休息了会儿,敌军因此突围,二哥爬起来就去追敌军,还因此被汗阿玛责怪。


    风水滴溜溜的转,现在他接二哥的班了?


    多尔衮越想越不对,为什么他不能是那个睡觉的?


    于微一觉睡醒,多铎还没醒,她穿了衣服,收拾齐整去见童尘,她前脚走,多尔衮后脚就进去把多铎从床上撕了起来。


    童尘和穆兰早就坐在一起,说了好半天的话了,穆兰官方身份是朝鲜世子卫队成员,负责保护世子嫔姜氏,姜嫔来见李福晋,穆兰作为随从,和她一道前来。


    果然,朝鲜是真的身在清营身在明,开城奉大清为宗主,送来世子、王子以及大臣之子为质是被迫的,偷偷摸摸帮助大明锦衣卫,是真心的。


    “救我会自己想办法,只需要你们稍微协助我一下。也不白救,我可以帮你除掉费扬果。”穆兰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于微一惊,“杀了他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穆兰果决道,“你们跟他有利益往来,他对你们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


    于微看向童尘,她有些犹豫,杀人,不是儿戏,她一时做不出抉择,只能询问诡秘的意见,作为参考,“你觉得呢?”


    “只要咱俩在一起,平平安安,老公是帅哥,我支持你所有决定。”


    于微立刻答应了穆兰,“好。”


    费扬果出局理由——颜值不敌多尔衮。


    “你身边的人,都可靠吗?”穆兰忽然歪头,扫了一眼帐门口掠过的一道身影,若有所思,于微‘嗯?’了声,解释道:


    “蒙古侍女是我从草原上带来的陪嫁,和原主一起长大,还有几个是姐妹遗产,我收到手中的,我不怎么用外人,应该都是靠谱的,她们的家人,都在我控制之下。”


    她知道穆兰不会无缘无故问这样的话,看向她,“怎么了?”


    “我要是说,你身边这个人,鬼鬼祟祟,和不知道什么人,私下来往,你会觉得我在挑拨你们主仆关系吗?”穆兰问道。


    于微蹙眉,“私下来往?是男是女?”


    穆兰伸出两根手指,于微目露疑惑,“嗯?”


    “两只羊,我帮你搞清楚。”


    于微笑了,“这么喜欢吃羊?你是灰太狼吗?”


    穆兰正色,“你是不知道羊肉有多贵。”——


    作者有话说:我看到有人问在多铎私下见完淇那章问,于微私下见费扬果算什么。


    算没被发现[狗头叼玫瑰]而且果子也没有想上位,他没想嫁给微啊


    第66章 事情都挤到一起了 额实泰和完淇的谋划……


    穆兰竖起两根手指, 原本是想说二斤羊肉,武侠剧中都是这么演的,‘老板给我切二斤牛肉, 二斤羊肉,再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但穆兰一想, 二斤这个数年有些不契合于微王妃的身份,索性改口两只。


    要女儿红于微可能没有,但羊她多得很。


    这里可是游牧民族跟渔猎民族的地盘, 盛产羊。


    一大盘冒着热气的新鲜手把羊肉, 很快端了上来,捎带二斤牛肉, 营地昨日宰了头牛, 童尘要了一大块,本想试一下卤牛肉, 但人在野外, 香料没配齐,只得作罢。


    “农耕社会的话, 应该不允许随便宰杀耕牛, 来,贵价羊肉和管制牛肉都管够。”


    “那我就真不客气了。”穆兰道。


    正所谓, 吃人牛羊, 与人查案。


    查案和探听消息这块, 她是专业的。


    当天晚上,穆兰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拍掉衣角的露水,问于微道:“你真的没和人结仇吗?”


    于微正抱着舒伦睡觉, 她这几日玩得有些厉害,出了汗,风一吹有些着凉,大夫看过后,开了药,舒伦喝了药,昏昏沉沉在于微怀中睡去。舒舒则枕在童尘怀中,童尘的肚子有些显怀,不能再如以前一样抱着她在怀里,哄她睡觉,舒舒无人哄抱,哼哼唧唧半天,才睡着。


    金大宝躺在摇车里,自顾自玩着,摇车上吊着许多干净的牛羊骨,他被这些晃动的小骨头吸引,伸手去抓,骨头碰撞,发出风铃一般的响声,这响声吸引他,他抓得愈发起劲。


    人小还是好忽悠的,几根骨头就能让他玩大半天,先敷衍一下吧,实在腾不出手了。


    “这三个孩子都是你的吗?”穆兰看看不过十七八岁的于微,又看看四五岁左右的舒伦,“那你老公有点该死了,明朗没刺错。”


    “这是我堂姐的孩子,也是我老公的孩子,没错,我就是那个踹了原配的小姨子。”说着,于微自己笑起来,穆兰见她这样,也笑了一下。


    穆兰见于微对几个孩子都照顾有加,完全看不出来,两个女孩不是她亲生,又听她能毫无顾忌的调侃自己是小姨子上位,心中猜测才淡去,她犹豫了下,询问道:


    “你是不是,不能再生孩子了?”


    于微心中一震,立刻追问道:“她把这个消息传给谁了?”


    “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看穿戴和长相,应该是满洲格格,不是蒙古人。”


    穆兰这么一说,于微就知道是谁了。


    完淇居然这么锲而不舍?


    知道是完淇,于微也就知道这侍女为何会背叛自己,哈日娜的死,的确很突然,侍女们心中有所猜想,为人挑拨离间,故而投向完淇。


    童尘也愁眉不展,想了想,提醒于微道:“你别忘了还有舅母。”


    舅母,舅舅阿布泰之妻,完淇后妈,舒尔哈齐之女额实泰格格,也是极力促成这桩婚事的人之一。


    当年努尔哈赤将舒尔哈齐之女娥恩哲、额实泰以及自己的女儿穆库什,都嫁给了乌拉贝勒布占泰,建州女真灭掉乌拉部,布占泰流亡叶赫,最终死于皇太极老妈孟古哲哲母族叶赫部。


    布占泰倒台了,娥恩哲、额实泰、穆库什三姐妹因此回到娘家。


    穆库什被努尔哈赤改嫁给了自己好兄弟,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


    娥恩哲和额实泰则按女真传统,收继给布占泰的亲属,额实泰嫁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布占泰的侄子,阿布泰。阿布泰被罚不许和贝勒们结亲在前,额实泰改嫁他在后。


    额实泰也有孩子,不许结亲对她也有一定影响,她的儿子如果不能娶贝勒之女,要往哪儿去找老婆呢?她的女儿不嫁给兄弟们的儿子,不嫁给贝勒们,要嫁到哪儿呢?


    她为大清流过血,她为大清流过泪,大清不能这么对她。


    “估计额实泰已经试探过大汗大福晋的口风,所以完淇才会去找多铎,毕竟当年大汗是生气阿济格私自为多铎娶亲,又怕多铎娶了表姐,跟舅舅、阿哥一条心,现在不一样了。”于微认真分析道。


    穆兰听完,询问道:“表姐表弟能结婚吗?这是不是有点不健康。”


    “听我给你说一段绕口令,多铎的堂姐兼前婶奶奶,嫁给了他舅舅,给他表姐当后妈,表姐在他亲哥的撮合下,差点嫁给了他,也就是说,多铎的堂姐差点给他当了丈母娘。”


    于微一口气说完,旁边童尘实在忍不住桀桀桀笑了起来。


    穆兰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她几次张口,又讪讪闭嘴,良久,她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


    “这符合周礼吗?”


    于微想了想,“符合吧,同姓不婚,他们又不是一个姓,而且,他们为什么要遵循周礼?”


    穆兰想了想,认真道:“你知道的,我是个大明的老古董,贵方这么朝前而复杂的关系,我难以理解。这段rap的重点在于,那个满洲格格想嫁给你丈夫,所以派人打探,继而知道你不能生育这件事。”


    “如果是这样,是有点棘手。”


    无论是在大明,还是在大清,生育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哪怕放在现在,部分地区,部分人群也是一样。


    “这真是事情都挤到一堆了。”于微叹口气,这边费扬果的事情还没解决,那边完淇又偷偷摸摸杀上门来。


    “其实我可以帮你解决,但治标不治本,想攀上十王这门亲的人,应该不少,没有这个,还有下一个。”


    “对呀,总不能都杀了。”于微道。


    穆兰当即看向于微,“什么都杀了,我是大明公务员,不是杀人狂魔,不过我可以帮你介绍雇佣兵,但你这个单子他接不接不好说。”


    于微眨了眨眼睛,“那你怎么帮我?”


    “古语有云,先礼后兵,你先将把人约来,杀鸡儆猴,好好敲打,然后展现出自己的态度。如果对方识趣,愿意知难而退,这件事就此作罢。”穆兰道。


    “如果对方不愿意呢?”于微追问道。


    穆兰蹙眉,“你是个王妃,想收拾她还用挑日子吗?冒犯、侮辱,不都是借口,然后我帮你把她打一顿啊。”


    作为武将,穆兰的解决思路很简单,一耳光抽不服,就多抽两耳光,“你要告诉她,她要是进门了,你天天抽她,但这么做也有副作用,会影响你的名声,她也会更恨你。”


    “我倒有个办法。”一旁童尘忽然开口道。


    两人齐齐看向童尘,童尘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记得完淇和前一任丈夫没有孩子,没有孩子,她怎么证明她就一定能生育呢? ”


    科学技术不发达的世界,生育能力唯一检验标准——孩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汉朝男人热衷于娶寡妇,一则根据当时观念,他们认为寡妇命贵,克死丈夫是因为丈夫命贱,无法和妻子匹配,克死的丈夫越多,命越贵。二则寡妇大多生育过,生育能力得到证明。


    这脏水一旦泼到身上,完淇根本无法为自己正名。


    穆兰眼前一亮,称赞道:“好办法。”


    “但这个方法也还是不能治本。”童尘看向于微,于微对上她视线,“我知道。”


    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在多铎身上。


    思来想去,于微作出决定,“这样,先礼后兵,将她约过来,敲打敲打,如果她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嫁给多铎,再按照后面的办法。”


    穆兰又竖起了两根手指,于微困惑看向她,“还想吃两只羊?灰太狼先生?”


    “善哉。”穆兰点头,“要多多的辣椒。”


    “这东西没有,我们也正在找呢,虽然说这个时间段应该从南美洲传过来了,但在哪儿我真不知道。”


    “原来如此,它现在应该叫番椒,是观赏类和药用植物,还不属于食材,你跟大夫描述一下,他应该能给你。”


    “我马上派人去问。”于微一听辣椒现世,慌忙派人去找大夫询问。


    辣椒。有了辣椒就有火辣烤牛、烤羊、烤猪、烤各种动物,五香味的她们吃够了,带辣椒面的传过来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想到火辣辣的羊肉串,于微舌底就泛起口水。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还是个大福。


    完淇得知于微请她过去,心中一惊,“还真是快啊。”


    她毫无惧色,反而是她的生母有些担忧,不同于额实泰为完淇穿针引线,完淇的生母更加谨慎,她亲眼见证了大汗、诸王贝勒府邸中女子地位升降变迁,认为不和贝勒们结亲,反而是件好事。


    “十王福晋毕竟是国君福晋的妹妹,威胁她,是不是会适得其反?只要国君福晋在,蒙古还在,多铎不会抛弃她。大汗也好,诸王贝勒也罢,他们娶妻,更多都是为了利益。”


    “乌拉并入建州,大妃也已经去世,没有部族,没有支持,你就是嫁过去,也不过平白受人欺负,额涅不想你过那样的日子。”


    完淇笑得凄凉,“难道嫁给一个寻常人,他就一定会对我好吗?所有男人都是一样的,将女人当做财产、附属,唯独不将女人当做人,既然嫁给谁都是一样,我为什么不嫁一个能让我翻身的男人。”


    “大福晋的妹妹又怎样?”完淇全然不惧,“我已经这样了,再差又能怎样?凭什么高位都要让给那些蒙古女人,凭什么姑祖,要让位给哲哲,本该属于我的位置,让给哈日娜?”


    皇太极继妃、豪格之母乌拉氏,也是乌拉国主之后,是完淇祖父满泰之弟的女儿,大妃阿巴亥的姑姑。完淇提起往事,她生母眼中浮现出一丝哀伤,乌拉氏和皇太极原配钮祜禄氏之间大福晋之位的交替,与哲哲和乌拉氏的大福晋之位交替,都与当时的局势息息相关。


    不过都是被抛弃的女人罢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点事,晚上不会更新了,提前更新,明天换榜。


    第67章 你爱我(加更)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


    想着完淇的事情, 晚上于微翻来覆去睡不着,多铎被她吵醒,回头看向她, “怎么了?床上有钉子不成?”


    “没怎么。”想着完淇的事情,于微现在对多铎全无好感。


    她不能生孩子, 跟阻拦完淇嫁给多铎, 是两回事,于微很清楚,就算杀了完淇, 把她细细砍成臊子, 也改变不了她不能生孩子的事情。


    只要她自己不继续生孩子,危机就很难解除。


    穆兰的方法, 也不能奏效, 打小三从来不是重点,重点要打偷腥的男人。


    这个脑海中充斥着腐朽三妻四妾观念的男人, 这个多妻制的社会, 这个强调女性是男性附属的世界,才是她真正的敌人。恍惚间于微有种心累的感觉, 像是一口气耕了二亩地, 但抬头一看,还剩茫茫一片没动。


    “好累啊。”于微叹口气。


    多铎展臂, 将她揽入怀中, “怎么了?什么事把你累着了?是孩子们太调皮了吗?你等我出去。”


    他还在坐牢。


    引蛇出洞, 蛇不出来,多尔衮不放他走。


    “不然你再娶个福晋吧。”于微埋首多铎怀中,说话的声音很轻。


    多铎一怔,“嗯?你吃错药了?”


    说着, 他低头去看于微的眼睛,似乎想看出点什么端倪,于微平静对上他的视线,“还没吃,等你娶了,我再去吃,我吃点鹤顶红,再吃两块金子,早早闭上眼睛,就没这么累了。”


    一口闷,再也不用与全世界为敌了。


    “说什么呢。”多铎没好气道:“你是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搁这儿乱吃飞醋呢?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我现在连帐篷都出不去,这你是知道的。”


    “你不想,别人可想,外面多少人排队等着想跟你这位年轻的和硕亲王结亲呢,不说别的,就说上次那个送侄女不成的毛色达,这几天又盘算着往家里送使女,这次送的可是亲女,十二岁。”


    摊上这么个爹,姑娘倒了八辈子血霉。


    于微怕自己把姑娘送回去,她那个不长皮炎的爹又把她转手送给别人,到底留了下来,因为不知品行,暂时只让她跟着大丫鬟们学习规矩,不许她入内。


    至于爹,于微送了他一份大礼,一百鞭子没长记性,那就再来二百。舅舅阿布泰和和硕格格额实泰她打不了,一个小小毛色达她收拾不了吗?


    新收的护军人很机灵,他和他兄弟两人联手做局,罪名安得天衣无缝,找不出一点错处,就是济尔哈朗来了,也不能从法条上找到他的漏洞。


    想到阿布泰,于微又想起完淇,更生气了。


    满族很重家庭关系,长辈为尊,皇太极都要给阿哥姐姐磕头拜年,更何况高一辈的舅舅。舅舅,又是个很特殊的亲戚,皇太极都曾经忌惮过阿布泰,唯恐他将三兄弟团结起来。


    加上多铎的母亲早逝,舅舅是很亲近的亲属。


    投鼠忌器。天天投鼠忌器。


    于微越想越生气,张嘴就照着多铎的胳膊就是一口,多铎当即坐了起来,捂着手臂道:“你干什么?”


    “娶吧,娶吧,你去娶吧,把你的表姐娶回来,好跟你舅舅,你堂姐,亲上加亲,你们一家子过,我走!”于微也坐了起来,“不止是你表姐,别的都行。”


    “旗下人等着巴结你,贵族们等着笼络你,关系好的,想跟你亲上加亲,更进一步,关系不好的,想缓和关系。只要你想,什么样的他们都能送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就送你什么样的。”


    “与其等新人进门恶心人,倒不如我自己走。”


    说着,于微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多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走什么。”于微甩开他的手,“跟我装什么?你娶我不就是因为我是国君福晋的妹妹,明天你要再想点什么,肯定就跟多尔衮一样。”


    “你够了。”多铎坐在床上,抓不住于微的手,抬手抓了下额前碎发,深黑的眼睛在手掌遮挡下,目光逐渐深邃,他垂下手,看向于微,冷静道:


    “我到底是个和硕亲王,谁不是三妻四妾?我的婚事,不只是婚事这么简单,如果真这么简单,又何须征得大汗和诸王的同意?我要跟杜度、阿巴泰一样,一辈子是个贝勒,一辈子在原地打转,你就满意了吗?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最担心的事情,轰然落地,于微转身就走,多铎并未来追。


    她走的仓促,连鞋都没穿,好在已经是春夏,地面已经长出新草,于微踩着有些扎脚的草地,想要去找童尘,可走着走着,想到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跟多尔衮睡觉了。


    于微不想让多尔衮知道这件事,脚步一时止住。


    她站在原地,四下望了一圈,找不到童尘,于微不知道该去哪儿了,犹豫之下,她决定先回自己的营帐。才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声咳嗽,于微回头,穆兰一身黑衣,从一个小包后面走了出来。


    见于微没穿鞋,穆兰蹲下身子,“来,姐姐我背你。”


    于微犹豫了下,朝穆兰走去,穆兰起身那一瞬,于微透过厚重的夜行服,感受到了她手臂的力量,她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肌肉结实,完全不逊色男人,“哇塞。你真不愧是武将。”


    “文武双全好吧。”穆兰反驳道。


    于微点头如捣蒜,“文武双全,文武双全。”


    穆兰笑了下,也没问于微为什么半夜一个人鞋都没穿的跑出来,倒是于微先开口问她,“你怎么在这儿?我没付给你羊腿帮我打探消息啊。”


    “我为自己打听消息啊,抛弃同伴,是很不耻的行为。”


    “那你都听到了?”


    穆兰摇头,“耳朵不好,没听到你们吵架。”


    于微被她这话逗笑了,“好一个耳朵不好。”


    “你一定要救那个朋友吗?我看你那个朋友,很鲁莽。”于微说出了自己对明朗的看法,费扬果三言两语一挑拨,就被忽悠瘸了,性格


    穆兰叹口气,“明朗的父亲兄长都死在萨尔浒之战,女真人的手中,他别的都好,就对女真这一点,很冲动。”


    于微心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你们俩就是同事吗?”


    “不是同事是什么?我在大明的户口本上,性别是男,我俩也领不了结婚证,这个时代,也没有男女朋友的说法,那就是同事啊。”


    还是夫妻店。


    于微还想问,穆兰却停了下来,指着天边道:“快看,流星,快许愿。”


    她放下于微,两人对着流星虔诚许愿。


    许愿完,穆兰又背起于微,于微好奇问道:“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我许愿,你能快点高兴起来。”


    于微有些震惊,“啊?”


    “我以前也觉得,自己能改造这个古代世界,毕竟,我可是先进的现代人。后来就老实了。我姐夫死的时候,姐夫家里人都来抢我姐姐和侄女的家产,我想据理力争,但发现大明的律法很扯淡,宗族过继之子居然能全额继承?”


    “后来上班久了,跟我一批进去的,都晋升了,升得最快的,已经当上了督指挥,锦衣卫的老大指挥使都比他低好几级。因为他是魏忠贤的侄子,什么都没干,但每次立功,最前面都要写他们的名字。”


    “还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想娶我回去。”


    穆兰苦笑,“这些微不足道但又和我生活息息相关的小事,一点点磨灭掉我作为现代人的心,我要用古代的方式才能逐个解决。君子论迹不论心,我做了古代人的事情,还能算现代人吗?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么多年,我像是一只失航的小船,在大海中漂泊,忽然一下看到你,还这么执拗,觉得眼前一亮,小妹妹,我支持你,我向流星许愿,希望你能很快开心起来,继续去做自己。”


    走到离于微自己帐篷不远的地方,穆兰将她放下,“好了,剩下的路自己走,我要走了,一会儿你的修狗该叫了,引来护卫,被人看见,那你可就说不清了。”


    “十王妃夜会情夫,绝对头版头条。”


    于微又被她逗笑了。


    穆兰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于微走进帐篷,夜已经深了,侍女们都已经睡下,她自己进了帐篷,铺床睡觉,于微躺在床上,睡得不安稳,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她感觉有人靠近,睁开眼睛,外间并未传来狗叫,她知道来人是熟人。


    屋中没有点灯,直到来人走到她面前,于微才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线,看清初是多铎,多铎在她身边坐下,浓厚的酒气立刻扑面而来,于微看向他,“你喝酒了?”


    “嗯。”


    于微离去之后,多铎越想越生气,一人借酒浇愁,帐内没有别人,一片死寂,帐幔朦胧昏黄烛火,他低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孤单一条。


    酒一壶一壶的下肚,他的意识却愈发清醒。


    多铎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清醒过,五感都被放大,隐约间他甚至听见帐外风吹过草地,发出的细微窸窣声。


    看到整片天地,寂寞与空虚,潮水般蔓延而上,他再度想起了那些他所珍爱,却一一失去的东西。


    汗阿玛,额涅,还有


    还有什么呢?那种强烈的感觉袭来,他却不知道


    世界安静的没有一丝弦音,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这声音令多铎感到厌烦,风吹向远方,远方空空如也,荒凉的草原尽头,什么也没有。


    那里应该有什么的,多铎想。


    应该有一个人在等他,心中生出这个念头,脑海中就浮现出福晋的脸。


    她虽然脾气不好,娇纵任性,可是她什么都会说出来,她理直气壮,向所有的不情愿宣泄自己的不满,并拒绝低头。


    不复杂的人,相处起来很安全。


    阿哥们争权夺利,争相拉拢他,下属们要讨好他,哈日娜更在意她自己的地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都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亲人和亲人之间,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不明白。


    汗阿玛对他的疼爱,不掺一丝杂质,额涅的笑容,也那么温柔,可是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他觉得人和人之间,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以他的聪慧程度,他很快适应了新的规则。


    可内心深处的疑问,始终得不到解答,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多铎坐在于微床边,侧首看向那张一人独处时,期望见到的脸颊,“你爱我是吧。”


    这陡然石破天惊一句,惊得于微险些弹了起来,“你说什么?”


    她怎么会爱上一个脑子里装着腐朽思想的男人呢?最多算鬼迷心窍,贪图美色,爱,爱是平等的,相互的,单方面的不能叫爱——


    作者有话说:到底没忍住加更了[狗头叼玫瑰]


    多铎:我觉得自己像喝假酒了,怎么越喝越精神。


    第68章 不承认 打死都不可能承认的


    面对多铎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于微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近说不出话的频率有点高,生活为什么要这么刁难她这个话痨?


    实话实话吗?那可就太伤这个古代男人了, 怎么才能高情商回复呢?


    可惜手上没有手机,否则她一定发条红薯问问——


    在线急, 我那年轻帅气, 富贵多金的丈夫忽然发羊癫疯,问我是否爱他,我要怎么回答?


    然后她九成会被喷成筛子。


    关键时候, 还是只能靠自己发挥。


    “那你爱我吗?”于微反问道。


    爱, 可是道德绑架的绝佳利器,先说出口的那个人, 就是输家, 就会被挟持、绑架。


    正所谓……你都爱我了你怎么不能blaaaa……


    你不blaaaa就是不爱我。


    这是个深坑,一旦跳下去就完蛋了, 于微心想自己才没这么笨。


    现在轮到多铎说不出话了。


    黑暗中, 两人就这么静静盯着对方,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于微有些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那边多铎也扛不住了, “睡觉吧。”


    “行。”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 遇到问题不要怕, 不要折磨自己,先躺上床去睡大觉,睡醒了,说不定就忘了, 问题就不用解决了。


    事情也果真如此,一觉睡醒,两人绝口不提昨晚的事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吃过早饭,多铎派人申斥毛色达,所谓申斥,就是派人去他家门口骂,相传这是从明朝流传过来的法子,大臣得罪了皇帝,皇帝就派太监去大臣门口骂他。


    无根之人,说起话来自然强调根,太监骂得难听,但是上斥下,下还不能还嘴,读书人重视脸面,有时候被骂得想上吊。大明自诩礼仪之邦,还有泼妇骂街的太监。


    被派去的人骂毛色达,自然是极尽侮辱。


    有些人活着,他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毛色达先被打,再被骂,已然是个典型反面例子,旗下人再想打歪主意,走捷径,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会走上毛色达的老路,所谓杀鸡儆猴、杀一儆百,就要高调而大规模的杀。


    侍卫回禀毛色达的事情均已办好时,多铎正在举金大宝玩,几日不见,他对他的耀祖思念的深沉,金大宝被敷衍了几日,被人举举落落,开心的咯咯大笑。


    “知道了,你派人去问问,舅舅是否在家,要是在的话,请舅舅舅母有空过来一趟。”


    于微闻言,抬眸扫了多铎一眼,警惕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不把事情说明白,怕有些人晚上睡不着觉。”多铎在多尼脸上亲了一口,“本来就睡得晚,再不睡觉,我们多尼可不能学哦。”


    多尼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怎么,望着多铎“哦”了声,多铎顿时哈哈大笑,举着他看向于微,“你看,连多尼都嫌你睡得晚。”


    于微翻了个白眼,美女的事少管。


    阿布泰和大侄儿多铎的关系很不错,否则也不会同意嫁女给他,得知多铎请他们夫妇,午后便带着福晋过来了。见阿布泰夫妇来了,多铎让于微暂时回避。


    于微站到屏风后,伸出颗头,“这儿可以吗?”


    她摆明了不想走,想听一听。


    多铎看了她一眼,一时蹙眉,站起身,端了个绣凳搁在地上,这才心满意足道:“行了。”


    不多时阿布泰夫妻来了,多铎请他二人上坐,又让人上奶茶,略微寒暄几句,就开门见山。


    “我请舅舅舅母来,是为了表姐的事情。”


    阿布泰一听,以为事情还有转机,惊讶道:“哦?”


    “福晋不同意我再娶。”多铎一张口,一口大锅就扣在于微头上。


    “她是国君福晋的妹妹,睿王妃的姐姐,又生下多尼,娶了表姐,我后宅必然起火。她若欺凌表姐,我也束手无策,但若坐视不理,又愧对舅舅嫁女之恩。”


    “还请舅舅为我着想,将表姐另嫁他人吧。我可以为表姐择一良婿,日后,两家亲戚往来也如从前。”


    一旁中年妇人坐不住了,“十王是男子,岂有受限于一妇人的道理?她身份固然尊贵,但女子三从四德,以不妒为美德,就算是国君福晋,不也照样和四位福晋一起侍奉大汗,睿王,也有别妃。”


    “十王年轻,就这么甘心被一女子所挟吗?”妇人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多铎架在了火上,似乎他要不娶完淇,跟自己证明他丈夫的威严,就颜面扫地,会被天下人耻笑。


    “那舅母要我怎么办?”多铎看向那中年妇人,目光严肃,“我是要打她?还是拿箭射她?”


    那中年妇人脸色顿时一白,脸上怒意浮现,于微当即便猜到她的身份,是舒尔哈齐之女,济尔哈朗的姐姐额实泰格格。


    当年她们姐妹三人嫁给布占泰,吃了很多苦,因为乌拉与建州交恶,布占泰对三人拳打脚踢,更在出兵之时,以响箭射娥恩哲怀孕的腹部。


    布占泰很有威严,但这威严,建立在她们姐妹三人的恐惧之上。夫妻之间,不需要威严,SM除外,否则那不是夫妻,是主子跟奴才。


    额实泰气得说不出话来,显然这两句话真的戳到她肺管了。


    阿布泰见状,也明白多铎是不会娶完淇的,于是立刻退了一步,“既然十王都这么说了,那就请十王为完淇挑个好人家吧。”


    送走阿布泰夫妇,于微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多铎朝她伸手,于微走过去,将手放在他掌心,多铎拉着于微,在自己腿上坐下。极近的距离内,他凝视于微的眼睛,没好气道:“满意了吗?妒妇。”


    于微蹙眉,照着多铎胸口给他一下,“说什么呢。”


    多铎握住她的手,“说你善妒,这难道不是真话吗?”


    两人拉拉扯扯间,外间忽然响起阵轻巧而急促的脚步声,夫妇二人一听这脚步声,便知是舒伦来了,连忙松手的松手,起身的起身,门口的侍女想要拦住舒伦,却扑了个空。


    舒伦风风火火跑进屋,一头扎进于微怀中,“额涅。”


    跟着舒伦的下人跟着进来,年长的随从妇人道:“福晋,大格格不肯吃药。”


    小孩子没几个认真吃药的,尤其是中药,别说小孩,就是大人也吃不下去。于微觉得自己要变成小时候讨厌的大人类型了,因为生病了真的要吃药啊。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要听话。”于微循循善诱。


    舒伦咬紧牙关,摇了摇头。


    于微话说了一筐,多铎也劝,两人好话歹话,哄的话都说了,舒伦还是不吃药,没办法,只能来硬的,多铎抱住她,嬷嬷熟练用勺子撬开她的嘴,将药灌进去。


    舒伦哇哇大哭,大哭道:“额涅,我要额涅。”


    于微想伸手想从多铎怀中接过她,舒伦却缩进了父亲怀中,很显然,她要的额涅,是她亲妈。不同于年幼的舒舒,舒伦对哈日娜有一定记忆,于微心想,幸亏药是多铎跟嬷嬷灌的,后妈真特么难当啊。


    舒伦哭了一会儿,显然觉得多铎更讨厌,又投入于微怀中,小孩子总是反复无常,尤其是生病的小孩子,于微也没有跟她计较,轻轻哄拍着舒伦,舒伦在她怀中,才渐渐止住哭泣。


    “额涅,舒伦讨厌喝药。”


    于微‘嗯’了声,“我也很讨厌喝药。”


    舒伦抬头看向于微,“大人也会讨厌喝药吗?”


    于微看着舒伦那张因哭过楚楚可怜的脸,“宝贝,没有人喜欢喝药的,可是生病了不吃药不行,你好好吃药,病好了,就不用吃药了。”


    舒伦依旧倔强,闹道:“不吃药。”


    于微开始在脑海中思索,该怎么让舒伦喝药,舒伦是感冒,应该多喝水,“额涅给舒伦煮点甜甜的药好吗?”


    想到治疗感冒,于微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冰糖雪梨和棒打鲜橙,冰糖雪梨止咳,橙子富含维c,实在是治疗感冒的不二之选,于微以前感冒了,就会去喝某冰城家的棒打鲜橙(不加糖版)。


    奈何这个季节,没有梨子也没有橙子,老爱家也还没有让别的地方贡水果的能力,于微没找到合适的水果,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温水泡薄荷和干柠檬片,适当加点蜂蜜,喂给舒伦。


    薄荷可以缓解舒伦咳嗽时喉咙的痛感,蜂蜜柠檬茶起一个骗水作用,感冒了吃药,只能起缓解症状的作用,根治还是要等自身免疫功能起效。


    舒伦很喜欢蜂蜜柠檬茶,酸酸甜甜的,这个药吃起来,她不鬼哭也不狼嚎了,喝完一杯还想要喝第二杯,于微举起杯子,陪她一起喝,“来,额涅陪你喝,干杯。”


    多铎处理完家中的事,才去找多尔衮,多尔衮看着姗姗来迟的弟弟,气得一时连话也说不出了。


    早上他巡逻完毕,照例去看多铎那边,他望着空空如也的‘陷阱’,问守卫的护军道:“十王呢?”


    “王爷去追福晋了。”


    多尔衮不可置信看向护军,“什么?!”


    侍卫将两人吵架的事情告知多尔衮,福晋一人赌气离开,他们想去追,又不敢擅离职守,不久之后,十王也离开行帐,他们阻拦无果。


    总之一句话,都尽力了。


    引蛇出洞,蛇没出洞,诱饵先跑了,那他还怎么引蛇出洞?


    多尔衮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多铎!”


    他见多铎满脸无事发生的样子,满心怒火终于到了爆发的顶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刺客是冲你来的,你知不知道,不好好待着还到处乱跑,你小子有几条命自己不知道吗?抓不到刺客,我们要怎么向大汗交代?”


    “哎呀,你这招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生效,万一敌人按兵不动怎么办?既然刺客是冲我来的,我要出现在大庭广众下,才能更好的引蛇出洞不是?”


    多尔衮看了多铎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和护军的话,他此刻再说自己怀疑刺客跟他的枕边人勾结,就太不合时宜了。


    刺客目标的选择,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多铎身边每个人,都被多尔衮纳入了怀疑范围。凭心而论,他当然希望是自己的想多了。


    但逻辑就是逻辑,感情是感情,他得查出真相。


    一招不成,多尔衮又出一计,“大嫲嫲即将归国,不如趁着这机会,举行一场典礼。提前将风放出去,就说我们守株待兔无果,认为刺客已经离开,到时候,再看看刺客是否有异动。”


    “就算抓不到敌人,送一送大嫲嫲也是好的,毕竟她老人家,把女儿都嫁给咱们了,咱们也应该表示表示。”


    多尔衮一番话,说到了多铎的心坎,“理应如此。”——


    作者有话说:多铎:我可以一点不傻,这不能承认的。


    于微:俺也一样。


    多尔衮:


    第69章 大清初代卷王多尔衮 累死累活金多病,……


    衮布妣吉即将归国, 多尔衮和多铎提出举办庆典为岳母饯别,得到了皇太极的肯定,将这件事交给了两人去办。


    得知要送额吉归国, 于微便来找童尘,想和她商量商量, 她进帐时, 童尘正在看书。


    “这是什么?”于微好奇凑上去一看,略微扫了两行,“你怎么看上大清案件汇编了?”


    “断错案了, 对方不服, 上访去了,多尔衮让我多看, 别瞎判。”


    大清目前实行相当于两审终判, 特殊情况三审。


    除军事犯罪、重大刑事案件外,基础民事案件, 婚丧嫁娶、打架斗殴, 偷鸡摸狗,小额经济纠纷, 旗主有权过问, 调节一下,能调节就握手言和, 当事人若是不服, 上告刑部, 那就由刑部审理。


    一般到刑部就是终审。


    再不服,就皇太极判。


    “什么案子?”于微有些好奇。


    童尘叹口气,“一个人,没儿子, 过继弟弟的儿子,按道理,他死了就该儿子继承啊,但是到了刑部,刑部认为该弟弟继承。”


    说完,她看向于微,“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吧?”于微蹙眉,认真想了想,“他已经把弟弟的儿子过继了,那弟弟还继承什么?不是先父死子继,然后兄终弟及?”


    “你看,我也说吧,我怎么算是瞎判呢?”童尘不服,“分明是这群野人乱继承,一点也不懂宗法制。这卷案例里,还好多都这样,哥哥死了让弟弟继承,我就想不通了,弟弟继承了,那侄子怎么办?”


    于微想了想,“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弟弟继承家产加嫂子,然后侄子变儿子,等侄子长大了,弟弟再分给他一部分财产,让他分家另过。”


    童尘:“”


    “生存环境太恶劣是这样的,你看这儿。”于微挤到童尘身边,指着一行道,“这就是不愿意收继嫂子和侄子的,结果被罚的。这儿冬天太冷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饭,没有成年男性的照顾,孤儿寡母的确很难活下去。”


    “弟弟继承了,能立刻顶上哥哥的缺,披甲上阵,但侄子就不行。”


    “对上层来说,收继婚就真涉及到财产分割了。”


    于微又翻了几页,“这玩意儿还真全,也新,前几天那个贪污的案子也收录进去了。”


    “多尔衮编的。”


    童尘顺着于微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白旗伊英魁牛录下,分得尚浩仁敛取其牛录众人绿豆五斛,姚瑟、李云登敛取高梁五斛,为本旗大狗儿告发,审实,几人各鞭一百、贯耳。”


    “是贪污案,贪污了绿豆和高粱?”童尘看向于微,“贪得有点小众了。”


    穷乡僻壤,贪污也没有金银财宝,只有绿豆高粱。


    “罚得也重。”于微道,“这个案子我当时就注意到了,虽然贪污是罪,但是不是罚的太重了,我当时问了一下,被那个属官上了好大一课。”


    “他说,‘这些东西是公用的,当年金国皇帝完颜晟偷偷花了国库里的钱,被大臣们拽下来打了一顿例子还历历在目’。”


    “牛录的东西,要用在牛录身上,私自敛取,就是罪不容诛。这些东西都是准备为来年出征所用,供给大军在外,战士吃用。如果人人都效仿,那战士在外吃什么?吃不饱,他们拿什么打仗?如果八旗官员人人如此,那牛录、八旗,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这番话于微记得太清楚了,这属官是努尔哈赤时代的老人,正白旗前身是努尔哈赤的镶黄旗,皇太极登基之后,换色不换人,他是真的参与过大清建立的宿将,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平时也没少‘劝谏’多铎。


    “八旗出征是自带武器、粮草,后勤的压力由他们自己承担,一家一户要供养一个完全脱产的骑兵,是不太现实的事情,所以在这种经济压力下,基层牛录的存在就格外重要。”于微道。


    “你可以这么算,一个牛录,三百人,形成一个小经济集体,每家每户分工明确,出兵的出兵,出钱的出钱。各家各户摊,打完了回来按出资分。许多个牛录,结成一个旗,形成一个更大的集体,打更大的仗,分更大的蛋糕。”


    “整个八旗按方位,密切团结在一起。”


    牛录的范围小,利益损害更清楚,大狗儿为什么敢告,因为拿的真的是他的绿豆!他的高粱!


    童尘眯眼,有些不可置信,“村村集体?”


    “这么理解也行,反正我是这么理解的,地方小,村已经算是高级行政单位了。”


    童尘似懂非懂,垂首看向手中编本,“这个惩处力度,跟明太祖的剥皮实草有得一比啊。”


    “可能开国之初都这样,后面就不好说了。”


    毕竟现在,大明的文官、武官很贪,也不是什么秘密,文官中,高级官员有一年夏冬冰、炭敬,中级有钱权交易,职务侵占,基层官员有折色火耗与淋尖踢斛。武官中,高级官员吃空饷,中级官员抢响,下层军官杀良冒功。


    八仙过海,各有各的贪污手段。


    当然,清朝末年的时候也这样,元朝也这样,没有哪个朝代不这样。


    封建社会逃不过的周期规律啊,两人齐齐摇头,翻到了下一页。


    这案例汇编囊括范围很广,童尘日常可能会遇到的民事案件,都找了旧例,至于那些特殊的案件,权限也在刑部,不用她过问。


    “这教材写这么好,给我也抄一本。”于微道。


    实习调解员,需要一份靠谱的说明书。


    “你自己抄还是我让人给你抄?”童尘问道。


    “那必然找人给我抄啊,这么多字,我抄到明年,哦,多尔衮甚至用的蒙文。”于微‘啧’了声,“他是在炫技呢?还是担心你看不明白满文啊?”


    精通满蒙汉文化的萨哈廉死了,多尔衮的文化水平在这群诸王就显得很拔尖,他的学习能力很强,甚至自学了朝鲜语。


    “你老公一天到晚真有使不完的牛劲啊。他不会是白天抓刺客,晚上回来编教材吧?这么多案例,也难为他还都记得,一条条摘出来。”


    “唉,我记得他不是管吏部他有一点太能干了吧?”


    于微错愕看向童尘,“这真是你老公编的?假的吧。”


    童尘笑了,“你是不是嫉妒我?哈哈哈哈哈。”


    “说实话真的有点羡慕了,他们不是亲兄弟吗?怎么哥哥这么靠谱,弟弟这么懒散,大汗之前还骂过他,说察哈尔新归附来的部众,他也不好好安抚,天天在家穿戏服取乐。”


    或许是觉得直接骂多铎穿汉服影响不好,皇太极骂的委婉了点。


    于微一想到多铎每天看奏本,跟小学生写作业一样,一会儿亲亲金大宝,一会儿喝口茶,一会儿叹口气,一会儿生气的丢掉不合心意的奏本,好似得了多动症,就想笑。


    他不想上班干活,对此感到厌烦,只想在家里cosplay,穿完汉服穿蒙古服,只想吃喝玩乐,于微看得出来。


    累死累活金多病,吃喝玩乐金宝根,难怪多尔衮那么瘦,金宝根看起来比较壮。


    “他上进是上进,就是太上进了。”童尘笑了下,于微却敏锐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怆,神色立刻变得严肃,“总不能是还要联姻吧?”


    “多尔衮不是跟豪格他们一起,去招抚察哈尔吗,回来之后,出征的贝勒除了岳托和他,都娶了一位察哈尔女子,因为没娶,所以察哈尔的部众、钱财,瓜分的时候,没有他的份。”


    “大汗怎么会亏待为自己献上玉玺的弟弟呢,说要把淑妃和林丹汗的女儿淑侪公主嫁给他,给他也分一份呢。”


    于微抬手,“等下。”


    她见过淑妃那位淑侪公主,才丁点大,和达哲、雅图一般大小,她有时候也和舒伦一起玩,两人算是玩伴。


    那还是个孩子啊!那真是个孩子!


    童尘知道于微在想什么,当即道:“肯定不是现在娶,最少也要等到公主十三四岁。但大汗已经决定,想为二人订婚,嫁过来,只是早晚。”


    上进的多尔衮,得到了大汗的嘉奖,一位公主。


    不上进的多铎,得到了大汗的责骂,让他滚回家思过。


    这么看的话,不上进也不是全无好处……


    “不然你离了,改嫁给多铎吧。”于微道。


    “你家里这也太热闹了,李福晋是权宜所纳的小福晋,淑侪是大汗所赐,萨仁甚至比你先来。按多尔衮现在这一涉及到‘进步’就照单全收的样子,你以后说不定能领导一个加强排,算了,趁年轻快跑。”


    童尘翻了个白眼,“你老公有点吃藕。”


    于微‘呵’了声,“一个妈生的,我老公吃藕,你老公就好看了?”


    见诡秘没有离开的想法,于微道:“这样,淑侪格格还小,等两年,说不定事情还有变数,就算嫁过来,也还小,不然你就先养着,然后找个机会,把她嫁出去。”


    童尘认真看了一眼于微,于微见童尘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有些困惑,“怎么了?”


    “你怎么跟多尔衮想一起去了,多尔衮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淑侪的确太小了,但是大汗所赐察哈尔公主,直接拒绝不好,反正公主现在还小,等两年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推辞,实在不行,先养起来,再找个机会把她嫁出去。”


    于微这才恍然大悟,为何童尘这一次没有上一次多尔衮娶李福晋那样大动干戈,原来是他们夫妻都商量好了,娶,权宜之计尔,先虚以为蛇,把步进了,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人送走。


    皇太极也要讨好,福晋也要讨好,多尔衮这左右逢迎的一生,如履薄冰。


    “现在就李福晋不好安排,朝鲜和蒙古、满洲不同,她们不流行改嫁,送回去也不行,朝鲜对这种归乡女很排斥,把她送回去,她可能会被社会舆论逼死,只能养着。”


    提到李福晋和淑侪公主,童尘都用了‘养’这个字,无论是大清还是朝鲜,法定婚龄都很低,童婚泛滥,换算一下,相当于一个初中生一个小学生,在高中生(灵魂大学生版)手下讨生活……


    听起来太刑了。


    将不被社会规范容纳,且毫无生存能力的李福晋丢到残忍的社会之中,无异于谋杀。


    她是失去了生命,可童尘失去了爱情??这是人话吗?——


    作者有话说:多尔衮: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


    皇太极:能干就多干,来,弟弟,这事你跟进一下。


    多铎:只要你能干就有干不完的活,我先躺一下,你继续干。


    第70章 蛮夷也 读书不多的金宝根


    童尘叹口气, “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朝鲜也不当人,需要她的时候, 就把她送给多尔衮,但她要是回去, 又觉得她是被蛮夷玷污的女人。就这样, 她还在努力拯救她的同族。”


    “上次多尔衮跟她开的条件是,可以用九王妃的名义,处理一些不好处理的事情。”


    “什么是不好处理的事情?”于微问道。


    “攻打朝鲜的时候, 有些百姓乱跑, 被我方俘获,还有些士兵贪欲作祟, 抓走了一些良民, 这些人都被带回国内,投入奴隶市场。大汗虽然准许朝鲜方面赎回, 但人质在手, 有些奴隶贩子就哄抬价格,有些人倾家荡产, 都未必能赎回亲人。她用九王妃的身份买, 不至于被人敲诈。”


    “这个我有所耳闻,因为两国赎俘问题, 生出了不少纠纷, 我跟多铎解决不了, 刑部也没办法,最后让大汗想办法解决去了。”于微道。


    “大汗说,早先已经颁布诏令,让朝鲜百姓不要乱跑, 恐为我军所获,不听被抓,能允许赎回已经是额外开恩,朝鲜俘虏都是将士苦战所得,怎么能为了异族之人,不顾将士辛劳。大汗都这么说了,那朝鲜人只能任人敲诈。”


    八旗现行经济体制放在这里,大家都自带干粮来拉磨了,图的就是打下对方部落好分红,牛羊牲畜抢回去当财产,人抢回去当奴隶,回一波付费打仗的血。


    当一支仁义之师可以,发钱。


    仓禀食而知礼仪,蛮夷之所以成为蛮夷,不是因为想当蛮夷,很大程度是因为穷。


    打仗抓的俘虏,就是将士的奴隶,属于私人财产,就是大汗,也要维护。否则,八旗将士自备武器上战场,图什么?图为大清人民服务吗?


    作为大汗,皇太极也理当更注重本国人利益,不然他当什么大清大汗?


    此举让朝鲜俘虏的价格节节攀升,尤其是年轻女子,价格是一个寻常奴隶的三到五倍,更有甚者,十倍不止。朝鲜人为了赎回亲人,卖房子卖地,然而被赎回的女子,又被乡里歧视,认为她们是被蛮夷玷污的女子。


    “放屁的贞节,他们的那不忠不孝背叛亲爹大明的大王和文武百官都没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以身殉社稷,凭什么要求她们三贞九烈?”于微不齿道,“怎么光要求别人殉?”


    “同一套伦理道德,光要求别人不看自己,就是道德绑架。”


    童尘不置可否,“可她们真的被绑住了,我前几天听李福晋说,有的官员凭借在江华岛时,以‘失节’逼死祖母、婶婶、母亲、姐妹的功绩,出任了朝鲜的高官。家族妇女守贞,被朝鲜认为是贞烈之家,门风好,家族男丁也一定好。”


    “我们不是蛮夷吗?”于微有些困惑了。


    怎么还有人干出比蛮夷还蛮夷的事情呢?


    “什么蛮夷?”外间忽然传来多尔衮的声音,他掀帘而入,紧接着,多铎也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你们说什么呢?下人都在外面。可不能是在背后偷偷骂我呢吧。”


    说完,多铎便看向于微。


    两人聊得太投入,全没注意到兄弟二人。


    于微冷笑声,“真给自己脸上贴金,不提你,难不成我就没话说了吗?”


    见多尔衮进来了,于微便要起身,让出自己的位置,多尔衮抬手,示意她不用起身,童尘伸手,多尔衮拉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


    下人端来凳子,多铎坐下,又拖着凳子往前,直凑到于微跟前,“说什么呢?也给我说听听。”


    童尘眼珠一转,“跟达哲讲楚王的故事呢,楚王伐随,随侯说我无罪,楚王曰,我蛮夷也。”


    这显然说道多铎的知识盲区了,他才学到宋元辽金,外加一点三国演义,先秦诸子对他而言,有些超纲了,“楚王是什么王?”


    他话刚出口,屋中三人便不约而同笑了出来,多铎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都笑什么?”


    多尔衮还想跟他解释一下,“楚王,春秋战国时的王,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行了,你们俩不许欺负他。”于微一边笑,一边道:“他不知道很正常的,春秋战国是周秦之间的一段时间,周的诸侯,分裂成各个国家,楚国就是其中之一,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了。”多铎扫了三人一眼,“我知道你们三个都在耍我。”


    闻言,三人又笑了出来,于微对多铎道:“你看,还是要好好读书的,不然以后有人讥讽你,你都听不出来。”


    多尔衮和童尘对视一眼,“哈哈哈。”


    笑过一阵,童尘才问多尔衮道:“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多尔衮有些意外,“达哲没和你说吗?”


    童尘看向于微,于微这才想起,自己将来的正事忘记了,她望着诡秘,眨了眨眼,示意光跟她闲聊,把正事忘记了。


    多尔衮刚想开口,童尘立刻道:“她刚才来的时候想说来着,我也有话跟她说,一来二去,她就忘了,也怪我,不该打断她。”


    “哦。”多尔衮到嘴边的话,变成了简短一个音节。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岳母不是要归国,我们打算举办一场宴会,为她践行,也算我们略尽孝心。”


    童尘点头,“额吉要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多尔衮将宴会大概流程说给童尘与于微,之后,四人又同去衮布妣吉行帐,亲自邀请她。


    蒙古诸王贝勒驻地聚集在一处,蒙古包按照左右翼,分别围绕土谢图亲王与卓里克图亲王搭起,童尘怀孕,不能骑马,于微便陪她坐车,多尔衮在前开路,多铎押后。


    两处驻地相距并不远,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守卫们见是多尔衮,急忙入内通禀,没过多久,满珠习礼就带着一队人马骑马出迎,满珠习礼身后跟着个年轻女子,正是之前下嫁的和硕格格,岳讬与哈达福晋之女。


    莽古济的外孙女。


    童尘是满珠习礼兄长的女儿,和硕格格是多尔衮二哥代善的孙女,八哥的养女。


    抵消一辈,还剩一辈,这一回合,多尔衮略胜。


    “九王、十王,姑姑,巴特玛。”满珠习礼道,四个人,四个叫法,家族散装,称呼也统一不起来。


    满珠习礼与和硕格格热情带着四人进入营地,进入营地之后,奇塔特和桑噶尔寨迎了上来,献上下马酒,多尔衮、多铎下马接过,以手蘸取,弹了三弹,一饮而尽,而后亲切抱见了两位小舅子。


    奇塔特、桑噶尔寨这才带着几人入蒙古包内,拜见衮布妣吉。


    于微、童尘四人单膝下跪,一手扶肩,一手扶膝,向上首额吉行礼,衮布妣吉扶起几人,命他们安坐。于微和童尘一左一右,挨着衮布妣吉,多尔衮多铎分坐左右,满珠习礼坐在左次,将更为尊贵的右次空了出来。


    显然,还有人没来。


    过了一会儿,吴克善与绰尔济才姗姗来迟,比起满珠习礼和衮布妣吉,吴克善和跟着大伯混的绰尔济就显得不那么热情。多尔衮、多铎与吴克善分主客相见,绰尔济夫妇则以晚辈礼见过两人。


    于微这才看到那对跟自己同期结婚的一对小破孩,格格年纪虽小,神情却十分严肃,一板一眼,全然大人模样,跟同样严肃的绰尔济坐在一起,不能说像小孩过家家,只能说就是小孩过家家。


    她忍不住看向童尘,童尘也发现了这个华点,正朝于微看来,两人视线相对,不约而同垂下眼眸,唯恐再多看一眼,就笑出声来。


    部落中不能无人,博礼妣吉并没有前来,而是留守大后方,莽古斯——寨桑一系家庭成员,不算全到齐,但每一支都有代表,吴克善、察罕——绰尔济、索诺木——奇塔特、满珠习礼、于微、童尘。


    真热闹啊,跟过年一样。


    女儿女婿能回家来看看,衮布妣吉很开心,多铎抢在多尔衮前面,跟岳母汇报了要为他践行的事情,多尔衮看了他一眼,还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捎带提了一嘴皇太极的作用。


    得知仨女婿都这么有孝心,衮布妣吉自然开心,女婿越用心,说明他们越看重自己的女儿,女儿过得好,当额吉的当然高兴。


    满珠习礼也在一旁附和,帐内一时洋溢着热情,唯有吴克善神情倨傲,不苟言谈,偶尔话题吸引他了,才开口寒暄几句,每次到他说话,原本火热的氛围,立刻就降温好几度。


    让吴克善治理全球气候变暖,一定颇有成效,于微想。


    因为吴克善,‘一家人’和‘亲戚’的区别,变得清晰起来。


    看吴克善这态度,亲戚可能还是个穷亲戚。


    科尔沁虽然是大清的战略合作伙伴,但就像朝鲜心向大明那样,蒙古的心也在大元,文化认同使然,奥巴以察哈尔公主为‘大人之女’,吴克善有爱鹰‘杭爱’,也送给了林丹汗。


    认大清当老大,和真心实意臣服,是两码事,前者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后者那是不可能的。


    绰尔济之父早逝,一直以来被大伯吴克善抚养,也继承了大伯对大清的态度,当年求婚的时候,绰尔济就没表现出应有的诚意,皇太极见到绰尔济送来的劣质聘礼,勃然大怒,派遣力士将绰尔济的随从打了一顿。


    最后还是小学生绰尔济乖乖向皇太极认错,皇太极才继续了这场联姻,据说皇太极原本打算将阿巴泰的第六女嫁给他,但是阿巴泰的福晋占卜之后,不同意。


    最后嫁了六格格的妹妹。


    六格格的婚事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算上绰尔济,皇太极一共给侄女找过三门婚事,都被阿巴泰拒绝了,原因是福晋占卜不吉,皇太极那个气啊,于是让诸王大臣批斗阿巴泰福晋,给她论罪,真判死刑,皇太极又原谅他俩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太极管得多,念的难经也多。


    比起吴克善,满珠习礼和索诺木比较亲清,这跟两家都与大清联姻有关。


    嫩科尔沁和大清最早的嫁娶,双方都有点不情愿,安布福晋和浩善福晋都没有为努尔哈赤生下孩子,奥巴甚至不以和硕公主为大福晋。


    放在蒙古这边,联姻的任务也落到相对来说,不是核心的满珠习礼头上,然后风水轮流转,后金一点点崛起,成了大清,取代了林丹汗,获得了蒙古汗权,满珠习礼自己的努力加上老婆的关系,一下就起来了。


    皇太极也有意培养满珠习礼,制衡吴克善,这样一来,吴克善就不满意了,他是部落长,他是家里的耀祖!


    耀祖之争,向来如此——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两个周可能就不会日更了,随榜走,因为我要错峰休假出去旅游了。


同类推荐: 鸾春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侯门夫妻重生后逢春茎刺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红玫瑰和白月光he了坏了,冲着我无心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