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回家的那天,昆冈君神色如常将正守殿公务处理完,出了殿门便神龙见首不见尾。
昆仑府的两位主子一个接着一个溜走,连最为心腹的近卫青玉也不知道龙尊跑哪里去了。面对前来洽谈合作的星际和平公司专员,还是身为龙师之首的黑曜出面接待。
论武力,有龙尊在他派不上用场,但论热情好客,黑曜自诩能行。他嘴上说着玉阙人杰地灵,一边介绍玉阙仙舟景点和不可辜负的美食,一边把人请了出去。
五位龙师,表面上是制衡龙尊的杀者,实际上除去龙尊派便是龙女派,全是昆冈君一脉的拥护者。
雾仁心怀自知自明,答谢她的多次相救,不求为昆仑府的两位上司分忧,但愿不再出错。雪葵感激昆冈君救过雾仁,而天清又把云执从峡谷救出,天清不在,便隔几天就给景元整点特色小鱼干尝尝鲜。持明族蒸蒸日上,东陵数钱数到忘乎所以,琉璃喟叹玉宇肃清终于迎来安乐……
鉴于几位龙师在往日的表现,众人自议,最终将黑曜长老擢为龙师之首。
爻光将军亲自出面,于两仪门前的高台楼阁上等着云骑剑首的归来。
卜者出来时阳光甚好,好到洞天繁花盛开相迎。
她曾目睹那火光无畏离开的身影,一个曾经生死在她一念之间的小生命,转眼间就成为了力挽狂澜的主力。
如果不是天清,铁墓对仙舟的蚕食计划不会如此轻易被揪出。如果不是天清,身为丰饶赐福又信仰巡猎的仙舟民还要追求激进的信仰,以防丰饶民被岚全歼,致使仙舟联盟也不能幸免……更别说后土为不朽的持明带来的生机。
一声呼唤从她身后传来,宛如昆仑吹散不休的风雪,声音沉而雅。
昆冈君停住龙跃的回影,走上前跟爻光颔首相礼,看神情,眉眼低垂,却止不住地往前方来来往往的星槎看去,皆偏离他们位置所在的星槎航线。
过了一会儿,爻光实在看不下去他在眼前沉默徘徊,望向身侧的好友,轻飘飘地侃声道:“心神不宁,有失龙尊风范啊。”
昆冈君停下来,眉头微蹙一会儿后抬头看向爻光,坦言道:“我只是,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爻光愣了下,默契不语,静静聆听他的苦恼。
昆冈君叹气,将内心的复杂心绪一一道来:“自她走后,昆仑府冒出一堆内藏乾坤的小石头,闪闪发光的样子煞是好看。见景元一直在她去过的地方收集这*些晶石,有天我好奇去清清房间看了看,才知晓她小时候一个人在昆仑是如何担惊受怕。”
“她并非龙心的正统传承人,又没有龙相,小时候没有人愿意跟她打交道。因为我留下她的缘故,还让她时常遭到族人非议。”
“青玉跟我提过,清清经常一个人捡石头,你可知,原是在寻找会跟她说话的同类?唉,我明白后多日辗转难眠,府里的大梦貘都要催着我好好睡觉了。”
“就在前几日,天才俱乐部的天才传给府内小机器人一则问候,问候我是假,倒说清清已经已无大碍,让我尊重孩子选择家长的权利。”
爻光缓缓点点头,若有所思,问:“所以你在担心,她是来跟你告别然后去天才俱乐部的?”
昆冈君眼都没眨一下,郑重道:“极有可能。”
爻光瞧着面色肃然的持明龙尊,心里不是滋味,刚要开口,又听见他道:“不行,爻光你可得给我想个法子。”
养小龙这事人家龙尊也是头一遭,恨不得把整个昆仑的资源地位都送给她,只要她活得开心。
作为联盟占算之首的戎韬将军,爻光眉目沉静,长指一挑,一支琼玉制成的符签冷不防竖在他眼前。
“好凶的卦,心想事不成。”爻光扬声说道。
一阵沉默过后,昆冈君微微提了唇角,青蓝色的眼眸中恢复如海的深邃与远阔,低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爻光将签文递给他,兀自摊手笑了下。
矗立在广袤洞天间,一眼便能望到中央的两仪门。玉阙仙舟四处挂着流苏玉石,两仪门如一轮青白两色光芒流转的环形阴阳玉兆,鉴往知来、趋吉避凶。
“爷爷,我回来了!”
正对着爻光的持明龙尊愣了愣,缓缓回过头并转身。
他看见天朗气清的晴空下,长命锁在腰间玉石流苏的碰撞下清泠作响,风花挟着祝福,为跟他有着同样眼眸的少女的归来欢腾。
这方岁月静好的景象中,有一人垂下手搁置手中紧握的玉签,朝归家的天清微笑伸手……
昆冈君猛然心悸,一把接住飞扑过来的小白龙,把她轻轻举高高,忍不住放松眉心道:“又清瘦了不少,得回昆仑好好补补。”
一旁的爻光也温声道:“欢迎回到玉阙仙舟。你再不回来,晓梦快拉不住符初了,你那朋友急的要直接篡位了。”
“那我等会儿去给她一个惊喜好了。”天清笑眯眯地抬头看他,见到爻光身边跟着两位云骑的时候松开孩子气的动作,清声道:“回家可真不容易。多亏了景元带我回来,这是我们仙舟最忠诚最靠谱的小白猫。”
听到她说家的时候,昆冈君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不知不觉中,她身后还有一个白发男子从日光照耀下冒了出来,束发的红绳跟天清手上的那根一模一样,他就像守护着珍宝般陪着天清从小到大。
喜欢的人夸自己,景元心情颇佳,回以爽朗一笑:“自在清清,不拘半恰。景元看到你欢喜的样子,就足以让人欢喜了。”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遇到天清真是太好了。
“见你们感情日笃,我倒想算一算两位婚期定在何时了?”爻光纤手一挥,语调不紧不慢,面上微微笑着。
天清见到昆冈君明显顿了下,拉了拉他的衣袖角,她跟他保证道:“爷爷说了算!”
她的余生时间还长,会经历人间该有的悲欢离合,但无需害怕,有很好很好的人给她很多很多陪伴。
当尘世守从顷存花海再度归去尘世,念她的灵魂也将随行前往。
那就是,又一场新的人间经历。
一片棠花飞到昆冈君的肩上,落下前还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威严龙角,他叹了一口气,这会心态莫名又很好。
昆冈君揉了揉天清的发顶,瞧见了爻光和景元望过来的热切目光,神色从容道:“罗浮仙舟已然启航,我想,就定在咱们玉阙仙舟跟它相见的那一年吧。”
景元挑眉不语,缓缓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随前方将军和龙尊离去之时,趁没人注意到朝身侧的天清歪头,他才弯着眼睛轻笑道:“难得见昆冈君对此事和颜悦色,时至今日,我仍然想要当一个幸福的人,有劳天清大人对我多加关照了。”
天清心中微动,转念喊了声心上猫的名字:“景元景元,你是一只小猫咪。”
景元不解:“嗯,是不是我的猫耳朵又变出来了?”
天清:“没有喔,你在我心里就是一直需要照顾的大猫咪。”
“知道了知道了,清清说的都对。”
景元满意地笑了笑,将手递到眼前人温凉的手中,慵懒的声音与阳光相得益彰,共同没入在晴空下的芸芸众生里。
*
婚事这边尘埃落定之后,遍智格物院又发来入学邀请。
天清曾说过要当泰斗,于是古国格物院再次迎来了一龙一猫。短短两年她将格物院的艰难课题逐个击破,等觉得没意思了便再次提前结束学业。
闲暇时,她也同景元在银河各类稀奇古怪的星球上游玩,寻找未曾被后土回应的尘世之花。
世间万灵各有其时,也须约束不安。当路走到尽头的时候,应做的不是自灭,而是自省。要思索接下来的道路该不该走,又该往哪走。
如果试过所有方法还是走不通,那便祈愿吧。
会有一位尘世之守聆听世人对后土的祷告,并前往所在之地,做出恰到好处的回应。
花开花谢花不尽,后土滋养的生命一生将近后,你将眠于她守护的盛世花海,然后前往新的世界度过新的人生。
这次回昆仑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带着祈愿喊她救星星的小晶蝶飘到眼前。
封闭的世界不是很好找的,人们往往会在自救中重获新生。这场针对神明的约束,将持续到神位终结。人类有自己的判断与选择,阴暗的蜗角通通被伸手可及的光明磊落肃清。
然而天清和景元仍然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即将到来的是玉阙和罗浮两艘仙舟的史诗级会面,他们婚事不求隆重,宴请也不过在亲朋好友之间,但仅是往易尽天和长乐天购饰新房的行为便足够引起众人瞩目。
天清常住在昆仑府,昆冈君为她添置两处地理位置绝佳的庭院,一处在易尽天一处在长乐天。
景元更别说了,天清还小他会迁就她跟她住在昆仑府,但对终身大事该有的重视和礼节一样也马虎不得。纳吉、纳征、请爻光定吉日,还寻了一处悠暇庭的别院,将其布置成昆仑府的明净样式送给心上龙。
至于宴请的嘉宾亲朋,天清还想邀请寒光。
但十王司不允许。于是她整日里帮成为判官的寒光捉拿各类魔阴之身,每每最后一击之际,则交给寒光拿下让他积累因果殿的善业,硬生生用了半年就换到了他一个月的还阳假期。
作为偃偶机巧之身,重现变回猫猫的寒光显然自在多了,往昆仑府一跑就是爬树上睡觉。
身为无家可归的灵猫族,寒光只想留在有最留恋的回忆之地。
战场带来的伤痛是魔阴的根源,多年久经难散,唯有昆仑净地支撑着他到现在。一睁眼就是宁静的雪棠,偶尔见到树下的小白龙和小白猫,还有曾救他的昆冈君。
十王认为善业有报,便将他任命为判官。寒光也不负所托,将缉拿要犯的事情做得严谨无缺。
符初仰着下巴看着忙碌在正守殿的小天清,那堆成一座小山的卷轴公文怎么看怎么头疼。太卜晓梦说要历练她,于是篡位失败的卜者来昆仑府找天清清净一下。
单纯看着漂亮小龙一本正经的咔咔盖章,也是一种享受。
天清轻简束起长发,符初伸手戳了下她头顶上的心性呆毛,笑意缓缓晕染平缓的唇角:“说好的成为星神瞥视我呢,是什么让你放弃登神?”
“有句经典的话术是,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神明的冷漠让人如坠天堑,这太傲慢了。我不喜欢。”在一份份卷轴上慢慢翻阅着的瓷白手指忽然滞了下,很快又重新井然有序地继续处理昆仑的各番公务。
听到她的回答,符初忍不住大声笑起来:“那你现在算什么,完全之人?”
天清也笑起来:“是完全之龙呀。”
“说起来,我这经由离火重塑的持明有没有不朽的蜕生轮回呢?忽然很好奇呢。”
符初拍了拍桌子,道一声好问题,于是卜者有了新的研究目标。
至于约束令使的生死命数,爻光也不好占算,天清问昆冈君时,他也不确信。
那就把答案交给时间好了。
天清跟景元说的时候,景元一边摇着头一边跟她要了一份离火的相感契约,说无论何时,无论他和她变成何种模样,都想要跟她的未来有联系。
两人成婚的那天,昆仑府的棠树枝头挂上了一根根团锦结的红绸,罗浮悠暇庭那边更是装满了寓意吉祥的红色流苏。
终身大事,在古礼细节处很是讲究。今日一早天清和景元分别从居所出发,从玉阙到罗浮绝不含糊,携手一拜帝弓司命和后土之神,二拜昆冈君和景元从因果殿案牍库准允管理的双亲灵识,三拜红衣金文着身的心悦之人,力求给双方最美好的回忆。
罗浮和玉阙两艘战舰相互往来,不管是罗浮杂俎还是玉阙杂俎,民众皆在暗暗较劲,主打一个让对方所在仙舟的GDP直线上升,拼的就是一口气。
罗浮民:前任将军殚精竭虑,元帅退休诏令更是明明白白写了景元多年来默默做出的功绩,得向玉阙民展示一下我们的经济实力。
玉阙民:你们将军是很好,我们玉阙的天清大人打的全是高端局,已是玉阙的传奇人物。作为玉阙武力牌面和从小看到大的小持明,得向罗浮民展示一下我们卜者之乡的视金钱为空气的真正实力。
仙舟联盟物产丰富资源富余,长生种没有物质上的担忧,只有精神上的日渐麻木。
战争打久了,忽然有生之年参与到自家将军和自家龙女的大事中,一时间兴奋得不得了。
在网上凑热闹的其他仙舟民看愣了。
你俩干啥呢,这经济刷地一下就窜上去了?
*
当天色已晚,夜间的灯火逐渐布满整个金光闪闪的罗浮。
偌大的庭院内言笑晏晏,最前两桌并列而立。有昆冈君、爻光、彦卿、寒光、青镞、天才俱乐部的黑塔和阮梅等亲人,还有符初、寂照、青雀、符玄、停云、云璃等好友知己共饮欢宴。
两位新人换下繁琐的衣裳,按仙舟礼节出来敬酒。
青雀那边最是热闹,猜牌输赢定婚宴主角给的红包大小。昆仑最不缺的就是钱,景元也不缺,身为将军不会轻易被金钱困住供人拿捏,最低的红包都要比得上太卜司一年的薪俸。
输了也是赢,横竖都是赚。
见天清酒力不支,想起她第一次喝醉那个可爱模样,为防止她再次找不到北也找不到猫,景元给她递去一杯醒酒茶,让她回屋先休息。
在众人眼中隐有笑意望过来时,他慢条斯理地卷起正红色的袖子,一身闲散地把诸位的心意一一饮下。金眸善澈,应酬于自家灯火之下,景元一点儿也不带喝醉的。
约莫一个半时辰后,他将前来祝福的众人周到地送出庭院。
回望时,院内红影曳动。不远处有星槎起航的声音,景元深知是他们回家和去浥尘客栈的动静,轻轻笑了一下。
风吹得发丝上下飞舞,景元懒洋洋地舒展身肢,抬眸望向内庭时,蓬松柔软很好摸的脑袋留滞了一瞬。
迎亲时他见天清正红罗裙曳地,繁琐的仙舟式嫁衣衬掩她长睫轻落的紧张模样,入目所及甚是让人心动。
内院因为结合了昆仑的明雅风格,低调中透露着奢华,桂木嵌玉为立柜,如流波云海形制的屏风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深海明珠,长廊附近是她喜欢的昆府海棠,景元养的猫儿在树上你追我赶,怎么看怎么有活力。
他轻轻推开门,心跳声随着步伐的缓慢逐渐加快。
屋内熏着清心静气的花果混香,天清趴在床上垂着眼,看起来呆愣的不行。景元走过去把微醺的漂亮小龙抱起来,精准捕捉到她唇上的绮丽光泽和脸颊的微红。
带她饮完合卺酒,手上的重量从酒盏换成醒酒见效快的糖丸,最后换成渐渐清醒过来的天清。
天清揽住他,把手放在他肩上,长睫轻落,任由景元带着她洗去一身酒气。
睡衣放了很多她感兴趣的盘扣,等回来的时候景元将她抱到床沿,让她正对着自己,忽悠着还有点迷糊的她解开心上人特地放置的小心思。
而她真的只是顺着好奇心解开各类漂亮的扣子。
景元跟她控诉她上一次的不礼貌行为,回过神来的天清定了定神,想要溜走,却被人揽腰贴的更近。
红衣轻裹的白发男子各位璀璨耀眼,她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眨眼。
天清微微垂首,拿同样白绒绒的脑袋撞了他肩膀一下:“瞎说,那天我跟你清清白白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景元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关系,你现在可以什么都做。”
手腕忽然让人轻轻扯了下,天清顺势坐到他腿上,闭了闭眼扭头不看他:“我能对你做什么啊?”
景元抬首向她侧过来的脸颊轻啄一下,语气十分大方地说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天清不知道往哪应付他,气氛过于招架不来,她打算溜之大吉,“月色正好,我忽然想起来昨日似乎有盘棋局还没下完……”
“那正好,我也有一场新的棋局要下。”纤细的腰肢不禁盈盈一握,这龙动不动就要给他来个缓兵之计,景元不由低低地笑了:“要跟我一起吗?”
天清点头,正要跟他来场酣畅淋漓的新婚之夜下棋角逐游戏,却在刚站起来时就被猫拽回来并压制住了,耳畔传来那人慵懒的悦人嗓音:“你来执棋。棋局嘛,就是我了。”
两情缱绻间,棋到局成。
景元挥手隔空灭掉屋内一切光亮,唯有月光透过窗纱加深了朦胧情愫。他凑上去亲了亲天清的唇角,跟她一同探索如何让她在身上落下一颗颗棋子,以及一种种智者应引导的手段。
在她忍不住将他衣领挑开的时候,他则顺势而为,将心上人腰间的束带缓缓挑落。
对于天清的好奇心,他从来不会制止的。
先要引着她欺负自己,然后再讨回来。
难以自控的细密轻吻落在执棋人上,棋子碰撞在瞬息万变的局面上。漫漫长夜,一刻千金,意到浓时终于是管不住那份克制,捧着她的脸落下一寸寸炙热的气息,开始又一轮的换位棋局。
“累不累,还要不要继续?”
“不累。不要。困。”
“不是你说的,一千岁正是当打之年嘛。”
“……”
心上龙对此显然不满,一边感受猫猫对她的强势占有,一边让他不要说各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对此景元也只是浅浅一笑,懒洋洋道:“嗯嗯嗯,都依你。”
温热的手指在她后颈轻轻捏了下,得到某人往他怀里缩的下意识反应。景元垂眸看向她,避开锁骨处不让碰的银白色逆鳞,目光落在月色为之倾倒的姿容上,伸手碰了碰小白龙冒出来的温润龙角。
天清喉间溢出细微的呜咽声,引得那人更加怜爱,为喜欢的人拭去长睫上挂着的小珍珠。她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冲景元耳边喊:“我讨厌爱下棋的猫!”
景元屏住呼吸,叹气后循着她的声音深深吻过去,轻挠着她十指,安抚她的时候也不忘安慰一下自己:“嗯嗯,都是景元不好。世事如棋局局新嘛,不过,来日方长的道理我自然是知道的。”
回答他的是怀里人绵长的呼吸声。
金色双眸的神色渐渐放柔,如和煦春阳,令他不自觉地轻抬掌心摸了摸发烫的耳根,看不到却也知道该泛起一层明显的深红。
喜欢心思单纯的人,喜欢闪闪发光的人,喜欢天朗气清的好天气,喜欢天清。
翌日,温暖日光悄然从窗棂滑到床榻上,天清打了个哈欠坐起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再度揉了揉眼睛,垂眸盯着身上错落无序的痕迹,想到昨夜的放纵行为气火中烧,咬牙切齿地点点头道:“禽.兽。”
身旁传来止不住的轻笑,是跟着她醒过来的景元。
白发的男子眼中含笑,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形。天清顺着视线打量他,见那红色发带被她绑在景元手上没有解下来,顷刻间回想起自己跟他半斤八两。
事实让龙倍感心痛。
景元细看她紧闭双眼似是不想面对现实,半晌才听见她叹气,只见天清摇着头沉重道:“禽.兽竟是我自己。”
还是那个可爱小龙,不费一点心思便闪亮在他眼底。
下个月罗浮仙舟远航,到时候会跟她回昆仑生活。罗浮有他坐镇,对符玄等人的地位略不利,谁让他在位时间太长,早已成为仙舟联盟无可比拟的存在。
景元顿时笑了起来,目光交汇时缓缓起身并朝她展开双手,轻轻松松将她拽过来,伸手揉乱她发间同样散发出的生无可恋。
过了一会儿,他才出声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不好,下次不能这样了。”天清清莹的眸子微转,尽量淡定地摇着头,瞥见他挂在眼角的温柔笑意。
景元颇为遗憾地点点头,跟她携手走出门外去茶楼喝早茶。
两人迎着阳光走向烟火人间,浩然之气浑然天成,共同沐浴在天朗气清的好天气中。
这是一个寻常的上午,浮生清闲如约而至。
这是一段并肩共行的尘旅,从天而降的幸福就在手心中。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