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30

    第221章 禄根

    “是之前见过的古贴?”从苏换柳那儿听来了他的困惑, 伐木枝低声问。

    “不像是,我不记得我在哪儿见过类似的古贴。”同样低声和伐木枝说着悄悄话,苏换柳想了想, 肯定道:“我记性很好的,我确定没见过类似的字帖。”

    “而且我总觉得应该不是字帖, 我就对这个字熟悉, 尤其是这个‘惠’字。”

    “总觉得我好像在那里见过这个‘惠’, 好像和他写的这个一模一样, 又好像哪儿有点不一样……”苏换柳将自己心中的奇怪之处描述得更详细了些。

    大部分人听到这里的时候大概就会劝他先放放,可能是错觉又或者稍后再想想了, 不过伐木枝却没有。

    仔细在自己脑中回忆了一下之前蛇相公写的那个“惠”字, 他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我们又一起看过有这样风骨的‘惠’字帖, 虽然记性不如你好, 不过我们应该没有一起临过这样的字帖, 一起去看的展上也没有单独一个‘惠’字、让人印象深刻的展物。”

    “应该是你一个人在某处看到的。”排除了两人一起的时刻, 伐木枝对他道。

    然后, 想到之前引起自己同样疑惑的东西,伐木枝再次皱起了眉:“说起来我大概和你有过类似的困惑,不过却不是字。”

    要不然说一起长大的竹马的默契就是不一般, 苏换柳立刻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是意柳种下的那段柳枝?”

    伐木枝点点头。

    “我看你那时皱眉本想问你的, 然而蛇娘子紧接着就说要回府,后头又一连串事情, 这才耽误了。”

    “这树枝……和咱家院子里的……”而苏换柳一下子想到的就是这个, 会让伐木枝如此在意的树枝,大概,也许,应该……也只能是这个?

    伐木枝又皱起了眉头:“那树枝太短了, 又光秃秃的,其实看不出来,而他说那树枝未来会长出来的是柳树,倒也和刺柳不同,刺柳也就名字里带个柳,外观却和柳树基本没什么关系。”

    苏换柳点了点头,不过却又提出了个建议:“不若咱们去那边再看看那根短枝?”

    瞅了眼他,伐木枝放下了手中的抹布。

    他没有反对。

    他们如今还在惠府,虽然牌匾还没挂出来,然而自打蛇相公提了字,他们就管这里叫惠府了。写好门匾还没罢休,蛇相公紧接着又和他们进府溜达了一圈,要不说论风花雪月和讲究还得是真·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呢?同样琴棋书画无一不晓,然而昨天苏换柳进院子的时候就没想着给每个院子每条廊都起个名,而蛇相公却是兴致勃勃揽过了这个活,昨天走了一会儿就囫囵看了个遍的院子愣是被他走出了一步一景的感觉,偏偏他还接地气,走过一扇光秃秃的门之时他叫了声“好”,说这门“通幽”,然而通过去却是一个光秃秃的院子,昨天只把草除了、新的草木还没进来,这里又有什么“幽”可通?然而蛇相公却仿佛已经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只见他在光秃秃的小院里踱着步,甚至还蹲下来扒了一抔土闻了闻,半晌笑眯眯道:“大妹这屋买着了,就说这土,绝不是随随便便这里原本的土,怕是原主人特特从他处运来的上等好土,种什么都会长得很好的,种花草倒显得有些浪费了,这里距离厨房有些近,不若种些姜?”

    “姜茎直直似柱,姜叶尖尖似竹又不全似,不但好长好赏,还可以提升气运哩~”

    完全没听说过此事,众人一愣。

    微微一笑,蛇相公拍了拍手站起来,摆了个高洁的书生姿态,这才继续道:“这姜一旦种下去就万万不是姜了,叫禄根。”

    “可以旺事业,提财气,禄根禄根,一听就和福禄相关啊!”

    “种法简单,只要买个芽眼多的姜种下就可以了,只一点,一旦种下你就万不能叫它姜,你可以给它起个名,直接叫禄根也行,称它福草仙草也可,然后日日对它读书说话,和它聊天谈心,还能对它偷偷许些愿望,这样一来,时日久了,它或许真的以为自家真成了仙草,而也会真的助你愿望成真。”

    “还有此事?”这下可好,不止空灵贸易有限公司这些外乡人,就连意柳甚至蛇娘子都是不知道此事的。

    点点头,一手继续背于身后,另一只手则抚了抚毫无胡须的下巴,蛇相公继续笑眯眯道:“真有哦!我就种有禄根,我书房外头那片便是。”

    这次惊讶之人就剩下了蛇娘子一个!

    单手掩住嘴巴,蛇娘子眼睛都瞪大了:“什么?!相公你书房外头那些不是竹竟是——”

    她正要说出“姜”字,谁知下一秒就被蛇相公微笑着用手捂住了嘴,一只手捂着自家娘子的樱桃小口,另一只手则在自己唇间比了个“嘘”字,确定蛇娘子点了头,他这才松开了她,然后压低声音对众人道:

    “禄根一旦种下,就万万不可称呼它为它的本名,否则就不灵验了。”

    一脸紧张,蛇娘子用力点了点头,倒看的旁边的现代人们更加一愣一愣了。

    然后蛇相公便刚好转了话题,说起了自己的那“禄根”。

    “我那‘阿福’却是我开蒙之时巷子口的大娘递给我的,禄根一事也是她告诉我的。原来她未寡之前原来是一位秀才之妻,且她那相公还开有学堂,专为幼童开蒙。”

    “她喜欢我,平时见我就惯会给我个瓜果梨桃什么的,知我即将开蒙,又将自家相公留在家中的禄根分了我一块,要我种在读书的房间又或者书房外,日日对着他念书说话,也可许愿,这禄根会护佑我考上状元。”

    说到这儿,蛇相公又是一笑,指了指自己,大袖一甩道:“而一旦我中了状元,我那阿福甚至不能仅仅叫禄根了,而该叫“相种”,就真真成了可添福禄的仙草啦!”

    “哇!”蛇娘子和阿尼倒吸一口气。

    而空灵贸易有限公司的众人:……这算不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另一个版本——一人中状元,他养的盆栽摇身一变变仙草?

    姑且不说这个,日日对着一颗姜读书聊天谈心什么的,这颗姜怕不是在称为仙草前先成个精?

    怪道这个世界精怪多,就凭这种姜一说,这里精怪都少不了!

    他们心里这样想,蛇娘子想的却是别个。

    “难怪从那家离开之时,相公别的都没要,就要带上书本和那盆……阿福,原来竟是相公开蒙时就种下的禄根么?”

    蛇娘子想起离开前面一个婆家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他们当真是被扫地出门的,她还有一个包包着娘家带来的细软,相公和婆婆就真真什么也没有了,除了几本已经读得破烂的书,就是一个破花盆装的竹子。

    好吧,她现在已经知道那不是竹子了。

    不过想到当年那孤单单黄不拉几的独苗苗,又想到丈夫如今书房外郁郁葱葱几乎笼盖整个后院的“竹子”,蛇娘子忍不住又感叹了:“这阿福好厉害!两年而已竟是这般繁茂了!”

    蛇相公这次却不是夸阿福了,一双丹凤眼转向蛇娘子,却是两眼深情:

    “这却是娘子的功劳了。”

    “阿福原本跟着我只能住那家人安排的小屋子,阿福一直养在小花盆里,连个茶水根都没得喝,被我养得面黄肌瘦。”

    “而自打我遇上了娘子,我们离了那家不说,娘子又买地又置屋,我第一次有了书房不说,阿福也第一次离开了花盆,这才生长地如此繁盛。而我也再不是那几次应试都被阻挠的困顿书生,一路考上来顺畅无比,一直到昨儿个的考试,都很顺利。”

    他说得含情脉脉。

    而蛇娘子则被他看得脸红红,小手搭在丈夫的大手上,她小声道:“那、那也得是相公你原本就读书好才行啊……”

    蛇相公依旧笑着,然而却摇头了:“我一直读书好,然而遇到娘子之前却是连童生考试都没法参加,可见光读书好一点用也没有,反而更容易郁郁罢了。”

    这倒是了——光想象一下那场景伐木枝就觉得郁闷:如果一个人天资不好,读书不行,不让他考试也就罢了,然而偏生这是个天资极好、又极想通过考试为自己和母亲翻身的有志青年,备受阻挠连考试也无法参加,这人不抑郁,或许……

    “或许这就是阿福的功劳了。”

    “日日对它念叨,心中的苦闷多少说出来一些,他这才撑到遇到了蛇娘子吧?”当时,苏换柳便小声道了。

    伐木枝深以为然。

    显然,大概,应该,蛇相公也是这样以为的。

    也就刚好提到过去真情流露了瞬间罢了,待到他和蛇娘子心意相通之后,他又爽然一笑,调侃起来:

    “读书人养禄根别的不说,然而读书人多多思,且读起书来往往忘了时间,有禄根作伴,日日对着禄根念书念叨心情,心情舒畅许多不说,眼睛也可以歇一歇,好比我的视力就一直很好,不知是不是时不时看看阿福的缘故。”

    伐木枝:是的,这叫眼轴调节。

    “那当年送你阿福的大娘……”第一次从丈夫口中听说此事,蛇娘子立刻想到当年送丈夫阿福的寡妇了,在她看来,这人说是丈夫的恩人也不为过。

    “她搬去老家了,我看过她,说起来之前遇上娘子也是过去探望她的缘故。”

    “咳咳,虽说那边确实有一名大儒没错,不过真想问一个问题,倒也没必要穿山越岭冒着生命危险去,之所以这么折腾,实在是她离开太久了,我心中惦记她去那边好不好……”蛇相公尴尬抓头道。

    此时说起来有些不务正业,然而——

    蛇娘子却不在意,小嘴一勾,她笑靥如花对相公道:“回头我们再一起去看看她老人家!”

    “好!”

    夫妻俩就这样一言为定了。

    而阿棠,也在听完这个故事后决定自家就种禄根了,种子都不用找,蛇相公自告奋勇从自己那儿分一部分给她:

    “这叫分禄,只有亲朋好友才会这样分的,大妹要种禄根,自然要从我们这里分。”说着,他就回去了,事关阿福,事关“分禄”,这些自然是要他自己操作的。

    而种下禄根这种事自然也不能仆人代劳,他们不能干,就只能靠伐木枝等人了。

    于是,两人一组,一组一个院子,他们如今集体猫在各个院子,正在刨土种禄根。

    而说到那天的短枝,伐木枝和苏换柳就是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打算过去再瞅一眼那短枝。

    作者有话说:

    蛇相公读书图——

    读书,念书,对阿福读书,对阿福说亲戚坏话,然后发誓自己定要好好读书,继续读书,念书,继续对阿福说亲戚坏话!

    阿福:唉哟!

    第222章 月下之言

    而他们到底没能近距离瞅那柳枝一眼, 因为意柳和阿棠此刻正在那柳枝旁。

    伐木枝不记得当时他们是怎么分配的了,其实原本也没怎么分配,就是大伙儿自行分组, 然后自行挑一个院子,然后拿一块禄根去种, 他和苏换柳自然而然走在了一起, 而到了这边他们才发现原来意柳和阿棠却是分在了一起。

    坐在廊下, 阿棠的裙摆上带着泥, 意柳的手指难得也挂了泥,仔细看, 他们脚下的土壤有刚刚翻过浇水的痕迹, 两把花锄落在旁边, 两把皆带了土, 看来意柳这次竟是亲自动手栽种那禄根的。

    而凭他的神通, 为什么会亲自动手……

    伐木枝的视线落在了阿棠的脸上。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 今天虽然不是满月, 然而万里无云,没有云雾笼罩的月光不比满月时逊色太多。

    一双修长的手端端正正放在膝盖上,指尖不同以往, 原本素色透明的指甲壳染了红, 是蛇娘子给她裹的,也是因为多了这点红, 倒让这位表情向来坚毅、让人一眼望过来只觉得凛然不敢靠近的姑娘多了些少女的色彩。

    她还穿着离家时那件红色的衣裳, 蛇娘子不是没想拿自己的衣裳给她穿,然而这念头刚动了一秒就打消了——她的个头在女子中算矮的,而阿棠的个头在男子中都算高的,哪怕蛇相公都比阿棠矮好些哩, 更何况这个年月,男子的衣衫本也不好拿给未出阁的姑娘穿,于是她自取了布料让丫鬟去裁了,而阿棠也没在意,依旧穿着这套衣衫就来干活了。

    而意柳也是一身红衣,不过却不是村里妇人赶制的那套、而是他原本那套,不过也未必是原本那套,不知道为什么,伐木枝总觉得他会是那种有很多一模一样差不多红衣的男人。

    他的手倒是没有摆在膝头,闲适的撑在身后的木头檐柱上,他和阿棠看着一个方向——

    先是一起看着犹自湿润的禄根,紧接着,视线又落在更前头些的那根短枝上。

    伐木枝这才发现:那根短枝竟是不知何时发芽了,好些青芽冒了头,鼓囊着,像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青色花团。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青芽,倒是让伐木枝觉得这根短枝又不像是刺柳了:刺柳上长出来的青芽不是这个颜色的,比这根短枝上的青芽颜色要深很多。

    再仔细看看,嗯,确实深很多。

    伐木枝确定了,然而——他心里的熟悉感却半分不减。

    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也没机会更靠近了,因为意柳开始和阿棠说话了——

    “今天月色不错。”

    阿棠静静不语。

    “这禄根已经种下了,你给它起好名字没?”

    阿棠摇了摇头。

    “叫阿禄?又或者今天夜色极好,叫它阿月或许也不错?”

    阿棠继续静静不语。

    换做其他人这样不理他,意柳大概早就冷笑一声翻脸了,然而坐在阿棠身边,一句回应也没得到的意柳竟依旧是微笑的,伸手又给脚前的禄根浇了一注子水,他还要浇,阿棠却是直接伸手按住了他,然后她也终于说话了:

    “切不可再浇了,再浇这阿月怕是就要死了。”

    听她脱口而出的禄根的名字,意柳脸上的笑容便更大几分。

    然后他便果真不再浇了,这回他摆了个和阿棠一样的姿势,一双修长好看的手端正的放在膝盖头,他温言对阿棠道:“如今你也算是安定下来了。屋买好了,这屋不错,附近的人更不错,你以后且安居在这里,等你那老友拖家带口过来寻到你,你这边也热热闹闹一大屋子人,也好满享这人间的热闹。”

    不知有没有随着他的话想象一下那画面,阿棠又不语。

    倒是意柳说到这里的时候,终于不再看月亮、看柳枝、看禄根了,视线直接移到阿棠的脸上,他问她:“有没有想过你以后做什么?”

    “你知你和这世间大部分女子都不同,定不甘心就住在这里,只是过这有大屋、有暖床就知足的生活的,你可想过日后作何营生?”

    他问得肯定,就像他很了解她一样。

    然后,阿棠这才也看向他了,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二次对视。

    第一次是在红轿子里,他在轿子里,一脸笑意;她在轿子外,一脸决心;

    而第二次就是现在,他在廊下,她也在,而两人都是一脸平静与认真。

    说来也巧,这一次与那一次,两人偏偏都着了红衫。

    明明自己就是世上最浓墨重彩的男子了,然而意柳看着阿棠的眼神之认真,仿佛他对面的阿棠才更加瞩目一些似的。

    两人静静对视着,对视着,半晌阿棠才再次开了口:“我要当除妖师。”

    划重点:她说的是她“要”当,而不是“想”当,一字之差,然而笃定之意更浓。

    然后意柳便笑了:“你的话,定可以的。”

    “对于如何做除妖师……我也没什么好指点于你的,便还是用这支柳枝吧。”

    “你且好好养着它,唔……不好好养也没关系,无论如何它都能长的不错,将来这棵树长大了,自可以作为你的庇护,当你遇到躲不了的灾时,便可爬到树上躲灾。”

    他笑着道,半晌又想了想,这一回,笑容收敛,他一脸认真地对阿棠道:“除此之外,这柳枝还有一个用法,当你遇到真真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你可折一段柳枝,插在地上唤我的名字,我定会出现在你面前。”

    “算是我应下你一桩事。”他看着阿棠道。

    阿棠却还是看着他,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半晌道:“你果然不是除妖师。”

    合着意柳说了那么多话她全没发表意见,而是牢牢盯住了他一开始说的那句——“对于如何做除妖师……我也没什么好指点于你的”。立刻意识到是这句话暴露了自己,意柳先是一愣,然后又是一笑。

    这一次,他弯下身子向上抬起头,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看向阿棠,痞痞一笑问:“那你猜我是什么?”

    姿容依旧端整,阿棠认真地看着他,一双乌黑的眼睛宛若沉水,又宛若那一天的千尺潭,她就这样看着意柳,然后一脸认真对他道:“你是一只好精怪。”

    她的话声落……落下了好久,意柳一直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两人的时光仿佛凝固了。

    过了好久,好久,伐木枝才再次听到意柳一笑。

    看不到他的表情,这一刻,大概只有阿棠看到他此刻的模样。

    伐木枝忽然就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不好再偷看下去了,轻轻扯过一旁的苏换柳,他们怎么过来的,又怎么回去了。

    一群人就着月光将禄根栽种完,又就着月光回去。

    回去的路上阿棠和阿尼走在最前头,意柳笑呵呵落在后面,仿佛之前两人根本没有在一个院子里一同种植禄根,根本没有那般近距离的交谈过。

    伐木枝就觉得自己和苏换柳仿佛是知道了一个秘密。

    这一天的晚上的饭食还是酒楼里端过来的席面,不过却是蛇娘子自个儿开的酒楼里做的席面。

    讲真,做的有点像蛇老板的味道,比起头一天吃的席面,伐木枝等人均觉得这天的席面味儿更好。

    “假以时日,蛇娘子你的酒楼一定能成为这里最厉害的酒楼的!”朱方诚心诚意道。

    蛇娘子被赞的咯咯一笑:“那就承您吉言啦~”

    这一夜,大家皆尽兴而眠。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蛇娘子家的大门被“砰砰”砸响了。

    蛇娘子家的下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另一家那些人跑过来闹事——没办法,蛇娘子一家被那家赶出来的事城里好些人都清楚,两家如今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就连下人外出偶遇都会冷哼一声相互扭头不理的情况,而也就这一家了,除去这家,蛇娘子几乎与城中人人交好,如今大门一被这阵势的敲,下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家过来找事了”。

    于是他们集结起府中其他下人,伙房里的厨子们抄起铁勺,院子里打扫的下人操起扫把,一伙儿人严肃以待一齐过去开门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

    鞭炮声?

    为首的看门儿的率先小心翼翼打开了房门,然后——

    果然,他一开门就对上那家目前长房老爷的脸!

    哼!就说这城里谁会如此不礼貌的敲他家奶奶的大门,绝对是那家人没错!

    门房的小老头正这样想的时候,然而看着门外长房老爷笑开花的脸,又不明白了。

    没办法,他从没见过这位老爷如此亲切的模样哇……

    不过,也没让他糊涂太久,随着大门完全打开,外头满满当当的人伴着爆竹的硝烟味儿冲进佘府大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满脸喜色的人们中间簇拥着几名同样满面春风的小吏。

    “请问此地可是佘天赐老爷的府上?”

    待到呆愣愣的下人们点头后,那名小吏脸上的笑容便更加亲切起来:“恭喜贵府老爷,贺喜贵府老爷,贵府佘天赐佘老爷此次高中春闱第一名啦!”

    作者有话说:

    皇帝:快快快!快把殿试速速考完,朕要继续摆摊实践啦!

    第223章 榜下趣事

    却是急吼吼等着回去实践这新的摆摊大法的皇帝迫不及待的催人将榜单立刻发下去了。

    京城那边榜单早就发出来了, 嗯……时间比往年早,然而时候却是晚的——大晚上放的榜,如果不是小吏们一声锣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众人怕是还以为这贴的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的通缉令呢!如此十万火急,然而一锣之下小吏随即唱到这是新进进士榜……好家伙!原本或者读书或者访友或者已经准备睡觉的书生们一下子整顿衣冠全都起来了。

    于是, 京城昨夜就热闹过一番了。

    大部分榜上的人都立刻知道自己上榜了, 但凡过来赴考之人都会在京城逗留些时日, 今年只是放榜比往年早一些而已(其实考试结束的也比往年早一些), 这些基本不会影响大家的住店计划,大伙儿基本还在原本的地方住着呢!

    除了住在隔壁夏城的佘举人。

    出身……算是贫寒吧, 他从小就精打细算过日子过惯了, 且临行前又知道妻子怀孕了, 这不, 他是科举前一天才赴京赶考的, 然后考完最后一门, 直接回家了。

    嗯……于是放榜的时候他就不在, 差人们敲锣打鼓将喜报送上他住的客栈,他还是不在,一问就是已经退房离开了。

    差人们:……这赏钱真难拿!

    然而再难拿也得拿, 于是差人们商量下, 索性派了三人直接跑马过来了。

    也是皇帝摆明了要提前殿试,最有希望中状元之人却不在, 这事当真未曾有之, 他们不去也行,然而倒不如做回好人,尤其是那佘书生出身的夏城据说有家新开的酒楼不错,他们远在京城都听说了, 趁机过去吃一顿好了。

    于是,过来报信的三名小吏就是三名美食家小吏,平时最爱在京城各个酒楼打卡的三人组了。

    一路风风火火跑马过来,三人直接杀到那家酒楼吃了早点,果然名不虚传——心中满意,三名小吏一抹嘴,招过小二,一来准备结账,二来准备顺便问问他那佘天赐书生家住何方,府门往哪边开了。

    结果大家自然知道了——小二一被打听,他没急,先是彬彬有礼地问了三名差爷打听这人干啥,一听是高中的好事,他喜得直接推了三名差人的钱,告知他们这里正是佘书生娘子开得酒楼,为三位差人又奉上新款菜品不说,他自去一路小跑找来了掌柜,然后由掌柜领着三名差人去东家处报喜。

    这是喜事,掌柜自然逢人问便说,加之蛇娘子人缘又好,一路上就聚了好些过来凑热闹的人,如此一来,他们的队伍便颇成规模,这样一支队伍引来了那家人的注意,那家人原本还以为是发生啥不好的事了呢,差人一打听:好家伙!

    真是……真是……真是真是啊——又悔又恨,那家老爷直接冲出来了,一屁股将掌柜挤到一边,倒是自己当了个领头人,带着所有人过来报喜了。

    “这……这……老爷之前出门说的考试……难不成是这春闱考试不成?”门房的人还混乱着,倒是管家此时已经赶来了。

    “这……这是天大的好事!差爷快请!请进来喝热茶!众位乡亲也请,多谢各位引差爷进来报喜!”不愧是管家,虽然他也和众人一样,完全不知道府中老爷前些时日说自己出门考试指的是科考,然而官爷都说到这儿了,那还有啥不明白的?!

    我哩个老天爷呀!老爷参加的是如此重要的考试吗?夫人怎么就放心让老爷自己溜溜达达过去了?就不怕老爷被榜下捉婿吗?不过想想老爷早就回来了,如今还要官爷亲自上门通知上榜,好吧,榜下怕也没人捉得住老爷。

    心中电光石火的嘣出无数想法,然而想也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管家笑嘻嘻地将差爷请进门来,看也不看那恨不得代替自己主持此间事宜的那家老爷,他面上笑着,心中却冷哼一声,手一挥,一群小婢鱼贯而出,令她们一人领两三人,只见这些小婢便带着好大一帮报喜之人一群往左花厅穿去,一群往右花厅行去,直穿的人眼花缭乱的同事,等到那府老爷被领到了地点,坐在一群乡人之间,再也不见官差,更不见自己曾经那大侄子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被管家摆了一道,看周围这些人就知道了:都是关系最最疏远之人,完全是混进队伍凑热闹的人,而他将自己和这些人放在一起——

    老爷子气得手都抖了。

    然而任凭他在这里如何吹胡子瞪眼,他的声音也传不出去——管家直接让人把他领到最偏僻的花厅了,临湖的那种。

    却说过来报喜的官差已经知道了这家竟是那家好吃酒楼的东家,原本打算领了赏钱就走的,如今也不走了,留在府中热热闹闹吃了一顿蛇娘子特特遣人从酒楼叫来的席面,吃的心满意足的同时,他们也不好意思白吃,就将榜上蛇相公的诸位竞争对手之事和他好好讲了一遍。

    比如第二名的吴书生是从名妓的香闺之中知道提前放榜的事的,急着过去看成绩,匆忙间穿错了衣裳,吴书生过去看榜的时候啊,好家伙!众人先嗅到一阵香风,紧接着就见到了一片白花花的皮肉——众人原本习惯性的一扭头,然而紧接着又习惯性的捂着眼睛偷偷看了过来,这一看才发现——呃……这人是男的。

    更有之前就认识吴书生之人认出了他,然后,咳咳,不得不说,吴书生好白好白啊!平日里穿着书生服看着白白净净瘦瘦弱弱一人,不想穿上这京城名妓的衣裳竟是别有风情,光说这皮肤,怕是就没几名名妓比得上。

    吴书生后来多了个外号——白书生,后来等他当了大臣之后,同僚偶尔和他对骂就会把这个绰号搬出来,唤他白大人。

    倒让吴大人的儿子好生奇怪,自家阿爹为何会被称为白大人。

    而排名第三的楚书生则是自己过去看榜的,知道他高中的消息后,当真有几位早有准备的地主老财准备抢他,然、而——

    “楚书生身高八尺有余!站在榜前宛若一座高高黑塔——没错,他还黑!众人原本以为他是哪家的下人过来看榜的,然而后来知道他竟是过来看榜的正主,那些地主老财的家丁一知道他就是楚书生本人,当即就傻眼了,然而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他们竟是几家的家丁一同过去抢人了。”

    “好家伙!榜前的众人可是看了好一出戏,这哪儿是文状元的榜前,根本是武状元的榜前嘛!”

    “家丁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拔起楚书生一根大腿,然而下一刻楚书生冷哼一声,蒲扇大的手一抓就抓起了两名家丁,‘嗖’的一下子就扔出去了,又一抓,又是两名家丁飞出,好家伙!榜前一时万径人踪灭哇!接下来怕是好几年没有地主老财敢去榜下捉婿啦!”

    小吏们讲得绘声绘色的,直听得没去过京城的夏城乡亲们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这看榜竟是如此危险的事?真有书生和那黑塔一样?”这是买菜的夏大婶的惊呼。

    “这……榜下捉婿,阿青你可真心大,竟敢放任你相公自己过去考试,连个看榜的人都不安排一个,就不怕他被人捉了去?”这是金铺的封掌柜。

    “我、我也才知道,不敢了,以后再不敢听他的,让他自己溜溜达达过去了。”小脸苍白着,蛇娘子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人类考试的公布场景居然如此吓人。

    好吧,她就一山野精怪,饶是比一般精怪甚至一般人类聪明伶俐了几分,然而到底不懂人类考试这边的弯弯绕绕,她看上蛇相公也不是图他会读书有才情,而是看了他就喜欢,图的是心中欢喜,在她心中他考上也罢,考不上也罢,她都喜欢他,而他要考试就去考,不就是考试嘛~喜欢考试的话,就多赚点银子让他出去考考就是,哪里知道这考试后还有这许多事?

    众人一看就知道她不知道——好吧,还真让这傻姑娘捡到文曲星了。天知道这些年蛇相公大部分时间在家中读书,偶尔出门考试,问蛇娘子就说他去考试了,看她毫不在意的模样,他们就只当蛇相公是屡试不中的书生,根本没想到人家竟然是一层一层晋级,这次甚至直接成了春闱榜首!

    这意味着啥?别人不知道,然而对于他们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春闱榜首也就是状元啦!

    “我就知道阿佘你是个有福气的,不过,以后切不可如此心宽了,最后听说还有殿试不是?这殿试你可一定要跟着去,多带些家丁,保镖更要聘上几名厉害的,这春闱榜下就如此危险,中状元时候呢?听说中状元要夸街,万一那会儿被人直接抢了呢?”中介铺子里的中人——没错,就是那名给阿棠找到好屋的女中人随即对她语重心长道。

    蛇娘子深以为然的点头。

    “不过,等你相公殿试时见到那白书生……不,吴书生,回来能告诉我们他是不是和传说中那一样白吗?”女中人紧接着期期艾艾道。

    不止她,旁边其他人的头全抬起来了,竟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充满期待。

    蛇娘子&蛇相公:……

    总之,蛇娘子和蛇相公在乡亲们的万众期待下,再次启程前往京城了。

    作者有话说:

    差人:千真万确就是那般白!

    第224章 见到皇帝了

    这一次, 蛇娘子是准备的足足的启程的,不但带了好些银子,还带了大批家丁, 阿棠和阿尼自告奋勇去了的情况下,阿桔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稳当, 于是他大着胆子又和罗伯特谈了笔交易, 请罗伯特一行人再次护送阿棠一行人去京城赴考, 照例用金子粒付账, 且还将之前护送阿棠来夏城买屋的钱一并赴净并加送了红包。

    面对如此金钱攻势,罗伯特能怎么办呢?自然是从善如流答应下来。

    于是伐木枝等空灵贸易有限公司的员工也再次启程了, 虽然有马不停蹄一直在干活的嫌疑, 难得是无人抱怨——实在是耗子精一族实在太会办事!给的钱太到位了!如今公司里每个人的兜里全都是金子, 这……钱都提前给了, 再加上无论是阿棠也好、蛇娘子也好, 人都挺投他们脾气的, 于是大伙儿也没抱怨, 只是立刻利索地干起活来。

    从青山村一路走来,他们这原班人马中只有意柳没去。

    阿桔心里觉得最厉害的其实是意柳来着,他聘罗伯特一行人原本是以为意柳和他们是一伙的, 谁知——

    “我就不去了。”没等其他人问, 意柳直接笑吟吟道。

    “阿棠新屋的门匾还没做好,我就在那边等新门匾吧, 到时候说不得还得借你一间屋, 让我临时住在那里。”这句话,他是看着阿棠说的。

    完全没想到意柳这次居然不去,阿棠虽然一愣,然而想到他只是留在这边替自己等门匾而已, 而不是离开,想到这里,她心中又忽然一稳。

    只是这份“稳”却不是全然的安稳,意柳面上的笑容依旧,然而她心中却不知为何有种对方要离开的预感。

    果然——

    “门匾到了我就离开了,不知你们回来的时候我走了没,提前和你们说一声再见。”

    仿佛呼应阿棠心中所想一般,意柳直接笑着对众人道了别。

    “哎?”倒是朱方等人完全没想到他要走,一惊之下忍不住叫出了声。

    而意柳却是没有隐瞒,直接对他们道:“我来这里其实是因为偶然间遇到了一名卜师,日子太无聊了,我恰好不知道接下来要去何方又去做何事,索性就决定让对方帮我卜上一卜,让他帮我卜一下我接下来要往哪儿走。”

    “然后他就帮我卜出了两条路,其中一条路会指引我遇到我的命运,会让我遇到我此生唯一一名令我怦然心动之人,我不信,偏偏又有点期待,于是就来了。”

    朱方还呆呆的:“呃……你遇上了吗?”

    不过他好似又没有呆透,紧接着他好似又想明白了似的:“噢,你一定是没遇到,你离开就是继续寻求与那人遇上的机会是吗?”

    谁知他这难得一次的灵光当即就被否决了。

    依旧一脸笑容,意柳摇摇头:“不,托你们的福,我已经遇到她了哟~”

    朱方又是一愣,傻乎乎问:“谁啊?”

    然而意柳这次却不回答他了,只是笑着看着他,直看得朱方心里打鼓。

    倒是卫殊听完他的这番叙述,忽然福至心灵问了句:“能问你占卜……卜卦花了多少钱吗?”

    似笑非笑,意柳看向她,不出意外道:“嗯,不多不少,刚好是我的全部身家。”

    卫殊沉默了。

    空灵贸易有限公司的人也沉默了。

    所有人先是看看意柳:别人花全部身家占生卜也就罢了,你花了全部身家仅仅是因为无聊,你这全部身家很少是吗?

    紧接着,他们又齐齐看向罗伯特——

    罗伯特当场就跳起来了:“我发誓不是我!”

    不过这个要钱行径真的很像自己啊!难不成真是自己不成——虽然嘴上说得斩钉截铁,然而罗伯特心里也打起鼓来。

    然而意柳只是笑着,只是随后深深看了一眼阿棠,用手虚虚对她示意了一个“折柳”的动作提示两人之间的约定,然后才挥挥手,目送他们的车马从佘府前离开,期间朱方回头好几次,每一次都看到一个红色身影在那里,一直很久很久,一直到他们驶离这条街,那道红色身影终究消失不见。

    也是到这时候,朱方这才吞吞吐吐地问旁边的卫殊:“那个……你说他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卫殊:……

    “放心,他绝对没有看上你,我用我爷爷的清誉发誓。”她语重心长道。

    朱方却还犹犹豫豫的:“那我问他那人是谁的时候他为啥一直看着我?”

    看你傻呗——再不搭理他,卫殊只是隔着车子看向最前头一辆车上的阿棠……的背影,心想想不到啊想不到啊,这样两个人竟然看对了眼,真真是……别说意柳之前不信,就连她在一开始看到俩人的时候,也万万猜不到这走向啊!

    看了一出爱情剧场的感觉——卫殊想。

    然而随着她的视线落在第二辆车上的蛇娘子和蛇相公身上——

    不,应该是两场——她又想。

    姑且不论那留在夏城等门匾的意柳,且说一路护送蛇相公去京城赶考的伐木枝一行人,其实他们这次做的真是坐着拿钱的美差。

    一路上各种活计都由蛇娘子的家丁干了,夏城距离京城又近,一路上殊无强盗流民,就连精怪都没有——不,可能也是有的,然而多半是蛇娘子这样混在人群里老实过日子的精怪,赶在路上打劫作妖的精怪是万万没有滴。

    如此这般,他们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到了京城,赶在他们进城之前,家丁们早就提前快马进来打点好了他们此间落脚的地方,蛇娘子直接包了一家客栈,一进去就上饭菜,被褥早已铺好自家带来的,简单的歇下脚,第二天一早,穿着朝廷发下来的衣衫,蛇相公就由一众家丁外加空灵贸易有限公司的保镖们包围着、浩浩汤汤送到了宫门口。

    他们也只能送他到这里了,由宫里的护卫接了他,蛇相公独自一人进入了巍峨的宫殿。

    金銮殿上,蛇相公见到了吴书生和楚书生,他们一行人是按照春闱榜单的顺序排下来的,蛇相公身后就是吴书生,而吴书生身后则是楚书生。

    吴书生果然很白,而楚书生果然很高很壮也很黑,楚书生往那里一站,蛇相公也只能看到他和他前头的吴书生了,至于楚书生之后的那些人——不好意思,全被楚书生挡了个精光。

    好在乡亲们交代自己特别注意的人物他都看到了,仔仔细细将两名书生打量了个仔细,蛇相公笑眯眯的,眼观鼻,鼻观口,摆了一个肃穆模样,静待圣驾亲临,最后一轮殿试开比了。

    好在圣上仁慈,并没让他们这群弱质书生在殿上等待太久,不多久就有内监甩鞭高喝,宣布圣驾将临,众人三呼万岁后行跪拜之礼,等他们再起身时,高高的皇座上也多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书生们基本都是第一次见皇帝,然而此时此刻此气氛,却是没人敢看皇帝的,众人只是垂着眼,等待前头的大臣长篇大论唱了好半天,最后宣布考试开始,众人这才被领到各自的小方桌后,开始考试了。

    而这最终考题却不是皇帝出的了——皇帝非常有自知之明,能在之前临时换题出了那样一道朝臣叫好的题目已是他个人能力的天花板,实在是术业有专攻,他也就能出好那一道题了,再让他出一道,却是会露馅了,索性他就将这最后殿试的出题任务又交给了刚刚病情好转的左相右相,两名相爷各出一题,负责本次考试的主考官再出一题,如今众进士埋头苦答的就是这三位呕心沥血出的考题。

    而皇帝难得出现在殿试的考场上,在皇座上坐的心痒难耐,他便从皇座上走了下来,直接走到了下面正奋笔疾书的考生之间。

    如果说榜单发布前,考生间他好奇想见的独独蛇相公一人的话;那么榜单发布后,他想见的人又多了两个——

    一个是那裹着名妓衣衫跑来,惊艳一众人等的白、不、吴书生;

    另一个就是那无论如何都无法被任何地主老财捉去的楚书生了。

    好吧,人人都爱八卦,皇帝也不例外,殿试上既往以来其他皇帝看的是考生的人才、看的是他们的文才,那么当今圣上看的就是他们的八卦了。

    没办法,他们答的内容太深奥,你让他看也看不懂啊!

    倒是原本他最想看的蛇相公,唔……因为毫无八卦发生,他答的内容他又看不懂,皇帝没看几眼,又溜溜达达回去了。

    然而皇帝看不懂的东西在场是个文臣都看得懂,尤其是众考官。

    现场答题,现场批改,不多时,考生们这最后一答的批改结果就全部呈上御前了。名次基本没变,蛇相公还是第一,而楚书生不知道是不是心态好发挥好的缘故,这次从第三变成了第二,倒是吴书生不知是不是苦于流言,这次心态不稳,拿了第三。

    这样好!自己选的第一就是最终状元!这说明啥?说明自己出的题没问题,自己判的题还是没问题,自己没临时掉链子!

    看到最终排名之时皇上大喜,而大喜的同时又大悲——之前他不是临时抓自己的皇子过去判卷子了吗?皇子答得不好,他还没放过他们,兀自让他们又过来在后殿依旧做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殿试题目,如今三名皇子的试卷也被批出来了,结果同样摆在新科状元、榜眼、探花的试卷旁,真是被对比的惨不忍睹。

    哎,同样是儿子,怎么差这么多呢?看看人家的儿子多优秀?再看看自己的……

    摇头晃脑的,偏偏脸上还得笑着,皇上撑了个笑脸出来,准备宣自己的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上来了。

    这种时候,第一个宣的显然就是第一名,于是,在旁边大臣唱完蛇相公的名字后,皇帝也终于见到了这位因为给他的茶摊大业出谋划策让他选中的状元郎——

    然后,看着那张除了没胡子,和他爹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皇帝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皇帝:爹你……

    第225章 帝王金銮殿上识龙子

    怪道蛇相公参加了这么多场考试都没人怀疑半分呢~实在是先皇帝和现皇帝实在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现皇帝像他妈,而蛇相公却是实实在在像了先帝爷。

    嗯,先帝还真是他爷爷来着——看到蛇相公脸的那一刻, 皇帝立刻想起来月黑风高夜里发生的那场风花雪月,以及蛇相公虽然和他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双耳上却是各有一粒小痣, 刚好和当年那位娘子的一模一样。

    咳咳, 那天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以至于他根本没记住那位娘子的长相,就记住对方双耳各有颗痣, 圆圆润润, 完全对称了。

    事后他还偷偷查过, 书上说在这种地方长痣之女子是天生凤命, 这叫“双耳佩凤铛”, 将来怕是要生皇帝的。这是皇帝登基来第一次去皇家典籍馆寻书看, 难为他没有让任何人帮忙, 自己在典籍馆翻找了一天,且怕人发现自己查看了什么书,每寻一本还要原封不动放回去, 那天之后, 他可是结结实实在龙塌上瘫睡了三天,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曾经私下借着开面馆的名义去那边寻过, 然而那名女子并没有寻过来, 在他看,世间女子注重清誉,既被自己占了便宜,总要寻自己吧?

    然而没有。

    事后他在那边逗留了许久, 特特等了好些时日,那名女子始终没有来,而这一桩事最终只能随着那片花林满枝的花儿落下,最终没留下任何踪影。

    或许那天的女子本是一名林间的花精吧?在人间贪玩,不小心遇上了自己,看上了自己,与自己一晌贪欢,然而随着太阳升起,朝露散去,那女子遂回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是了,也只能这样解释了,要不然,若是人间的女子,怎么能不寻人呢?

    皇帝最后是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的,时隔多年,他对于那天发生的事的记忆已经淡之又淡,缺乏见证人——那件事刚好是他偷偷跑离侍卫监护的时候发生的,他几乎以为那件事说不得只是自己的一场春梦了,然而今朝既见蛇相公,那天的记忆一下子回笼了,尤其是风一吹,蛇相公一身白衣的站在那里,宽大的衣摆被风扬起,风里夹裹着一股花香扑鼻而来……清冽芬芳,像极了那天的花林里的味道……

    “腾”地站了起来,皇帝一哆嗦,手一抖,下一秒利索地往嘴里拍了一颗心痛药,然后这才激动地瞅着蛇相公,手指着他,然而半晌却没说出话来。

    最后还是左相右相看出了什么,一左一右来到皇帝身边,搀扶着他,轻声和皇帝说着什么,仿佛在商讨状元榜眼探花的名次,末了由左相记录下皇帝钦此的名次,“佘天赐”这个名字更是由朱笔标出,明黄色的榜单上,分外鲜明。

    天赐!居然叫天赐!可不是天赐吗?这是上天赐给我的好皇儿啊!看着朱笔点出的那个名字,皇帝整个人都哆嗦了——这回却是因为激动而哆嗦的。

    朕连经文都读不通,而朕的儿子却能通读经文,并在同样通读经文的读书人的最高比试上掠得第一名,这、这、这说明什么……

    “朕……朕的祖、祖坟冒青烟了……”哆哆嗦嗦的,皇帝一边强撑着不让自己兴奋地混过去,一边像任何一名儿子出息的老父亲一样欣喜炫耀了:“感谢我爹……”

    而此刻唯一能听到他显摆的就俩人:左相和右相。

    左相:皇帝您家的祖坟叫皇陵,那儿真要冒青烟怕不是马上有人来报啦?

    右相:您白捡了个儿子感谢先帝做什么?就算是高兴儿子像爷爷不像自己也不兴这样说的,传出去让人误会先帝爷的清誉可怎么办?

    是了——作为先帝托孤的老臣,两位曾经的青年才俊也认出这新科状元像谁来了:也就这位一路上考过来遇上的都是没见过先帝的臣子,但凡让他遇上一位曾经见过先帝的老臣,怕是他早早就被单独调档了。

    然而合该着这般巧合不是?流落在外的龙种居然凭借科举考试来到了金銮殿,还考上了状元,在第一次拜见皇帝的时候被自己的皇帝爹认了出来,这……戏文都不敢这么写啊!

    然而百姓怕是会很喜欢看到这出戏文——左相右相对视了一眼。

    和纯然沉浸于惊喜的皇帝不同,两位大臣虽然也挺高兴——皇朝后继有人了不是?然而欣喜之余,他们还得想想这事儿接下来怎么处理,如今看来,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戏剧化处理,直接将皇帝认子变成戏文在民间扩散,怕是最好的法子。

    于是,接下来皇帝抓耳挠腮想要认子,第二天更是乔装打扮亲去朱雀大街去看儿子夸街……的时候,右相雷厉风行调查了当年之事,而左相则火速集结手下幕僚编造了日后大离朝乃至其后N个朝代都最流行的话本——

    “帝王金銮殿上识龙子,状元殿试台上归龙宗”的故事。

    不得不说,作为上上上上上……上一界的新科状元,左相这编话本的能耐实在非常不错,编出的故事雅俗同赏,很久很久以后,“魏盈秋”这个名字作为左相早已被人遗忘了,然而作为一代传奇故事的主笔,却是长长久久的流传了下来。

    “哎呀!不是说好了……说好了……天亮之后都忘掉了吗?这人怎么、怎么就忘了呢?”客栈内,被右相亲自过来询问过的蛇相公的亲娘——佘夫人摘下眼镜抹着泪道。

    嗯……“摘下眼镜”——罗伯特卖给她的,确切地说是卖给蛇娘子的,之前一听蛇相公他娘绣花太多坏了眼睛,他就猜到对方八成是近视眼了,于是趁着这次一同赴京赶考、蛇相公他娘也跟过来的机会,趁机相反设法给她推销了这眼镜。蛇相公的娘嫌贵压根没想买,然而蛇娘子却是个大方的,一听这眼镜戴了婆婆就能看到了,立刻向罗伯特下了单,早有准备的罗伯特随身带着各种度数的镜片哩,没多久就将符合蛇相公他娘度数的近视镜配好了,别说,蛇相公他娘一戴上眼镜就看到了,生平第一次看到儿媳妇的脸,她喜得和什么似的,抓着蛇娘子的手,佘夫人就不松手了。

    没错,就是佘夫人。非但分府之后蛇相公随了自家娘子的姓,就连蛇相公他娘都随了媳妇的姓,这……这倒是让当年办差的人万万想不到,最后只能直呼这家媳妇有手段了。

    而事到如今,眼瞅着儿子认祖归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而如今自家生活也不错,早已没了当年的阴影,佘夫人这才彻底交代了当年的事——

    原来,当年佘夫人是故意丢了自己的清白的。

    “实在是没法子,那会儿我随家人奔丧住宿在宗家老宅,一开始还好,后来才说宗家今年要进奉妙龄少女给龙神,本来选定的是主支的姐姐,然而姐姐不愿,他们就盯上了我,非要我替她嫁给那龙神不可,我、我和我的父母都是不愿意的,花灯行街迎龙神的时候,父母想方设法将我放了出去,我、我一介妇人,没有青青这般能干,实在没信心自己独自一人在外讨生活,我就生了个法子,在灯会上随便挑了名落单的年轻男子……”

    佘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深深垂下了头。

    行吧,合着还是进献少女新娘给精怪惹出来的债,说来也巧,他们在座的这群人里就有两人有着类似的经历,甚至还有一人就是被进献的“大王”本王。

    听完她的话,和她有着一样经历、不过却选择磨刀砍大王的阿棠无语了;而被进献少女的大王本王——阿尼也无语了。

    “人之愚昧,这个世界上果然比起精怪,更需要除去的是人们心中的愚昧念头。”阿棠喃喃道:“我日后说是要当除妖师,然而这里的‘妖’字指的却不仅仅是精怪,更是因为精怪而生出妖孽心思的人心。”

    “我帮你。”阿尼立刻道。

    于是,那厢,蛇相公蛇娘子的手与佘夫人的握在了一起;这厢,阿棠与阿尼的手也握在了一起。

    卫殊:总有种感觉,意柳继续这样散漫不紧迫盯人的话,阿棠迟早被其他人带跑了。

    事实已经查清,然而话本却不能这么写,左相领着一众文臣绞尽脑汁思考了一晚,终于落下笔来:

    佘夫人为了反抗主家的安排跑路的事被大力美化了,“随便挑了一名年轻男子”这件事却不能这么写,而是写成了“她在逃亡的过程中被一名青年公子救了”,当然,皇帝也不是平白无故为了开面馆寻地方跑到那里的,而是为了调查民间私自进贡祭品给精怪一事,两名青年就此相遇相爱了,两人约定终身的同时还和佘夫人的父母挑明了,佘夫人的父母都同意了,然而佘夫人还是被宗家安排嫁了过去,为此,佘夫人自刎殉情……没死成却被宗家瞒下,而青年公子——也就是皇帝事后数次找上宗家索要自己的妻子,然而宗家就是不告诉皇帝佘夫人如今的地点,一双有情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皇帝以为佘夫人真已去世,佘夫人却被宗家赶往了夏城,两人就此当真分开……

    总之,宗家当了最大的恶人,而目前住在夏城的、佘夫人的兄长那家就成了排名第二的坏人——为了突出佘夫人和蛇相公的自强不息与优秀,他们之前的经历非但没有隐瞒,相反,还被渲染数倍被写了出来,直将佘夫人兄长八分恶的行径冲到了十分,如今那家天天都有免费鸡蛋吃——这是听了戏文的百姓义愤填膺,朝他家扔鸡蛋哩!

    于是,原本没有任何八卦的蛇相公在殿试后贡献了本朝最大的八卦,成功将之前集中在白……不,吴探花和楚榜眼身上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朝既见蛇相公,那天的记忆一下子回笼了,尤其是风一吹,蛇相公一身白衣的站在那里,宽大的衣摆被风扬起,风里夹裹着一股花香扑鼻而来……清冽芬芳,像极了那天的花林里的味道……

    蛇相公:爹,那是后头吴探花身上的花魁娘子身上的香味。

    以及等到蛇相公当了皇帝——

    左相:皇帝求您不要再参加今年的科举了!

    右相:真的!皇帝您已经当了上一次,上一次的上一次,上一次的上一次的上一次的状元啦!总要给其他人一个机会当状元呀!

    于是,蛇皇帝的雅好不是摆摊了,是参加科举考试。

    第226章 宫内见闻

    就这样, 蛇娘子和佘夫人原本是过来看八卦……不,陪夫/子赴考的,如今竟成了京城最大八卦的贡献者, 客栈是没法待了,等到看完蛇相公夸街后, 她们就直接被两顶轿子接进了宫中。

    至此, 蛇娘子想在京里开一家客栈的念头差不多是要告吹了, 只不过她对此事还有别的看法——

    “皇帝自己都还喜欢开茶馆, 或许不会拦着我开客栈,没准他看我生意做得好, 还想入股我的客栈哩!”

    总之, 对于入宫一事, 蛇娘子还是颇乐观的。

    倒是她的婆婆对于即将见面的皇帝挺……挺不想见的, 根本不像左相戏中写得那般浪漫, 她当年真只是随便找了名男子, 对方长啥样她都闭眼没看过, 怎么对方如今就成了皇帝呢?不对,对方当年就已经是皇帝了。

    听说那位是开面馆的路上遇见自己的,放着朝政不理跑那么远开面馆的皇帝……呸!昏君啊!

    还没见面, 佘夫人就对皇帝吐槽诸多了。还是儿媳妇安慰她:“娘您别怕, 听说皇上都是后宫三千的,就算一天见一个, 那他见您一面, 再见一面也是十年后的事儿了。”

    佘夫人想象了一下一位十年才见一面的上司……别说,这么想似乎还真的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了。

    蛇娘子婆媳就这样去了,她们不是自己去的——阿棠,阿尼和卫殊陪她们一起去了。

    伐木枝等人是男子, 自是不好入宫的,然而阿棠等女子却无碍,打着亲戚的身份和她们一起进了宫,过了一天卫殊回来了,和他们好好描述了一下大离朝第一家庭喜相逢的场面——

    “皇帝一见蛇相公就哭了,说他长得和爷爷一模一样,一点不像自己,真是太好啦!”

    “直把蛇相公尴尬地,站在原地只能微笑了。”

    “他俩挺没共同话题的,蛇相公满口之乎者也,皇帝一嘴生意经,倒是蛇娘子和公爹挺有的聊,眼瞅着这爷俩没话说,她就接过话茬自己和皇帝聊起来了。”

    “别说,皇帝真的可喜欢和她聊天了!大手笔入股了蛇娘子的生意不说,还想忽悠蛇娘子和他一起云游四海开茶馆。”

    “还是蛇相公说自家娘子已经怀孕九月有余,临盆在即,皇帝这才打消了念头。”

    “不过刚打消念头他才就又跳起来了,再次抱着蛇相公说自己喜得好大儿不说,好大儿还眼瞅着要给他添一好大孙。”

    “蛇相公就说万一是好大孙女呢?”

    “皇帝就立刻说孙女也喜欢,总之,皇帝高兴得不得了!当即就封蛇相公做太子啦!”

    “其他三名皇子就没什么?不是说皇帝还有另外三个儿子吗?”罗伯特一边嗑瓜子一边八卦道。

    卫殊就一脸一言难尽,随即手一挥,摇头又叹气:“别提了,另外仨儿子真是像极了皇帝,不但长相像,性格像,爱好也像。”

    “他们没一个想当皇帝的,一个爱好是做木匠,一个爱好是养鸟,另一个更是像足了皇帝老儿——爱好抻面,将来想去外头开面馆的。”

    “如今听到太子已定,未来皇位有人继承,他们仨特高兴,当场就和蛇相公套起近乎来,话里话外就一个:让蛇相公将来给他们拨钱,拨钱支持他们做生意。”

    说到这儿,她还特别入乡随俗的压低了声音,这才吐槽起皇帝来:“要我说,幸好蛇相公没让皇帝提前找到,要是让他养,非把孩子养坏了不成。”

    “那佘夫人呢?佘夫人还好吗?”同样在旁边嗑瓜子,林会计嗑瓜子的动作愣是看着比罗伯特优雅许多,只是他们八卦的心思是一毛一样的,如今听完卫殊说完蛇相公,蛇相公的爹,蛇相公的兄弟们,他开始好奇佘夫人了。

    这几天他还是和佘夫人说过几句话的,算是空灵贸易有限公司众员工中唯一和她接触过的人吧,在他看来这位夫人实在是位兴趣颇高雅的夫人,不只是一位躲在深闺因为羞愧往事不敢与人交往的怯懦妇人,当然,怯懦也是有的,然而躲在屋里看不着没法看书画画的时候,她愣是练了一手好琴艺,林会计刚好平时爱好听音乐会,对古典乐的鉴赏也有几分,因此就着这音乐一道,两者还真的深聊过一些,在林会计看来,这位佘夫人如今已经算得上是琴之一道的大家了。

    因此,他就特别关注这位夫人如今的情况。

    听他这样问,卫殊便再次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神色了:“佘夫人的算盘可能落空了。”

    “根本没有后宫三千,皇帝的后宫就三人,分别是原本大皇子的妈,二皇子的妈,还有三皇子的妈。”

    “这三人啊……”

    卫殊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过了好久才继续开口,只是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就说一句,你们别往外头讲哈!”

    待到同事们都点头,她才继续用更低的声音道:“我在旁边冷眼瞅着,觉得大皇子的妈和二皇子的妈之间气氛不对,不像是情敌,倒像是情人……”

    空灵贸易有限公司的众人:“!!!!!!!!”

    而卫殊还在继续说:“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不靠谱、整天不在宫里的皇帝,长相大概是像他妈了,挺阴柔美的,然而论阴柔美又比不过妃子们自己,太监们她们看不上,宫女……我看着也都人才平平,这种情况下真的很容易对对手产生好感啊……”

    空灵贸易有限公司的众人:不!一般人不容易!

    “反正她们对于佘夫人挺欢迎的,至于皇帝,她们理都没理。”卫殊道。

    “那三皇子的妈呢?她总算落单了吧?该不会……她对蛇相公的娘一见钟情了?”顺着卫殊的思路想下去,朱方想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卫殊直接白了他一眼:“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这世上哪儿那么多看上同性的事?”

    然后她索性直接说了:“三皇子的妈没看上佘夫人,不过她也没看上任何人,包括皇帝……她都看都没看一眼,从出现到离开一直在吃,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个缘故,她的体型……”

    她扁了扁嘴:“大概就和去掉半拉身子的阿尼是一样的。”

    众人脑中就想象了一个和阿尼一样胖……不,一样壮,然而个子却矮了一半的皇妃。

    “总之,皇帝又对佘夫人一见钟情了。”

    回忆着皇帝原本打算勉励佘夫人几句,然而在看到佘夫人的那一刻,一下子愣住又忽然红了的脸……卫殊总结道。

    大概很多年前那个夜里皇帝大概也曾对佘夫人一见钟情?要不然佘夫人可是真真切切的弱女子,皇帝虽不勇武,到底也是天天抻面锻炼出来了一把好力气,断不可能挣脱不了佘夫人的。

    不过上次没看到佘夫人的脸能对她一见钟情,如今看着佘夫人带着厚厚镜片的脸还能一见钟情,卫殊实在搞不清这位皇帝的审美倾向了。

    “就你回来了,阿棠和阿尼呢?”从卫殊这里了解了她们进宫后的一切,伐木枝紧接着问起另两位和她一起进宫的人了。

    卫殊便道:“金鱼佩要她们多留一会儿,说蛇娘子临盆在即,宫里人往往两张脸的,你看着他们现在好未必是真的好,没准正麻痹你呢,然后趁你不留意的时候下死手。”

    “它说它在宫中沉浮了上百载,对宫斗特别了解,让她们听它的,阿棠和阿尼就留下了。”

    伐木枝:……

    好吧,傻乎乎一团和气的大离国皇宫里忽然多了个前朝大庆国一路宫斗来的前·鱼头·现·金鱼佩,完全不相信大离国的后宫真的如此平静,它极力劝说阿棠阿尼多留几日了。

    对了,这金鱼佩还是意柳临别前给阿棠的,说它虽然没什么有用的技能,然而到底在京城居住多年,没准能派上些用场。

    呃……姑且算它派上用场了吧。尤其如今它在曾经居住上百年的宫中——大离国的皇宫和大庆国的皇宫是一个,有它在,阿棠阿尼当真应该更熟门熟路一些。

    心里这样想着,伐木枝等人倒也放了心。

    照理说,他们此行来这里的工作自此已经完全结束了。

    早在他们平安抵达京城的时候,阿桔就将金子结算给了他们,一如既往的付款爽快,他们过来一趟额外多赚了好些钱,怎么想都是赚了,他们应该已经可以回现世去。

    奈何就在他们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朱方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大叫一声“老白不见了”。

    “昨天卫殊不是骑老白回来的吗?昨天睡觉前它可是还在呢。”罗伯特眉一皱,一脸无可奈何。

    “没错,临睡前我还塞了颗糖给它吃呢!那会儿它还在楼下马厩。”卫殊肯定道。

    朱方呆住了,紧接着大声道:“不对!你看老白睡觉的时候什么时候睡过马厩!你若是在马厩发现的它,它肯定不是要睡觉而是——”

    脑中电光石火一般,卫殊也反应过来了:

    “那家伙是要逃跑!我在马厩抓到的是要逃跑的它!”

    好家伙!想明白的两搭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眼了。

    “得了,你俩就在这儿等老白吧,朱方你不是有那裤衩寻老白大法吗?你用那个就行,我就不帮你占卜,我们先回去,公司还有其他业务哩~”摆摆手,罗伯特直接对朱方两人道,然后顺便用这俩人给老耗子精一族卖了个人情:

    “这俩人且留在这里,多陪你们留几天,也陪你们壮壮胆子。”

    这句话是对小耗子阿桔说的,果然,听完这句话,阿桔一脸感激地点点头,末了又递过一包金子粒来。

    罗伯特一脸肉疼地推开了这次的包:“你我此行以来已经是长久的合作伙伴,这次不要给钱,要给就下次给吧!”

    终究不想一直那么大方,罗伯特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空灵贸易有限公司的众人:……

    就这样,将朱方卫殊还有老白(?)留在了京中,罗伯特等人向夏城蛇娘子和阿棠的家中走去。

    这也是罗伯特难得的免费服务之一:如今交通落后,蛇娘子他们的事还没传到夏城来,然而她们本人已经进宫了,她们的事儿罗伯特就打算自己过来和她们留在这里的管事儿说一说,接下来要怎么办,他们自有分寸。

    蛇娘子留在这儿的人是管家,从罗伯特口中听说了东家身上发生的事儿,管家惊讶之余郑重向罗伯特道了谢,紧接着就收拾细软进京去了。

    阿棠屋子这边留在这里的却是另一只小耗子精,听完罗伯特说的话后他也不知要怎么办,只是熟练的朝他递上金子粒。

    罗伯特:……

    卫殊等人忍不住哈哈笑了。

    至此,所有人心情都很愉快,就连伐木枝都很愉快,知道他发现旁边的苏换柳的反应不对劲——

    他从未见过苏换柳错愕到脸色如此苍白的模样。

    只见他看着门上挂好的门匾——没错,就是蛇相公之前写好托人制匾,而意柳留下来等着挂上的那副门匾,他就那样盯着那副崭新的门匾,表情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一脸错愕之余,竟还有些慌张?

    “怎么了?”伐木枝轻声问。

    眼珠错也不错盯着前方写着“惠”字的门匾,苏换柳喃喃道:“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我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字了……”

    “我还知道意柳的身份了,意柳他是——”

    作者有话说:

    意柳是谁?苏换柳在哪里见过“惠”字匾,请听下回分解。

    第227章 独家记忆

    “他是瘤!”苏换柳一脸苍白地道出了意柳的身份。

    伐木枝一愣, 然而心中却没有太多错愕,相反的,他甚至有一种“正当如此”的感觉。怎么说呢, 自打苏换柳“病重”需要瘤来补充自身的那一刻起,他就踏上了寻找瘤的旅程, 每每顺着家中的刺柳上去, 他总能在那边的世界遇见瘤, 他们遇见过最原始状态的瘤;遇到过已经发展出特殊能力的瘤;遇到过寄生于人身上的瘤;也遇到过自体发展的很庞大的瘤……

    总之, 已经见过那么多种形态的瘤了,遇上一名已经发展出完美人类形态的瘤, 说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意外——苏换柳自己不也是个例子?

    不过……

    看着苏换柳苍白的脸色, 伐木枝皱起了眉:他都觉得不意外的事, 苏换柳更不该觉得意外, 如今他意外到脸色都苍白至此, 说明对方的身份或许不止如此?

    没有说话, 伐木枝只是静静看着苏换柳, 果然,又盯着前方的匾看了半晌,他终于将头扭向他了, 脸色依旧苍白, 他用喑哑的声音对伐木枝道:“不是之前遇上的每一种瘤,他是……”

    “他是……”

    “他是——”

    一连用了三个“他是”, 他终于道出了意柳另一重、真真震撼到他的身份——

    “他是当年那头瘤。”

    “我当年曾经生长在他的身体上、他就是那头危害数界最后被仙人造出刺柳万枝分尸的邪魔!”

    竟然是他!

    难怪苏换柳会因为想起他的身份震惊至此, 意柳居然是这重身份的话……这……一切似乎就都有解释了。

    人群前,罗伯特等人还在逗弄着守门的小耗子精;人群后,伐木枝和苏换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同时向前大步走去!

    苏换柳是盯着门匾上的“惠”字走过去的, 随着那“惠”字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也越来越清晰。那些记忆原本细小若星尘,原本沉沉潜伏于他脑中的深海之底,只因为一个蛇相公手书的“惠”字忽然搅动了起来,原本沉在深海的细小星尘终于浮上了天日之下,然而仍是一片细小到拼凑不出更多记忆的星尘,可随着他不断向前行去,他的脚步仿佛应和上了记忆中某人的步伐,而接下来随着他用一模一样的步速继续走着,每走一步便又有更多星尘浮起,无数星尘在空中拼凑着,拼凑出的过去的情景逐渐和他如今视野所见一一重合。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脑中的熟悉感来自何方——那根本就是意柳的记忆!

    曾经作为意柳身上的一块血肉,一颗细胞存在的他或许那时没有睁眼,甚至没有多少意识,然而意柳的记忆终于还是深深埋藏在他的记忆中的某处,就等某个时刻被激起,便是一副完整的往日旧景。

    于是,明明是在阿棠家挂好牌匾后第一次进入这里,然而苏换柳却像走了这里不知多少次。看向廊间拱门下一块新匾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回忆起“自己”是如何挂上这匾的,并不是一气呵成,“他”是挂了好几次,端详了又端详,费了好些时候才做出的最终决定。

    而显然,记忆里的“他”其实不是他,曾经在这宅子中穿行了无数次的不是他而是意柳,而调整了数次位置才最终挂好每一块匾的同样是意柳。

    在他们前往京城、吃着夏城酒楼的席面、听着吴书生楚书生八卦、直至蛇相公最终成为最新的八卦主角的时候,意柳却是闲庭信步行走在这间大宅之中,哼着曲儿,为每块匾选择最合适的高度,然后在挂好后反复欣赏,直至这里的场景成了他重要的回忆,嵌入了细胞,最终遗失了一块在苏换柳的脑海之中!

    而终于,随着脑中意柳的记忆画面的展开,苏换柳再次来到那个他赠柳与阿棠的小院时,他也再次看到了那株短枝如今的样子。

    和最后一次见到它时短枝上长出数个嫩绿芽孢的模样又有了一些不同,如今那短枝上的芽孢已经长大了,然而并不都一般长,头顶那颗长出去的最多最长,乍看起来就像那短枝长出了头,却是个歪了脖子的头。

    苏换柳并不是第一次见它现在的模样,就在他跨过门廊即将看到这短枝之前,他脑中意柳留下的记忆中已经出现了这短枝如今的样子。

    而伐木枝却是第一次见,这一次,短枝旁边没有说悄悄话的阿棠与意柳,蹲下身,他先是用手摸了摸短枝上的嫩芽,紧接着又凑过去嗅了嗅,半晌抬头对苏换柳道:

    “没错,虽然长相完全不一样,芽孢看起来也完全不一样,然而光是看着这短枝我就想砍它一下,除了我家后院那棵刺柳,我对外面其他树从来没有这种冲动,综上所述,这短枝一定和刺柳有关系!”

    这真就是经年伐木工的经验谈了,还得是伐氏血脉的伐木工的。

    短枝前,伐木枝蹲着,苏换柳站着,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苏换柳捂着脸同样也蹲了下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怎么就……就见到他啦?”

    他低声说着,为自己居然来到了这样一个时间而感到深深的困惑。

    乌黑的眼睛平静地看向对面的苏换柳,伐木枝却还冷静着:“怎么,看到他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不知道他叫意柳吗?再不然,看到阿棠的时候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苏换柳就摇头,修长的双手往下落了一点,指缝间一双黑色的眼睛看向伐木枝,又好笑又可怜地摇摇头:“没有。”

    “我这个时候只是他原形上的一颗头?可能连颗头都不是,眼睛都没有长,如今他是人身,我大概就是他的一颗细胞?一颗细胞能知道什么?”

    “不过我确实应该知道他的名字的,不过我记忆里他没有名字,见到他的人叫他邪魔,魔怪,鬼怪,而当他变成人形的时候,他会随机给自己绉一个名字,意柳大概也是他随口胡诌的名字?”苏换柳不确定的说。

    伐木枝知道他如今已经慌乱了,不过他乱,他却犹自镇定。认真回忆了一遍他们和意柳相遇后的每一段对话,他的记忆最终拉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

    “他说他曾经做过铸剑师,你对这个有印象没有?”

    苏换柳也想起这一出来了,顺着这条线索努力回忆了起来,半晌似乎隐约抓住了什么:“铸剑师什么的我没有印象,不过他确实好像铸过一把剑来着,是在一个叫真东国的地方,那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呢……奇怪,我又没有这一部分的记忆了,就像被人为抹去了一样……”

    也不让他蹲着想了,伐木枝索性将他拉到廊下,就是之前意柳坐过的地方,两人一起坐在那里回忆了起来。

    “是了,那里也起火了,不是普通的火,像是我们末世见过的、被那孩子吸入体内的火!”

    “因为那火,那里民不聊生,整界将倾之际,国王面向全国的铸剑师与剑士征求宝剑。”

    “那时他恰好通过某处误入此界,觉得好玩,便也自称铸剑师,胡乱制了把剑送与了那真东国国王。”

    “意柳……应该是他制作的那把剑的名字。”这部分就不是视觉记忆了,而是一种触觉记忆,手指捻动,苏换柳觉得自己仿佛曾经抚摸过刻着意柳字样的一把剑。

    字在剑柄之上,应当是意柳的手曾经抚摸过那里,这字应当也是意柳刻下的,只不过那部分记忆不知沉睡在哪个细胞的记忆里,总之他并回忆不起来。

    “而那国王以身囚火被九百九十九头真龙拉棺出界之时,他就站在一群跪拜的百姓之中,笑看着国王带着那火离开。”

    “没错,他是笑着的,因为他知道,这次老天为了灭他降下的天火,有人替自己除了。”

    “然后他又觉得没意思了,纵身一跳,来到了其他界。”

    “他就这样去了很多界,几乎每一次,当他在一界停留的太久后,那里就会降下天灾,仿佛天地都容不下他,誓要将他灭亡一般。”

    “而他只是旁观着,旁观着那里的人类为了活下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有时候觉得无聊他就离开了,那里的天灾逐渐停止,而有的时候他就任由天灾继续下去,看着天灾灭天灭地,就是灭不了自己,之后,才留下混沌一片的世界,前往新的一界。”

    “听起来真恶劣啊……”口中干涸的,伐木枝点评道。

    苏换柳便点了点头:“是的,他就是个恶劣的邪魔。”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邪魔,在不知导致多少界灭亡后,来到了这个不知何名何姓的世界。

    遇上了他们,遇上了阿棠……

    然而独有阿棠而已,苏换柳无论如何没有一丝一毫记忆,哪怕他都想起她家的门匾了,然而唯独对她这个人,苏换柳一点也想不起来。

    “假如是你,假如是你关于我的记忆,你会怎么保存?”伐木枝忽然问了苏换柳一个问题。

    直把他问的愣住了,沉思了好半天,他才重新看向伐木枝:

    “我会把我对你的记忆珍藏起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反复回味,除了我以外,哪怕是我身上的任何一颗细胞都不可以窥探。”

    “那是独属我一人的记忆。”

    乌黑的眼眸看向伐木枝,苏换柳沉声道。

    伐木枝也看着他,半晌道:“那就是了,这便是你无论如何也对阿棠毫无记忆的缘故了。”

    “那是意柳的独家记忆,他将阿棠的一切全都珍藏了。”

    第228章 往事

    饶是在伐木枝的陪伴下将这一切捋顺了, 苏换柳犹自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

    他竟是回到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吗?回到了刺柳还没有穿透那头邪魔、而他也还是那邪魔身上的一颗细胞的时候么?

    而他甚至和那身上带着最初的自己的邪魔相遇相处了一段时间,甚至在某个夜里还相谈甚欢……

    “你是真的一点也没觉得对方有什么不对吗?”他听到枝枝这样问他,看来就连枝枝也觉得这一切简直不可思议。

    然而——

    摇摇头, 苏换柳信誓旦旦道:“没有,在看到蛇相公写的门匾前, 我当真是一点特殊的地方也没发现。”

    “那你说对方认出你了吗?”伐木枝紧接着问。

    苏换柳就愣了愣, 半晌迟疑道:“应该……认出来了?”

    “毕竟现在的他深不可测, 比我强大不知多少倍, 仔细想,他或许从一开始就认出我来了。”

    没准甚至想过“吃了”他——也不怪他这样想, 毕竟瘤与瘤的相遇, 几乎无一例外, 都是以一头瘤吃掉另一头瘤结束的。

    然而意柳没有, 甚至在那个月夜与他欢谈了一夜, 然后接下来也与他相交甚好。

    “或许就是因为那一夜吧?他决定放过你了。”伐木枝总结道。

    苏换柳仔细想了想, 觉得伐木枝说的对。

    或许就是这么巧吧, 他们遇到了正在无聊的邪魔,说不得在某个时间段还成了对方的狩猎对象,然而就这么巧,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如此妙趣丛生, 而在如此多的妙趣之中,邪魔还遇到了阿棠——坚毅执拗的人类少女, 长相性格或许不符合这世间绝大多数男子的审美, 然而偏偏击中了邪魔的心,从一开始怦然心动,到后面一起又经历了许多更有趣的事,一颗心越来越柔软, 邪魔认定了自己的心……的同时,竟是放过了所有人?也放过了这个有趣的世界?

    真的是这样吗?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伐木枝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在做出如上分析后,他发现自己在意柳种下那短枝后就出现的某种感觉不减反增,这是为什么?难道——

    他再次问向苏换柳:“那邪魔……意柳是如何死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这次,苏换柳回答的格外肯定。

    没有眼睛,没有听觉,作为那邪魔曾经的一部分的苏换柳或许没有用自己的“眼”,“耳”留下来的感观记忆,然而作为对方身体的一部分,他可谓是亲身和他一起经历过那一切了。

    对方“生”时的记忆或许因为对方故意屏蔽而没有记下全部,然而“死”的记忆却几乎无法隐瞒,混乱伴随着痛苦,这可不只是意柳一人的记忆了,彼时相信他身上的每块血肉都对这一刻记忆深刻。

    深刻到他从再次有意识开始,还记得当时的疼呢!

    “他又惹下了祸事。”苏换柳立刻道。

    “之前他明明一直将自己躲得好好的,混迹在一个又一个界之间,也就偶尔天道会找到他降下天罚,然而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仙人找到他,甚至很多人都快要遗忘他和他曾经惹下的祸事了。”

    “然而那一次,他不知道为何又惹了祸事,滔天的祸事。”

    “他惹上了祖龙。”

    “也不知祖龙如何得罪他了,他开始在一界一界间寻找祖龙,寻到就屠戮杀掉,要知道祖龙可是始龙的血脉,它们虽然不足为所有人知晓,然而却是非常超凡的存在,它们几乎存在于各界,平日里凡人帝王自称自己是‘真龙天子’中的‘真龙’其实指的就是祖龙,传说中凡间帝王正是因为受到祖龙青睐这才得以统治凡间的,受到祖龙青睐的地方可能不止一人,然而一界之中祖龙却一般只有一条,平时潜龙于渊,乃是一界之中龙脉一般的存在。而他——”

    “这次竟是主动闯进了各界,直接找到各界的祖龙屠了!”

    说这话的苏换柳都是一脸不可思议,正如他所说的,作为曾经意柳的一部分,他们是无法劝阻他半分半毫的,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不断惹祸,惹出来的祸一个比一个大,直到最后被众仙人围攻,意柳被迫现出原形,然后仙人们落在他们身上的攻打的疼痛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他们死去活来后还记忆犹新。

    “总之,他这次惹得祸太大了,祖龙哪里是那么好杀的?虽然意柳确实厉害,然而随着遇到的祖龙也越来越厉害,对方对他的招数又有了防备的情况下,甚至各界的仙人也集结过来一同攻打他的情况下,他最终现出了原形,和祖龙与仙人大战数天数夜,最后被一名仙人放出的刺柳刺杀而亡。”

    回忆至此,苏换柳又想起当年被万柳穿身的疼痛了,轻抚上完好无损的胳膊,他拧眉道:“然而他在临死前,还是坚定地屠掉了最后一头祖龙。”

    “我都不知道祖龙哪里惹他了,屠了人家一族,最后自己都死了,值得吗?”苏换柳轻声道。

    “你也……不知道吗?”苏换柳那边还在幻痛,伐木枝却像是从他的话中忽然抓到了什么,继续沉思了起来。

    “你说你也不知道,说明这段记忆其实也是被屏蔽掉的?而已知的、你被屏蔽掉的记忆主要是关于阿棠的,你说这件事会不会与阿棠有关?又或者说他屠戮祖龙的原因和阿棠有关?”伐木枝将自己的思考结果说了出来。

    “哎?”苏换柳一愣,他也是个聪明人,只是当局者迷罢了,伐木枝一点,他很快意识到了:“对啊,说到皇帝就是祖龙庇护的真龙天子的话,那阿棠如今就在皇宫啊……”

    “皇帝?祖龙?不像不像,那皇帝看起来一点也不威风威严,忘了吗?咱们其实都见过他的。”一个声音道。

    陷入沉思,伐木枝还以为这是苏换柳说的,而苏换柳则以为这是伐木枝说的,两人齐齐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这样一来的话,阿棠倒确实和祖龙联系上了……”

    两人说的话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然而却是一齐说的。

    几乎是话一说出来,他们就意识到刚刚说这话的不是彼此了,两人一齐扭头朝说那话的声音望去——这才发现刚刚说话的是小张,而不止小张,空灵贸易有限公司的一群人如今全都蹲在他们身后呢!甚至就连看门的小耗子精也在这里,如今正一脸懵的一边听一边磕着瓜子。

    也就呆愣了一下,伐木枝和苏换柳很快从善如流转过身来,和大家一起商量这件事了,根本没问他们是什么时候跟上他们的,又是从哪里开始听的,以及听了多少。

    “好家伙!苏股东你原来和意柳是一个人吗?难怪你俩长得这么像,连身高几乎都一样呢!”小张感慨道——而也正是这一句话,苏换柳他们就知道了:得,这帮家伙没准是从一开始就在这里听了。

    “我们像吗?”苏换柳想了想意柳的样子,又想了想自己的模样。

    “像,其实五官不是一个类型的,然而给人的感觉却说不上来哪里有些像。”小张肯定道。

    难不成自己又是当局者迷了?苏换柳正想着,旁边的伐木枝开口道:

    “不像,在我看来,你们两人其实一点也不像,完全是两类人。”

    也就是伐木枝了,换成其他人,小张觉得自己多少要起哄一下子,然而伐会计他是万万不敢起哄的,而苏股东……他其实也不太敢。

    于是安静祥和的气氛中,苏换柳怔怔看了眼伐木枝,半晌又抿嘴笑了。

    往伐木枝的方向又靠近了些,他转过头来,继续与其他人讨论这件事了——

    “祖龙是什么龙?巨龙的一种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涉及龙族的缘故,一向沉默的老何这次难得提问了。

    苏换柳就耐心解释道:“不是的,虽然都是龙,不过祖龙并不是老何你们这种西方巨龙,而是东方龙,体型长而类蛇的那种……”

    点点头,老何继续道:“都是龙就好说了,这么说吧:那皇帝身上确实有龙气,而蛇相公身上也确实有龙气。”

    “龙气——龙族的气息。”老何又补充了一下。

    “哎?!”听他这样说,不止伐木枝苏换柳,就连罗伯特都惊讶地转过头看他了。

    “怎么了?其实这点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老罗之前说过他们身上有龙气的。”老何完全不懂他们为何如此惊讶。

    “我说的龙气和你说的龙气绝对不是一个意思!”为了证明自己一般,罗伯特的声音都有些尖利了:“我说的龙气可是帝王之气,是能当帝王的意思,和你们这些人说不清,这是占卜上的东西,有龙气的人和没龙气的人一点不一样,不是味道,而是一种颜色!”

    抱着膝盖,罗伯特扯着嗓子道。

    “好吧,我没看到颜色,我只闻到味道了。”完全没有和他争的意思,老何老实巴交道。

    完全和他吵不起来——罗伯特再次吃瘪哑火了。

    不过这对搭档虽然各自说的龙气代表的意义完全不同,然而有了老何这番话做进一步佐证,伐木枝之前的猜测却是更加靠谱了——

    皇帝!蛇相公!祖龙的气息!

    一切似乎就要串联起来了!然而还差一点点关键内容,无论是皇帝还是蛇相公,迄今为止意柳对他们都很友好,完全看不出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还是说即将会发生点什么,让意柳对祖龙有了血海深仇?

    在座的就没有笨人,充其量就老何和小王略憨厚些罢了,呃……小耗子精还有点不谙世事,至于其他人,如今已经多多少少想到这里了。

    而就在此时,他们旁边的空气声忽然传来清脆的一声“破”,就在众人闻声往那处望去的时候,他们看到之前再次玩失踪的老白忽然出现在小院里。

    “哎?老白你回来了?怎么这次没有顶着朱方的裤衩子?哎?朱方呢?怎么朱方没和你一起……”罗伯特正问它呢,却见老白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很焦急地模样,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又像是在挑选什么人,只见它的视线先是看向小张,紧接着又看向老何,最后剁了跺蹄子,鼻孔喷出一口粗气,最后没法子了一般,顶起伐木枝和苏换柳就跑。

    “喂!老白你什么意思?”罗伯特腾地站起来了,看着老白的方向就吼:“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先看了小张又看了老何,甚至布莱德小王林会计你都看了,就是没看我,你这是要怎样?!”

    然而老白可根本没理会罗伯特的问题,下一秒它又“破”了一嗓子,随即就消失了。

    消失了?!

    月夜下的小院转瞬又少了两人,看着院中央颤巍巍的小苗,想到众人之前讨论的事,所有人心中不由得都升起一种“某件事即将发生”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老白看着老何含恨不已:老何你为何这般沉重!

    第229章 发生什么啦?

    那厢, 罗伯特等人盯着老白消失的地方目瞪口呆;这厢,同样看着老白消失的地方,手持自己花内裤的朱方也目瞪口呆——

    “你说老白刚刚是不是看了我一眼就跑走啦?”眼里陡然出现一波热泪, 他泪眼婆娑地看向身边的搭档。

    “嗯,你还可以在‘看了你一眼’前加个‘鄙视’做形容词。”完全没有搭档爱, 卫殊看着朱方手中的内裤, 半晌再次往旁边挪了挪。

    工伤!这是工伤——哪个未婚大姑娘家天天被迫看自己男同事的内裤的?还是刚脱下来的那种, 这不是工伤是什么?

    可惜朱方完全没发觉她的嫌弃, 犹自沉浸在老白离开前那“鄙视的一眼”中,他万分不解。

    “到底是发生什么了?老白怎么看了我一眼就跑了?我依稀看见它身上好像有血呢……”到底是祖传的麒麟奴, 哪怕麒麟再鄙视自己也没办法, 心里的关心是发自骨子里的, 哪怕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然而眼睛早已在看到麒麟的那一刻将它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略回忆一下, 他就想起刚刚在老白白毛上看到的刺眼血痕了。

    “有血吗?我怎么没注意到?”卫殊也回忆了一下, 未果。

    而朱方在其他的方面或许没有这份自信,然而事关老白他却再自信不过。

    “就是有血,我确定。”说完, 朱方皱起了眉头, 口中喃喃道:“老白这是跑去哪里啦……”

    朱方深深地为老白担忧起来。

    然而——

    朱方那小子没用,派不上用场——破开空间一眼看到拿着大裤衩的朱方时, 老白是这么想他的, 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老白随即撒丫子离去。

    紧接着去了哪儿大伙都知道,在离开朱方后,老白紧接着就出现在了隔壁的夏城, 他其实还在蛇娘子的府上出没过,在那里没发现罗伯特等人的身影后便火速来到了阿棠的新家,然后在这里,他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罗伯特等人。

    他是来抓壮丁来啦!

    在他心里最壮的壮丁其实是意柳,那家伙一看就能打,能把他抓过去最好不过,可惜他不再,这样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抓……

    啵啵啵……抓谁呢?

    视线在小张,小王,老何,林会计……等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以它含恨放弃了老何、背起了伐木枝和苏换柳告终。

    老何太重背不动!至于罗伯特……背个死要钱的占卜师干嘛——罗伯特已经看不到的地方,老白心想着。

    麒麟老白这边算盘打得精明,而被它背在背上,伐木枝也注意到了它身上的血痕。

    “老白,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一抓一手血,还是未干涸的血,伐木枝立刻问向老白,然后他就听到一阵驴式的叫唤……

    好吧,忘了他和老白语言不通了。

    倒是苏换柳,此时忽然摸出一个耳机递给他——是之前出任务时罗伯特给他的翻译机!虽然是老何龙工翻译的翻译机吧,然而确实好用!

    伐木枝立刻戴上翻译机了,于是,这一次,托老何的福,他总算听懂老白的话了:

    “……出大事啦!宫里出大事了!你们绝对想不到,老皇帝居然是头怪物,他抓了……”也就听到这一句,老白忽然“破”了一声,下一秒,前方的情景瞬间一变——老白穿破空间了。

    高高的殿顶,金描银绘的墙壁,朱红上盘龙的御柱……这是皇宫?

    虽然没有来过,然而多少看过一些古代剧,加上他们原本就在讨论皇帝与祖龙的事,伐木枝自然而然的这样猜测道。

    而与此同时,旁边的声音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果然是宫里出事了吗?”就在他们到达这里没多久,甚至就在他们隔壁,那里的空间忽然出现了一个魔法图案。无数金色的魔法符文忽然出现在空气之中,紧接着,中间被人以手指戳破,先是露出一个手指头,紧接着是脚,再来是头,罗伯特率先从里面走了出来,这句话正是他说的。

    是了,伐木枝戴着老何牌翻译机的缘故,他听到的事老何自然听见了,而老何都听到了,旁边的罗伯特自然也听得到,难为的是他这次魔法传送阵没开错,居然一次就成功,直接开到了伐木枝等人身边。

    “咳咳,其实还是开错了的,本想先开到客栈,在外头观察一下宫里这边到底怎么了的……”就在大伙儿难得觉得他厉害的时候,罗伯特又自拆自台道。

    众人:……

    不过他们也没空理会罗伯特了,因为他们很快就在前头发现了一名倒下的妇人,而随着这名妇人翻过身来,他们惊讶的发现这人居然还是熟人!

    “蛇娘子!你怎么了蛇娘子!”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罗伯特一个箭步跨了过去,而旁边小张的反应一样也很快,在发觉对方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疑是身体不适后,他火速几个法诀打了过去,然而向来引以为傲的法诀这次似乎没起作用,蛇娘子脸上的痛苦竟是分毫未减。

    “哎?这是怎么回事?”

    小张呆住了,倒是旁边原本怯怯的小王小心翼翼道:“蛇娘子该不会是要生了吧?我见电视上女人生孩子,好像就是这样痛苦的……”

    别说,你还真别说——众人再次看向蛇娘子的时候,就越发肯定她怕是要生孩子了,算算她的月份已是怀胎九月,正处于说生随便生的月份,也就是蛇娘子身强体健,前几日还能日行四万步的陪他们看房子,加之身材苗条小腹不高、爽利到完全让人看不出她即将临盆,然而看她如今这样子,众人这才忽然想起来:她怕是真的要生了。

    只是——

    “不对,这是什么地方,别说蛇娘子如今是太子妃了,就算是寻常妇人生孩子,这会儿旁边都不会没人吧?”罗伯特立刻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放眼向周围望去:只见这是一座大殿的后殿,到处都是明黄色的帷帐,地上还有烛台,上面遍插儿臂粗的蜡烛,只是燃着的却不多,所以这里算不得多明亮。而整座大殿里除了蛇娘子当真是一个人没有的,只有一只猫,依稀似只土黄色的猫,原本缩在蛇娘子附近的,然而就在他们过来的时候一溜烟跑到前头的帷帐下了,就露了个黄色尾巴,以及“嗷喵”的一声。

    得了,还是只笨猫,你说它藏就全部藏好,露个尾巴就算了,你还叫一声,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那儿是不——看了一眼猫尾巴,罗伯特无语地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伐木枝等人正犹豫谁留下来看顾蛇娘子,谁出去外头看看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串跑步声,紧接着手持一把菜刀的阿棠随即出现在众人面前了,都不用仔细看了,她的衣裳上赫然好多血!

    “阿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伯特腾地站起来了。

    “没时间了!他们已经发现这里了,阿尼正在前头拦着他们,我是跑过来挪运蛇娘子的,既然你们都来了,还、还求你们帮我将蛇娘子护送到其他地方,我自去前头和阿尼一起抗敌!”依旧是那副简易果敢的模样,见到他们的一瞬间阿棠就做出了安排,双手抱拳向他们一拜,她眼瞅着就要跑……被罗伯特拉住了。

    “哎!你先别跑,总得有个人留下来告诉我们发生了啥事啊,这样,阿尼在哪儿?老何和小张过去,你且留下来带我们撤退,顺便告诉我们发生了啥啊!”

    “得嘞~”小张立刻答应下来,不过他也实在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人抬脚走了,左手却明晃晃在罗伯特身上贴了张“千里耳符”,确保自己人不在依然可以听到这边的情况。

    至于老何,老何看向了伐木枝手里的耳机,闻弦歌而知雅意,伐木枝立刻从善如流将耳机戴上了。

    看着小张和老何过去了,阿棠看看地上已经没有意识,只在痛苦呻吟的蛇娘子,她知道现在不是推来推去的时候,于是只是感谢了一声,紧接着便自己双手打横抱起蛇娘子,不等她犹豫往哪边跑,她腰间的玉佩忽然发出一道尖利的声音:

    “往右边跑啊!别跑到底,就跑到第三根柱子那儿!顺着柱子往墙那边跑,在中间那块砖上跺三跺,隔壁的暗道会打开!”

    金鱼佩利索地说着,阿棠也不迟疑,立刻按着它的指引往那边走去,众人自是跟上,那柱子不远,按照金鱼佩说的法子操作后,那里果然出现了一个地道的入口,顾不上目瞪口呆,众人立刻向里头跑去,就在最后的老白叼着那只黄猫进入后,原本的地砖再次合拢了,而阿棠则抱着蛇娘子飞奔,脚步停也未停,面色苍白地向未知的远方跑去。

    不过也是这段路上,阿棠总算有时间和他们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当真是和皇帝有关:认完儿子立下太子又再次对太子的娘一见钟情之后,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大圆满,任务大圆满,然后,就像每一个因为儿子考上状元欣喜若狂的老父亲一样,他决定去祖宗坟前烧纸,将此光宗耀祖之事祭告祖先!

    于是,团圆宴过后,皇帝马不停蹄的带着一家老小去了祖坟——大离国的皇陵。

    第230章 夜半敲门声

    却说皇帝那天当真是高兴极了, 竟是吃完饭就要去祭拜祖宗?!然而他临时起意抽风也不是这一次了,且这次的事儿还当真值得祭告一下,于是左相没拦着, 右相不阻着,皇帝便更加得意, 带着一家老小外加文臣武官, 还带了一群护卫, 意气风发地向皇陵行去了。

    和前朝大庆的皇陵不同, 大离国的皇陵着实算不上远,要说这还是先先先先帝爷定下来的, 之前他们的皇陵其实也有点远的, 然而那位先帝爷说“天子自当守国门, 不只生前该守, 故后还应该守”, 皇陵建近点, 可以方便他们这些先皇帝看顾自己的黎民百姓, 方便他们看着这片自己打下的江山,就连后代子孙想他们了,和他们说个话拖个梦没准都更方便些。

    现皇帝深以为自己这懒惰的基因八成在那位先祖身上就扎了根, 虽说做出这个决定的先祖就是带领大离走向中兴的第一位帝君, 然而能说出“让后辈子孙烧纸更近些”这样的话,就证明这位先帝爷勤勉之余, 其实还是深谙如何偷懒的。

    起码他就是这么想的, 每当需要祭告祖先之时,他心里就会大力赞美这位祖宗一次,而且还一直想着这位祖宗,这不, 认了个优秀儿子、优秀儿子考上状元这种事他也不忘通知他老人家,这么孝顺的皇帝有几个?哼哼~

    总之,皇帝一边烧纸一边为儿子介绍皇陵里的众位祖宗,介绍祖宗们将皇陵迁来这里的良苦用心,介绍完就开始显摆自己的优秀儿子,显摆完儿子还顺便通知祖宗孙子也有了,如今就在儿媳妇肚子里,没准这两天就生。

    别说,这句话他还真没乱讲,一得知皇儿有皇嗣之事他就将太医叫来了,叫的还不止一人,整间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了,众太医轮番把脉,得出的结论就是:太子妃身子安健,怕是马上就要生了。

    也是皇帝缺心眼而太子妃——蛇娘子真的心宽体健,这俩一个儿媳怀孕了还将她带来这里显摆,一个没将自己怀孕的事儿放心上,觉得反正自己身体好,于是竟是相处甚欢,皇陵前,蛇娘子还拍着肚子让肚里的孩子问太爷爷们好呢!

    也是心、大、到、一、定、境、界、了。

    倒是金鱼佩一路都非常警醒,它不但自己疑神疑鬼,还把阿棠也带的疑神疑鬼起来,看谁都觉得对方要害蛇娘子,一路上风吹草动都担心地看一眼,然而,或许傻人有傻福?一路上还真没出事。

    累极了的阿棠最后回去就睡了,倒是她放到枕头旁的金鱼佩兀自警醒着,充满了再次进宫的兴奋感。

    嗯哼!本宫又回来了!换个模样又回来了,嗯哼~你这根柱子,还记得鱼头爷爷我不?柱子上的呆龙,这么久了你还在这儿盘着呢?还没成个精,你笨不笨啊——再次从玉佩幻做一只金鱼模样,游走在殿中,金鱼佩充满了一种王者归来的成就感,嗯……其实还有一点沧桑感啦~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唉,你看着宫里的万物景色几乎都没变,然而过去的人都没了,它虽然回来了,可是模样也变了,这……

    算了,它这算是变美了,这是好事。

    唉,虽然玉佩不存在什么美容觉的问题,只要雕好了永远都这么美美哒,可是一想到明天醒来又要面对各种可怕狡猾的宫斗问题,再想想单纯的蛇娘子,更单纯的傻姑娘阿棠,它真觉得它老人家责任重大,算了,还是睡一觉吧——心里这么想着,曾经的鱼头佩在和老伙计们炫耀了一阵子独角戏后,总算决定睡觉了,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它听到了来自门外的敲门声。

    阿棠立刻醒了。

    因为想着蛇娘子要生了,又是在宫里,她这几天已经合衣睡习惯了,因此她一翻身就起来了,没叫旁边睡着的阿尼,她自己穿上鞋就往外走,眼瞅着就要开门——

    的时候,金鱼佩阻止了她。

    “别随便开门啊!这里可是深宫,一个充满各种宫心计的可怕地方,你哪知道敲门的人是人是鬼?而且她怎么能只敲门呢?不报姓名就敲门,不、合、宫、规!”一根鱼翅压在阿棠即将摸上门的手上,金鱼佩一脸严肃道。

    阿棠是个听劝的,当即就不再开门,按照金鱼佩指点的,她没有吭声,而是走到旁边有点距离的拐角窗户前,用舌头沾了唾液,然后向窗户纸戳去——

    “不能拿指头直接戳,那样动静太大了,宫里安静,人从小精神警醒着,耳力都足,她们会听到的,你得蘸水戳,唾沫就是最简单易得的……”她一边做,金鱼佩在一边说着,看她果然无声无息戳了个洞,便示意她往外头看:“好了,现在你可以往外看看了,看看是谁在敲门先。”

    点着头,阿棠将一只眼朝那个孔洞凑过去,然后……

    她吓了一跳!

    “靠!我说这门外敲门的不知是人是鬼只是字面意思,是想说人心有鬼,不是说真的是鬼啊!可这门外如今站着的居然真的是、真的是……”阿棠因为错愕眼睛暂时离开孔洞的时候,金鱼佩小心谨慎地凑过去也看了一眼,看清窗外是谁的时候,它整个金鱼眼看起来简直大的吓人!

    然而就这样了,它还记得宫里不大声说话呢,鱼翅捂住自己的嘴,它发出了一声类似放屁的声音。

    心脏砰砰跳着,阿棠再次向那个孔洞看去,看着门口站着的人,她的心跳砰砰快了起来。

    身上绫罗锦缎做的衣裳已经破烂,原本缝制在上头的各色珠宝珍珠零落撒了一地,已经风干变黑的皮绷在一身白骨之上,偶尔有些地方的皮破了,露出里面白色的骨,而白色的骨又从破烂的衣服的洞里露出来,透露出这名形销骨立的敲门人的真实身份——

    这就是一具站立着的骸骨。

    从侧面望去,阿棠还看到了他口中含着的、正在发光的夜明珠!而今夜的月光尚好,借着月光,她甚至还辨出了这人穿着的衣裳的颜色——明黄!

    这是一个穿着明黄龙袍的骸骨!而在这里,能穿黄、甚至是描龙的黄袍的人是谁?

    皇帝?!

    阿棠错愕地捂住了嘴,敢想出借着嫁人机会去除妖主意的姑娘果然胆大非凡且心细如发,她立刻联想到了今天傍晚她们拜祭过的皇陵,想到在皇陵前拍肚子让腹中胎儿叫祖宗的蛇娘子,她心中想:莫不是祖宗真的来了?

    这祖宗的门开不得!

    心脏砰砰跳着,阿棠非但没有开门,相反的,她还挪来桌椅将靠门的地方全都挡住了,甚至中途她还叫醒了阿尼,让阿尼看清窗外情况后,两位姑娘一起用屋内的家具,将门挡了个结结实实。

    也就是她两人力气都大,扛了这么多这么重的家具,因为她们是全部一下子抬起来的,愣是一路静悄悄,连点声音都没发出,后头屋里的蛇娘子睡得结结实实,醒都没醒。

    然、而——

    就在她们将大门堵死后,不是门的方向,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不,应该不是敲门声了,应该说是敲窗声,就在阿棠之前戳了个洞的窗户那里,如今又有一道黑影出现在那里,而这次阿棠不用金鱼佩提醒,已经跑去那处对面的窗户那里又戳了个洞,戳破后一看:好家伙!又是一位“祖宗”!

    比之前那位身上的皮肉衣衫腐化的还要厉害,这位敲着敲着窗,甚至有一只胳膊掉落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尼也是个胆大的,在窥视到外头两具骸骨后,她原本想冲出去剁碎那两具骸骨,然而被阿棠阻止了:

    “这事情有古怪,弄碎这两具骸骨不难,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觉得咱们该逃,起码该趁那骸骨没做其他反应前,带着蛇娘子离开此处。”

    阿棠冷静地对阿尼道,两位姑娘对视一眼,半晌也不再去搬运更多的家具了——实际上也没更多的家具让她们搬了,她们走到内室,轻轻叫醒了蛇娘子。

    她们一个在蛇娘子睁眼的瞬间就捂住了她的嘴,另一个则轻声将外头发生的一切告诉她,随即,在金鱼佩的指点下,她们迅速在这房间里找到了暗道,顺利地从这间屋里逃了出去。

    “怎么回事?先帝的骸骨竟然过来敲门吗?那相公呢!我婆母呢?!他们怎么办呀!”蛇娘子倒是丝毫没有怀疑阿棠两人的话,只是和她们不同,知道此番经历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相公和婆婆。

    然后也不用她去想自己相公如何了,因为紧接着,就在她们刚刚通过暗道逃到一个偏殿后没多久,这里的房门再次被敲响了——

    “娘子,你在这里吗娘子?”

    温润如玉,却是蛇娘子刚刚还在问的蛇相公的声音!

    如果这是她们刚刚在的宫中分给蛇娘子的卧房也就罢了,可这里非常偏僻,不知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用的,如今清冷戚戚,甚至还有蜘蛛网藏在各个角落,这种地方能被蛇相公找到,实在是……

    都不用金鱼佩提醒她小心有鬼了,阿棠直接拦住了蛇娘子想要开门的手:

    “这门不能开!”她坚定道。

    作者有话说:

    金鱼佩:这是老奴的主场!
图片
新书推荐: 教主卧底后怀崽了 重生六零之美人救英雄 2倍速游戏打了两年穿进游戏里了 打工人被豪门酷哥狠宠了 你们修真界道德太高 被高冷公主反向攻略 魔君大人被小白脸勾搭跑了 [神话]外挂是抽卡模拟器 孤星入怀 倒霉社畜沦为虫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