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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风雨不宁呜呜这景元也太帅了吧

    除了有点惊讶于玉阙仙舟的未来堪忧,天清还真没觉得一起长大的猫有什么问题。

    倒是符初凑过来,偏着头观察景元满脸淡定的样子。她想着身为卜者的自己连续吃瘪很是不甘心,边吃边说:“一个虚无行者受戒封锁力量,一个两世错乱的持明,一个深不可测的龙力继承人……呃,话说回来,你家这猫过于强了吧?”

    不对劲,这灵猫绝对不一般。

    虽然一时半会儿很难解释清楚,但卜者的直觉很少出错。

    “不过是从小住在昆仑府,经常和府内高手讨教些剑法罢了。”

    被点到名的景元正要添些茶水,闻言捏着茶壶的指节微松,继而又从容地替身侧的天清斟了杯茶,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看着她。

    这副不在意的样子,再加上他无意间跟着耷拉下来的猫耳朵,落到天清眼里就是一个可怜的、无辜的受问者形象。

    这猫能有问题吗?

    在一群身世跌宕起伏的饭搭子中,就这猫的信息最透明了。

    她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玉阙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卜者和观星士们,人们喜欢神秘感和捉摸不透的事情,这可真是坏习惯。”天清的头轻微侧动了一下,看了眼景元又看了看符初,深感在玉阙见过的卜者脾气也都不太好,于是坚定道:“总之,他一定没有问题的了!”

    上午两人打了一架,天清收到他送的漂亮小石头后,关系很快缓和了起来。

    前几天因为远在星海的神策将军,两人暗暗较劲都想知道对方更喜欢谁,但彼此又不是不在意对方的人。

    景元因为她将符初叫去山上而感到不爽,于是带着他价值七十万镝的石头去找她。她很了解神策将军,一个坚强的、贪心的人。但景元更想知道抛去神策将军的身份,真实的自己就在她身边,她会更喜欢哪一个。

    天清则因为景元没有率先关心自己而闷闷不乐,想到这猫还非要跟神策将军较劲,而且也没说过喜欢自己,更讨厌自己心烦意乱而对方看似无动于衷的样子了。

    后土神在下。虽然她大概率喜欢上一只小灵猫,这猫还挺喜欢和自己在一起的,有时候的行为会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但……

    她可是昆仑第一大王啊。

    脸上挂着十分不自然的神情,天清回神,伸手戳了戳符初的脸,将卜者探究的视线推了回去。

    “虽然剑术是强了点,但他打不过昆仑府内的寒光呢。至于为何卜测无果,也许是因为和我一起出生的缘故吧……”

    出生的持明卵藏着后土第一块碎片的力量,兴许是猫也接受了这份温和治愈力的赐福。

    “如你们所见,我只是个少时勤学苦练才有了今日武力的灵猫。”景元点点头表示天清说的都对,这就是全仙舟最幸福的猫的含金量。

    会因他扔下决绝的话而生自己的气,天清从小就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他也一样。

    若不是心有所向,不喜欢一眼望到头的无聊生活,景元也不会决意加入生死无论的云骑军。即便是现在已经习惯了守着罗浮,依旧远离了父母安排的地衡司‘碌碌一生’。

    天清一看景元就喜欢对他笑,景元一看她就忍不住放下繁杂的思绪……偏偏今天她非要跟他打架时认真的样子更加耀眼,那是景元头一次没有见到她对着自己甜甜地笑着。

    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除此之外,这龙平日完全是在放纵他的任何行为。

    昧着良心嗯了一声,天清决定助他脱离卜者盘问的苦海,目光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对,他勤学苦练,每一天都很忙碌!”

    完全没有时间闲逛和睡觉喔!!

    *

    午膳过后,几人正坐在神雪庐楼下的观戏区。因学院再度飘起了预料之外的暴雨,而神雪庐提供的雨伞供应有限,天清还不会云吟术,故而和其他学子一样滞留在此等待雨停。

    几个仙舟传统曲艺的表演艺人正在轮番上阵演出。长生种有仙舟民、狐人和持明族,这里的演出也对应着弹唱坠子琴的仙舟人,带着大鼓的狐人以及手里举着响板的持明族人。

    此刻正在演出的是最经典的「仙舟坠子」。

    “众位可知,罗浮仙舟将迎来一场万星瞩目的盛会,那可是八百年未曾召开的剑首大会。遥想八百年前,各仙舟角逐剑首……”

    “战场悬于高天,星槎如海随行。危急时刻,手握支离剑的无名剑士轻哂:「剑之所向,卫蔽仙舟。元凶巨恶,得而诛之。」说完,她随剑刃起舞,敌人顷刻间如昙华生灭……”

    “还有来自曜青仙舟的太虚剑意……”坠子演员边弹着坠子琴边唱起来词,演技收放自如,唱功令人深感震撼。

    寂照身为丹轮寺僧侣,来玉阙的三年一直在云骑的监视下生存,很少外出。她未听过这仙舟的曲子,面色沉静但看得出听得津津有味。

    屋外磅礴大雨,不时传来几声闷雷。

    五人坐的地方靠窗,打算等雨势停了再离开。天清这慈善做起来没完没了,正让神雪庐团队从生活长街带回伞,免费发放给下午有课的学子急用。

    符初抬头向窗外的天空望去,她将占风铎悬放于手心上,闭着眼静心占测今天的天气,随后挠挠头:“这雨来得好生蹊跷。今早我占过,按理说这几天应该是晴空当照的好天气才对。”

    “也许你占卜失误了?就连太卜司的阵法都免不了有出错的时候呢,更别提卜者们了。”天清偏头看她。

    “啧,我感觉自己的信仰像外面泥泞的地面,猝不及防被人用力踩了一脚。”符初没好气,又开始拿着天清的长发编麻花辫玩。

    天清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拽了拽景元的衣角,想让他跟自己换个位置。

    从小被她霍霍头发和猫毛,还美名其曰什么寻找平静的方式,景元见此微微一笑:卜者只是在寻找内心的平静,你就让让她吧。

    “你相信风带来的讯息。”寂照冷不丁来了句,又回过头看向戏台:“但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风的,也不是所有的风都是真实的。”

    符初听得垂睫沉吟,敲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世间会有无风之地吗?”

    太卜晓梦在接下她这个不虚高位者的烫手山芋时,曾有过预知梦,梦中她看到过符初会来到遍智格物院,会会遇到很多方外之人。风占术是她站在这里的底气,也是束缚。

    若说没有风存在的地方……

    哼,这丹轮寺的僧侣很不一般啊。

    正在她要开口时,台上的坠子演员说完了历代剑首留在民间的风光事迹,又开始了一段新的坠子书:“说到罗浮仙舟,不得不来一段《景元初狩》。”

    “且说这景元初次狩猎于永狩原,有道是:「纵横沙场将士归,永狩原中神名威。雷啸长风随身动,箭若流霆惊山崩」。身为云骑骁卫,他在云骑军中大放异彩,后又征战远星……真乃是‘气冲霄汉、麾斥天戈’啊……”

    景元听得轻笑。

    这场面就像他在罗浮的茶楼酒肆中,时不时会听到师徒两人的过往,以及云上五骁间添油加醋的爱恨情仇。英雄们的半生往事,结局或喜或悲,终将成为民间的一段记忆。

    这样,也是不虚此生所遇了。

    “呜呜这景元也太帅了吧。”天清眼睛冒着星星的光芒,这可是她从小听到大的传奇。和爷爷一样,都是很厉害的人物。至于爻光……传闻中的玩弄乾坤,实际上的随心所欲,完全是两个模样,哦,刚刚还让她回昆仑趁火打劫。

    玉阙有这样的将军领导,也就不能怪有这样的龙女和未来太卜了。

    不,这一定是表象。她可是万物法则的守护者,第十九命途最后一块拼图的补全者,怎可妄自菲薄!

    她下意识拍了下桌子,气势汹汹地看了一下身侧的猫,瞥见景元神色微妙。

    景元歪头看着她。

    这神策将军就让她激动成这个样子了吗?

    猫不说话,只是一昧沉默。

    天清心道不好,可不想再听见他扔下生气的话走了,这样两个人都会忍不住伤心的。她轻咳一声,迟疑道:“要不让雨梦换一个?”

    景元一本正经地冲她摇头,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在嘈杂的声音轻声道:“那晚的话是我强人所难了,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吧,大不了……我陪你去罗浮好了。”

    看来更喜欢猫吧。

    所以知道他的身份大概也不会太生气吧。

    ……算了,不要寄希望于这些概率性极低的事情。就算生气了,让她打回来好了。

    并不想让她栽到神策将军股掌中,符初见猫终于争气了a了上去,连带着对面沉默的雾仁惊诧后又继续沉默。他一定是在为自己这竹马身份打抱不平,于是符初毫不犹豫地换了个持明时调。

    持明时调总以悲剧收场,演出的艺者手里举着响板,唱起了一段爱情难久的《再生缘》。这是仙舟人和持明族人间,相知相恋却不能相守的故事。

    “呜呜……痛,太痛啦!”听到天清的话,景元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看见符初递过来一个不用谢的眼神,符初自顾自道:“所以你不要喜欢神策将军了,你们是没有好结局的。”

    景元:真是太谢谢这卜者点的持明时调了,气氛突然悲凉了呢。

    虽为持明但她并没有轮回,况且处境很危险。而自己活了九百多年,以他从容的心态并未有魔阴身的征兆出现。

    ……人生就和幻戏一样,你不会因为结局已经注定就不去听。人生无论是何结局,都值得一过。她既在一条崭新的路上,他一同随往抵达终点有又何妨?

    天清也在低头考虑寿命论的问题。

    猫只有两百年的寿命,可按幽都的说法自己和无相碎片同生共死。碎片带回的万物法则将融入第十九命途,那时她会迎来死亡。但非命说自己不会死。

    无论怎么活的,身为持明这一世的寿命总有个千年吧。可猫只有两百年的时光在。

    ……算了,还是多陪陪他好了。

    寂照回过神来看她:“原来你喜欢罗浮仙舟的神策将军?”

    “出家人不要好奇心太重,莫要为琐事分心。”天清指着前面哭得稀里哗啦的听众,示意寂照这虚无的行者好好听她的戏。

    她不是虚无的行者吗?这一点儿也不虚无……

    “此言差矣。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寂照不听,只是淡定地着看她,目光带着略显在意的探究。

    ……就是说尘埃怎么你们了!

    万物皆生于尘,万物皆归于尘。生死轮回无常,但谁不是从渺小的生命开始长大的呢。

    天清不语,只是一昧地不语。惹得寂照叹气回头,符初给她顺毛。

    一刻钟后,雨势渐渐小了下来。神雪庐的学子渐渐散去,店内刚采购回来的雨伞也剩了几把。符初和两人在岔路口分别,天清跟景元打着同一把伞,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她揣着心事走在景元后面,雨落的声音淅淅沥沥地响着。

    景元想问她些事情,看着下面的台阶选择暂时在平路上停下脚步。但天清没发现景元停了下来,一时间撞在了他身后长发上。

    他目光诧异,回头看天清扶着脑袋的懊恼样,调侃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走路不看路了?”

    “都是你的错。”话音刚落,天清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在想猫到底更喜欢留在这里还是去星海,但此刻她选择保持沉默。景元一脸茫然地点头,似乎又觉得答案显而易见,“我做错什么了?”

    “这雨格外寒凉,身为一只怕冷的脆弱小猫,你竟然还让自己淋到了。”天清戳了戳他左臂淋到的雨,景元顺着视线低头看过去,若不是她提醒,这风一吹就快干了,“算了,去找椒大夫给你提前拿副药好了。”

    景元伸手试图拉住她,食指指尖碰到外面雨时忽感一阵没来由的恶寒,身怀的神君攻势待发似要斩断这怪雨,“清清说得对,还真感到有些不适。”

    诚如符初所言,在仙舟天气日报上这几日本该为晴天,而眼下凡是拥有可人为天气调节系统的洞天,却不约而同地下起了雨。

    一场格外冷寒,寒到让人镇静无言的雨。

    就像故意的一样。

    第52章 物稀则贵景元:帝弓在上,您能看我一……

    烟雨轻扑,即便上方的伞遮去冰凉的落水,冷风偶然夹杂着雨滴落在两人晃动的衣角上。

    “今天的雨和那日的一样,真是深感寒凉啊。”景元抬头窥见前方的暗空,透过层层人造橙色雨云的缝隙难见安详的阳光。

    上次雨落在他身上时,景元就感觉很像绥园里的风,当真是透体寒凉。但她这小持明倒是不怕,反而把伞刻意往自己那边推。

    天清两眼一亮:“到了!”

    此刻椒丘正坐在屋廊上,空闲地拿着羽扇在雨天扇风,自带一股恬静隐世的医士风范,只是身边熬着一大锅不知什么东西。

    她满意地停下步伐,转身看向身旁被自己拉着的景元,这猫脸上带点红晕,“你不会开始发烧了吧?”

    景元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表情无奈中带着一点淡淡的活感,示意她在他眼前乱晃爪子拿开。

    “你说呢?”路上时不时捏他的脸,这不红才怪。

    当宠物最要担心的是饲主的杞人忧天之心。

    面前的饲主小时候怕他会突然这样那样地嘎掉,长大后时不时担心他会晒不够太阳出事,现在淋了点雨又开始思考更严重的病。

    景元想到自己院子里的一群猫,虽有青镞平日替他照料,但也确实会忍不住担心这样脆弱的生命会不会突然离开。同为养猫人,他能共情她的心思了。这不能怪她。

    这三天跟爻光将军共商要事,还要处理罗浮剑首大会送来的商会合同。见不到天清,在这里情绪不容易放松下来。思虑过度再加上这样冷的天气,时不时会感到头疼罢了。

    天清轻哼一声,同他走到长廊上。

    景元将雨伞收起来挂到墙上的空钩处,刚放下天清就拽他去找椒丘,少女扬声道:“椒大夫!我又来了!!”

    “是你啊,这次来看点什么病?”椒丘眯着眼笑问她。

    他的言外之意是,失踪的剑匣是不有了新的线索,或者学院里又出什么事情需要她病一下?

    天清摇摇头,指着甚是听话的猫说:“诺,这次来看猫了。”

    “不着急,两位先坐。”椒丘在屋廊上轻笑,看时间差不多了,低头往药炉中加了几钱磨碎的「山鬼薄荷」。

    昆仑薄荷和山鬼薄荷不一样,前者是食用点缀的日常物品,后者则是专供医用的仙舟药植。熬着的褐色药汤瞬间就变成了薄荷绿饮料的颜色,天清忍不住赞叹地哇了一声,却听椒丘说道:“这雨不简单啊。”

    天清不理解地问:“怎么你们都这么说?”

    椒丘但笑不释,看着她轻声道:“哦?不知还有谁这样说过?”

    “是符初了,一个厉害但喜欢问问题的卜者。”天清想了想道,“也是我新遇到的朋友。”

    椒丘凝神沉思,站在雨幕外望着药炉的火,两人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火快要燃到尽头,药炉里的碳烬随着燃木而坠落,而医者的目光转而落在檐下细雨上。

    他用药罐接了半瓶雨水,像变狐族幻术般拿出来一枝行将开放的落花残枝,将这花枝放了进去。天清和景元肉眼可见*这花逐渐变得枯萎了起来。

    天清绕着猫转了几圈,仔仔细细检查这猫有没有被雨淋到,面色看起来很是凝重。

    “你做什么呢?”景元扶额叹了口气。

    天清:“看你会不会枯萎。”

    景元:“……我不是地上的落花,没那么脆弱。”

    看着相处不错的两人,椒丘拿羽扇掩面,眉眼间的柔和出卖了他在笑的事实。城府深的狐狸都是眯眯眼,眯眯眼就是爱笑的狐狸。

    “一路来到玉阙仙舟路途遥远,眼见就要回到曜青了,却遇上不少麻烦事。好不容易托两位的福得了清闲日子,不巧今日下起了怪雨,鄙人真是担心不已。”

    天清歪头看他:“怪雨?”

    这雨哪里怪了,她怎么没看出来。

    椒丘放下手中的红色扇子,嘴角微扬但笑意不达眼底,望着枯萎的花枝说:“这雨里掺了让普通人扰乱心神的东西。仙舟人身体强悍,不会轻易受到致命伤。但人在心理脆弱的时候不仅容易生病,更容易胡思乱想。两位不如猜猜,这里面加了什么?”

    天清慢吞吞道:“扰乱心神的药植倒是不怎么记得,安神的我倒是能说上几个来。”

    她是个很能打的、很有格物天赋的持明学子,但不是能像银河生物院那群在实验中分辨万物成分的白大褂们。

    景元嘴角微微下垂,眼底划过一道暗色锋芒,但面色依旧风轻云淡道:“安息香。”

    “灵猫族的嗅觉不错嘛。”

    椒丘点点头,目光锐利了起来。

    “明明是用来主缓魔阴身的「劫障救苦散」和「还魂正气散」的成分,「虚陵安息香」却出现在这雨水里……虽说成分极其微弱,但总归让人莫名镇静下来,鄙人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呢。”

    “既然这雨都下了,不如熬点山鬼薄荷特制饮品,让学子们清醒一下吧。”

    椒丘不久前跟爻光将军反映了此事,因上午遍智论坛遭到贼人入侵,高层的遍智派无颜面对爻光和更大的祸害,没有犹豫地准许了他熬制饮品分发给数万学子的事情。

    “不愧是椒大夫呢,天下苦难喝的药久矣。那个,能不能麻烦椒大夫也顺手体贴一下我家猫?”见粉毛狐狸很好说话地点了点头,天清将手中的景元领到他面前。

    椒丘示意他坐在身旁的板凳上。他在试山鬼薄荷的剂量,眼下的刚刚好,而本该在这的医助忙着打包药剂分到药房煎熬。

    医家讲究望闻问切,这猫看起来应无大碍,但他的饲主比他急。为了让天清安心,椒丘将手轻搭在一脸老实的景元的内侧手腕上。

    ……这脉象有点熟悉啊。

    一定是这猫长得太像罗浮那位景元了。

    “……”医者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不能不相信病人的脉象。

    椒丘面色凝滞,看向景元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罗浮的神策将军什么时候来了玉阙,还变成了一只小灵猫?!

    看到医者掩饰不住的震惊,天清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问:“他,他怎么了?”

    怎么这幅表情,养大的猫淋了个雨就没救了?!

    椒丘盯着景元,后者背对天清暗暗摇了摇头,粉毛狐狸心领神会道:“无大碍,只是有些心神不宁,需要昆仑薄荷和、罗浮的鳞渊天冬。”

    说道罗浮时他特地重音拖长,毫不意外见到景元传来的视线。椒丘觉得自己需要缓缓这个事实,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爻光和景元不说一定有他们的道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这小小医士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曜青还有更多人等着他家将军去拯救,就不凑这热闹了。

    他回到屋内开了一张比上次正常太多的药方,递给天清,“这是药方,去后楼的药房拿吧。”

    景元作势要跟她走,却被天清拦了下来,“这雨这样可怕,你就在这里呆着好了。我拿完药回来找你喔!”

    景元沉默一会儿,问:“你就不怕吗?”

    天清摇摇头,“我可是天清。”

    开玩笑,她可是后土的孩子,身上还有百邪不侵的离火。这火可是连她本人都能焚烧的存在。

    望着天清打着伞远去的模样,景元还在思考这跟她是天清有什么关系。因为她是天清,所以这雨就对她不起任何作用?那大家都改名叫天清好了。

    ……他什么时候思路开始跟着天清跑了。

    “将军这病多是操劳和忧虑所致,再对症下药也不如心平气和来得药效快些。”望着景元不同在神策府常见的神态,椒丘若有所思,适时开口问。

    幻胧一战的伤势他也去看过,可惜束手无策。

    白露的云吟医术可谓仙舟天花板级别,也只能缓解业火的蔓延。不知为何,这位游历在外的神策将军伤势竟然痊愈了。

    有伤的时候这位将军忙碌公务,眼底总带着难以察觉的疲惫,如今倒是多了更多的闲适和生命力。果然,工作对于仙舟民的损伤是唯有休假才能挽回一二的。

    “这我自是知晓,不过玉阙危在旦夕,罗浮不能视死不救。数十年未见,还未祝贺你复明之喜。”景元保持微笑道,余光瞥见一抹青色的影子在隔壁空房内,是表面忙于演易大赛而实际摸鱼在此的青雀。

    本来椒丘和青雀就相识,听闻这位卜者的毕业遭遇行了个方便。

    学院的演易大赛比智首大会提前五天召开,要求是寻找归引阵法的漏洞和损坏所在。身为延毕的进修卜者青雀随心所欲惯了,并不在意导师们的指责和严肃。正巧这届又没有缘祈和符初,简直是赢得一塌糊涂。

    这两个还算能跟她有的一战的竞争对手不在,青雀就更为所欲为了,只是在寝室总被导师找上门催进度。学院是卜者不急导师急,看她清闲的样子又想到她门门考试六十飘过,气不打一处来,所幸她学院有人,自己躲在这里得个清净。

    青雀满脸好奇地走出来,着椒丘和景元两人,就像看到了输掉的帝垣琼玉,瞳孔骤缩到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她指着景元的猫耳朵,比了个难以置信的手势说:“……不是吧不是吧我刚刚听到了什么!将军,你怎么变成猫了?还有咱们这伤,这是完全好了吗?”

    太好了是痊愈的将军,这下将军归位再当个几百年不成问题,太卜她老人家和自己的摸鱼生涯也有救了。

    椒丘跟她看向景元,景元摆摆手对两人说,将事情经过长话短说,最后道:“总之是要多亏昆仑这位龙女大人了。但我无意在玉阙暴露身份,两位该知道怎么做吧。”

    于是医者和卜者点点头。

    趁着天清没回来,景元向两人说起学院存在绝灭大君的事情,让两位多加留心不要只身犯险境。

    “那您这个样子,算是来报恩的?”青雀挠挠头看向自家将军。

    椒丘想了想,根据论坛和玉阙杂俎的说法,这猫完全在天清的养护下生存,甚至还有别的灵猫族上门投诚都被她拒绝了,而且怎么看都是天清在放纵他吧。

    “我怕不是来报仇的。”想到将龙气得不轻,今天更是见面就打了起来,景元无奈叹了口气,“我的身份她并不知晓,还望两位不要明示她。”

    天清好,猫坏。

    青雀和椒丘相视一眼后点点头,椒丘倒是没有什么探听人私隐的习惯,但她和天清关系交好,想到这龙爱玩消消乐还是景元教的,自家将军又看起来和她形影不离的……

    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探究心,青雀试探道:“不明示的话,意思是暗示可以行?”

    景元不以为意,摆摆手道:“我并不打算一个人回罗浮。”

    青雀心中大惊,拍了拍砰砰跳的心脏。

    麻雀虽小这心脏也跟着小,她受不了太多惊吓的,青雀眨眨眼,示意身前的椒丘和景元自己知道怎么做了:“我懂,将军,我什么都懂了。你放心,这龙必须是我们罗浮的。”

    什么遍智论坛虐恋她却败给猫的雾仁,什么联盟研造所里杜撰出的相见不相问的天才若海,跟她们将军能比吗?比不了一点。

    景元沉默了会,无奈道:“你别吓到她就好,到头来我还罪加一等。”

    椒丘轻啧一声。

    跟自家飞霄将军不同,她见到喜欢的人就直抒胸臆来一句‘我喜欢’,而这景元将军表达感情的方式也太委婉了点。

    *

    翌日,玉寻海边

    天亮时景元被她叫起来去昆仑,说是万一腾渊力量失控需要他帮忙打一架消耗消耗。景元随着对方来到昆仑境的玉寻海,这里躺着很多闪闪发光的碎裂晶石和贝壳。

    “不是要来感悟龙息的吗,为什么又捡起了石头?”望着对大海喊了几声‘我要成为完全之龙’但什么也没有发生,转而兴致冲冲跑去找石头玩的天清,景元只能摇头跟着她在沙滩上走。

    蹲在沙滩上挖半埋着的石头,天清已经挖了一个个小沙堆,头也不抬问道:“这种事情当然是趁火打劫,啊不是,顺其自然嘛。就像你说巡猎星神你能看看我吗,祂也不会看你对吧?”

    景元没有回答对不对,只说道:“倒也不一定。你之前遇到的帝弓光矢呢,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天清摇摇头,顺手扔给他一个金色的猫形状石头,“我也很想告诉你,但是景元,可惜你又不是巡猎认可的人。”

    景元接过她给的石头,这石头给人的感觉不一般,里面模糊的影像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有自己的一部分。

    但这龙嘴里吐出来的话不是很好听,他瞥她一眼道:“这算拒绝后的安慰?”

    天清抬头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才说:“这可是我昨天出世的第二个孩子。”

    “……你这孩子哪里来的?”今天的昆仑是个上好的晴天,景元将石头放在阳光下观察,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图像,还是当年自己在昆仑府下棋下得睡着时的样子。

    没有公务侵扰,神策将军是得以安眠的。神策府中平日难免蹙起的眉头,在昆仑府却是不问杂事地松散着。

    天清又掏出两颗小石头,开始半真半假道:“想到爷爷、你、寒光和符初,体内力量蓄势待发,然后本着不炸清净山的原则最终把力量放到空气里,就变出石头来了。”

    其实还有离火逸散出的火蝶的作用。

    景元眉梢放松下来,嘴角含了丝笑。她月白色的长发高高束起,黑色睫毛下安眠的双眼有着与山海相似的青蓝。昨日互相生气的两人打了一架便和好如初了。

    天清:“话说回来,景元,你为什么非送我小石头?”

    景元:“那它会说话吗?”

    天清想了想:“一直在打呼噜算吗?”

    “找这样一颗有意思的石头,你花了快九年的时间。”景元笑了笑,指出这个残酷的事实。为了会说话的石头,这些年来全玉阙的屋顶都被她翻遍了。

    但天清只是抬头看他,一脸没有听懂的茫然。

    所以呢?

    景元微微抿唇,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身上,像盯着鱼干的猫那般,轻声说:“我只是选择了最效率的方式。”

    “可它要七十万镝。”天清怔住半晌,话音刚落听到景元的回答,“这是我的选择,我觉得它值得就算上百万也会买下来。”

    天清眨眨眼:“……嗯。”

    “就非得是帝弓司命瞥视过的人,才能得到那道光矢的答案吗?”天清听到他扔给自己的话,闭了闭眼,将问题抛了回去,“你反省一下为什么比我剑法厉害,但还得不到巡猎的瞥视。”

    景元多看了她两眼,微笑点点头:“好的我反省。”

    他向天随意祈愿,“帝弓在上,您能看我一眼吗?”

    天清专注于挖石头,挖的正起劲,她觉得将好看的石头都挖走也是一种趁火打劫。

    “诶,那边好大一个月珠贝。”潮涨潮落,许多海洋生物会被海水推到沙滩边,有的生物回不到海底就会搁浅,若没有潮水及时涨回来,它们一生怕是要凋零在这里了。

    天清往沙滩上快要不行了的扇贝走去,扇贝奄奄一息,一觉醒来卧沙都卧不动了,又听到来人说着‘这是烧烤呢还是清蒸呢?’更加心如死灰动都不想动了。

    她回头拽了拽景元,然后发现一道熟悉的目光闪过。

    是行动飞速的岚,药师实力大不如前,祂在宇宙寻找丰饶踪迹的时候也要适时休息。原本是在看自家七个孩子正干些什么。

    祂听到曜青小白狐的祈愿是让自己少来,心道后土道路未归位,自己的光矢杀伤力过强不能随意出手。于是帝弓跑去别的仙舟看看,正好听到了罗浮那小猫的祈愿。

    天清看着被巡猎瞥视的景元,大脑开始宕机:“呃……言出法随?”

    第53章 凌海龙游【修】不是说要趁火打劫的吗……

    ……这猫是有点幸运值在身上的。

    兴许爻光说的‘顺其自然’,就是这样让人想不通的超级魔法。

    天清有点惊讶,摇摇头甩掉脑袋里的茫然。还是有点纳闷腾渊力量怎么控制,也不知这位戎韬将军在玉兆说的‘趁火打劫’,又是什么样的魔法呢。

    “这下腾渊力量有救了!”少女灵光一闪,双眸绽放出的明亮光芒遮过方才的迷惘,拽着景元往停放着月珠贝的海滩方向走去。

    “……这跟腾渊力量有什么关系?”景元跟不上她的脑回路。没得到她的回答,现在还被她牵着去找搁浅海滩上的月珠贝。

    海风带来阳光的温暖,日光夹杂着湿润的海息。

    以前天清经常在这里玩石头,那时候府内两只猫在树上睡觉,侍卫青玉会领着她在这里认真看她挖沙子,然后说什么天清大人这样做一定有她的深意。

    昆冈君的龙尊近卫衷心于她,天清也很无奈对方抱有这样深的滤镜。谁让她是昆冈君的血脉呢,昆仑境遍地是爷爷留下的传说。

    外面的人造洞天自昨日起阴雨连绵,丹鼎司和地衡司正加急派发椒丘研发的薄荷汤剂。唯昆仑附近晴日当空。未被折叠空间侵染的原初洞天,亦是持明族仅存的寥寥圣地,况且还有腾云制雨的昆冈君在山上默默守护着洞天安危。

    这样好的天气,对人和猫而言自然是惬意无比。

    “爻光将军说让我趁火打劫。你看,它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们把它吃掉让它发挥最后的价值好了!”天清指着脚边的月白色贝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景元。

    头一次见这么大的月珠贝,最外圈的长度都比她的肩膀宽了一截,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

    月珠贝想卧沙卧不动,搁浅太久落泪也没有多余的水让它哭。它只能象征性地抽搐了一下,感慨自己活上百年不得善终,顺便安慰自己被昆冈君的孙女吃掉也算死得其所。

    “可我只会做美味蘑菇,不如带回去让雪葵处理食材好了。”

    天清蹲在它身边,趁它动弹不得将扇贝抱了起来,触碰坚硬外壳的时候月珠贝后撤了半寸距离。以为出现了幻觉,天清眨眨眼抬头问:“它是不是动了一下?”

    “好像是吧。”景元揉了揉因日光旺烈而不适的双目,眯了会儿眼的工夫,却见她忽然换了方向往海边走去。

    景元顿了顿,轻声问:“不是说要趁火打劫的吗?”

    却见少女将它放回了海中,天清回头道:“它活这么长时间不容易,希望放回去还有的救吧。”

    只是神色散漫地瞥了眼海上的白色光点,就望见那颗月珠贝在随波逐流中摇晃身躯,看起来兴高采烈地逐渐离去。

    等那月珠贝走远后,天清跟它挥手告别。

    景元沉默片刻。

    这龙倒是比想象中的更加惹人喜爱。

    后土的孩子对生灵的包容性不是一般的强,就连武器也是以不伤人的棍法为主。

    想到这里,景元轻扯了下嘴角。

    哦,除了会用剑打他。

    天清看了几眼不说话的猫,他眼中有着晦暗的情绪在流动,像是抓住了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因为什么事情而心绪不宁。

    她挠了挠小脑瓜,直接问:“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因为不能加餐而生气了吗?

    “我已经得到了帝弓的认可,现在总能跟我说说帝弓光矢的事情了吧。”景元见她停下不动的茫然样子有些可爱,歪头左右看看,面色温和且从容。

    神君看着他的举动开始叹气,你先前的自信去哪里了?说好的天清会向他主动坦白,但没想到她会认真负责地保守秘密,非巡猎带来的助力绝不轻易吐露后土的未来道路。

    跟随他的神君并非威灵本体,即使景元出游星海,身负的神君仍旧镇守罗浮仙舟的玉界门。平日对话的心念空间,只是威灵跟随的部分力量所在。若有急事,威灵真身会应召前来护主。

    岚路过又路过,跟着赐下的威灵分身一起叹气。

    纯美给了她降世的祝福,不朽给了她血缘的亲情,开拓助力她重遇新路,巡猎为她破开谜镜。

    后土家的继承人被某个罪业深重的天才放到他家里,来的时候还说要给她找个有意思的地方尽快体验人间喜怒哀乐。但,全仙舟最优秀的猫他不争气啊。

    一来人家能治愈他的玄莲业火,二来又将他当成很重要的猫陪伴。

    有景元跟着她不会提前出意外,岚便让神君用幻化之力让他呆在这位持明龙女身边。

    祂曾打算将她还给高塔那两位天才,甚至还动过将她交给曜青仙舟那位遇战则捷的小白狐庇护的心思,没想到这成熟稳重的猫碰巧来了,只是成了最欺负龙的那一个。

    猫还在骗,岚摇摇头离开。

    感受到帝弓所赐威灵的情绪,景元自知理亏在先,颇带歉意地轻轻叹了口气。

    罗浮的将军出现在玉阙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等事情结束他会告诉天清一切。不管到时候天清如何大发雷霆,现在就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的内心世界。

    善弈者无通盘妙手,但能够掌握棋局九成的局面。天清是无法掌握的最后一子,却在棋局中用自己的方式闪闪发光地活着。

    她会跟他从容地呆在时光中,会在岁月的磨砺中不掩旺盛的好奇心,会跟他生气、为了他的安危跟符初打起来……

    是景元想要了解到九成程度的人。

    听到他的问话,天清弯眼笑了下,想了想措辞后开口问他:“景元,你是怎么看待第三次丰饶大战的那道光矢的?”

    “帝弓司命追杀不死孽物,祂出箭的力度有轻有重。轻者昭示仙舟要赶往平息的星系坐标,重者为了更多人的安危无差别地攻击纷争中心。”景元抬头看着天清,继续说,“对强者而言,手中之兵决定武艺的极致。若兵器不能收放自如,持重者的兵器只是玩弄黎庶的冰冷器物。”

    天清点点头,道了声“说得好”。

    她抬手使用腾渊力量,是地龙一脉能控尘埃和小石头的微弱力量,但足够她将挖出来的晶石置于半空,一颗颗地排队落到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玻璃瓶中。

    景元感知到口袋内侧放着的小石头颤动了下,跟她所负的幽都力量一样传来纯净的强大气息。

    他抬头看着天清微怔。

    闪闪发光的少女在晴空下笑着抬手,墨白衣裙下锁骨上方露出难以掩饰的火光。逆鳞透过衣领闪现蝶形的红色印记,紧接着从天清手中飞出数十只灵动耀眼的火蝶。

    这蝴蝶落到她身边,很快就变成同天清发尾如出一辙的颜色,是宝石般各个角度折射她面容的紫白色晶蝶。天清的耳朵也变回了持明族特有的尖耳朵,星虹般的月白长发在海风中往前后飘散。

    看着景元发愣的模样,天清眸中含着笑意,伸手触碰这些漂亮的紫色晶蝶,注意力跟着它们在古海带来的呼啸里游动。

    “那,如果你有很重要的责任要背负,这份责任能让你挽救更多未曾谋面的生灵,却注定让你迎来一场不知结局的死亡……你会怎么选择?”没有神色迟疑,而是坦然地问向景元。

    有只晶蝶悄然落在景元手背上。

    他缓缓抬起手,明明是看起来脆弱的生灵,可它萦绕在修长指间时却有着强大的灼力。其它晶蝶往四处散去,成为她伫立背景的点缀,唯有这只晶蝶在景元食指的指腹上停留了下来。

    他看了眼天清,思考她话中的含义,郑重道:“如果这份责任有值得存在的意义,那我不会选择逃避。”

    景元俯身凑近这宝石般的璀璨,一种强烈的、扑面而来的、平静的宿命感吸引着他感受它带来的记忆。

    这感觉就像玉寻古海的海啸掀起千米的潮汐。可它的主人正俯身捡起一枚贝壳,在浪声轰鸣中听到此生的心跳正与潮汐同频,平静地等待命运的来临。

    他聆听到少女的此生。

    「万物皆降于尘,万物皆归于尘,万物皆沦为尘。」

    「我不想被关在盒子里自生自灭,那样的慢性自杀毫无意义,也太孤独了。」

    「至少我现在是昆仑的龙女,昆冈君给予厚望的天清……」

    ……

    「无相碎片与我共存,对吗?」

    「这猫没有我可怎么活啊!算了,趁活着多陪陪他好了。」

    ……

    「一直逃避就会一直面对同一个问题。我的存在是为了留住更多的生命。」

    「属于我的东西不会让任何人沾染,包括我的使命。」

    ……

    景元盯着蝶翼折射的镜面,有道转瞬即逝灰色画面,随后指尖的晶蝶散落成紫白色的尘埃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她最初呆着的地方吗?

    他垂眸时余光扫见海水起伏,水波中有她模糊的倒影。神明设计的死亡会落到她身上,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让她感到好奇又小心翼翼……

    景元问:“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天清想了想,回道:“我想想,虽然没有什么记忆在,但我以前真的不是人。”

    景元轻笑:“你不会告诉我,你真的是石头变的吧?”

    只见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景元抿了抿唇,双目紧蹙下看得出有些紧张,但还是开口问了她必须面对的问题:“那,现在的你会迎来注定的死亡吗?”

    天清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听见他又叹了口气说:“算了,我认命了。”

    “万物终有尽头,仙舟在巡猎的道路上也在不断修正自我。如果你的存在是为了重铸那条新路,那能不能让我陪你去看看后土留给人类的道路?一个人的话,会很……很无聊吧。”

    想说她会感到对孤独的害怕,但对方足够坚强。

    坚强的人值得成为幸福的人,幸福就是能够和喜欢的人在时光里多呆一会儿。

    “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勉为其难地满足一下你的愿望好了。”天清愣了愣,傲娇地看了他一眼。果然,这猫没有白养啊。

    “虽然我不知道结局到底是什么,但幽都令那个骗子留下的话是我不必面对最后的死亡。”瞥见面前人神色的认真,天清仔细回想了一下非命所言的事实,眸中倒映着景元沉思的模样,“别这样严肃嘛,我可是后土神的孩子。”

    “每一颗尘种生来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事情,我应与无相碎片同生共死。幽都令的那个大骗子也说过,我不会在尘世中逝去。我们姑且相信一下她好了。”

    “好。”景元轻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畏葸不前当然不是持明龙女的作风,你的事情就连星神都不曾主动下场,我想总归是个好的结局吧。”

    帝弓的光矢不会做无意义的投掷,幽都让她在尘世中抉择不该是无意义的牺牲。

    真要问个中缘由,兴许还得从她身负的幽都离火找答案。

    火……

    按她的记忆,还是会在感情波动时灼烧她的火。

    现下已经得到控制。

    看来等玉阙的麻烦解决完,须得带她去趟朱明仙舟了,那可是研究世间各种火的集大成地,或许能够解读幽都的离火刻于她身上的信息。

    天清站在玉寻海的边缘海岸,在她的背面景元清晰可见海面洋溢起点点白色的光华,就像最初昆冈君将她从持明卵带出来时的光景,逐渐凝聚成一道莹白色的龙影。

    她身后山呼海啸般的龙息袭来,随着一颗温润的深海龙珠激起万千腾空的浪花,携着水雾雀跃地直奔向她站立的位置。

    景元注视着前方追过来的凶猛海浪,见到凌空而来的龙珠,眼中隐约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了什么,隐隐察觉到此处的龙息重了点,是一种同族相依的、很安心的直觉。

    只是身上有股磅礴的力量在游窜,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头好痒,我是不是要长新脑子了?”

    天清碰了一下碎发遮住的额头,耳侧传来深海的龙啸仿若幻听,白色的心形呆毛在指尖无意碰触后歪了一下又恢复到原位。

    听到她喃喃的幽怨声,景元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他想到了什么却欲言又止,重新将目光投向天清,伸手指向海面掀起的层层浪潮,

    “诺,你的腾渊力量有救了。”

    第54章 沧海如曜天清大人把碧血峡谷炸了!……

    「重渊珠」?

    不,这并非罗浮的龙尊传承。而是历代玉阙龙尊陨落时在深海蜕生的残余力量,经千年汇聚而成的——遨沧珠。

    莹白色的遨沧珠携络绎不绝的水花往天清游动,她转身愣一下,下意识地接住腾跃而来的龙珠。

    被海风吹散的碎发贴在她的前额与脖颈上,面前停留的白龙珠累年得成,玲珑剔透若莹玉之光,日光映衬下似有山海圈纹流动。

    正心道这龙珠比昆仑府内的夜明珠还要好看,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知道放哪里,总不能放手心里攥着吧。

    却见这珠子跟她心有灵犀。

    遨沧珠围着她转了几圈,对她白皙的脸颊贴了一下。

    还未感叹脸上传来的莹润触感,这龙珠已落在化成一画卷型耳坠挂在她右耳上,将她全身用流光映雪的点点水华轻轻包裹。

    刹那间光华散开,景元抬头望去。

    少女原本空无饰物的额上长出了龙角,是月白色渐变为星海紫的颜色,同她的发色相照应。身上不知怎么换了身缀有青蓝山海纹的月白衣裙,还是勾勒出她修长身形方便行动的仙舟服饰,只是及膝的裙摆带着龙尾般灵动透明的青纱。

    “总算是得偿所愿,这下你可是已经成为完全之龙了。”清楚她的事情后能名正言顺跟天清去找回无相碎片,景元连声音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天清点点头,顺手一挥就将龙尾巴召唤出来,发现不太好放又把龙尾收了回去,“没错,我已经成为完全之龙!”

    “就是爻光姐姐又骗我,说好了要趁火打劫结果是拯救月珠贝大作战。”

    论卜测,仙舟上下唯爻光有资格居最高位,即便是罗浮的符玄也难以匹敌,毕竟后者在兵法运用和占卜结合更为应心得手。

    但天清还是没习惯卜者的出言莫测。

    不说人话,是仙舟卜者们的坏习惯。玉阙更是这个习惯的发源地。在引玉兆技术为傲的玉阙仙舟,几乎全民都会通过玉兆测算平日的大体吉凶,图个趋利避害、大事化小。

    她低头看了看完全之龙的自己,还有新的持明衣装,双手合十放在脸边,笑着道:“这就是我啦!完全的持明龙女,完全的天清!”

    可以轰轰烈烈地离开,但不想被关起来自生自灭任由无相碎片流落在外,也不想昆仑的生灵受到无故侵害。

    遨沧珠跟她贴贴的时候告诉她,月珠贝将她没有趁火打劫的事情告知深海,因此昆冈君曾留于玉寻海的龙珠决定来见见她。

    一见是后土的孩子和地龙的血脉,这龙珠更加走不动道了。

    景元看着她的样子,晶亮的眼眸中映出了自己站立的身影,忍不住碰了下她头上的龙角。持明龙角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只感觉像碰到一块温润无暇的白玉,触感新奇且手感极佳。

    没有人能拒绝rua一只小白龙,如果有,那他一定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就是景元的善恶观,清门。

    见她笑意戛然而止,景元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手:龙角,没碰过,再碰一下。

    “诶——”

    天清瞬间换上了一副震惊的模样,就像是昆府海棠花枝上受惊了的黑白团雀,露出不悦的目光。她将景元作乱的猫爪子拿开,精灵般的长耳带着难以掩饰的红*色。

    没有收回的长耳跟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天清眉头一皱,露出了略显生气的神情:“不许碰……”

    发育迟缓在持明族中算是常例,但龙尊和资质尚佳的族人不同,他们身体和常人生长无异。天清身为昆冈君的血脉继承人,并不是拥有轮回的正规持明,只是有着昆冈君的腾渊力量,只是身世特殊一直未显龙相。

    所以也没人特地告诉她,持明的龙角摸不得。

    额上龙角在外界碰触下,就像身上有什么秘密要被发现了,让龙身激起一阵难言的酥感。

    景元摆摆手,凑近她的同时试图做个交易,开口道:“我拿自己的耳朵跟你换,这样也算是等价交换吧。”

    天清抬头注视他一会儿,冷哼一声:“不要。”

    猫咪没有角,这一点也不等价。

    景元轻啧一声,叹气后说了声:“真无情。”

    天清沉思片刻,问:“我是不是也能像爷爷那样,可以腾云驾雾、凌海而行,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持明族的云吟术!”

    景元歪头看她:“不然你试试?”

    玉寻海的古海水闪着粼粼波光,天清轻轻踩在海面卷起的浪花尖顶上。海水托起她的身形,让天清站在了水面上,无意识引动的水流悠然在她手指间萦动。

    天清哇了一声,颇感有意思地回头看了景元一眼。

    “你看,我可以站在水面上了!”

    景元笑着望了回去,肯定她的成功,眼神跟着意味深长了许多:“嗯嗯,清清做什么都很厉害。”

    “当持明也太酷了吧,不愧是我!”

    起初,她带着少时刚接触这个世界的小心翼翼,触碰玉寻海的渊水。

    随后,天清没有让这萦绕的水流散去,而是形成一方沧海如曜的白色光芒平台,顺道将景元拉了上来。

    最后,天清牵着他的手。

    忽略一脸错愕的猫,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自信满满道:“来吧,巡海游猫,随我一起去遨游世界吧!”

    景元:“……?”

    *

    一个时辰后,正守殿

    今日天清归来,由于正守殿挤压的政务并不多,龙师们没有请求她立刻回正守殿处理持明事宜,而是让她自己跑去玉寻海玩了。

    原本五位龙师正讨论碧血峡谷最近发生的事情。

    碧血峡谷曾是昆仑的一部分,由于镇压息壤而地势演变成为玉阙地形崎岖的边缘洞天。据说最初的峡谷曾是玉界琼田,培养仙舟灵植的好地方,但因军团和丰饶孽物的侵袭而寸草不生。

    荒芜到人迹罕至的地区,除了曾经牺牲者的烈躯,便只有云骑和护珠人在边缘轮值看守。这峡谷蜿蜒难行,算得上玉阙仙舟防备最薄弱的洞天。

    而就是这样的地方,云骑却在夜间看到了「蜃影」在游荡,只是靠近后它们又消失不见,连示迹玉扣都无法记录亲眼所见的影像。

    护珠人同过联络卷轴将事情呈报正守殿,龙师商量半天无果,只能让他们和云骑继续盯着。

    听闻昨天自家龙女和爱宠在思源湖大打出手,这一幕还被万书楼的学子们通过玉兆拍下来传到玉阙杂俎上,又激起了一番讨论。

    甚至还有天清是否龙狂发作的争议。

    不过这话很快也被更多的声音压了下来。

    黑曜对此不屑一笑,一手捧着他最爱的仙人快乐茶,一手拎着枪在大殿空地处解乏,只道:“龙女大人还真是心思难测啊。”

    黑曜和侍卫青玉一样,总觉得这位龙女大人的行为有难掩的深意。

    你说她跑屋顶找什么东西,找的人尽皆知。但就这样莫名其妙拉近了仙舟人和持明族的距离。

    不管是不承认她的持明族人也好、认为她此举有意的各种仙舟民分析也罢,天清讨论度累年占据热榜前三,连带着这些年民间商铺对息壤砖的订单都多了不少。

    黑曜曾问过天清,问她怎么一点儿也不在意那些说龙女话都不会说的造谣人。

    但天清微微一笑,理直气壮回答他:当我日复一日做同一件事时,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身为玉阙的代政龙尊,上墙爬屋找东西可笑吗?

    可笑至极。

    但日复一日地、长达数年地坚持做同一件事,这就让人有些耐人寻味了。

    仙舟千亿子民,不乏各种行为怪异的奇才。在近半持明族人眼中她比不上昆冈君的沉稳,但在数量更多的仙舟民的审视下,这位昆仑的龙女大人这样做一定是参悟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加上狐人对她容貌喜爱,小时候路过易尽天经常有狐人姐姐拿东西送她,天清礼貌道声‘谢谢姐姐’收获了狐人们的欢心。

    于是关于天清的话题并非一边倒的诋毁,而是总免不了各类争议。

    在昆仑府从小看她长大的雪葵点点头,心想龙女大人又又又回来了,她和猫打架一定很累,今晚得给她做点什么好吃的带回学院补补。

    只是雪葵面上却不动声色,出言恭维道:“毕竟是尊上选定的继承人,自然不是我等能够揣测的。”

    琉璃长老和木禾长老对桌看公文,东陵长老在殿门前看着黑曜摆弄他的单手枪法。

    片刻后,护珠人来报。

    “长老不好了,雾仁在碧血峡谷失踪了。”

    雪葵瞬间眯了眯眼,严肃起来:“我先问问十王司……判官说他无碍,那孩子应该死不了。”

    说完她离开正守殿,率了一队护珠人亲自去找雾仁。

    过了半刻钟,巡视卫来报。

    “长老不好了,龙女大人和她的猫在玉寻海打起来了!”

    东陵扶额,挥挥手让巡视卫找昆仑府的青玉,又是荧惑守心的凶象又是峡谷的事情,总觉得这昆仑得完蛋:“不是在学院打过一架了吗?没有伤到九井墟就成,通知昆仑府内的青玉去拉架。”

    半个时辰后,护珠人又来报,“长老们不好了,天清大人把碧血峡谷炸了!”

    四人抬头:???

    东陵这下也看不明白了,问:“……她跑那里去干什么!”

    第55章 岁月故如此真的是她先伸的手

    约莫两个时辰前——

    天清和景元凭借灵动恣意的身姿行于海上,看似随波逐流实则迎风浪而上,留给海上巡游的持明族人以逍遥无俦的轻盈身影。

    “我的童年来的有点晚。持明龙女的童年是学宫和打不过的猫,可怜,真可怜。”

    挥手间腾浪掣空,身侧的龙息伴随她击流千里,天清拉着景元遨游了大半个玉寻古海,乘着激起的百米浪花跃上飞行,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玩事情。

    想到现在才掌控云吟术和腾渊力量,天清觉得冥冥中自有天定。

    而这天,应该是未来的第十九命途。

    她也发现一件事。当自己对寂照、善知和第三次丰饶大战动了恻隐心后,离火的灼烧感空前绝后。紧接着,一切麻烦事接踵而来。

    原本天清的命运深不可测,却在爻光的谜谶下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大抵是她可以在玉阙遇见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情,已经能够坦然承受人的目光,很喜欢暗暗关照自己的爷爷和寒光,还开始喜欢上一只说要跟她走下去的猫。

    没有像少时一样,会担心这个世界只有石头为熟悉的同伴,会害怕这样弱小的自己怎么找回后土的东西。而是接过要成为人的任务,以及寻找无相碎片的使命,体验曾为神种未曾体验过的「人」的情绪,代表生灵将祂熄灭的道路点亮。

    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坦然从心中涌起,也许是因为天清终于开始不用担心只有自己「认识」真正的自己了。

    她衣裙上的山海纹路随风飘摇,与景元红白衣襟上的银杏交织到一起。

    天清回头看他,巨大的浪花照在两人头顶上,旋即被她跃过直立在白浪上:“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感到害怕了?”

    可以在持明圣地的古海上腾浪起舞,没有猫能拒绝这样新奇的体验。

    托她的福,即便是认识过罗浮前任龙尊丹枫,景元也从未体验过持明族遨行于海的快乐。

    身为龙尊的丹枫并不是个拥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身上的历代枷锁让他看起来总掩饰不住上位者的冷漠和决断。往事已毕,故友在列车巡游,偶尔还会报些平安。

    景元跟着她沉浸在这份清闲自得的龙游中,听出对方话语里的好胜心,于是反过来将问题抛了回去:“我的意思是,你还可以再高一点。”

    从小他俩就是打到大的,这龙不甘心学宫放学后回来还要输给猫。

    虽说帝弓不会选择一条死路,但她的无相碎片的关系成谜,学院铁墓的事情这几天和爻光已有大致猜测……

    她说她曾经是一块石头,没有之前的记忆只有现在。小时候会存在对这个世界和染上人类情绪的不安,呆久了倒是安定下来了。

    遇到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子,喜欢跟着她胡闹。

    景元会陪着她去探究后土神留给她的秘密,那是帝弓司命支持的道路,在离火的描述中一条曾属于所有人的道路。

    天清摇摇头,头也不回道:“虽然想要更好地控制海水,但成为完全之龙的第一天,绝对不可急功近利,不然我们会掉进海里的!”

    “既然想要控制这水,不如以海为战场,咱们再练练呗。”景元试着引导她,顺便也满足一下身为云骑与劲敌酣战的期盼。

    于是天清停了下来。

    她在九井墟的千米之外,利用云吟和腾渊力量将海和尘凝结成一方平台,在听到对方剑出鞘的声音后,把无相剑抛给了景元。

    “诺,无相剑借你用一下。”天清转过身,抱臂理直气壮道:“我,完全之龙,可不想欺负你一个半猫。”

    比她多了八百年云骑作战经验的、其实用阵刀更习惯的、有神君赐福的景巡猎令使元:……被看轻了。

    他的作战经验和她的腾渊力量姑且算得上互相抵消了,想到昨天某种意义上两人真的打成了平手,景元不介意被她看轻。

    这可是后土神的孩子。

    片刻后,九井墟的护珠人在巡游,望到两人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上划开一道道涟漪,简直震惊得难以置信。

    第一,龙女大人她龙相明显得过分了。

    第二,她和猫在海面上打起来了。

    第三,这武力值看起来比自诩昆冈君下第一人的黑曜高多了。

    护珠人们面面相觑:咱们是拉架还是继续看呢?

    拉架拉不住的,这位大人从不听话。看戏的话……嘿,你别说,昆仑安静久了,这样一场海上战斗还怪精彩的。

    不知过了多久,景元听见了一声轻笑,直到感觉有道锋芒在他肩侧掠过。两人近在咫尺,肆意仰望着相悖的渊海。

    近处就是昆仑山。

    打架的时候为了不伤及九井墟的持明卵,天清特地离得远了些,打着打着就跑到昆仑山与海相接的地方。

    此前,护珠人派人通报正守殿,龙师让他们将青玉请过来。

    而青玉赶到九井墟,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挠挠头不知往哪走:不是,天清大人她人呢?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想法,两人决定去昆仑山走走。

    后土第一碎片的力量只是修复她损伤的灵魂,以及拿回她对焦土的治愈力。此次回昆仑目的就是地龙的腾渊力量,她不能一直这样被桎梏。

    如今阴差阳错已经拿下了遨沧珠,距离智首大会还有两天,有足够的时间来看看熟悉的昆仑山。

    这是昆冈君呆的地方。

    天清将剑还给景元,顺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无相剑,忍不住歪头看他:“这可是我的主场,我赢了哦!”

    “你怎么总是闪闪发光的。”无法忽视她的光芒,景元无奈耸了耸肩。

    “活着的人当然应该闪闪发光。”天清即答:“我已经把记得的全部都告诉你了哦。身为后土的孩子,不可令后土神迹流落,生当如尘华绚烂,身亦照地泽万物。”

    人不能只在命运对你有利时候才接受命运,也不能不主动凌驾于命运的框架。

    与其恐惧未知,不如马上行动!

    景元笑着看她,眼见对方腰间的流苏似要滑落,他弯腰伸手接住。在天清愣怔对方突然凑近的行为时,抬手晃了晃对方差点掉落的饰石。

    天清眨眼的时候,景元已经将碎石流苏系到腰间长命锁的旁边。

    将东西还给物主后,他主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某持明轻咳一声,结果空中飘落的海棠花,轻飘飘说道:“昆仑真是个安静祥和的地方啊。”

    景元点点头,望向数十年如一日的昆仑。

    他们走的是山海一色的观光路线,这里的缆车并未启动。如果没有背后龙师搞鬼的话,昆仑不至于接到荧惑守心的星兆后选择封锁观光路线。

    这里的景色几乎没有太大变化,变得只有长大的猫和龙。他沉默一会儿,负手轻吟:“雪色满棠处,望中似睹,昆仑清浅。”

    天清随口接了句,身为琴棋书画样样不精但都通点儿的学者,这还是能接上话的:“岁月故如此,争杀何所求。”

    看不出来会下棋的猫,这诗书也学的不错。

    景元有点恍惚,但对方不在意,正拉着他往前走。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跟着天清已经来到山阶上,还领着她跟着石台的山雀学着蹦蹦跳跳,来回地从台阶上蹦跶。

    期间景元问她后土和幽都到底怎么回事,除去被关在无相锁五百年的经历,天清将其他的事情又详细地给他讲了一遍。

    “就算我不接过这份使命,也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意外事件。比如爻光让我当云骑战死沙场了,黑袍激发腾渊力量我真的龙狂了,说不定还吃着浆果派听个笑话什么的噎死了……”

    景元听得心惊胆战,双手放她肩膀上叹了口气:“身为说好会保护你的猫,我一诺千金。”

    在他再次反应过来的同时,一个非常柔软的身躯已经靠在了他的身前,天清闷着声音道:“知道了。”

    景元低着头,任由对方将下颌落在胸口上。还真是大胆,不通知他一声就抱了上来。

    但天清还能更大胆一点,比如轻轻戳了一下他的束腰:“……你腰好细喔。”

    少女抬眼看他,虽然感到被调戏了但景元无法拒绝。

    景元:“那多抱一会儿?”

    忽然远处雪山传来一阵轻响,山上崩落的积雪簌簌落下。

    景元抬头看山巅,默默道:昆冈君在上,我可以解释……真的是她先伸的手。

    片刻后,团雀挂他身上,早就松开他的天清摇摇头:“怎么团雀都喜欢你这天敌呢。”

    “也许我不只是猫。”

    “哦,那你是什么?”

    “狮子?老虎?……”

    然后狮子来了。

    景元失去了她的关注,因为有更吸引她的毛茸茸过来了。

    “咪咪,过来玩!”

    天清对着常出没的白狮子招招手,这次白老虎不在,估计是去狩猎了。而白狮很快来到她身边,还蹭了一下她的脸颊。

    景元:“咪咪?”

    终于学会喊猫咪咪了吗?可喜可贺。

    “符初说见到猫要喊咪咪,这是仙舟的传统。”天清说,“祖宗之法不可变。”

    景元:“不然你喊我一声咪咪?”

    “不要。”天清摇摇头,继续道:“我已经能打得过你了,说话要再有底气一些。”

    景元轻啧一声:“不是说祖宗之法不可变的吗?”

    “后土是银河大地存在的创造者。某种意义上,我就是你祖宗啊!”少女狡黠地眨着眼。

    ……很好,很有自知之明。

    景元盯着她的背后,仿若能看到少女后知后觉得逞后的明亮笑颜。

    完了,这下更喜欢这块不解风情的石头了。

    景元歪头看她,长发落下晃到她眼前,开口道:“清清。”

    天清抬头,问:“怎么了?”

    景元摇摇头:“没什么。”

    只是看见了一颗世界上最耀眼的宝石。

    天清:……?

    也许这就是猫的天性吧,喜欢做些无聊的事情引起饲主注意力。

    她听符初说过对方在符家养的猫,那猫看不见她就经常碰她放在桌子上的玉签,打碎了就能听见符初如旋风飞来的声音,然后对着墙壁假装啥也没干。

    猫:这墙真墙啊。

    符初:……

    天清:这猫真猫啊。

    景元:……

    “天清大人……这是,已经打完了?”

    身后传来一道醇厚的男声,是她的侍卫青玉。青玉跟着护珠人的指示追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方锦盒。

    景元在一旁坐着逗一只懒惰的团雀,跟着白团子蹦跶的天清转过身,讶异道:“诶,你怎么过来啦?”

    而对方显然比她更惊诧。

    青玉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虔诚道:“龙尊在上!天清大人深孚众望……果然不负尊上所托,终成接任他蜕生期的未来龙尊!”

    龙尊总有蜕生的时候,即便昆冈君还在当打之年。

    想到青玉从小对她的期望,而自己跟他祈求的稳重最丰截然相反,天清微微抽了一下嘴角掩饰内心的尴尬。

    听说近期碧血峡谷不太太平,青玉将两人喊回昆仑府。

    第56章 魂兮何属(一)天清:这人是谁来着?……

    昆仑府内,海棠花枝上的白团子听见一声怒吼,纷纷扑棱着翅膀飞去府外的龙尊石像上。

    带着冷厉与古朴美感的龙尊雕像伫立已久,其石台上刻着八个大字:言而有序,君令如山。同为会说话的石头,团雀们在府卫的熟若无睹中排排站在石台上。很明显,它们现在更喜欢跟曾为天清指过路的某石头呆着。

    因为这石头比较安静。

    天清望了眼在吃白云酥的景元,摇摇头心道这擅长忙里偷闲的猫是指望不上了。

    回来的时候天清说想念另一只白咪咪了,是在山里狩猎的老虎、她眼中的大型银渐层。结果景元听到后突然变成了大白猫咪,非原地不动弹说打累了让她抱回来的。

    这猫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虽然送过她头上带‘王’的猫猫形花灯,但再厉害再会下棋的猫,他也是猫啊。

    属于玉阙龙尊用以凝思沉息的处实院书房中,天清听着青玉讲述的碧血峡谷昨夜发生的蹊跷事。

    昨日全玉阙就昆仑境和碧血峡谷没有被阴雨侵袭,而偏偏是这荒无生机的碧血峡谷,竟出现了族人的水雾蜃影。

    此外,天清了解到队里的雾仁一清早就从学院回来,跟雪葵交代了一声便急忙去了峡谷,青玉也说不上对方这么急是去干什么。

    碧血峡谷除了驻守的云骑和护珠人,就是历年战乱造成的崎岖深谷和遍野残骸。峡谷曾是昆仑的一部分,只因历史的洞天割据以及毁灭军团的肆虐,现在由万丈深壑和龙尊封印断开了与昆仑洞天的连接。

    根据青玉的描述,蜃影是持明古海之水留下的族人前世幻影。

    而自她降世的这些年,昆仑没有大的灾祸,全洞天除了人的争论外皆呈现出一派河清海晏的政景,因此天清也没有见过那些不得善终的族人蜃影。

    “我完全明白了!”猛然间,屋内传来持明龙女响亮的拍案高声,吓得花树上睡觉的黑猫寒光打了一个激灵,差点就要炸毛。

    “他又想抢我堂堂代政龙尊的活,这看起来还是个大活。哼,爷爷从小器重他,我就知道雾仁总想在爷爷面前表现,这一定是为了抢我的风头!!”

    可惜有点不自量力,看吧看吧迷路了吧这下。

    就在刚刚,青玉收到雪葵的玉兆消息:雾仁失踪了。

    “昨夜我问起雪葵大人,大人说此事恐与七十年前的那场战事有关。”他将事情娓娓道来的同时,还把方才去找她时手中带着的锦盒恭敬递给她。谈及峡谷战事,青玉又道:“尊上这些年曾去查探过数次,以期找到那些尸首无归的族人。”

    “那爷爷找到他们了吗?”天清思索着看他,却见青玉略带悲伤地摇摇头。

    “只可惜,尊上还要镇守息壤渊石的持明封印。那峡谷没有持明古海的主阵优势,我见尊上颇为挂心和烦扰此事。听他提及过,即便使用腾渊力量也只能利用术法探索峡谷的地势走向,极难寻找到其中的族人生息和死影……”

    “这么些年过去了,十王司的判官见因果殿的烛火熄灭,已经下达了死亡通告。我想族人应该已经彻底安眠了吧。”

    他说着,天清接过他递过来的锦盒。

    这盒子长得跟放龙尊方印的盒子差不多,不过不是地龙的图腾,而是爻光将军府中的星图跃然其上。

    青玉道:“这是戎韬将军命我上午取来的,说今日天清大人要回来,让我将这锦盒交给大人。”

    天清轻轻一碰,脑中一道北斗七星状的星线闪过,打开指向的暗扣。

    里面是戎韬府送来的白脂挂坠,刻着形若高塔的物件,仔细看是小型瞰云镜模样。

    天清低头看了眼刚换下来的红白束袖裙,将爻光给的挂坠系了上去。衣裾飞扬显习武者的潇洒,就是腰间挂的东西繁杂了点。

    在窗前一边品茗一边吃着青玉端来的白云酥,景元打量了陷入思考状态的天清。

    她已经将惹人注目的龙相收了回去,只是挂着的两样东西更引人注目。

    一个是昆冈君送的长命锁,阮梅说过,身为半个持明的天清没有轮回。另一个则是她所佩戴的小巧龙章,是墨攻让他带给天清的仿造龙尊方印。

    现在又多了一个,戎韬将军爻光的黄钟印信。

    “虽然听雪葵大人说他只是好奇此事是否与七十年前的事情有关,但天清大人这么一说,也许身为未来龙师的他也想为天清大人分忧吧。”

    青玉认为雾仁不是急功近利的人,仔细想又想到龙女她已经成为完全之龙,最终认真点点头应和她的清奇想法。

    这是昆仑的天清大人,她说的绝对有合理性。

    七十年前,反物质军团潜入充满残骸战躯的峡谷,虐杀守卫此处的云骑和持明。龙师雾仁,也是这一世的那个雾仁,他率军前往平乱。

    然而,根据斥候的探路和太卜司的行军路线,最终却走至毁灭军团的腹地,致使全军被袭,溃败覆没而亡……若不是龙尊及时赶到,雾仁也差点命丧峡谷。

    “……哼。”天清并不认同青玉的说法。

    从小知悉雾仁对自家猫下手的原因,是为了复活他的妹妹云执。虽然嘴上说着要放下一切,但实际上雾仁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关云执的消息。

    云执是在那场大战中为了支援他们作战而去世的。雾仁来遍智格物院,就是为了沿着云执曾经呆过的地方寻找蛛丝马迹。

    他想要查出与黑袍合作的毁灭行者,搞清楚云执当年到底遇到了何事。

    收回理好的心绪,天清回想了下碧血峡谷的事情,灵光一闪发现了里面的不对劲,问:“你说那峡谷寸草难生,可又是从哪里搞来的古海之水呢?会不会是假的蜃影在装神弄鬼,以混淆视听?”

    荧惑守心的星相未退,玉阙将迎来危机,这是爻光将军特地通知六御和昆仑的事实。

    前不久,还有人拿她会龙狂的事情在玉阙杂俎上大做文章。

    见她坐桌案上沉思的模样,像极了平日在此的昆冈君,但又多了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和生气。青玉一时间晃了神,闻言跟着点点头:“不无可能,所以雾仁先去探探虚实也不能说有……”

    天清用眼神打断了他的施法,青玉转而说道:“就是有错!怎可在智首大会的关键时刻撇下大人与两位队友,跑去峡谷以身犯险!”

    即便年少但也好歹曾经是个龙师,还有着前世的零碎记忆,这雾仁太没有责任心了!

    过了一会儿,青玉紧皱着眉头道:“蜃影来得甚是诡异,莫非有人想借机暗害天清大人?”

    “谁知道呢,但这样的话就更要去看看了,总不能让雾仁替我挡明枪暗箭吧。”天清看了青玉一眼,又把目光落到窗边悠哉悠哉的景元身上。

    这猫一块白云酥都没给她留啊!

    猫还是太悠闲了,得给他找点事情做。

    天清目光对着青玉,却扬声喊着景元:“来都来了,还是去找找好不容易凑齐的队友吧。是吧,景元?”

    手里正捏着最后一块白云酥,刚咬了一口的景元:……早知道就不变回来了。

    该改一下玉兆签名了,应该改成:又得浮生一日忙。

    青玉见到景元就放心了,这可是罗浮的神策将军,如今天清大人的半个护卫。

    他常年镇守昆仑府,必要时刻会带府卫支援搁置持明卵的九井墟。二十一年前的息壤躁动仿若昨日,青玉需要守住后方。

    *

    临走前天清看了一眼寒光,这猫睡得四仰八叉。寒光很少出面,他在海棠树枝上小憩浅眠,只是偶尔会微微竖起下耳朵听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担心昆冈君的小孙女被雾仁坑骗,不久前听到这洪亮的声音也只是颤动下猫猫头,旋即猫耳朵放平了下来继续安心睡觉。

    自从丹轮寺一战后,他与寺内金身近战而元气大伤。加上年岁过长,身为灵猫族的寒光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

    长大后的天清武力值很强,且有神策将军陪着她,寒光可以安心颐养天年。

    只是昨日起其它洞天阴雨磅礴,连带吹来昆仑境的空气也沾染上危机的味道,让猫闻到忍不住甩尾巴感到烦躁。

    并不想让一个地雷抢了她堂堂代政龙尊的活,天清决定亲自去趟碧血峡谷,看看这故弄玄虚的「蜃影」为何物。

    不过,为了路上不被喜欢她的族人追问她为何来这里,天清决定用云吟术的水雾隐藏两人的身形。

    刚走没多久,在下星槎去峡谷的路上,两人遇见了不少讨论雾仁失踪事情的持明族。

    比如前面的几位尖耳朵。

    某灰发持明青年正忿忿不平:“那可是前世的雾仁大人。身为护珠人当保卫昆仑,我们龙女一向不干正事,怎么能任由雾仁大人独挑大梁,令雪葵大人心急如焚!”

    “……默停,我再说一遍。天清大人虽然言行难测,但你瞧瞧,自她接手治理昆仑,十多年来未曾出现大的祸乱。”说话的持明女子叫逢生,天清见过她,当年上言要求让尸位素餐的老者们下位的族人中,有她的出现。

    逢生继续说:“听另一队护珠人说天清大人在海面正酣战,据说那位大人龙相越发明显了。还不到我们换班的时候,来这里没有通行令也是干等着,不如咱们去九井墟碰碰运气?”

    “见她干嘛?要不是昆冈君,她这龙女谁认啊!”默停冷哼一声,打量着远处不屑道:“我在学宫从小就不待见她,她也不待见我。甚至雾仁大人离开学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惹到了她,见了我也不会给我好脸色!”

    景元拽了下天清的袖角,悄声问:“他在学宫欺负过你吗?”

    ……天清:这人是谁来着?

    仔仔细细地想了想,她还是摇摇头道:“小时候学宫里的持明跟我总有距离,偶尔打过招呼后又开始窃窃私语我没有龙相的事情。索性我也不跟他们玩,以一己之力孤立整个学宫!所以,其实我都不认识他。”

    景元:……这持明都什么脑回路,爱塑造假想敌?

    走了没几步,逢生又说道:“你现在去也没用了,在昆仑府的府卫朋友说龙女大人忙得很,已经和她的猫出门了。”

    “且不说雾仁是私自前来峡谷的,人家府卫也说了,天清大人受爻光将军青睐,这些年被将军多次邀请去云骑军中,谁让人家愿意守着昆仑所以先去了遍智格物院。这位大人怎么会为了小事情特地接见你!”

    得到不用见龙女的消息,默停更生气了:“什么,府卫说龙女大人不见我?她不是玉阙的龙女吗,怎么能对族人的安危置若罔闻?”

    天清:“……所以还是承认我龙女的身份了?”

    景元:……持明族人是这样双标的,习惯就好。

    与仙舟民这样的天人族和青丘的狐人不同,同为长生种,持明一族因深海水压蜕*生而大部分人战力超标,身强力壮远超一般长生种。

    由于持明以圣地镇压各处寿瘟遗祸,尤其是罗浮仙舟镇压丰饶源头「建木」的鳞渊境,算是把故土压给了联盟。

    正因如此,总有不少持明族人自视在联盟高人一等,而像月石那样的龙师又以为自己在持明族中高人一等……

    针对天清这个代政龙尊,持明族现在可分为三类人。

    其一为天清派,是因她与历代龙尊不同而心生期盼的持明。为代表的是龙师黑曜,还有曾因她少时雷厉风行赞许有加的人。年轻人想要打破上位规则,天清就给予他们‘拿出实力说话’的机会,从而解决某些倚老卖老者贪夺权财的问题。

    逢生就是这类人。她属于拥护天清的一派。

    其二为反天清派,这些人看她哪里都不顺眼,是不允许刚蜕生的小孩子有成长期、认为处于高位的龙女应该稳重自持,最好生来就带来希望的一类人。这派存在当然有合理性,对持明族而言,小时候的天清没有龙相不配成为龙尊继承人,会让他们惶恐这样的弱势领导者带领下的未来,更别说万一昆冈君蜕生说不定她还得连任。

    前两派占了持明的大半数,属于五五开的那种。

    其三为中立派,他们往往想的更深,因为谁上任也无法解决持明繁育的问题,所以干脆开摆。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关注龙尊是谁的问题,只是觉得无所谓,持明的日子该过还得过。

    他们不掺和上位者的你争我斗,他们只是吃瓜看乐子的消息搬运工。

    很不明显的是,默停属于后两派的杂交派。

    这并不少见。

    易尽天中天清没少遇见这些人,大胆些的当她的面敢蛐蛐她。但天清忙着找会说话的石头,懒得和他们有接触。

    背后这些人会在她不屑一顾的眼神中辗转反侧,然后想不通开始在玉阙杂俎上发帖,最终得出结论:这龙女那样看他,肯定看他们不顺眼。

    偶尔天清被那些主动惹事的家伙惹烦了,也会和他们吵两句,让他们这些自视甚高的持明族人好好学点历史。要不是仙舟联盟收容了无家可归的持明,还不觊觎他们身上的力量,你持明这行走的活药材们早就被外界抓去做生物实验了。

    然后被她怼的持明又会发帖:你看我就说她看我们不顺眼。

    天清:……

    等黑袍揪出来后,早晚她会让这些持明为自己的恶意揣测啪啪打脸!

    小时候总想着长大,但长大后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遍智格物院中迷失的无相碎片,爻光将军所言潜伏的绝灭大君,光界易算院中的内鬼,持明族的反动派黑袍龙师,丹轮寺求学而来的自带神秘感还知道幽都的寂照……

    还有,掌握腾渊力量和幽都离火的自己。

    自从第二无相碎片不知所踪,她关注点转而落到寻找隐藏空间上。

    知道自己是没有轮回的持明,天清一开始并不打算运用腾渊力量,而是利用自己对万物生灵的感知和勤练不辍的武力。

    只有第一碎片对她的治愈力量,身上没有强大到可以捏塑地面生灵的后续的后土力量,但她可以利用幽都离火淬炼空中贴近她的尘粒,将它们变成尘埃想要成为的或者天清也想捏塑的模样。

    渐渐地,她对地息的感知又精进了不少。

    寝室便有了景元每日照料的无名石花,从最初的紫白色到各种绚丽的颜色。唯一值得确定的是,这花并非凭空捏造的品类。

    除了最开始的紫白色小花,其余的几盆皆跟其他星系的花朵对上了号,甚至还有已经灭亡的星球。

    景元也很疑惑,她没见过那些星系,怎么给他的几盆花都是人家星球的绝迹花朵呢。

    天清摇摇头,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她只是很喜欢这些漂亮的花朵,不知为何也很熟悉这些颜色不一的花。它们是离火捏塑的生命,而且是她潜意识见过而捏造的生灵。

    但幽都不再现世,前往幽都的方寸后土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哪里来的这些不同星系的花朵呢?

    除了花外,还有承载自己记忆里闪闪发光的人们的小石头。

    天清特制版。

    符初锐评:你这孩子什么光锥技术造的?

    ……

    总之,事情接踵而来,让人忙得转不过思路来。

    冥冥之中,她能感到这些事情间一定深层联系,也许会在智首大会中逐渐浮出水面。

    但现在先把雾仁这位好队友揪出来,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人不全,这后天的智首大会她报不了名啊!

    第57章 魂兮何属(二)天亮之前要回家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由云骑和护珠人驻守的昆仑临界洞天,碧血峡谷。

    为了免除途中被关注的麻烦,天清特地选择走在几波护珠人的后方。等他们全部进去后,她才解除了云吟术的水雾藏匿。

    两个修长的身形一闪而现,在云骑的放行下踏步前行。

    刚进入峡谷入口,便窥见其中仅有荒草和骨骸与岩石为伴。峡谷高峰林立,遍地断岩白骨和淡红色古旧血痕看得人心生风霜。风吹过壁立千仞的岩石,除了这般呼啸声,几乎听不到其它生命的动静。

    仙舟联盟奉帝弓诰谕,巡猎失控的丰饶孽物,助力其他星球恢复生机。

    但毁灭的遗祸也不浅。烬灭祸祖(毁灭星神)肆虐星系,隔断曾与联盟建交的文明。仅联盟与军团的大小各类战斗中记录在册的已逾万条,何况还有绝灭大君幻胧染指建木、令其复生的新仇在。

    受军团多次入侵的影响,位于昆仑临界的碧血峡谷早已从丰沃玉田成为荒芜峡谷,不时也有虚卒和其他孽物的踪影出没。

    玉阙存在的峡谷遗迹,是易守难攻的必争之地。只是此处承自持明圣地衍生而成,如今又已经隔绝昆仑,自然造化的洞天并非人为捏造,很难去强行改变地貌。

    更重要的是,云骑和护珠人驻守在此,还有别的用意。

    一是对受难者的人文关怀。他们的家属和战友意图找到幸存者的期望。二是爻光将军的命令。此处人迹罕至,她不想破坏反物质军团去别的洞天做入侵行动。三是除非昆冈君使用绝对的腾渊力量,否则很难改变它的地势。但龙尊还要看守制造玉兆的息壤胎石,真用完这力量怕不是要回古海等蜕生。

    每一艘仙舟战舰上有各自的防卫机制,玉阙的玉兆技术最为发达,爻光将军会提前测算和部署各军行动。若有外敌入侵,飞行士星槎上的炼石箭将会应令,箭如雨下;还有战舰本身配备的炽火弩,这都是可以灭了一个星球的战力存在……

    即便如此,还是免不了被人钻空子。

    不成规模的敌人小兵数量太多,难以实时掌握全部变动的数据,观星士们也有更重要的外敌要面对。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先派卒子探听虚实,等掌握了大体情况再数敌齐发,力求尽快逐个击破。他们会躲开云骑和太卜司的监视,来到这荒芜的地区率先占据一方。

    难得换上了飒爽朝气的剑者装束,景元束起的长发和蓝白衣角随风而飘,从知微广场掏来的声称削断高山的长剑正悬于他的腰际,与少女红白倩影形成融洽的画面。

    只是剑士的心思并无吹来的风这般枯燥乏味。

    见天清站立不动,眸中难掩瞬间的惊诧与悲凉,景元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收起金眸中的几分慵懒,景元顺着天清的目光看向这残破的战场,轻声安抚道。

    天清闷闷地嗯了声。

    这里没有任何房屋建筑,以前她找屋顶上的石头时便略过了此处。

    停住脚步抬起头来,她轻声道:“对方看起来很了解雾仁的性子,连着摆了他三次,偏偏这龙一碰上云执的事情就冲动和失智……”

    收回复杂落寞的眼神,天清指尖掠过沉寂的风,顷刻间跟着幻化出一只紫白色的晶蝶,“爻光姐姐说玉阙定然不会风平浪静,学院也有潜藏的绝灭大君。看爷爷书房的绝密卷宗,数年前很多族人都归寂于此……这峡谷是他们人生最后留住的画面了。”

    一回生两回熟。帝弓司命最初的那一道光矢打得这火为她所用。这火会在她情绪难掩的时候外散成点点光华,从而减少对生命的烧灼。

    天清沿用了祂将这火打散时塑成的蝶形模样。同时,利用离火和自然风水,加之腾渊与后土力量吸引来的尘粒,可以创生成诸如石头和花朵的生命。

    “玉阙危机在即,此时每一个人都不容有缺。这个节骨点出现异象,或许跟幕后黑手有所关联。走吧,为了更多的人,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景元看向飞舞在面前的晶蝶,这小晶蝶垂落在他肩上如月光般柔和的白发上,待了片刻便消散在空中。

    眼下事态紧迫,毁灭的傀儡不仅和学院有关,更和昆仑的龙师有关。但爻光不急,她也不能瞎急。

    天清点点头,坚定了身为执政龙女应有的沉静目光。

    走向巡卫驻守地的路上,景元想了不少事情。

    幽都令并不存在,这事情巡猎令使们都知道了,但更重要的是代表后土的幽都存在。

    若说幕后人是为了无相碎片的后土力量,那事情就说得通了。天将们知道她是后土的孩子,还曾经待在阮梅的实验室中,只是不知为何被人投入息壤中……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随着天清一年年长大,来找麻烦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景元时不时瞄她一眼,少女步伐从容不迫,且并没有发现自己打量的目光。

    傲然正直的样子落入金色的双眸中,彰显出昆冈君和爻光安排下对她的教导有方。

    其实有点在意另一件事情,不久前离火转述的、和她自述的事情。

    天清有意回避了实验室前的她是什么样子。

    一颗在幽都沉眠的石头精?还有,他看到的无尽灰色又是什么?

    察觉到她不想说,火蝶中还有一种似有若无的茫然失措感,景元没有强求追问答案。

    他料想,真如天清含糊所言,那应该是她曾经呆过的地方。

    降世前存于掌握生死的幽都,那里的人就像十王司的判官,理应看惯了凡人争杀。所以,即便新生的她潜意识也免不得讨厌你死我活的无谓较量吧。

    与他这久经战场的神策将军不同,即便她真是后土的尘种成精,这一世的她也确确实实只是昆仑的龙女。

    她是万物法则的守护者、后土道路的补全者,并没有什么真切的前世记忆。

    天清此生任务是以人的身份感受这个世界,收回流落的无相碎片,倒也不必执着过去。

    “怎么不说话?”天清偏过头看沉默的猫,把白发高高束起的猫更加赏心悦目,果然猫跟罗浮那个将军差距很大。

    猫才十八岁,不像罗浮那个看起来有股岁月安好的镇静自持。

    景元摇摇头道:“在想铁墓出手,是不是想为了后土的力量对你下手?”

    “无相碎片确实带着后土的力量,但这力量要么就是我的,要么就是落下试炼的星神的。据幽都所言,毁灭不在争夺的行列中。”天清说。

    “这倒是让人更加好奇了。”景元叹了口气跟着她走,“后土神留给人类的道路,帝弓司命认可的道路,那会是什么样的命途呢?”

    天清:“不知道喔。”

    说完看了眼青年的猫耳朵,天清又补充道:“总之你要活得久一点。我可是与无相碎片同生共死的。换句话说,只要流落的碎片没有全部被我遇上,我就死不了。”

    “但你们灵猫族才两百多年的寿命……要好好晒太阳,不要总是在学院睡觉和闲逛,要是某天我不在你身边,你真的变回猫被坏人抓走了,昆仑的龙女大人会忍不住在大庭广众面前掉小珍珠的!”

    景元定定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徐徐点头道:“知道了。”

    “不会让你伤心的。全仙舟的灵猫族都是灵敏过人的存在,哪里有弱到需要饲主保护的灵猫族人。”

    天清盯着他幽幽说:“你。”

    他小时候那么一小团,还被雾仁带去差点猫魂都没了。长大后时不时睡个觉和到处闲逛,还喜欢山上的狮子这样的大型动物……

    虽然得到了巡猎星神的瞥视,但坚强的龙女眼中,面前的青年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可怜小猫。

    哦,这猫近期还因为她想去找神策将军而心生不安,连带着让她也不好过,两人打了一架才和好起来。

    景元轻啧一声,是他拿不动阵刀了还是天清瞎了。

    想起来了,他还是个需要对方治愈力才消除幻胧业火的云骑将军。景元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掩饰住内心的心虚,唯独身份这层关系让他开不了口伤她。

    好歹等事情解决完再说吧。

    他顿了顿,出声道:“有丹鼎司给的安神正气丹在,每天晒半个时辰就能撑住几天的化形时间。”

    天清头也不回:“哦,你最好是。”

    景元继续忽悠她:“我真的是。”

    爻光说过,有他们两位天将在,铁墓这位绝灭大君不足为惧。

    只是这位绝灭大君拿无辜民众的性命做引子,学院的学子亦是他的笼中鸟。身为智将的两位乐意奉陪他到底。

    但天清这小持明还没有见过战场生死不论的残酷,不知道这残酷不仅是在浴血奋战的两方交锋之时,更在鲜血留给地面和人们的伤痕中。

    逝去战友亲朋的伤痕会随着岁月刻在每个亲历者和幸存者的过往中,难以消磨,故常有云骑陷入魔阴之身。

    仙舟古语有云:大知闲闲,小知间间。

    景元只是学会了看清世事争斗的无情,也明白了历代将军在岁月面前的无力挣扎。

    他此生只求问心无愧,所以一直没有出现有所执的魔阴之兆。

    本以为会迎来长生种的宿命,带着幻胧的毁灭业火留在时光的角落中。偏偏阴差阳错下碰到了天清,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大地上的人因她没有接过使命而死亡的少女。

    也是一个能在长生种漫长无趣的人生中,愿意陪着彼此且跟他同路的人。

    个人之力终有极限,仙舟联盟信奉巡猎也在修正巡猎的道路上。只是天将们并不拘于巡猎,不论是智识的手段还是其他手段,路到尽头总要另寻他法。

    景元想跟她去看看,后土神留给人的道路究竟为何,而天清又要怎样才能在非命的口中,交回无相碎片后活下来……

    帝弓的选择不容有失。

    出于不让她形单影只的私心,景元也想陪天清走下去。

    况且,这龙应该挺喜欢他的。

    就是昆冈君……

    他看起来不像能接受的样子。

    *

    两人正要去云骑驻守地问蜃影的事情,余光就看见龙师雪葵,雪葵带了几队护珠人。天清跟她打招呼:“雪葵姐姐!”

    正在交代搜寻注意事项的雪葵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来了这里。回过神来,听到龙女大人在外人面前这样喊自己,沉默片刻后无奈叹了口气:“……这里凶险万分,天清大人缘何来此?”

    不是不能喊姐姐,而是当着族人面前喊有点掉她身为龙女的身份。但,想到这孩子小时候还喊自己妈妈,雪葵决定装作没听见。

    孩子已经进步很大了,这不能怪她。

    多事之秋最忌讳的是让情绪主导行为。

    一向沉默的雾仁却顾不得学院的事情,天色微亮就决意只身来峡谷找寻所谓云执的蜃影。

    护珠人见到雾仁心有思量,为他放行前将示迹玉扣交给他便于联络,避免他在蜿蜒诡异的峡谷中走丢。

    但雾仁他失踪了,无法联络上他的玉兆和定位的示迹玉扣。

    天清看了眼行列里眼中带不满的半数族人,决定当着护珠人的面开始胡编乱造:“没见过玉寻海的持明「蜃影」,来瞧瞧这是什么个事情。”

    她能说自己是为了捍卫龙女身份的任务来的吗?

    显然不能。

    话音刚落,对面的护珠人队伍中响起反对她的聒噪声音:

    “你——你这龙女真没点同情心,以为仅仅来了,这样就能得到族人的认可吗?”

    “做做样子谁不会啊,如果不是你,我们就不会被仙舟民笑话。”

    ……

    逢生是个不惧权贵自带攻击气质的漂亮持明,闻言冷哼一声:“什么时候持明还怕别人笑话了?话语权是自己站出来得来的,不是别人怜悯施舍送来的。”

    同为护珠人,队列里的逢生是支持天清执政的。她没好气地瞥了默停一眼,若不是龙女在这昆仑早就让别的仙舟龙师暂管了。

    “你说得轻巧,持明现在什么境地,这位龙女大人何曾清楚?”

    “就是啊。现在雾仁这位龙师接班人失踪,指不定是发现了什么大事。而她呢,她能帮上什么忙?”

    听到争论声,不甘心的持明青年,默停,他抬着下巴高声道:“我们跟着昆冈君深思静想、守卫族人,不曾想却碰上你这样不稳重的龙女。龙女大人若是在这里添乱,还请尽早回去吧。昆仑有我们在,我们不想再失去一个未来的持明龙师了。”

    龙师互相牵制,五方职责需要尽可能补齐,所以龙师备选人的安危很重要。何况对方还是上一届的龙师之首,昆冈君一手提拔的人。

    说完,其他护珠人有沉默的、冷眼用眼神吵起来的,也有点头赞同的。

    护珠人的地位相当于仙舟的云骑,只是专门驻守持明圣地,心系族人安危。不是所有的族人都向往外界,龙裔的身份注定他们免不了被觊觎和争论,因此部分族人选择呆在昆仑守着故乡。

    他们是族内的青壮精锐,首要责任是守护蜕生的持明卵,其次是昆仑境,自然要比一般人对族人的感情更加深厚。

    听她这话像是来玩闹看戏的,她有龙狂征兆的事某一时期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道是真是假……空穴不来风,于是队伍里又响起了让天清离开这里的声音:

    “还请龙女回去吧。”

    “恭请龙女大人回府。”

    ……

    “你们都给我安分些,天清大人面前怎敢如此放肆,是忘记持明族纪了吗!”

    雪葵不动声色地看了身后的队伍一眼,瞧见他们不再说话了,一气之下还是怒斥了众人。

    几支队伍加上云骑,约莫有百来人。

    出言不逊的是侧方面露愠色的一队护珠人,天清看出来那是默停的队伍。

    “蜃影是持明族前世记忆的留影,持明族人谁不知道,这些影子只会靠近它们熟悉的人并跟他们开口说话。”这些飘荡的魂影并非虚无的血罪灵,持明族的结影没有强大执念带来的敌意和愿力。

    这里的蜃影也许护珠人中会有人认识,也许拥有前世零碎记忆的雾仁也认识,但天清这样的小龙绝对不认识。

    所以,雪葵能肯定天清是来找雾仁的。

    身后的护珠人反应过来,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暂时息了声。

    身为他两世的养母,雪葵面带找不到养子雾仁的愁容,但身为龙师和昆冈君的下属,她沉下心对天清作揖行礼。

    雪葵道:“有劳龙女大人亲自前来了。唉,要怨就怨雾仁实在是冲动了些,如今他行踪难寻,我实在放心不下,在这峡谷找他又宛如古海捞针……”

    被雪葵发现自己是来找雾仁了,天清无奈笑了笑,眉下那双漂亮的青蓝色眼眸带着属于她的傲气和沉静。目光幽幽地落到敢怒不敢言的护珠人身上,天清突然变出小白龙的龙相。

    抬手间,瞬息间将一侧的高岩震落,却见高处真有游荡的白影存在。

    是两个水雾蜃影。

    被她一炸,两个白飘飘愣在原地,随后往别的地方飘走了。

    天清看了眼一脸懵的雪葵,又瞥见同样懵的景元,低头对着自己的神之一手眨眨眼。

    轻轻哇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莫非我真是天选之子?”

    跟她隔得近的景元单手扶额,听见她的碎碎念忍不住叹息道:“是啊,你简直是天才。”

    承天地而生的奇才。

    唯一的缺点是,她是一粒不清楚喜欢他这猫还是神策将军的尘埃精。

    一双双眼睛呆呆地望着龙女搞出的动静,护珠人们震惊得没反应过来。

    什么时候她真的有龙相了,这运气是不是有点太运气了?

    说找蜃影,结果蜃影就送上门来了?

    “你们看西面那个影子,是不是七十年前跟在龙师雾仁身侧的跃愁大人?”

    “好像是……”

    “东面这个看起来也有点眼熟啊,忘记是谁了……”

    “太好了,这下说不定能将他们带回归乡冢安眠了!”

    但天清不管这些议论,顺便还不忘吓吓他们:“看你们这群护珠人喜欢人云亦云的,似乎不太聪明,也不像能找到雾仁的样子。果然青玉说的不错,还是得麻烦我过来一趟吧。”

    好像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心底对这群人的攻击力瞬间加满,脑海中浮现出一句有些熟悉的话:感恩戴德吧。

    天清心里犯了嘀咕:嗯?是谁经常这么说话?

    算了不记得了,不想了。

    “先走了哦……”她目光落在高处离去的蜃影上,白影在雾气弥漫中若隐若现。天清先行一步,朝两侧都是悬崖的窄高路追了上去。

    临走前对雪葵轻轻地挥了挥手,天清随口说:“说不定我追到蜃影后,还能顺手用腾渊力量炸了峡谷,雾仁也就找到了。诺,你们自求多福吧,小心别被我炸到了。”

    景元轻笑一声,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俨然一派龙女近卫的忠心模样。

    护珠人看着她颇为肆意的背影,震惊得魂不附体的同时洋溢起一种名为好奇的新颖感,其中一领队是个活了两百年的成年男子,名为落霞。他认识飘走的跃愁的蜃影,反应过来时神情委顿。

    护珠人的领队落霞,此刻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问面面相觑的身边人,颤巍巍道:“龙女大人她,她刚刚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炸了峡谷呗。”身为小队领队的逢生白了他一眼,眼中精光闪闪,凝目向峡谷中消失的两人身影望去。

    逢生想了想天清扔下的话,觉得有点意思。

    她抱臂摆手道:“落霞,如果天清大人真能做到的话,其实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落霞和默停都是反对天清执政的持明族人。但再怎么样,立场不同的族人也是族人。

    想到十王司提及代表这一世雾仁的魂灯并没有熄灭,兴许真在这信号不同的峡谷迷路了,雪葵听此若有所思。

    “……逢生,你带队去东面找。飞行士在空中保护峡谷中人,我带队去南北两方,落霞你率队去西面……”

    雪葵对护珠人搞出的事情呵斥一番,严词号令下,带了一队人跟着离开。

    随着队里的一支云骑也在岔路口远去,默停见落霞愣怔良久,顿了顿道:

    “落霞队长,刚刚……刚刚龙女说要用腾渊力量把峡谷炸了啊!”

    落霞往蜿蜒曲折的峡谷内看了一眼,里面还有族人在巡逻。

    他皱着眉唉声叹气:“这可如何是好!马上联系正守殿,召集更多族人来,我们必须去阻止她!”

    *

    就在持明内部争论不一的时候,这事被看乐子的族人传到了玉阙杂俎上。

    *龙女天清,最新乐子情报*「某持明族人失踪在碧血峡谷,恐为丰饶孽物和军团联手所致。龙女天清从遍智格物院归来,听说要用炸峡谷的方式去救人,玉阙的朋友们,你们怎么看?」

    【昆冈君他迷弟】:完了,全完了。这下不仅救不到人,说不定还得伤到人,将军知道了不得问责我昆仑吗?

    【尾巴护理业务请联系***】:我是狐人,我支持龙女。这孩子从小就可爱,做事也是这样可爱呢。

    【昆冈君他迷弟】:……说好的手段精明和慧眼识人,你们狐人有眼无珠啊。逆天!真逆天!

    【我是狐人的谛听】:怎么还地图炮攻击?虽然身为持明的她确实漂亮,让人看了能少喝一杯仙人快乐茶就是了。

    【谛听123】:我来解释一下,这意思是仙人快乐茶不如她甜。顺便打个广告,我们家新开的古法奶茶(省略n个字)……

    【乐子神不爱乐子】:这峡谷又没人在,那么高的岩石本就不好寻找和翻阅,炸开找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况且仙舟人和持明体质强悍,躲开炸裂地波不就好了?

    ……

    【长生种不相信眼泪】:我是退役的云骑,这次支持你们龙女。要我说这地方早该夷为平地了,不是这个入侵就是那个入侵的,地势难行还不好防卫……

    【仙舟吃瓜第一线】:前排售瓜。我支持你们支持龙女,打起来啊打起来!!

    【今天龙女大人上墙爬屋了吗】:我是持明族人,我支持龙女。这峡谷早该开发开发了,数千年前那可是仙植的栽培地。

    【持明什么时候玩完】:+1。我是持明族人,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会支持龙女。

    ……

    *

    与此同时

    峡谷某崎岖的干涸山涧内,偶尔有会说话的石头,两人跟着它们的指路,很快追上了往东面走的那个不知名白飘飘。

    天清和景元借路势暗中观察。

    一个本不该在荒地出现的古海「蜃影」,无规律地在峡谷间游荡,似乎还是刻意把她引到这里来的。

    果不其然,对方突然停了下来。

    前方是被阻断的山体,长岩落于地面上成侧脊挡住了原本就窄小的路。蜃影回头,对他们所蔽的某块岩石单膝行礼道:“云骑斥候万安,恭迎尊上多时了。”

    天清和景元相视一眼,看来是加入云骑的持明族人。

    万安以为她是昆冈君。

    虽说眼睛长得颇为相似,但一个是白毛一个是黑毛……

    好吧,山坳里遇上了个白飘飘,还是个色盲。

    天清悄咪咪拽了下景元的衣袖,问:“那个,你跟着寒光听得多,话说云骑斥候允许色盲加入吗?”

    景元摇摇头,回她:“也许是他停留太久五感渐失,看不见了,但能感受到你体内的腾渊力量?”

    天清恍然。

    想到了学宫里看过的持明杂书,里面有几篇介绍过蜃影的事情。

    没错,是这样。

    会下棋的猫,笨不到哪里去的。

    想到竟然先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而这猫似乎只是想跟她待在一起,不一定就是那种异性的喜欢。

    从小对剑就没让过她,但又喜欢跟她玩。这猫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笑着揶揄,说‘啊,原来你喜欢我啊’。

    ……这太可怕了,昆仑的龙女大人怎么能率先承认自己的喜欢?天清兀自摇摇头。

    事关主导权问题,坚决不能输给猫。

    没得到龙尊的回应,万安轻轻飘地飞过来,主动抛出话:“我答应过尊上,天亮之前一定要回家。黎明还没到,我们族人有救了对吧?”

    天清愣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看前面护珠人的反应,这人应该是七十年前那场大战里全军覆灭的将士。十王司已经下过通告,代表当世的族人魂灯也已经熄灭。

    没有蜕生的古海水在,遇到突袭的他们已经没救了。

    天清压低声音,看了看日上三竿的正午时刻,模仿昆冈君的声音严肃冷静道:“对,天还没有亮。你见过雾仁吗?我们刚刚跟他失去了联系。”

    “雾仁大人来此地不久,说是要去找云执大人。里面岔路错综复杂,属下也不知他去了哪条路,只记得方才有几位闯进来的虚卒们。”

    “想来雾仁大人武力高强,不会被毁灭的卒子轻易就擒。若不是感知到尊上的腾渊力量顺着气息找了出去,我差点也要被发现和缠住了……”

    “路在这边,请跟我来吧,这里的族人还在等着尊上。”

    忽然,那个蜃影从微不可见的高处缝隙中穿了过去。

    天清挠挠头:“……这我怎么学?”

    轻呵一声,景元轻挑眉,出言从容道:“是时候使用云吟术了,咱们跟上去?”

    天清想了想藏匿身形的水雾,看起来和白飘飘差不多,可这也只是隐匿术。

    现场拿出玉兆,跟黑曜学了下高级点的云吟术。她看见风中吹舞的尘粒和水汽,随手将自然的光华笼罩在两人身上,剩下的投入缝隙中。

    一招移形换影,将两方位置调换。

    景元牵着她的手,一眨眼就到了山体里面,面露不解:???

    什么短距离的跃迁能力?

    “后土力量的加持,一招移*形换影,神奇吧?”天清松开他的手,景元准备往前跟上不远处的万安时,被天清喊住了,“景元,等一下。”

    前方岔路口众多,她掌心中再度聚集起离火,想着雾仁的样子幻化出一只晶蝶。

    “去吧小蝴蝶,把我的队友找回来吧。这雾仁真是的,打毁灭虚卒的事情也不找我,我现在可是昆仑最能打的人。”

    景元摇摇头:这随时随地的好胜心,何时能压一下呢?

    第58章 魂兮何属(三)持明,心死在黎明……

    峡谷暗涧的天边尚有最后一抹光晖,可深谷却已经笼罩在团团迷雾中。远处隐隐透出一点仿若幻觉的亮光,巨大的岩石旁有着很多碎裂的古旧玉兆和虚卒残骸。

    天清假装昆冈君,演技拙劣到没有骗过自己,但眼睛看不见的斥候却深信不疑。

    她和景元跟着万安的蜃影,走过数不清的弯路,双眼时不时向四周瞥一眼。

    身为云骑军中打探前路的斥候,万安应该是个明察秋毫的细致人,但他并没有怀疑天清的身份。

    路上的万安缓缓飘着,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只不停地重复‘太好了,尊上带我们回家了’,让天清听得越发开始心酸。

    片刻工夫后,两人一鬼走到处有水流声的山体前。

    山路上躺着一堆巨型落石,还有许多半埋在土里的联络玉兆,看得出是大军遭到袭击被堵死在这里的。

    “等一下,你这是做什么?”天清看了一眼要撞山的蜃影,对方箭步蹿上前,被她拦了下来。

    去这山可是实心的,这白飘飘也不怕把自己震散了。

    听见龙尊问话,万安赶忙转过身来,结结巴巴地道:“尊上明鉴。雾仁大人和援军迟迟未至,属下与带领的持明军队深感自危。日落时分我等听令行军,不曾想军至烬灭虚卒的领地……百名族人拼命护卫我等沿途撤退,以死躯为我拖延时间,以待援军营救。”

    听得出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前世的战场上,只可惜结局早已注定了,就连十王司也确认了前世他们的死亡……

    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天清看了一眼景元,景元沉默着叹了口气。

    她挡住万安的手一松:“所以你们撤退到了山里面?”

    这里是战争撤退点,而附近还有散落的虚卒武器,显然曾遭到过入侵。

    可惜万安出来的有点晚,她来得更有点晚。已经过了七十年,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中,就是没有遇到外敌也会因为没有粮草而饿死。

    “属下曾于「方壶」仙舟拜护珠人粼汐为师,她将控水的云吟术修习得出神入化,属下也跟着学过一些雕虫小技,比如偷天换地的吞海术什么的。”

    “他们都在里面,怎么这次回来静悄悄的。”说完,万安大步又要往山里撞去,试了一次没有成功,只是嘴里念念有词道:“我答应过龙尊的,天亮之前一定要带消息赶回来。”

    天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她反复打量着这密闭的峡谷山涧,最后终于开口:“……够了,停下来。万安,身为玉阙的龙尊,我会亲自带你们离开这里。”

    “然后,回家。”

    闻言,万安乖乖地安静了下来,问她:“回家……尊上是带我们回远星的汤海吗?”

    这话把天清问倒了。

    这个世界真是越长大越让人发愁啊。

    天清摇摇头:“……事已至此,先回昆仑吧。”

    万安明显难过地皱了皱眉,最终点点头,“天亮之前要回家。可尊上应该知晓,那里不是我们真正的家,我们的家在遥远的汤海。”

    正在酝酿怎么把人移形换影到几乎密不透风的山中,天清缓缓将风中的微尘再度聚集起来,指尖点缀着莹白色光芒,利用离火慢慢将属于她的气息传送进去。

    过程有点慢,一猫一鬼所幸在一旁的石块上坐了下来。

    天清看了万安一眼,后者面色纠结显然有话要说。天清不在意地摆摆手:“……身为持明要大大方方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看见我旁边那个护卫了吗,他就爱听别人的故事。”

    好大一口锅,景元还是接住了:“对对对,我一向爱听幻戏那般的云骑故事。”

    多少年了,都是别人听着他故事长大的,比如神策府的青镞和太卜司的符玄。

    但天清想听,这锅得背。

    万安放松了眉头,他不愿在一向沉静自若的龙尊面前放肆,转而跟景元聊起了天。

    “我生来拥有多世前的零散记忆,对能掌控汤海万物的持明先辈们很是羡慕。龙师们在学宫也讲过我们的故乡。”

    “以前我们沐月而生的晚上,会有全部族人为我们的新生吟唱时调……不是现在悲郁的持明时调……我,我已经记不清原先如何唱的了,依稀有一句「棠花开谢自有时,幽潜之龙世无涉」。”

    万安的蜃影皱着眉头,回忆往事看起来令他感到吃力,但他眼里却是欢喜的。他忍住翻找记忆的痛苦,在两人的劝告下依然强撑着打起精神来。

    “后来又有玉阙的族人着意添了几句:「日出东隈,历天入海,五龙所舍处,如今安在哉?」我知道这讲的是持明龙尊为了庇护族人而与仙舟缔结盟约的故事,也是龙尊此举毁了家乡的故事。”

    “万顷雪棠,持明居住的圣地昆仑境是整个仙舟最美丽的地方。远处的高天山脉,近处的古海府殿,都是宁静祥和的。在没有封印镇压的时候,这里并非四季如春。当雪飘落到光秃秃的海棠枝上时,那是持明族最盛大的海祝节。”

    天清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不约而同地一起叹气。

    她用眼神示意景元看玉兆,景元收到她发来的消息,跟着念道:“我常听龙师提起,现在的持明族看不到未来。”

    这话她身为万安眼中的龙尊,是万万说不得的,给人家吓得魂飞魄散了就不好了。

    “是啊,持明永远失去了家园。只是我们流血流泪,痛苦却不曾麻木……我们在伤痕中期待开辟一个能容纳我们的乐土与未来。”万安点点头,继续道:“只是这些年来,我见前尘回梦中的族人以傲慢掩饰远离家乡的无措,更有甚者逐渐将持明术法的高高在上当成立足联盟的谈资……”

    “那里有我的玉兆,我怎么也拿不出来,里面还有我在昆仑留下的各种美好回忆。”

    景元将目光投向石边的玉兆,将其利落地拽了出来,他道:“要打开看看吗?”

    这是专属于云骑的玉兆,还带着持明军的标志,上面写的‘万安’两字,背后还有「仙舟翾翔,云骑常胜」、「负勇怀毅,荡涤妖寇」的语录。

    万安眼里闪了一道亮光,见玉兆无法启动又暗了下来,“没关系,等我们回家了就好了。”

    两人听后沉默良久,实在开不了口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没有打扰天清的专注,他静静地观望着万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看你年纪轻轻的,为何要加入云骑呢?”

    “我们庇护仙舟,这里有我们的圣地。银河纷争不断,持明族人的药用价值让人觊觎,仙舟人广结善缘,这里当然值得我们保护。”万安不假思索道:“生在乱世是老天决定的,但加入云骑是我自己的选择。”

    景元叹气:“一叶可以障目,一叶可以知秋。”

    仙舟人总是实用至上的,当巡猎的尽头是冷酷无情,有人开始追求不朽的恩赐。

    罗浮那些龙师和联盟权贵勾结,为的就是将所有人转化成不朽的持明。曾经,率先获得丰饶赐福的权贵们独掌建木,决定他人的悲欢生死。

    重掌大权是他们的欲望使然,但仙舟的普通人只想保护自己的家园。

    天清让景元留在此处,开启了爻光给的印信和玉兆实时通讯,这样景元和爻光都能看到里面的光景了。

    这山体密不透风,但听得到其中有水滴声。只是以她现在的力量掌控程度,只能把自己和万安带进去。

    山内果然别有洞天。

    只是天清没有万万想到,这里面居然存在古海水。而这海水形成的小池中央,伫立着数千颗闪烁奇异流光的持明卵。

    天清惊诧地望向万安,一时间哽咽道:“这是,玉寻海的海水?!”

    “大家,久等了。”万安点点头,显然有些激动:“我将此前施展吞海术的存留的古海水放置于此,持明有海水在就能活。是我太没用了迷了路,还打不过入侵的虚卒,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山体落在此,幸好有跃愁这个力量大的持明将山凿了个洞。”

    说完,他喃喃自语:“我们只是外出了一会儿传递消息,怎么他们都不说话欢迎我们回来呢。”

    里面有块会说话的石头,天清听到它的叙述。

    当年这斥候发现不对劲,万安和跃愁决定去引开想要寻找漏网之龙的毁灭虚卒。但很不幸,两人最终被掩埋在峡谷的不知名角落中四处游荡。

    天清深吸一口气,闷闷不乐地看着这黑黢黢的地方,话语带些不忍的哽咽:“他们已经成为持明卵了,你成功地保护了他们。”

    “这样啊。那黎明,何时而至呢。”万安陷入沉思。

    考虑到这里需要腾渊力量炸开一侧,才能把持明卵带回去。但这样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万安了,很明显他的身躯应该在峡谷里,但天清不知他埋于何方。

    天清忍不住问他:“为何要等黎明的到来?”

    “我记得有龙师跟我们说过,和外面那个爱看幻戏的人说的一样,持明族现在的困境在于发现没有未来了。身为不朽的龙裔,在联盟得到庇护却也有了新的敌人,第三次丰饶大战让持明损失大半人口,方壶更是因此封锁了外人进入。”

    “尊上,你知道吗?我们中的很多人都在想,手中的武器是为何而战呢?”万安说,“没有未来延续的持明,只能看着昆仑逐渐和山上的雪一样冷,追着追着,很多人就不喜欢这样的结果了。”

    “就像初升的太阳,身为斥候,我们出去找寻外援的到来,想带人回到故土,可也许是徒劳无功的。他们选择留在这里的理由,是不想让让更多人倒在追逐明天的路上。”

    “他们留在这里,无力追寻前路了。如此,持明族人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呢?终有一天,我们会成为仙舟的一笔历史,随着银河黯淡在寰宇中……”

    这是持明对结果价值的不断怀疑。

    昨日听得持明时调《半生缘》,讲述得就是仙舟人和持明的悲惨爱情。持明无法繁衍,无法厮守和满足伴侣的愿望,也无法认同前行的理由。

    他们追着追着,等来了等多族人的逝去。

    仙舟的庇护若有似无,走着走着,这条路的未来让人迷茫。他们逐渐不喜欢这样的结果了,开始激进的族人越发多了起来。

    万安惆怅道:“这就是持明的困境,心死在黎明。”

    *

    耀眼的光芒照耀在深谷,雾仁苍白着脸色试图击杀最后一位虚卒精锐,可惜无力地倒在地面上,溅起层层尘灰。

    早该知道云执已经无力回天,但他还是中了招,虚卒的电磁波让他差点迷失掉自我。他静静地望着属于云执的玉兆,手臂上的鲜血流个不停。

    玉兆碎片上刻着半个云字,和他的玉兆跌落在一旁。

    这是妹妹的遗物,为了支援他们而遭到灭亡。雾仁艰难地伸手捡起玉兆碎片,放进自己的手心中,接着身体倒下,怎么也站不起来。

    被他一剑挑开的虚卒试探着开始靠近他。

    也许这就是他欠云执的一条命,早应该偿还。

    面前是看不清的峡谷迷雾,远处却飘来了一只紫如彗星拖尾的荧光。雾仁努力睁开眼,又将这光看清了些。

    不,那不是光,而是一只蝴蝶。

    “这是什么,引人归往死域的使者吗?”他失落地轻笑,像是嘲弄自己的无能,“可惜没能将事情真相告知天清……”

    飞向他的蝴蝶双翼并无昆虫的黑纹点缀,而是如晶石般透彻,亦如镜面照出他将要败给虚卒们的狼狈不堪。

    这样一道守候在迷雾中的光飞来,轻轻落到他的面前,不知是经过了谁嘱咐的温柔。

    雾仁看见云执的碎裂玉兆,瞬息间往事将他卷入这山谷的迷雾中,似有一股意识开始夺取自己的身体主导权。直到想起雪葵的教诲,他才幡然清醒过来,狠心刺向自己的手臂。

    受伤下的他视线模糊,但头脑清晰了许多。

    雾仁看不清自己的双手和现在所处的位置,连发送玉兆这样简单的事情他都无法做到。

    模糊的视线中,虚卒正拿着武器向他走来。

    他闭上眼,只觉眼前一暗,这世上充满了遗憾。

    养母雪葵不希望他沉溺在云执的死亡中,而学院里还有人等着他参加智首大会。关系虽说不上熟识,但他知道那几位都不是不堪一击的人,个个有自己的性子。

    可惜无缘再见了,希望缘祈能得偿所愿吧。

    没有预想而来的刺痛,却听到了一阵刀剑交锋又落地的声响。

    谁会在这里找到他呢?

    他睁开眼,在灰色的迷雾旋涡中看见了少女转身而来的红白衣裙,身边火蝶的灵动如腰间金色锦纹时隐时现,走近他时还能听到清澈空灵的声音。

    雾仁一怔,天清一招下去解决完这虚卒后朝他伸手:“可算是找到你了,你都不知道雪葵姐姐听说你不见了有多么着急。”

    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手已经搭在她掌心里了。雾仁垂着头开始认错,闭上眼看起来有些疲惫:“天清,我找不到她的影子,我……”

    景元默默收敛了笑容,从面无表情的沉默过渡到斜眼看他时的不悦。身随心动,将人从天清面前拉了过来,“既然受伤了,就该好好坐下来休息才对。”

    天清歪头看雾仁一眼,摇摇头心道这龙没救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云执还活着。”

    万安没等到援军的支援,反而救了援军。

    那山里面有云执的持明卵。

    持明入灭数据无从考察,不入十王司所以默认失踪长久而宣判死亡。

    峡谷是要炸的。

    只是得知云执的消息,雾仁一个激动昏迷了过去。天清和景元面面相觑,最后联系雪葵让她把雾仁领回去,两人就去干大事了。

    途中雪葵遇上了默停,雾仁中途醒来后让他们去找天清,说她要去炸峡谷。

    本想说快去帮忙,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说了一半又昏迷过去了。

    误认为雾仁是要阻止她的行为,于是落霞和默停集结同派的族人,带着寻到的跃愁蜃影找雾仁说的地方。

    知道有族人困在峡谷中,决定组团去制止她炸峡谷的危险行为。

    第59章 山归于尘很好,这下天清欠他两把剑了……

    “跃愁大人,你真的确定峡谷里面真的存活着族人吗?”

    另一蜃影和万安不同,跃愁能看得见,只不过他的记忆和万安一样停留在了战场那天。

    持明族蜕生后交由族人专门抚育,有的像雪葵和雾仁云执一样缔结亲情,有的则是在持明建立的院落中各居一阁野蛮生长。他们生来身强体壮,在学宫学习知识回去后也有年长的族人照料饮食起居,何况还有正守殿的龙师照应。

    每一颗持明卵都极其珍贵的,龙师们会派护珠人定期收录小持明们的生长事宜,持明从小就知道有事就打护珠人热线,半个系统时内必到家。

    跃愁和落霞是同一个院落长大的。

    同为护珠人,两人年龄差了近百岁。

    眼看着熟悉的族人就在眼前,伴随着他们寻人又寻路的气喘吁吁,跃愁很坚信自己的说法不会有错:“是的,我和万安是出来找支援的。”

    找支援?可那已经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里没有古海水可供蜕生,怕是早已只留残躯了。但即便是族人的尸骸,亦不能任由其流落在外,战士有归家的荣耀。

    九井墟的尽头与玉寻海相连的某处,坐落着供奉寂灭族人生前遗物的「当归冢」。

    身后的默停试图解释现在已经是星历8218年的事实,却被落霞拦了下来。他摆摆手,欲言又止,最后犹豫道:“有劳带路了。”

    跃愁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蜃影的水汽痕迹,看得出他等支援等得很焦急。

    追踪着跃愁的足迹,落霞带领方才在昆仑境里集结而来的族人,他们都反对天清说要炸峡谷的事情,决意共同讨伐这位龙女的肆意妄为。

    “峡谷依靠昆冈君的封印隔绝息壤,若非龙尊的腾渊力量不可肆意改动……如今的龙女大人说要将峡谷炸开,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队里传来喋喋不休的讨论声。

    他们中有的看不惯只知道呆在山上为息壤缚印的龙尊,认为那是附庸仙舟联盟的耻辱存在。有的支持龙尊却看不惯龙女,毕竟这位可是什么也干得出来。

    “我们族人临死前会化成持明卵,除了坚硬的外壳毫无其他抵抗力。他们已经死过一次了,就算龙师们忌惮她不管她,我们也不能让她再任性下去打扰族人安息了。”

    “也不知道龙师们打的什么主意,听说先前木禾长老、琉璃长老和东陵长老在正守殿大门前站到后半夜,竟没有一人来制止她?”

    她不像昆冈君那样所有小事都扔给龙师们处理,就连逢生那样的年轻持明呐喊什么改旧迎新的族中小事,也跟着掺和一脚。虽说是有点成效在,但还是太没面子了。

    堂堂代政龙尊,怎么能不像昆冈君般在人前不怒自威?

    这有违他们对龙女的期望。

    默停听后露出格外惊奇的神色,狐疑道:“真想不到,雪葵长老在昆仑府看着她长大也就算了,就连那素来爱打抱不平的黑曜长老也一声不发,甚至有人见他倚着杆枪监督罚站时间……”

    领队的落霞回头束声,对着集结的上千护珠人,神色平静道:“不管她有什么心思,这峡谷终归是族人的安眠所。找雾仁大人也就罢了,绝不能让她坏了烈士的安息之地。”

    而空中的云骑飞行士望着这一转道的大部队,挠头纳闷持明怎么这样不团结的同时将事情告知雪葵。

    雪葵正在丹鼎司照料昏过去的雾仁,二话不说把龙师黑曜叫了过去。

    没有别的原因。

    这个持明虽然爱喝奶茶,但他是真的能打。

    *

    另一边,山体内的天清望着围着一小方水泊的持明卵,又瞅了一眼万安的空虚蜃影,咬咬牙决定先救能活的。

    但还得问爻光走个流程。

    【天清】:爻光姐姐,我真要开始炸了喔!

    【爻光】:随心而动。

    想到这位将军的‘趁火打劫’,天清直勾勾地盯着这四个字。

    【天清】:……啊,这次也是反话吗?

    【爻光】:随心而动。

    这话就像‘你猜我猜不猜’和‘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讨厌一些不说人话的卜者!

    若山外守着这里的景元听见她的嘀咕,一定会回一句:这个我附议。

    【天清】:懂了,这是要炸的意思。

    戎韬府内的爻光看见玉兆里的消息,勾着眼尾忍不住对晓梦笑道:“你觉得天清怎么样?”

    正在汇报受难者情况和各洞天薄荷饮的分发覆盖率,晓梦目光怔了怔,往爻光这话上一想,问:“将军指的是幽都还是昆仑?”

    她的身份太过特殊。

    帝弓光矢带来了太多消息,爻光悉数告知了晓梦。

    大体来说就是,她是幽都送来的新生命。

    幽都想要告诉世人的是:幽都不再现世。而幽都的主人,后土之神,却为人类留下了一条回头的道路。

    令人难以琢磨的是,据光矢所昭示的刻文,这命途自始至终存在着,只等着天清最后一块拼图将其重新点亮。只是这最后一块拼图,引得无数人觊觎至今。

    身为后土神一方的四星神之一,陨落的不朽得到了祂的选择。

    正因此,爻光没有将幽都不再问世的消息传给观星士们,引起无端惶恐。没有幽都,还有后土的无相碎片,总归是持明要寻找的延续希望,是什么名头有什么关系呢?

    爻光轻笑了一下,望着八方览境中的天清关系网,头也不回道:“我指的是她这个人。”

    晓梦抬头看她一眼,淡定回道:“人如其名。”

    “玉阙仙舟缺个云骑骁卫……”爻光将八方览境又换了个画面,分屏两侧,遍智格物院和碧血峡谷的俯瞰图缓缓展开。

    甚至上面已有好几条路线被标上了红色叉号,还有地点标注着小圈,尤其是遍智格物院的光界易算院,其中的万象归引阵似是要特意关注的对象。

    暗探已经呈报了演易大赛进度,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归引阵法的运行没有问题。

    但——

    是阵法本身出了问题。

    这不难推测。

    他们控制学院又扬言宣战,如此大宣旗鼓,其真实意图绝不仅仅在学院。

    如果通过阵法控制整个学院倒不难推知,而青雀和暗探探知到玉兆单元有特殊活跃迹象,这足以证明此事是持明族的叛徒干得。

    毕竟多年前丢了一批昆仑源石。

    但眼下显然还有更深层次的阴谋存在,铁墓一箭三雕,攻心玉阙、挑乱持明、甚至于——

    掀起联盟历史遗留的冲突。

    仿佛煞有介事地,爻光缓缓道:“我看小天清挺不错。”

    这孩子几乎不主动出手,符合玉阙以兆算治安的处事态度。但她一出手就是天崩地裂,如今在时机已到的情况下掌握了腾渊力量,就连景元不用令使的力量也打不过她这后土的小石头。

    晓梦微眯了眯眼,眸光闪烁了一下,坦然道:“将军慧眼如炬。”

    危机时刻没有谈及危机,只因这位将军早已察觉到了对方的真正目标。此话不是问公务,于是晓梦十分自然地跟她聊着。

    但这种眼神她很熟悉,当初自己就是这么被盯上的。

    从隐世的闲云野鹤,到被迫出来接任竞天的位子当太卜,现在她就等着符初长点野心赶紧给她这位篡了。

    同为六御,比起杂事繁多的地衡司,每日都在观测数据的太卜司实在是太废神经元了。

    就在戎韬府内静坐闲谈的时候,峡谷内并不太平。

    听着急匆匆的凌乱脚步声,景元收起一身闲散,双手抱剑在山体前等着他们的讨伐。

    他见跃愁的蜃影飘了进去,紧跟着来的是落霞和默停一队,甚至还集结了不少本该在昆仑巡逻的护珠人,有的在收集风沙下潜埋的碎裂玉兆。

    “龙女大人可是在其中?”

    雾仁昏迷前告知他们方位,还有跃愁的引导,他们便来阻止天清仗着腾渊力量为所欲为的肆意举动。

    景元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神色悠然道:“是又怎么样。”

    面上一直带着难掩的焦急表情,落霞不自觉聚拢眉头,扬声道:

    “我等已见过雾仁大人和跃愁大人,知悉这座山头里埋着族人的遗骸,怎可如此不敬死者?”

    “……雾仁他,他是这么跟你们说的?”景元伸手按了按额头,深感这最大的危机不是毁灭的卒子们,而是制造危机的队友。

    一路上没少遇见出没的毁灭虚卒,从万安的口中两人得知,蜃影溜出来的原因是毁灭军团的关注点发生转移。此刻,他们更活跃在遍智格物院中看不见的角落里。

    遍智格物院,遍智派的象牙塔,倒成了他们趁虚而入控制整个玉阙的弱点。

    景元轻啧一声,还是耐心把事情重点说出来:“又没有一种可能,他们还活着,而咱们龙女大人正在救他们?”

    然而入耳的都是自以为是的质疑:“荒唐!这里哪里还有什么生命存在?!”

    “你以为这样说就能得到我们的认可吗,如果不是你口中这位龙女大人我们也不会一直被耻笑啊。”

    “雾仁大人为了对抗虚卒已经身受重伤,我等必须找到他所说的地方将族人的尸首带回当归冢!”

    当人先认定了自己以为的事实,就会觉得别人的话听起来犹如天方夜谭。

    这不能怪他们,总要允许世间存在这类不是很智的人。最起码,他们在护珠人这方面还算做得不错,就是族人的残躯也要带回去安置入坟。

    “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他金色的瞳仁闪烁着桀骜的自信,与青年头上的猫耳朵显得格格不入,但无法忽视其身上的久经战场的压迫气势。

    “你个灵猫没资格管持明的事儿!”

    “就是就是……”

    “我们上,必须阻止她的任性妄为!!”

    前面拦路的巨石已在找雾仁的路上被天清炸开,景元睨了他们一眼,眨眼间出招,剑气如雷,挡住了意欲前进的持明们。

    有几个持明不知死活凑上前来,他瞬间将其手持兵剑断成两半,落在地上排成一线。

    “以此为限。擅闯者,犹如此剑。”

    再往前十米,这腾渊力量炸开的余波必定伤到这群人。

    两方僵持许久,敢前进的都让景元毫不费力地打了回去,就跟天清在昆仑山上找美味蘑菇似的有一个拿下一个。

    “你!助纣为虐,实在丢尽了你们灵猫族的脸!!”

    景元冷不丁哦了一声。

    随便吧反正他不是灵猫族人。

    只是这群护珠人着实没劲,还没有半个天清来得厉害,都不够他用来活动筋骨。

    对面的落霞见人一个个往前送,又统统败下阵来,正意欲亲自对上这轻狂的龙女近卫,忽然地面传来的震动声让他踉跄了一下。

    ……这峡谷还是要完。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耳畔的声音被窸窸窣窣的岩石破裂声取代,隐隐还从山体的缝隙中传来某人清澈坚定的声音。

    “为断息壤无序衍生,寿瘟遗祸蔓延。昆仑山海,召听龙尊之言。”熟悉的声音透过岩石让景元无忍不住望去,地面掀起的风中沙砾向护珠人们袭去,景元听到她的声音还在继续:“地泽万物,离火新主,奉吾之号令:常德无忒,生息不绝。死生相形,复归……于尘!”

    眼前的景象陡然变化,无数飞舞的尘粒在眼前炸开,没有想象中的被腾渊力量波及岩石炸落成坑洼,而是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让这山逐渐溶解……

    不过这速度稍有些慢。

    刚想着,天清的小晶蝶飘了过来,她的声音传道耳畔:“你拿这剑砍一下!”

    生怕腾渊力量让山体从上方崩落伤到持明卵,天清决定用后土的敕令。但温柔的力量有些平缓,最好需要外部力量砍上一道裂缝。

    景元看了眼那研造所号称能削断高山的剑,二话不说往山上刚出的裂缝处来了一剑。

    但这峡谷由持明圣地衍生而成,山石坚不可摧,几乎没有很大的裂痕存在,也难怪毁灭军团只能利用这里的岩石山体做些偷袭和压制等见不得人的动作。

    景元顾不得身后纷乱的落霞等人,在逐渐化归于尘沙的山石中,定目寻找某块相对薄弱的岩体。最终,剑锋轻扫,将剑掷到山石中。

    “咔嚓”两声——

    第一声是岩体的裂痕声,这大石块应声裂为两半。第二声是他那削铁如泥的剑,山体如沙纷飞,这剑也跟着沙砾碎裂成片。

    同一时刻天清的腾渊力量迸发而出,将众人击退了几米。

    ……刚到手没几月的剑,又没了。

    景元:很好,这下天清欠他两把剑了。

    第60章 顷存天地这猫太坏了,不能要了……

    峡谷经她这一炸,洞天摇摇欲坠。高崖溶解为尘,散筑平原,仿若悬岩的阻碍从不出现在此地。

    天清学会了将腾渊力量和离火结合在一起。

    从最开始炸山的犹豫,到熟练地掌控这股本就属于她的力量,最后与地上的尘粒共舞。

    就像发现自己从尘埃成精后,心绪随着时光渐长,开始由初为人时感受不到世界接纳的略微不安,到知道后土神母没有抛弃这个世界而放任她成长的沉静。

    某些从始至终就没有接纳她的持明族人,原本是抬着下巴进去看笑话的,现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选择闭嘴干正事。

    将这数千年沉积的坚硬山体大胆炸开,随后不知使了什么持明术法,天清的全身闪着或红或白的点点流光。

    落霞等人震惊于事实,面带着难以启齿的滑稽模样。

    他们谁也没出声,天清也一言不发懒得看他们,转而跑出去寻找片刻前跑出去的蜃影。

    刚刚跃愁的蜃影也消失了,不知这位龙女大人又发现什么异常。再说了,还找什么族人尸首啊,把持明卵运回玉寻古海更要紧啊!

    龙师黑曜赶过来时,就望见天清二话不说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去哪里。

    雪葵让他来救*驾,看起来他只能救一下持明卵了。

    对方完全没有给他救驾的机会。

    自家龙女大人所过之处,可谓山崩地动,偏偏没有族人想象中崩裂一切的摧毁力量。

    这是一股散尘的坚柔力量萦绕在风中,让人难以忽视、不可违逆。

    重要的是,没有扰动这片峡谷中安眠的云骑军们。

    这得多么强的领悟程度,才能做到如此春风化雨般的控制力?

    他不敢想,只知道昆冈君的孙女四年前将他一击制服,现在又救出了困在峡谷里的持明卵。这小龙女当真不是池中物。

    领队的落霞显然面色有点难堪,跟黑曜派护珠人将持明卵带回去,随后带着剩下的默停等族人沿着天清的足迹追了上去。

    剩下的持明族人忙碌起来。他们原本在收纳掩埋在风沙中的碎裂玉兆,现在遗物用不上,果断开始安排运走持明卵的相关事宜,偶尔有人在意地瞧几眼龙女大人的小跟班。

    在他们的打量下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景元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落在地上的断剑。

    这剑能砍断高山,确实不假。

    但知微广场那群学子没说过,这千年海石打造的剑并非融汇了仙舟科技的热武器,而是符合一般力学的第三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眼里露出暗金色的无奈模样,如猫一样的漂亮双眼盯着天清穿梭在崎岖峡谷的灵巧身影。很快目光就追不到属于她的光点,景元默默叹了口气。

    天清,迅如流星。

    只是她又有新的关注点了,完全把他这么大一个猫忽略了。

    为了找到埋在风沙中的万安和跃愁,天清不顾不上腾渊力量使用的承受程度,将两个蜃影停留的山体再度炸开。这时的「蜃影」只有微弱的生命力,好像触动他们的情绪点,就会让这份生命力彻底灭亡。

    这山下安眠的是他们的持明卵,只是已经碎裂成残片。

    身为斥候和护珠人,掩护军队撤退的万安和跃愁没有辜负责任,决然跑出来寻找援军。甚至救了云执带来的援军,成为援军的援军,这令人唏嘘。

    万安跟她说,当时遇见云执和援军的时候,几乎已经全数寂灭,唯独持明这样身体强悍的龙裔还有几分气息。

    身为天赋绝佳的卜者,云执她率先察觉到联络玉兆出了问题。她当即将玉兆悉数捏碎扔在道路旁,但还是被乘胜追击的虚卒追上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雾仁找到她碎裂玉兆的原因。

    峡谷易守难攻,毁灭的卒子没能够将他们一举歼灭,只能在云骑撤退路线上突然追踪不到的地方用半截高山将其压死。但没想到还有万安和跃愁在,将山底部开了个洞,还保全了有古海水就能活的持明。

    持明死一个,族人就永久的少一个。

    万安和跃愁相识日久,危急时刻,两人先把受伤的持明族人安顿好,决定去寻找峡谷迷宫的生路。

    “原来,我已经死了啊。”跃愁的蜃影刹那间消失。看到自己的持明卵后,他苦笑了一下。

    天清没来得及跟他说上话,目光所及,是一片尘色朦胧的水雾。在离火的光华围绕着跃愁的持明卵,那么死掉的另一个就是万安了……

    万安看不见,他跟军团对战的时候眼睛伤到了。

    两人逃离的地方被烬灭军团以同样的方式实施山镇,跃愁一直告诉他黎明还未到来,其实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了。

    万安听到跃愁的声音,伸手摸索着他的蜃影,最后摸到了碎裂的持明卵上……

    他开始了然,似乎是回想起什么事情,抬眼冲着天清道:“我,做到了吗?”

    万安和跃愁死后的执影跑出去,他们的执念是寻找援军。但两人困在峡谷内找不到路,谷中还有军团的卒子时不时出没,一时间徘徊不定……

    身为龙裔,唯独难忘属于持明龙尊的腾渊力量。那是持明立足联盟的骄傲之一。

    “尊上,不……怪不得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大人身上有道绚丽的色彩呢。”万安说,

    天清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出声回他:“我确实不是昆冈君,不过我是他的孙女,玉阙如今的龙女,天清。”

    “我并非什么天赋异禀到能当上龙师的族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云骑斥候,不能像云骑擅长骁勇善战。大人认为,如此渺小的我的,换来这样的一生值得吗?”万安的蜃影在逐渐消散。

    天清神色闪过一瞬的无奈,一路奔向此处而下意识保持紧绷的脸庞放松了下来。跟落霞那群人不同,这持明是真的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她将离火的光华落在蜃影身上,万安难得感受到光亮的存在。如此炙热耀眼,如此明亮无缺,这火在引起他的全部记忆,火之严形视为审判之兆。

    别忘了,她还有个重要的身份。

    第十九命途的审判者。

    而现在她没有作壁上观,正在入局的是不朽后裔的抉择。

    “尘世中的微粒如此渺小,如脚下的山石只能身不由己地被人践踏,也许风中的微尘连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会飘向何方。”

    曾身为后土的尘种,必须意识到尘埃也可成山的事实,不可顾影自怜,不可为幽都的无数死亡磨灭心智。

    成为人就免不了有负面情绪,她其实有点逃避在的。身为人的天清会有不安的时候,比如不想回忆起五百年被关押被破死亡的灰色,这是她小时候难以忍受的孤单。

    天清不想把这份脆弱告诉任何人,景元问她模糊记忆中实验室前的事情,她也只说自己在幽都。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从万安身上可以看出,这个世界生活的大地生灵,有的比她更加坚强。

    也许她也需要更坚强一些,不止是使命催促的结果,还有真正接纳这个尘世的原因:允许自己犯错,允许自己脆弱,允许自己凭对过往的未知中从迷失中爬起来,踩着对伤痕和失误的接纳,成为一个更加闪闪发光的女孩子。

    “然而我一直觉得,即便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尘埃,也会开出阳光下蓬勃生长的花朵。即便外面世界的波谲云诡,瞬息变化都与这样无力的它无关,它总还有存在的理由。”

    她抿了下唇,平日对万物保持好奇和热爱的眼眸中,掠过浅浅怜惜,回答万安的问题:“不过,我想你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答案。”

    “没有黎明,我们就创造黎明。”万安笑了,笑着触碰落在身上的离火光芒,就像等来了新的黎明般笑得纯粹。

    “我相信持明一定会再度看到万顷雪棠。”

    “前尘梦中的存在也是存在,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也能救下更多的人。”

    他人随最后一个字的落下而消散,只是坚定的声音落在天清耳边,在她心中落下一种名为‘悲悯’的情绪。

    这感觉,与听到玄悲和善知等人牺牲时的惆怅并不同。

    后土的孩子本就喜爱万物,因此会下意识护着身边的生灵,不忍出手伤害。以前的她什么样不知道,但身为天清的她感觉如此清晰。

    恍惚中出现一条金色的道路,这道路与那天晚上做的梦一样。

    不同的是,这金色的阶梯正朝她前来。

    开拓在极致的封闭路上破开黑暗,巡猎路上的人在修正巡猎,纯美的星神热爱有瑕疵的人类……此刻,她意识到不朽的后裔在没有任何延续希望情况下实现了另类的不朽。

    如路的光芒破碎,幻化一片绚丽缤纷的花海,而这金光散落中闪烁着后土神离去的影子。

    神母牵着她的手,告诉她这里是比幽都、比这个世界更高的存在。

    顷存天地——

    的必经之路,顷存花海。

    她看到自己曾是这片花海的引接人,而此处的尽头供奉着要寻找的万物法则,身边的无相锁是它的容器,而此处源源不断有各个世界的虚影前来为花海埋下一颗属于他们记忆的种子。

    心念流转间,天清仿佛看到了跃愁和万安的影子。

    他们也像身边人一样蹲下来,在这里留住顷刻的自己。这种子逐渐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开花结果……为这片花海点缀上一棵棵花枝灿烂的昆府海棠。

    ……

    我还能等到黎明吗?

    耳畔仿佛能听到那个斥候的最初问话。

    “……会的,好好睡一觉吧。”天清走到万安安眠的地方,一路来的路上有虚卒肆虐被她斩杀,此处仅存碎裂的持明卵外壳。

    抬手不言,用古海的龙息送两人离开。

    满目的光华交织成一片绚烂的尘海,持明蜃影在流散。而离火点缀在他们的持明卵上,逐渐形成一道灿烂的莹白色,这光落入尘埃中,带来了他们记忆中的万顷雪棠。

    “……”

    纤长的眼睫挂上了几颗小水珠,这次是真掉小珍珠了。

    *

    落霞这一跟上去不要紧,远处见到了天清横扫虚卒的身影,然后躲在一方弯道后避免她的腾渊力量炸到他们一行人。

    眼见着没有动静了,望向起来有些虚弱的持明龙女,眼瞅刚才的山体消失不见,而地面不知何时多了数棵不到巴掌高的小树苗。

    龙师黑曜带领的人越过落霞一行人,见她眼圈还红红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

    黑曜想了好一会,拎起长枪就面色不善地望着落霞,这群人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好长时间了。他向来是不惮以恶意揣测他人的,眼下的情况,黑曜只能以最坏的恶意去面对这群墙头草们。

    这是他们龙师从小看大的天清,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现在就要为龙女打抱不平的冲动,从喉咙里溢出一句:“有人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天清揉了揉眼睛,跟看傻子一样看自家龙师:“谁敢欺负我啊?”

    黑曜:“我是不是白来了?”

    天清摇摇头:“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正在纳闷到底要不要上前,不远处悬岩上方跳下了几名精锐虚卒。

    处在犹豫中的落霞眯了眯眼,拿出护珠人应有的对战气势,对默停一字一顿地道:“注意!即刻行动!”

    只可惜他们还没走到天清跟前,黑曜一枪下去,就已经把人解决了。

    “不错不错,有进步啊这枪法。”

    “我可是每天练两个时辰,能不能请求你有空跟我比划比划?”反正他是打不过她的,但是没有人能拒绝夸奖,尤其是昆冈君和他孙女的夸奖。

    天清:“……等学院的麻烦事解决完,看心情再说吧。”

    而刚走到这里的落霞一行人,他们多是下巴微收,眼神微垂着目空一切。方才见到军团仇人,抬眸间眉头紧锁,眼里迸发出恨意,转而看向天清。

    黑曜看到这些族人拿着刀剑枪戟朝天清走来,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挽了一个枪花将她护在身后。

    天清悄悄问他:“难道我看起来很需要你的保护吗?”

    只见黑曜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咱总不能白来这里一趟吧。”

    “……有道理,让你发挥一下作用好了。”天清点点头,干脆蹲下来戳了戳地上的小树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不过眉宇间的惆怅已经散去。

    正以为他们要诘难天清,昆仑不能痛失天清这样龙女主政,黑曜眼神一厉,猝不及防见对方躬身行礼。

    落霞长长地舒了口气,面向着看起来脸色有点苍白的天清愣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对族人的生还表示感谢,低头恭敬道:

    “龙女大人真是尊恩浩荡,明察秋毫啊!请恕我等出言不逊,从此愿听凭龙女大人吩咐。也望龙女大人去丹鼎司检查一番,让咱们也好放心。”

    黑曜:……

    天清:……

    破案了,持明这一派是个实用主义派。

    天清单手支着脑袋,目光上上下下扫了一眼,看见远处的景元愣一下,对方没有过来找她而是搁刚刚落霞所在的地方等着她。

    ……走得太快,忘了猫。

    这是身为饲主的过失。

    “老实说,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们冷眼旁观的样子。但爷爷让我代政,持明族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不是为了你们,你们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轻咳了一声,在落霞听得心头一跳不知说些什么请罪的时候,天清笑眯眯地看他们:“身为遍智格物院的智者,我不跟你们这些人计较。后续安置情况你们去正守殿就好,持明卵和昆仑安危还需要你们的照料。”

    落霞闻言起身,指着已经没了生息的虚卒,说了一番最近峡谷不太平是不是昆仑有难的谣言。

    玉阙仙舟观星士众多,荧惑守心的凶相不免被有心人观测到传到玉阙杂俎上,这是上位要亡的迹象。上位亡,下位的黎庶也逃不掉。

    黑曜心知绝非谣言,可也不知谁散播出去的。

    *

    回正守殿后,交代了一通昆仑该应对的防力布局,天清和景元决定回到昆仑休息一会儿。眼下来那个人正走在回昆仑府的路上。

    她把便宜行事之权交给黑曜,见黑曜如见她本人。有铁墓这位绝灭大君掺和,持明免不了一战。

    路上景元问她:“为什么要把琉璃和木禾放学院做持明支援,这样对你太危险了。”

    “我可是昆仑的代政龙尊,峡谷还有一半没炸开,昆仑有黑袍在我更不放心。任何一个持明族人的死亡,都是昆仑永久的损失……”天清想都不用想:“我不想看见归乡冢再添新坟了。”

    论文采她能气死龙师,但足够进入遍智格物院。论武力嘛,她现在可是昆仑第一,算了还是给爷爷点面子,第二能打的……人!

    从正守殿出来还遇到了落霞他们,他们又开始愤怒了。

    不过这次愤怒的是,为什么天清不让他们去更危险的峡谷而是呆在昆仑安逸驻守?碧血峡谷一路出现不少虚卒,以他们护珠人对危机的敏锐感知,猜测会有什么大动作要出现。

    身为持明护珠人,他们不惧怕前线作战,并且将防卫的第一线视作荣耀的终点。

    天清二话不说跟落霞单挑。

    单挑,指拿出无相棍单方面挑飞他,最后一棍子给他打沉默了。

    围观者:这天清也太帅了吧!

    这可是落霞,护珠人的领队都是族内武力的知名存在,就被这样的轻轻一棍给横扫了?

    天清点点头,对,横扫了。她道:“人生来最初的责任是先保护好自己。你看你们自己都保护不好,你拿什么冲锋!店里站桩的金人机甲都比你有用!”

    “你——”落霞疼得龇牙咧嘴,一时间又急得说不出话来,伸着手在空中比划。

    后面的默停跟着他时间久,默默将他的动作语言翻译出来:“落霞队长说你说得对,龙女大人长大了,不是小时候学猫叫那个傻了吧唧的形象了……”

    当时的景元垂首轻轻摇头,听罢忍不住笑了笑。

    “我什么时候傻了吧唧的了!”天清没好气地瞪了猫一眼,但猫摆摆手表示无辜。

    她只是上墙爬屋找无相碎片的线索而已,那可是第十九命途的线索!

    算了,天清不跟凡人计较。

    ……灵猫也不行。

    这些人都被刻板印象荼毒了,哪有人一直不变的。她都从半米高长到,长到景元肩膀这么高了。

    小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个身高差来着。

    重来一遍。她都从不如窗户高,已经长到能伸手够到雕花木窗的最高沿处了,这些人的思维还停留在过去。

    一点也不智。

    ……

    回想完毕,天清坚定地点点头。不管这琉璃和木禾谁是黑袍人,放遍智格物院的门口做支援在她眼皮子底下总比放昆仑好。

    景元见她不说话,想到自己断了的剑,直接了当地跟她提起:“这剑可是为昆仑折断的,龙女大人不如再赔我一把?”

    这绝世宝剑也不好找啊,还是两把……

    天清看着略显苦闷的猫,点点头应了下来,随后开始纳闷什么剑适合他。

    “赔给你,伸手。”

    景元愣了一下,莫非要把无相锁给他?虽说有点好奇这千变万化的武器,但这是她的东西,他也不能乱收啊。

    然而手中出现的是,一个比无相锁还要值得觊觎的存在。

    景元:“嗯?”

    这家伙把自己的手放他掌心中了。

    天清看着目光惊诧片刻的景元,言语倒很平静:“剑是用来保护自己和别人的,墨攻学姐正忙着智首大会的准备工作,等会儿陪你去工造司挑一把剑吧。但在此之前,我来保护你好了。”

    无需思考,景元眯着眼睛牵住了她的手,目光郑重地回了一句:

    “这太贵重了。”

    天清试图把手拿回来,却被身侧的白毛青年握得更紧了,他走在前面,能看得见而后泛红的模样。

    哦,猫害羞了。

    天清:我就说他喜欢我吧。

    景元望着忽然出现的小晶蝶,这晶蝶落到空中没有传达天清的心语,宝石般的蝶翼却照出他心有所求的在意。

    神策将军试图炸她一下:“这次是什么情绪?”

    “感动,是太感动了。”

    “哦,但我怎么听见它们说喜欢白绒绒的东西?”它落在景元的耳朵身上,看起来挺喜欢这猫的。

    喜欢?

    触发关键词,天清连忙否认。

    “诶——”要被发现了?

    但余光看见猫噙着笑,似乎是暗戳戳等她的回答。

    嗯?敢炸她?

    这猫太坏了,不能要了。

    手腕碰撞间已经感受到某人不同往常的脉搏速率,景元心下了然,但又作出神色悠然的样子,问:“那你讨厌我吗?”

    对方的回答是:“你牵着的是完全之龙。”

    天清的意思是,她要是不想,能牵到这龙才怪。

    景元:我就说她喜欢猫吧。

    轻笑一下,他又问:“如果我说我有事情瞒着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啊,我也隐瞒了幽都的事情。”还有假装不知道自己被关了五百年的事情。天清试探着问:“那,你是故意的吗?”

    景元摇摇头:“本意是为你好的。”

    最初昆冈君要在山上闭关,爻光身为六御之一不能插手持明内政,他是为了防止黑袍对她下手才选择留下昆仑的。

    只是没想到,这天清曾是神明的女儿,拥有治愈业火的力量。

    天清瞧他有些苦恼的样子,点点头安慰第一次当猫的景元:“这就没问题了,我允许你有自己的小秘密。”

    第一次当人的她也有小秘密,这没关系的。

    铁墓的目的怕是更深,爻光和他都有推测,仅仅一个学院甚至是玉阙不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眼下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后他会告诉她。

    想到跟青雀说可以暗示天清他的身份,景元很自觉地跟她说:“那我允许你发现我的小秘密。”

    天清/景元:我就说他/她在意自己,看吧,尽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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