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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晕船 晕得昏天黑地,分不清东南西北、……

    秦婉宜趴在床边, 胃中翻腾,早就吐不出任何东西,只余下苍白的小脸,刚刚养起来的嫩肉再次消下去。

    陆氏心疼地抚着女儿的后背, 拿出早就备好的漱口水递给她, 眼里更是怜惜。

    刚刚登上这京杭大运河两日, 秦婉宜已经吐了数十次, 勉勉强强地以糖水度日, 原本就不大的小脸,更是瘦得将一双眼睛衬得越发大,直让陆氏心肝肺疼。

    秦婉宜晕得完全站不起身来,素来爱吃的小食吃不下,浑身无力地只能靠在迎枕上,苍白的小脸看起来可怜极了。她也未想到自己会晕船成这样,无论是她还是小婉宜都几次在这大运河上穿过, 从未未曾晕得这样厉害。

    陆氏坐在床边,拿着刚刚沾湿的帕子, 轻柔地给小女儿擦着脸颊, 不时地伸手探探额头, 唯恐向前几次那样烧起来。

    片刻后,钱妈妈方才端着一碗黑色的中药走了进来,满脸疼惜地看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小姐, 恨不得代其受过。她祖籍虽是扬州, 可着实是个旱鸭子,年幼时着实受过几次晕船的痛楚,心中更是疼惜。

    身后垫上细枕,秦婉宜嗅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微微抬起眼皮,就见钱妈妈端着一个黑漆漆的药站在她面前,顿时摇了摇头,面露委屈,“不想喝。”

    “不行,”陆氏柔声安抚道,“喝完药就不晕了。”

    秦婉宜再次摇摇头,将脸埋在陆氏面前,语气委屈,“苦。”

    说着,秦婉宜在陆氏的胸口蹭了蹭,心底积累的委屈渐渐消失,越发觉得安心。前世,母亲去世后,她孤身一人带着丫鬟仆,从京城坐船前往,途中两次生病,到了扬州只剩下皮包骨头,惹得外祖母心疼不已、泪流满面。她当时便深深地记住了那孤独无助的感觉,只想要以后再也不会体会到。

    此时,她靠在陆氏的怀中,难得显出小女儿的作态,眉头皱成一圈,纠结地看着面前的药。

    陆氏连连轻哄,这才让秦婉宜认命地闭上眼睛,一口将这苦药喝了进去,随即口中被母亲塞了蜜饯,这才缓了缓眉宇,轻轻地哼了两声,陷入了沉睡。

    见女儿终于睡了过去,陆氏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他,神情有些悲伤,“这会不会是脑中的淤血导致的?”

    她从未见过小女儿如此晕船的场景,如何能不多想。

    钱妈妈自然明白陆氏的心思,连忙说道,“这些日子小姐身子骨弱了些,难免有些不太适应赶路。当年夫人去京城的时候,不是也晕了好几天吗?”

    当时陆氏哪里是晕了几天,算起来大半的时间都在晕船中度过,虽不如小小姐严重,可也相差不多。陆氏从未离开过扬州,临走之前便已哭了几个时辰,上了船更是承受不住眩晕,连连吐黄水,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吐出去。

    陆氏也想到当时的场景,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可脸上还是有着不安。

    钱妈妈见此,斟酌片刻,上前一步说道,“徐州那边又传来信,说夫人若是不在那边停个几天,以后就莫要来见她了。”

    陆氏响起未出阁时的手帕交,叹息片刻,“如何来的信?”她们如今已在船上,距离驿站更是如此远,要传信是何其的难。

    “容夫人派人在鲁运河几个渡口等着,但凡有京城的船只靠岸,便去询问,这才将信传了过来。”钱妈妈叹一口气,也不得不感叹容夫人的诚心。

    容夫人出身扬州钱家,自幼便与小姐认识。她年幼时母亲便去世,父亲的续弦又是个嚣张跋扈的人,多次克扣她的东西。其父虽然有心维护,可到底是男子,总有顾忌不到的地方,容夫人屡屡受气,在扬州这样富庶的地方,更是多次因穿戴被嘲笑。

    陆氏虽是庶女,可家底雄厚、嫡母仁厚、长兄爱护,从来未曾缺少过银两首饰,怜惜闺中密友,多次将自己的首饰送给容夫人。

    容夫人也是个知足感恩的人,嫁人后从来未曾忘过陆氏,屡屡派人过来询问,得知她身体不好,更是到处访查名医,显然一直将其放在心上。

    陆氏如何能不明白,可思及女儿的身体,却还是有些犹豫。

    钱妈妈思量片刻,这才道,“容夫人这样惦记着夫人,夫人还是去住上几日,两个人好好地聊一聊。小姐如今这样晕船,也需要有个喘息的机会儿,不然距离扬州还有大半的路程,如何受得了?”

    陆氏有些心动,她也想见见自己这个姐妹。

    “容夫人不是说,她也请了个名医吗?”钱妈妈继续道,“即便是看不好小姐的病,也可以好好地调理一番。”

    闻言,陆氏点点头,算是同意下来。

    确定要在徐州停靠之后,钱妈妈在下一次靠岸之时,便派人快马通知徐州容府,甚至告诉了大概的时间。

    秦婉宜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依旧处于晕船的状态中,即便有中药的调理,可还是晕得不知道几时几日,更加不知道到了哪里。而船只靠近徐州之时,秦婉宜晕船的症状更重,整个人晕乎乎地,只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送上马车。

    待她再醒过来,看到的依旧是北方的高院连廊,可细节处又显露出南方庭院的精致。

    云锦守在秦婉宜身边,见小姐醒了,顿时眉开眼笑,连忙道,“小姐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

    秦婉宜摇摇头,反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徐州容府!”云锦早就料到小姐醒来会问,直接将知道的全部说出,“容府的夫人和小姐母亲是手帕交,沿途派了好多人来请夫人过来一叙。夫人这才徐州停靠,准备留着几天。”

    容夫人这样重视陆氏一行人,府中的下人更是不敢怠慢,连带着对陆氏和秦婉宜身边的丫鬟婆子也态度极好。云锦接连被捧,难免有些面露喜色。

    秦婉宜定定地看了半响儿,站起身道,“带我去母亲那里。”

    母亲现在应当在与容夫人说话。

    云锦连忙道,“小姐,你刚刚醒来,先好好休息吧!”

    秦婉宜坚定地摇摇头,“容夫人既是母亲的闺中密友,那便是我的伯母,我怎么能怠慢。我不过是晕船,下了船也就好了,你现在带我去母亲那边,这才是要紧的。”

    第42章 少年 少年模仿着母亲的声音,直让周围……

    秦婉宜到容府东院的时候, 陆氏和容夫人显然已经说了许久,两个人脸上皆挂着盈盈泪珠,看向彼此的目光妈妈是亲近。

    见女儿进屋,陆氏连忙将秦婉宜拉到身旁, 见她脸色不再像船上时那样苍白, 心中稍稍安心, 这才扭头道, “这便是我那不听话的女儿!”

    容夫人早已将目光放在秦婉宜的身上, 见她立在陆氏身旁,脸上挂着盈盈微笑,明艳的小脸更是如同牡丹花一样,就刚刚走进来的动作也是处处的显漏出大家闺秀的气派,比她那素来不老实的女儿更是文静不少,心中越加欢喜,瞥了陆氏一眼, 佯怒道,“看你这话说得, 这么乖巧的宝贝女儿, 还要如何听话!”

    说着, 她就将手上佩戴的碧玺香珠摘下来,塞到秦婉宜的手上,“这香珠我带了几年, 你好好带上。”

    秦婉宜看了这碧玺香珠一眼, 珠子本是深绿色的,可却透着晶莹,甚至好看,纵使秦婉宜看多了陆家滔天的财富, 也不得不承认这块碧玺香珠价值不菲,她连忙推拒,“容姨莫要这样,我承受不起。”

    “你既叫我一声姨,就担得起!”容夫人执拗地将那碧玺香珠塞到秦婉宜手中,还怒看陆氏一眼。

    见此,陆氏叹一口气,这才劝女儿收下,她知道自己这个闺中密友的性格。若不收,她真能做出直接摔碎的事情。

    秦婉宜这才手下,福身谢过容夫人。

    容夫人越看秦婉宜越欢喜,“这碧玺香珠全靠人养着,我已经老了,哪里养得起这种玩意,不如你带着,才不叫暴殄天物。”

    秦婉宜连连摇头,见母亲见到容夫人,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心中也很是亲近容夫人,直接从容夫人的穿着夸到样貌,夸得容夫人连声大笑。

    陆氏见好友笑得开怀,眉宇间却还是带着郁色,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那几个孩子如何了?”

    “那小儿子还在书堂,过了晌午才能回来,”容夫人道,“大女儿还在婆家,小女儿还在陪着小姑,没有及时过来,我”

    陆氏轻轻地拍了拍容夫人的手,“咱俩什么时候还计较这些,我知道你的难处。”

    她刚刚已经知道容夫人的小姑子刚刚和离,目前就住在这府里,也就是他的同胞兄长家里。

    容夫人叹一口气,“其实我最担心地还是我那大女儿,她素来性格怯懦,没有一点机灵气儿,府中又有那种姿色的小妾,她如何能过得好?”

    陆氏连连宽慰,容夫人见两个人眼角都有了细纹,心中感叹岁月太快,连忙提起精神,和密友说些私密的话。

    秦婉宜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见母亲两人全然不顾忌她,也没有介意,反而心情很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母亲笑得这么开心,她知道在秦府的母亲过得并不开心,任谁看着曾经的爱人欺瞒自己偏护着她人,又怎么能开心起来?

    而坐在一旁的容夫人,眼底虽有忧虑,可脸颊红润,身姿娇媚,身上还带着小女儿的娇羞,显然与丈夫关系甚好。

    这样思索着,秦婉宜不经意地扫过院外侍立的丫鬟婆子,只见她们脊背挺直,态度端正,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神色,显然她们的主人没有什么“劲敌”。

    在青竹院中,母亲院中的丫鬟虽地位高些,可却时常防备着秦盛远法发怒和柳姨娘兴风作浪,哪里有这样舒展的时候。

    秦婉宜叹一口气,只想着以后要更加孝顺母亲。

    陆氏到容府的时候,还是早晨,两人直聊到午膳的时候,待吃过午膳之后,才让陆氏和秦婉宜回早已准备的院子休息。

    缓缓地穿过连廊,秦婉宜看母亲突然神色有些低落,有些担忧地问道,“母亲,怎么了?”

    陆氏注视了女儿半响儿,才轻声道,“我想起了你的姐姐。”

    “她”小婉宜脑海中虽然有着长姐的记忆,可长姐夭折时,年纪尚小,很多事情更是不甚了解。

    脑海中闪过长姐明艳的身影,秦婉宜第一次没有为了不让母亲伤感而调转话题,“姐姐当时”

    “你姐姐当时眼看着就要谈婚论嫁,”陆氏眼神放空,显然已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可某日从外面回来,看到有歹徒想要掳走良家小姐。她那爱憎分明的性格如何能看得下去,直接拿着鞭子出手,可他歹徒也有些功夫,身上还藏着利器。你姐姐虽然制服了歹徒,却也被歹徒刺了两下”

    陆氏已然说不下去,眼泪缓缓地从脸颊留下,落在秦婉宜的手上。

    秦婉宜这才明白为何长姐是惊马而去,她本以为同样是柳姨娘出手的,谁知道竟还有这样的可敬的缘由。可这样的事情却不能让外界知道,即便长姐是为了救人而去,那些人却只会看到她出头与歹徒搏斗,哪里是大家闺秀的作为。

    可秦婉宜却越发觉得脑海中的长姐明艳如火,浑身带着奋发向上的动力。

    秦婉宜握紧母亲的手,“姐姐就如同太阳,是天上的娘娘太爱她了,这才将她带走。晚上天中最亮的一颗星星便是她,她会一直看着我们的。”外祖母曾经也是这么对她说得,她信了。

    她知道母亲、长姐、小婉宜都变成了天上的仙女,静静地看着她们。

    陆氏见小女儿这样认真地劝着她,心叹一声,多年的郁结也随着这诉说有些消散,不禁伸手环住小女儿,轻声道,“母亲只剩下你了。”

    五月底的天气已不甚凉爽,徐州更是渐渐热了起来,趁得容府越加的不平静。

    东院的临窗大床上,一位身穿白沙褙子的美妇人端正地坐着,身下是藕荷长裙,眉宇间溢出担忧之色,叹气道,“你小姑这事,可如何是好?”

    她身边站着个俏丽的女孩,只十三四岁的模样,脸颊红润,眼眸晶莹,一举一动活泼开朗,并未感受到母亲的愁容,反而俏皮道,“和离了好!小姑那么年轻漂亮,大可以另外找个翩翩公子!”

    “大胆!这岂是你能说的!”

    若是往常听到女儿这样说话,容夫人定是会训斥一番,可此刻她只是面带愁容地看着女儿,“眼看你就要及笄,婚事这可如何是好!”

    容家素来有不易孕育子嗣的名声,如今小姑子与丈夫虽是和离,可谁不知道是她那丈夫嫌弃她嫁了三年还没有生子。

    青雅马上就要及笄,容貌越发娇俏,早就已经有数个合适的人家隐晦地向她探口风,只待她细细挑选一番,便可以正式订下婚约。

    可小姑一和离回府,那些人家就像完全忘了那回事,就是容夫人亲自提起,那些夫人们却只说现在为时尚早。

    容青雅向来大胆,又同与父亲同胞的小姑亲近,完全不在意这回事,思及小姑和离的原因,只愤怒道,“这些人都是眼瞎!我小姑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即便是三年未生育又怎么样!若是只为孩子,不如报个母猪回去!”

    “闭嘴!”容夫人怒道,“你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

    容青雅腻在母亲身上,“母亲,我这不是生气吗!您往好处想,反正女儿还小,还想多留在母亲身边几年,大不了过几年再相看婚事!”

    “可”容夫人如何能够不再忧心。

    “母亲难道觉得那些人家好?”容青雅抬起头来,看着母亲,“今日不过是小姑和离,她们便这幅作态,焉知会不会是第三个孔权!”

    孔权既已经和小姑和离,他自然不是她的姐夫,直呼姓名已经是态度好了。

    容夫人也不喜这人,并未纠正女儿直呼其名的行为,却也因女儿的话稍稍释怀。容家女儿怀孕确实很晚,若女儿也遗传了这体质,将来迟迟未孕可怎么办?

    如今这些人都已经是这样的态度,那个时候岂不是要随意拿捏她的心肝。

    容夫人表情稍霁,柔和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刚要说话,就见身边的大丫鬟面带喜色地跑进来,喘着气道,“小小少爷到了!已经进门,马上就要到院子了!”

    容夫人立时站起来,险些将手边的茶杯碰掉,也不顾溅到手上的水,向外走去,正迎上一个长身玉立的翩翩少年。

    容夫人见少年越走越近,曾经白皙的肤色竟是黑了一层,心疼地拉住儿子的手,“儿啊,你这是受了多少苦!”

    那少年言笑晏晏地看着容夫人,恭恭敬敬地给母亲拜了一拜,才轻声道,“母亲当年不是还觉得儿子太过瘦弱白皙了吗?没有一点点男子气概!”

    说到最后一句,少年模仿着母亲的声音,直让周围的丫鬟婆子发出愉悦的笑声。

    第43章 小姑 只不过容远的眼底也太过平静,仿……

    一日中最热的时辰渐渐过去, 秦婉宜因为晕船有些困倦的体质也稍稍好转,脸色也红润了些儿。

    陆氏见此,才带着女儿往容夫人所在的院落走去。越往近走,秦婉宜才发现容夫人院子中的丫鬟婆子脚步轻快, 神色竟是比清晨时还要好些。

    穿过绿叶遮拦的青石小径, 还未走近, 少女轻快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哥哥, 我也要跟着你去学堂!”

    见陆氏和秦婉宜来到,侍立在门外的丫鬟,连忙想要向内通传一声。陆氏加快脚步,未等容夫人迎上来,便踏入房门,就见容夫人身旁站着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女孩,相貌姣好, 嘴角挂着微笑,还未等母亲介绍, 便盈盈一拜。

    容夫人早就等着陆氏休息好, 如今见到, 拉起女孩的手,笑道,“这便是我那个日日上房揭瓦的小女儿青雅。”

    容青雅微微一笑, 先是朗声向陆氏问好, 才看着秦婉宜道,“姐姐好。”

    秦婉宜不禁看向她的双眸,只见她眼神充满活力,举手投足带着未出阁女孩特有的朝气, 一看便知在备受宠爱,就如同前世的自己。

    秦婉宜心里不由有些亲近,轻柔道,“妹妹。”

    容夫人这才将儿子拉到面前,“这是我那在外求学的儿子。”

    秦婉宜侧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穿淡青色衣衫的少年站在容夫人另一边,眉宇间与容夫人很是相似,五官极其俊秀,周遭围绕着淡淡的书卷气,长身玉立,宛如精致的水墨画,清雅散开。

    那少年嵌着微笑,先是向陆氏恭敬一拜,才侧头看向秦婉宜,笑容加深,“想必这就是母亲时常提起的婉宜妹妹。”

    秦婉宜怔住,微微点头,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的唤了一声,“容远哥哥。”

    介绍完毕,几个人都守在一旁听着陆氏和容夫人谈话,容远先行一步告辞。秦婉宜也从母亲二人的叙旧中知道,容远如今已经是少年举人。

    再过一年便要去京城参加科举,若是真的中了,按照容远现在的年龄,在京城也能称得上是少年才子。

    容远既未出生在大儒之家,也未在知名学院读书,依旧能够有这样的成绩,全然可以看出他的天赋。秦婉宜还未来得及赞叹,突然瞥到一个有些肉的小手轻轻地拉了一下容夫人的衣角。

    秦婉宜怔住,明显看到容夫人嘴角抽了抽。

    容夫人心中叹一口气,这才开口道,“母亲说话,青雅你带着姐姐逛逛院子。”

    容青雅顿时高兴起来,期待地看着秦婉宜。秦婉宜心中有些好笑,并未拒绝,跟着容青雅离开。

    刚刚出门,容青雅便说前院的果子熟了,完全可以摘了,要带着秦婉宜过去。

    可刚刚走了一段路,身边就跑来一个小丫鬟,说道,“姑小姐刚刚去夫人院子坐下,大夫人就带着青慧小姐上门了。”

    容青雅顿住脚步,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刚要转身离开,就看到秦婉宜站在自己旁边,思索片刻,开口道,“婉宜姐姐,你跟我来!”

    秦婉宜不好拒绝,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容青雅身后,悄悄地来到一个偏屋。

    轻轻地嘘了一声,容青雅在地上放了俩软垫,耳朵贴近墙壁,显然是想听那边在说些什么。

    秦婉宜有些呆愣,完全未想到容青雅大胆到这个程度,刚要说话,就对上容青雅哀求的眼神,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容大夫人坐在左首第一的位置上,冷冷地看着对面身穿淡青色衣裳的女子,面容僵硬,语气恶毒,“身为长嫂,我也不想说这样的话,可小姑怎么能如此肆意妄为!你如此轻易地就和离了,甚至未曾通知其他几家,是要让整个容家置于何种地步!”

    被指责的女子低头坐在一边,面容苍白,用力捏紧手帕。

    容夫人闻言皱眉,见小姑这幅样子,心中闪过心疼,大声道,“大嫂,你这是说得什么!你也知道那孔权近些年越发无能,行事荒诞,和离了又能怎样!”

    容大夫人冷哼一声,“又能怎样!小姑虽是和离,可谁不知道是因为孙家嫌她多年未孕,这让我们容家的女儿将来如何嫁人,她还不如直接死了好!”

    容夫人喝止,“大嫂切莫胡言乱语!小姑只不过是三年未孕,又不是十年八年,这孙权就急哄哄地想要和离另娶,这完全是不将我们容家放在眼里!”

    容大夫人见说不过容夫人,一把将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儿拉在手中,哭泣道,“我可怜的女儿啊!好好的婚事,竟是被小姑毁了!”

    容夫人的小姑容华温坐在一旁,默默地流着泪,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秦婉宜虽未像容青雅那样细细地听,却也隐约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容夫人当年虽是嫡女,可却只有继母,对她很是苛责,在婚事上更是没有细细把关,直接将其嫁给了徐州容家的庶子。好在丈夫得力,早早分家出去,又肯埋头苦干,容家也慢慢地变成了徐州数一数二的富庶人家。

    可容老爷的嫡亲兄长,得到了容家偌大的家业,却整日吃喝玩乐、不干正事,硬生生地家产败光,反而不如庶出的容老爷。而和离的小姑则是容老爷同胞妹妹,因而和离后才住在同胞哥哥家。

    容青雅听到大伯母这样说,脸上顿时满是怒气,站直身子就要冲到隔壁屋子去。

    秦婉宜连忙将其拉住,可她哪里比得上容青雅的体质,还未触及衣角,就见她已经跑到门口。

    眼见着容青雅就要走出屋子,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长相俊秀的少年淡淡地看着容青雅,轻柔问道,“妹妹,你要去哪里?”

    容青雅跺跺脚,“哥哥,你让开!我要去找大伯母,她凭什么这样训斥我小姑!”小姑性格柔弱,哪里受得了大伯母这样的训斥!

    容远微微皱眉,轻声道,“你去了只能添乱,还不如留在这里。”

    “可是!”容青雅显然还有些不服气,可她素来对兄长有些敬畏,还是不敢强行出门,只得闷闷地扭头往回走,再次坐到刚刚的地方。

    容远这才扭头看向始终站在一旁的秦婉宜,微笑着点点头。

    秦婉宜有些尴尬,见容远完全没有异样,看来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妹妹的胆大妄为。

    只不过容远的眼底也太过平静,仿佛早就料到容青雅会出现在这里。

    第44章 有孕 容华温莫非有孕了?……

    容远的目光太过平静, 秦婉宜刚刚升起的一些烦躁,却无端端地平和下来。

    容青雅显然并未感受到兄长的异样,依旧有些闷闷不乐,见大伯母还在喋喋不休, 几次面带怒气地站起来, 在对上容远平静的面容后, 又悻悻地坐下, 眉宇间仍然愤愤不平。

    秦婉宜目光在容青雅和容远身上来回看了看, 心底不禁一笑,这容青雅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倒是非常怕自己的长兄。

    容远刚刚在正堂之时,就注意到了站在陆氏身旁的女孩子,此时正面看着,只觉得这小女孩,五官明艳, 秀眉凤目,眼眸灵动, 越发地乖巧可爱, 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思及母亲提起晕船之事, 他不由得道,“婉宜妹妹,若是不舒服, 千万早些休息。”

    秦婉宜怔住, 抬眸看向容远,脸上不禁有些歉意,以为他在说此处偷听之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容远那话脱口而出, 本就未经思量,话毕才觉有歧义,刚要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容老爷和嫡亲兄长容大老爷一起过来的,站在左侧的容大老爷面色沉重,脸色不愉,似乎强忍着怒气。

    容老太爷生有两子一女,容大老爷和容老爷虽非同母兄弟,可到底是唯一的兄弟,平时多有来往。容大老爷将家产败光后,更是顾不得嫡兄身份,常常主动与庶弟联系。这次,容大老爷来到容府,便是有求于容老爷,他听闻庶弟最近和知州来往密切,似在商讨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想要分一杯羹。

    谁知,今日他刚刚落座,还未跟庶弟细说,便有小厮过来传,“大夫人和夫人因为姑小姐的事情争执起来。”

    容大老爷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自然知道自己的妻子会说哪些话。他心里虽然也对庶妹和离之事感到愤怒,觉得侮辱了容家名声,可现在正是他有求于庶弟的时候,焉能这个时候提出来?

    来的路上,容大老爷很是后悔没有提前告诉妻子此行的目的。

    容老爷素来宠爱同胞妹妹,不然也不会同意容华温和离之事,听闻妹妹受到指责,当即便赶了过来,还未进门便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

    “弟妹这话说的,你心疼小姑,难道身为嫂子的我不心疼?”容大夫人面色僵硬地看着容夫人,眼底满是愤怒,“小姑和离之事为何没有与族里商量?弟妹不为我们家慧姐儿考虑考虑,也要为青雅考虑一下,她马上也就要想看亲事,如何能够任由难以生养的名号栽在头上?小姑子怎么可以如此任性妄为,置一众姐妹于不顾!”

    说罢,容大夫人就大声地哭泣起来,大有让所有人都过来看一看的趋势。

    容夫人自然也心疼女儿,可是却容不得长嫂如此对待小姑子,当即说道,“当时的情况难道嫂子不清楚吗?孔权完全不顾及孔容两家的多年的情分,坚决要写下休书,难道嫂子想要看到的是一封休书?小姑嫁入孔家三年,每日服侍公婆,从来未曾有任何懈怠,邻里也交口称赞,难道嫂子不清楚?小姑何错之有!”

    容夫人刚刚嫁入容府之时,多亏有小姑时时帮衬,内外周旋,才能和嫡母姨娘相处愉快。小姑嫁入孔家三年,从来未曾有任何懈怠,即便是受了委屈,也从未让容府撑腰,更是嫌少麻烦相公。

    思及两人之前的相处,容夫人对小姑和离的唯一一点埋怨也消失殆尽。不过是推迟两年婚期,也没有什么大碍。

    可容大夫人哪里管别人说些什么,只抱着女儿大声痛哭,口中还念叨着弟妹不管他们容家大房的死活。

    容大老爷一进门就看到家妻如此泼辣的样子,顿时额头直跳,瞥见庶弟十分难看的脸色,立时训斥道,“你身为长嫂不安抚小姑,怎么还如此训斥!”

    本来还在哭泣的容大夫人听此,顿时怔住,完全没想到丈夫会训斥自己。

    容老爷目光落在胞妹身上,见她低着头抽泣,身体消瘦,衣服松垮垮的,完全架不起来。自从妹妹嫁到孔家,一日比一日消瘦,脸上原本还有的婴儿肥迅速地消失,只余下尖尖的下巴。

    “孔家背信弃义,不过三年便将华温的嫁妆挥霍殆尽,”容老爷目光沉沉地看着长嫂,“若非管事通知我,商铺有异动,身为兄长,我竟然不知道胞妹的嫁妆只剩下了临街的两间商铺!”

    长嫂刚要说话,就对上丈夫充满怒火的目光,最终悻悻地闭上嘴巴。

    “和离之事,我已经通知过族里长老,他们并没有踢出异议,”容老爷自始至终都非常平静,“嫂子若是不同意,可以亲自去请族里长老商议。”

    话毕,容老爷便不再说话,只有容大老爷拉着妻子轻声地表示歉意。

    容大夫人目光环视一圈,注意到容家二房平静的神色,脸色更加难看,却碍于丈夫不敢说话。

    容家二房自从发达后,每年都会给族里捐献一大把银两,更是专门去请先生在族里开设学堂,容远更是有少年举人的身份,那些窝囊的容家族老怎么会反对容家二房的决定?她若真的去族老面前,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想当年,她身为容家的长房嫡媳妇儿是何等的尊贵,可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庶出的压在脚上,心底的愤恨更掩饰不住。

    秦婉宜始终站在隔壁小屋,视线却忍不住飘向站在不远处的容远,只见他神色淡淡得,仿佛早就料到容老爷和容大老爷会来到。

    容青雅见本来还讽刺姑姑的大伯母,如今只能面色难看地站在正堂,完全不看说一句话,而她身边本来哭哭啼啼的容青慧也闭上嘴巴,高兴起来,直言道,“肯定是大伯想要父亲帮忙,不然怎么会如此好说话?”

    容远不置可否,扭头看向妹妹的目光,带着宠溺,轻轻地道,“还好父亲过来了。”

    秦婉宜怔住,仿佛从容远身上看到了一个曾经异常熟悉的人。

    容远仅仅穿了一件直缀,脊背挺直,面色柔和,却无端端地带着一种异常沉稳的感觉,就如同曾经的楚衍,似乎能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待容家大房夫妇走后,正堂再次陷入平静,容华温的哭泣声才慢慢的止住。

    晚膳过后,秦婉宜依在陆氏的身旁,提起白天的事情,“明明错在孔家,为何世人却对女子如此严苛?”长房走后,秦婉宜本来想借口离开,却一直被容青雅拉住,直到晚膳。

    秦婉宜也彻底知道了容华温和离的前因后果,孔家在徐州也算是书香门第,孔权的父亲是举人的身份,孔权也已经是秀才身份,而容家则是商贾人家。孔权的母亲孔氏看不起容华温商贾出身,自她嫁进孔家,一直对她要求颇多,日日让其在身边立规矩,更是以耽误科举考试为由,严格限制容华温和孔权同房的次数。

    这样的情况下,容华温如何能够有生育?孔夫虽然在私塾中教学,可收入却并不多,孔权更是日日读书,不事生产,孔家的收入非常有限,平时全靠容华温用嫁妆贴补。在容华温身上的现银、首饰等嫁妆被掏空后,孔氏便数次以容华温多年未孕来说事。前些日子想要变卖容华温的商铺被容老爷发现后,她更是不再掩饰嘴脸,想要直接让儿子将容华温休弃。

    若不是容老爷的施压,容华温恐怕就真的被孔家以无法生育的名义休弃。

    陆氏也清楚此事,她目光柔和地看着女儿,心底也充满担忧,“母亲一定会为你找户好人家。”

    看着陆氏眉宇间难掩的担忧,秦婉宜心里亲近,刚要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惊呼的声音。

    秦婉宜坐起身来,与陆氏对视一眼,这才赶往院外,就看到隔壁的院子乱成一片。

    陆氏看了半响儿,心中有所顾忌,却还是带着女儿前往。

    秦婉宜刚刚踏入房门,就听到女子低声的抽泣声,里面仿佛夹杂着无尽的悲哀和凄凉。秦婉宜忍不住向内看去,就见容华温趴在床上,大声地痛哭着,容青雅站在一旁有些有些手足无措,想要上前可是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抚。

    容夫人叹一口气,“我明日会派人通知孔家。”

    容华温明显地顿了顿,哭声更加悲凉,容青雅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大声地喊了一声,“娘!”

    秦婉宜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测,猛地有些怔住。

    容华温莫非有孕了?若她真的怀孕,孔家想要休弃她的理由,便不再存在。可容华温却依旧这么伤心,其中难道还有别的事情?

    第45章 投湖 她身边的大丫鬟快步地跑到屋里来……

    此时已是夜晚, 院外漆黑一片,只有三三两两的灯笼依稀亮着,静谧异常。屋内,容华温偏着头, 低声地抽泣着, 声音中的悲凉和无奈一下一下在众人的心头。

    秦婉宜静静地看着, 心中也不忍怜惜, 侧头不再注意。

    最终, 一声带着嘶哑的嗓音打破无人说话的局面,容青雅坚定着脸,大声道,“姑姑不想回到孔家,那就不要回到孔家!”

    容夫人又何曾想让容华温回去,可如今她已经怀有生育,如何能够留在容家?即便是丈夫同意, 容家的那些族老们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这已经不是一些供养就可以解决掉的问题!

    容华温显然也明白这件事情,她缓缓地捂住自己还未有任何变化的腹部, 死死地咬住嘴唇, 猛地起身,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悲切道,“求嫂嫂帮帮华温华温不想要这个孩子!”

    屋子再次静默下来, 众人震惊, 就连秦婉宜也不禁睁大眼睛,眼底不禁泄出震惊。高门大院中,堕胎药并不罕见,可大多用在犯错的丫鬟下人身上, 鲜少有主子服用。堕胎汤药性霸道,伤人根本,极大可能让人再也不能受孕,容华温如何能够承受得起?

    容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姑,见她一脸决然,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众人离开,容夫人也未曾拿定注意,她如何能够让人给小姑喝堕胎药,只得等着晚膳前外出还未归来的容老爷回家再做决定。

    谁知翌日清晨,容老爷还未归来,容府再次迎来了容大夫人的拜访。

    容大夫人未等容夫人开口,便说道,“听闻昨日华温出了些事情,嫂子心里很是担忧,这才一早过来。”

    容家两房已经分家,却依旧毗邻而居,容家二房有何动静,容大夫人立时便得到了消息。若不是昨日刚刚被丈夫训斥了一顿,容大夫人恐怕当时就会赶来这里询问个清楚。即便是这样,容大夫人来之前也已经询问过心腹。

    小姑夜里起热,府中这才纷乱一片,这话骗骗外人还行,容大夫人在二房也有几个人脉,虽不能清楚知道真相,可也能得到一些线索。容府紧急请了大夫,那大夫确实能治内症,可最擅长的却是妇科。而失血、痛哭等等一些事情,更是将此事隐隐指向一件事情。

    容大夫人冷笑道,“莫不是小姑怀孕了?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小姑也免于被人指责无法生养。”

    主堂刺耳的声音传来,本来想要去见容夫人的容华温僵硬着身子,听着屋内传来的刺耳的声音,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搀扶着她的容青雅脸上更是带着不忿,强压着怒气极力劝说姑姑回屋休息。

    待将姑姑送回院子中,容青雅正好碰上刚刚从隔壁院子出来的秦婉宜,一把拉住她,就向前院的小花园走去。

    秦婉宜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容青雅拽着拖行,直到走了好久,才猛地停了下来。

    秦婉宜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就看到容青雅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口中闷哼道,“为什么这个世道对女子这么不公平!小姑姑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却要被人这么嘲笑!”

    容青雅边说,边生气地撕扯着手中的绣帕。

    秦婉宜思量良久,才将手搭在容青雅的手腕上,轻轻地道,“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所以我们才要坚强起来。他们若不能顶天立地,保护家小,我们就自己坚强起来。”

    容青雅怔住,抬头看向秦婉宜,似乎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异常坚定的神色。一直以来,她所接受到的便是三从四德、以夫为纲,从来未有人这样对她说过。

    一时之间,两个人之间陷入沉默,容青雅陷入思考当中,秦婉宜则觉得自己多了话,抬头看向一旁的青树。前世她为了会落得那么惨的地步,不过是因为太过依赖楚衍。她若能坚强起来,又怎么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秦婉宜再次想到了那个始终在楚衍身边的人,她只能在内宅的方寸之间行动,而她的天地却能一直跟随在楚衍身旁。

    树叶轻动的声音打断了秦婉宜地回想,她缓缓地偏过头来,就见容青雅已经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神色有些纠结。

    她顺着容青雅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容远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目光淡淡的看着她俩,也不知看了多久。

    容青雅低着头,轻轻地说了声,“哥哥。”整个府中,容青雅最怕的便是自己这个嫡亲哥哥,他平时很是温和,可错误积攒久了,便会迎来一顿宛如老秀才教书般的训斥,让人实在是不敢招惹。

    容远定定地看了容青雅半响儿,目光从她破有些凌乱地衣裳上飘过,平静地说道,“还不回去让身边的丫鬟收拾一下。”

    容青雅这才看向自己的衣服,发现她身上满是奔跑气的褶皱,衣角更是因为刚才的动作蹭到了尘土,顿时脸羞红一片,连忙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从来未曾这个样子出现在外面,思及刚才一路上碰到的人,容青雅更是羞赧。

    秦婉宜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青雅早已大跨步地向内院走去。她刚要跟上,就注意到一旁传来的视线,只得顿住动作,回过身去,干笑道,“容远哥哥。”

    这四个字异常生硬,秦婉宜前世已经成婚,可此时在容远平静的目光下,却无端端地矮了半分,竟有一种站在已故堂兄面前的感觉。

    “婉宜妹妹,”容远嘴唇微微勾起,缓缓道,“家妹太过调皮,还望婉宜妹妹包容。”

    秦婉宜快速地点点头,见他不再说话,才试探性地说道,“那我先走了?”

    容远点点头。

    秦婉宜大松一口气,立刻转身,小步快走地向内院走去。

    容远就那么站着,就让人忍不住紧张,就好像前世做坏事被堂哥发现一般!怨不得容青雅这么害怕她这个嫡亲兄长,她这个没良心的,竟然就这么把她扔在了那里!

    容夫人自然是不承认容华温怀孕之事,可容大夫人既然有了猜测,又怎么会轻轻地揭过。她在主堂整整和容夫人说了一上午的话,才满怀怒气地离开。

    容夫人坐在主堂的座位上,缓缓地松一口气,脸上满是疲惫。

    待外面安静之后,一直在容夫人身边服侍的徐妈妈才走到容夫人面前,轻声道,“姑小姐既然怀孕了,夫人不如将她送回孔家。”

    “我也这样想过,可”容夫人想到小姑那伤心欲绝的模样,终归是有些不忍心,“小姑在孔家过得并不幸福,她既然不愿意回去,那就罢了。”

    “可谁又不是这样过来的?”徐妈妈叹一口气,“就是夫人刚刚嫁过来之时,也要忍受着长房嫂子的针对、嫡母的不满、老爷身边的丫鬟若非夫人苦苦经营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有了今日的日子?姑小姐的公婆虽然脾气不好,孔家却没那些莺歌燕舞,孔权又是举人身份,将来”

    容夫人怎么会不明白徐妈妈所说的话,可想到自己丈夫那日的话,她还是摇摇头,“此事是老爷决定的,小姑也不同意回去,我若是强求,定时会落了埋怨,又何必多此一举?”

    徐妈妈这才闭上嘴巴。

    “不过是两年的功夫,”容夫人平静地看着门外,“待老爷回来再商议吧。”她现在心底也杂乱无章,不知如何是好。

    这日夜深了,容老爷才堪堪从郊外赶了回来。

    他刚刚进屋,才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就听到妻子说道,“小姑有孕了。”

    容老爷穿衣的手猛地顿住,“什么?”

    “昨日小姑受了刺激,请了大夫,大夫说小姑已经怀孕一个多月。”容夫人道。

    容老爷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孔权此人惯会弄虚作假,平时装得翩翩君子,所做的事情却已经低俗。他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没有在妹妹成亲前将孔权此人看透,这才让妹妹遭受这么多的痛苦。

    可现在

    容老爷沉声道,“孩子不能要!”

    容夫人睁大眼睛,“堕胎药万万喝不得!”

    容老爷思量片刻,“以养病为由将华温送到扬州的别庄去,待孩子生下,就将其送给当地一个富足的人家。到时候,我们再将华温接回来。”

    容夫人一想,这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她和陆氏都是扬州人,到时候有陆氏的维护,小姑怀孕的事情定时可以隐瞒下来。

    将解决方法确定下来,容夫人刚刚松一口气,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身边的大丫鬟快步地跑到屋里来,“姑小姐投湖了!”

    第46章 男子 “姑小姐投湖了!”大丫鬟有些沙……

    “姑小姐投湖了!”

    大丫鬟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容氏夫妇皆愣住,反应过来后连忙跟着丫鬟向投湖的地点走去。

    容夫人心中也满是担忧,若不是身边妈妈的搀扶,险些摔倒在青石小径旁。她来不及整理衣裳, 只得在心里暗暗祈求着小姑不要有事。

    容府这几年已然成为徐州数一数二的人家, 府邸不大, 可建造精巧, 内有小型的人工湖, 刚好在姑小姐院落旁边。

    惊呼声再次传来,秦婉宜猛地坐起身来,匆匆地将衣裳穿上,刚一踏出房门,就看到母亲从隔壁走了出来。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有人喊道,“姑小姐落水了。”

    秦婉宜心中咯登一声, 跟母亲对视一眼,连忙向着水边走去。

    刚刚靠近湖边, 秦婉宜还未看清人影, 就猛地被母亲拽住。她偏头看向母亲, 就见母亲柳眉微皱,素来平静的面容此时有些惊讶。

    她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向人影憧憧的地方。

    此时已接近深夜,湖边又鲜少有屋子, 因而也没有什么灯光, 只有几个丫鬟提着灯笼。昏暗的亮光下,临湖而立的几个丫鬟,脸色异常难看,似乎看到什么非常让人震惊的事情。

    呆愣片刻, 还是容华温身边的大丫鬟先反应过来,迅速地开口道,“快去通知老爷和夫人。”

    说话间,她已经冲到昏迷的容华温身旁,迅速地和两个丫鬟将她抱起来,向主屋走去。

    见容华温被抱走,秦婉宜的视线却落在了湖边,只见湖边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男子。那男子五官刚毅,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眼睛一直动也不动地看着昏迷着的容华温,忍不住想要过去,却被数人拦了下来。

    秦婉宜眉头微皱,环视湖边一圈。

    这男子浑身湿透,再联想到刚才的场景,秦婉宜如何能不明白,恐怕是这个男子将容华温从湖中救了出来。

    容府并未处于徐州的中心地带,而是在边缘的地方,容华温的院子又刚刚好在府邸的边缘。秦婉宜曾经听容青雅提起过,容华温的住所是自己挑选的,皆是因为此地安静人少。

    可这样一来,这院落若是出了问题,除非院中丫鬟通传,鲜少会有人发现。容华温投湖的事情定是躲避着院中的丫鬟的,若不是这个男子相救,恐怕待他人发现已经晚了。

    可秦婉宜深吸一口气。

    作为外男,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容家姑小姐已经是如此的境地,又如何能承受得住更多的闲言碎语。

    这样思索着,容氏夫妇已经赶到了湖边,显然也听到了下人说到刚才的事情。

    待大夫把脉,确认容华温没事之后,容夫人才彻底放下心来,可想到刚刚看到的陌生男子,她心底又再次沉重起来,强忍着没有走到隔壁屋子。

    此时已经夏季,天气渐热,空气中隐隐有些燥热。

    秦婉宜沉默地站在屋内,始终不发一言。刚刚那个男子已经被人带到了主堂,容老爷也一直在主堂等着。

    堂内安静异常,落针可闻。容老爷面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人,双拳紧握,有些怒不自制。

    那男子站在堂中,脊背挺直,始终不发一言,有些破旧的衣角显示着此人的家境并不是很好。

    思及容府后院竟是被此人随意闯进,容老爷压制着心中怒气,“你为何深夜出现在这里?”他本想直接将此人扭送官府,可想到若非此人,妹妹恐怕凶多吉少,再考虑到妹妹的清誉,他这才稳住心神。

    男子始终不发一言,在容老爷屡次责问之后,猛地说道,“我愿意对容小姐负责。”

    容老爷猛地将手边的被子打在地上,双目睁大,“你”

    男子并没有任何畏惧,脸上依旧非常坚定,“我绝对不会辜负姑小姐。”

    容老爷的怒气险些压制不住,刚要发怒,就见容远从门外走来。

    容远早就听身边的小厮说过今晚的事情,他刚踏入房间,就看到一个浑身湿透的男子站在堂中央,心中蓦然升起一些熟悉的感觉,脑海中猛地想到一个人。

    意识昏昏沉沉地,容华温猛地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嫂嫂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担忧。

    见小姑醒来,容夫人猛地松一口气,这才带着哭腔说道,“你怎么如此想不开!你就是不想回到孔家,嫂子也万万不会逼迫你的!”

    这样说着,容夫人还不禁后怕。她和小姑已经相处了这么多年,如何能够接受得了此事。

    容华温听到嫂嫂这样说,也痛哭出声。

    秦婉宜看着这幅场景,心中叹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容华温身边的大丫鬟终于忍受不住,猛地跪倒在容夫人面前。

    容华温脸色一变,连忙去拉丫鬟,却已经来不及。

    那丫鬟看着容夫人哭泣道,“请夫人一定要为姑小姐做主啊!”

    容夫人看向那丫鬟。

    那丫鬟继续道,“小姐嫁入孔家三年,可每时每刻都活在担惊受怕中!孔权此人表里不一,平时装得道貌岸然,可是却日日以殴打小姐为乐趣。”

    说话中,那丫鬟就猛地走到容华温身边,一把将容华温的衣服掀开,顿时露出容华温满是伤痕的皮肤。

    屋内的人瞬间愣住,就连秦婉宜也不禁睁大眼睛。

    容华温的小腿处皆是泛着青紫的伤痕,上面甚至还有着利器划伤的痕迹。

    屋内气氛越加低沉,容夫人看着小姑身上的伤痕,再想到这几日小姑躲躲闪闪不敢穿轻薄衣服的样子,她如何能不明白!

    脑袋猛地空白,容夫人险些喘不过气来,“你怎么不早说!”

    话音刚落,容夫人就反应过来。小姑为何不肯将此事说出来,无非是考虑到容家女子的名声,怕族中的女孩婚配遇到阻碍。

    一时之间,屋子中静默一片,只剩下容华温低声地抽泣声。

    良久之后,容华温想到落水之后看到的人,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个人”

    容华温记得那个男子,她有几次遇到困难,便是那个男子解救的。许是已经没有什么害怕的,容华温并没有因为男子的接触而羞愧,反而对她充满感激。

    刚刚濒死的体验,容华温已经不想再试第二次。在濒危前,她脑海中快速地回想着曾经的点点滴滴,只觉得不能舍下这些关心爱护自己的人。

    第47章 扬州 谁若是想要欺负她妻儿,必要从他……

    夜晚越加阴沉, 寂静一片,半点响动都没有。容华温的哭泣声渐渐止住,屋内越发的压抑,烛火被隔窗缝隙的微风吹动, 在屋中一闪一闪地, 似乎随时能够被静谧吞噬。

    秦婉宜安静地站在黄檀木高几旁, 有些出神地望着青瓷瓶中开得正盛的花卉。

    她想起前世未出阁时, 一个家境较低的姐姐嫁给了国公府的颇为受宠的庶子。谁知, 那庶子却有虐待人的癖好,身边的丫鬟妾室非打即骂,新婚时对那女子还温柔惬意,可不久便本性暴露。那位姐姐日日活在痛苦中,本想要一死了之,却被丈夫威胁,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她的家人也不用在京城待下去。

    秦婉宜有时会想,她的家人真的不知道她所受的苦吗?京城圈子里的那些名门贵女都几乎知晓了这件事情, 她的家人三月不知道, 三年知道吗?

    无非是得到了身为国公府姻亲的好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秦婉宜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屋内,第一次看清楚这屋中的一切。

    入目的是梨木镌花椅,纹路精致清晰, 处处可见刀工, 旁边放着一个梅花朱漆高几,其上的青花白地瓷梅瓶插着几只广玉兰,透着淡淡的清香。

    触目之间便是精致富贵,全然可以看出主人的身份地位。这些东西就算放在京城, 也算得上是非常不错的摆设。

    秦婉宜不由得有些庆幸,好在容华温有真心对待她的胞兄和嫂嫂,不然秦婉宜也不知道如何能够看的下去。

    屋外渐渐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屋内的压抑似乎得到了缓解。容华温轻轻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沉默了良久,犹豫道,“那个人呢?”

    容夫人回过神来,目光撇过小姑的身上,脸色依旧低沉,“被老爷叫去了主堂。”

    容华温双手猛地握紧,思及兄长在生意场上的狠辣手段,忍不住道,“若不是他我已经不在了。”

    说完话,容华温就羞愧地低下头,不敢抬头看嫂嫂。

    今日,听到身边的丫鬟说长嫂似乎猜到她怀孕的事情,容华温险些晕眩过去。思及还要回到那个地狱般的地方,容华温只觉得生无可恋,这才趁深夜来到这湖边,想要一死了之。

    听到小姑的话,容夫人目光一怔,看向容华温,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半响儿,容夫人迟疑地开口道,“你见过他?”她嫁过来已有十多年,跟小姑相处了十多年,已经很是了解她。

    犹豫片刻,容夫人还是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此时已经不是躲躲闪闪的时候。

    容华温未想到嫂嫂会这样问,立时有些慌手慌脚,完全不知道如何回复。

    就在此时,瓷器破碎的声音猛地传来,一声斥责从屋外传来,隐隐可以听出是不远处的主屋方向。

    屋中再次寂静下来,秦婉宜看向脸更加苍白的容华温,不禁挨近自己的母亲。

    陆氏轻轻地抚着女儿的后背,她本来想要带着女儿离开,奈何容夫人并不同意,直言要让陆氏帮忙出个主意。

    感受着母亲的碰触,秦婉宜心中那莫名的焦躁慢慢地平息下来。

    容夫人看到小姑脸色瞬间惨白的模样,心中有些惊骇,连声问道,“你和他”

    容华温猛地摇摇头,坚定道,“妹妹从来未曾做过有辱家门的事情!”

    容夫人自然相信小姑不会做出那样的傻事,可如今的情况不由得她不多考虑几分。

    屋外的怒斥声还在继续,如同擂鼓敲打在众人的心中,容华温死死地咬住嘴唇。

    “小姑,你若是不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容夫人狠心道,“我便要老爷将这人扭送到官府!私闯民宅足够他”

    “不”容华温猛地拒绝,这才缓缓地将两个人见过的几次面说出来。

    秦婉宜站在屏风后,静静地听着,这才知道刚才那个五官刚毅的男子是什么身份。

    那男子名叫李瀚,徐州本地人,从小便父母双亡,寄居在伯父家中。李瀚的伯父乃酒鬼一个,收养他本是为了贪图他父母留下来的财务,平时对他动辄打骂。容华温小的时候,曾经碰到过李瀚被人殴打的场景,心里有些同情,便让身边的仆从去将打他的人轰走,还给了他一些银两。

    李瀚爱憎分明,知恩图报,知道她是容府的小姐之后,更是多次帮助容华温。容华温对他心生好感,可到底只能隐藏在心中,若非此次的事情,她更是永远将这件事情隐藏在心中。

    秦婉宜听着容华温的诉说,猛地想起了前世的楚衍,眉头不禁皱起,心中有着浓重的不信任。前世楚衍也曾救她于危难之中,可最后却是那样的结果。

    缓缓地将心中翻滚的情绪压下,秦婉宜看向容夫人,就见她已经有所动容。

    容夫人比秦婉宜想得更多,她开始还不明白李瀚是谁,慢慢地却想了起来。

    徐州曾经出过一个将才,名唤李义,曾经率领一支军队将倭寇击退。可天妒英才,李义还未完完全全的建功立业就在战争中受伤,只得带着大量的赏赐回到徐州,年纪轻轻地就撒手人寰,留下还未成年的孩子,便是李瀚。

    他父母若不死,李家恐怕也是徐州数一数二的家族,可如今

    容夫人不禁陷入沉思。

    容老爷怒视着李瀚,冷笑道,“你难道不明白,你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内院,她以后要如何见人!”

    李瀚明白容老爷的顾忌,想到华温已经完全不想活下去的举动,他一咬牙,单膝跪地,沉声道,“我绝对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只求容老爷可以让姑小姐留在府中一年!”

    “近些日子,福建倭寇肆虐,我已经准备前往福建参加抗击倭寇的战争。我若是死在那里,容老爷只管当此时再也不存在;我若是能够挣得一份功名回来,容老爷可否将我作为考虑的人选。”

    李瀚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中满是坚决。他父亲便是在福建获得的功名,他便要重心在那个地方将失去的一切全部挣回来。

    若非马上就要去福建参加抗倭战争,生死也不能预知,他也不会站在容府外想要见容华温最后一面。自从得知心仪之人嫁给孔家之后,他一直浑浑噩噩地,知道得知两人和离的消息。

    他马上就要去福建抗倭,这才一直守在容府外想要见容华温最后一面,却在白天时听到了容大夫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这才一直在外面徘徊,想着等着容老爷回来,可竟是在深夜听到了投湖的声音,这才慌张地跳入后院。

    容老爷听着李瀚的话,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心中的思绪却反飞快地转动起来。

    他刚刚也明白了李瀚的出身,心中不禁有些意动。

    就在僵持的时候,容老爷看到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快步地走了过来,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容老爷顿时脸色一变,目光沉沉地看向李瀚,良久之后才说道,“有一件事情,我需告诉你。你若是将这事说出来,我就是倾尽家产也不会放过你的。”

    李瀚抬起头来,平静地与容老爷对视,眼底却异常坚决。

    容老爷这才说道,“华温已经怀孕一个多月。”

    李瀚怔住,随即跪倒在地,恳求道,“孔权此人并未良配,还请容老爷三思,万万不可将华温送入虎口!”

    “你如何知道?”容老爷冷冷道。

    “孔权此人跟每个人来往都未超过三年的事件,”李瀚沉声将孔家的异样一点一点地说清楚,其中甚至有着容老爷也不曾知道细节。

    容老爷看向李瀚的目光不禁郑重起来,这样的观察力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想到这样一个人都能看出孔权有异常的地方,而他身为兄长竟然未经细细考量,就将妹妹嫁给孔家,心中更是悔恨。

    将口中的话思索良久,容老爷沉声道,“你觉得华温不应该回到孔家,那应该如何?”

    听到此话,李瀚顿时明白容老爷的意思,坚定地道,“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对待华温小姐。我如果违背此誓,就让我永远不得继承父亲衣钵,不得进入李家祖坟。”

    铿锵有力地话语在屋中回响,容老爷也不禁对李瀚的话语感到震惊。作为武将之后,这样的誓言已经是非常重的,足以看出李瀚的决心。

    主屋的隔间处,刚刚来到这里的容华温听到李瀚的誓言,眼角的泪珠缓缓地流了下来,不知是曾经隐藏的悔恨,还是对于被人这样珍重的感动。

    透过缝隙,秦婉宜目光落在李瀚的脸上,月光隐隐地照在她的身上,他带着不畏生死的坚决和诚恳。

    之后的一切似乎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容老爷再三确定了容华温的想法后,又派人仔细地将李瀚考察了一遍,恨不得将此人生平全部查出来。

    翻看着手中的信笺,容老爷心中缺乏安定下来,对未来的妹婿越发的满意。他本是庶出,若非这十多年的拚搏,也不会挣得如此丰厚的家产。李瀚此人自幼父母双亡,可却继承了父亲的智谋和母亲的良善,平时做事向来有所章法,即便是被欺压的厉害也未曾做过非常过度的事情。

    容老爷仔细地看着李瀚的人,越发地对李瀚的人品感到满意,终于将两人的婚事答应下来。思及妹妹已经怀孕一个多月,容家并未耽搁,对外宣称要在李瀚去福建之前将婚事确定下来。

    李瀚父母的名声极好,可家产早就被大伯掠夺,徐州的有些名望钱财的人家皆知道此人,可却不会将族中的女儿嫁给他。可李瀚本就心仪容华温,自然也不会去思考着如何迎娶其他的女子。

    于是,听闻容府要将姑小姐嫁给李瀚,虽然觉得容华温是和离之身,也觉得是容家看得起李瀚,不禁称赞起容家的气度。

    容老爷听到后更是高兴,见妹妹的和离的名声渐渐淡去,快速地将两个人的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容华温的肚子还未显怀之前。

    孔家似乎听到了风声。

    李瀚和容华温的婚事刚刚确定下来,孔权便带着母亲孔氏上门,谁知还未进门,就被容府的人轰了出来,直接将一盆水泼在身上。

    孔氏双目瞪圆的看着自己身上的水渍,脸上露出戾气,“你们你们容家欺人太甚!你们容家的女儿迟迟没有怀孕,我孔家不过是为了子嗣着想,你们竟然”

    那泼水的小厮撇了撇嘴,连连的道歉,未等孔氏说完立刻就赶回府去。

    孔权见母亲还想站在容府门口骂街,而周围更是渐渐围起来指指点点的人,想到前些日子一直被人说忘恩负义,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拉着母亲就往回走去。

    李瀚早在得知容华温被虐打的时候,就已经怒火中烧,却也明白不能做出过激的事情,可想到容华温所受的苦楚,心中更是怜惜,于是这才悄悄地跟着孔权。

    待孔权落单之后,他迅速地将孔权用麻袋套了起来,拳打脚踢一番后,才快速地离开。

    孔权只觉得近些日子越发的凄惨,他不知道招惹到谁,每次单独出门都会被人暴打一顿。他想要找到罪魁祸首,可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

    秦婉宜听着容青雅难掩兴奋的话,不由地轻笑出声,对李瀚的疑惑竟是慢慢消失。

    容青雅显然对自己这个姑夫也很满意,继续说道,“那个孔权本来想要报官,可没想到啊他却先被告到官府去了!”

    秦婉宜疑惑地看着容青雅,有些不太明白。

    容青雅这才兴致勃勃地讲述起来。

    孔权本来想要报官,却被叫到了官府。孔家的一个丫鬟的父亲告到官府,说自己的女儿是被孔权活活虐待致死的。那丫鬟的父亲本是徐州当地人,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将女儿卖给孔家为奴。这丫鬟签的是死契,本来生死由孔家做主,可这家人却将这丫鬟的尸首抬上了官府,向官府的人展示她身上的伤痕。

    秦婉宜听到这里,心中也有些明白,官府之所以管这个案件,恐怕是因为容家在背后出力了。

    孔权最后虽然将此事解释了清楚,可他府中的丫鬟竟然一个一个地开始控诉起孔权,直接说在孔家便如同地狱。孔权随意虐待奴仆的事情瞬间传遍整个徐州城,孔权虽然有心辩解,可却无能为力。

    孔权虐待的事情能够隐藏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丫鬟知道?

    秦婉宜知道这些控告的人里面真假都有,可有假的又能如何?只要有几个是真的,敢于向众人展示身上的痕迹,孔权虐待的名声便再也洗不干净。

    秦婉宜离开徐州之间,最后见了容华温一面。似乎是脱离了痛苦,孔家也再也无法恐吓到她,容华温短短几天便圆润了些,脸上甚至带着一些少女的开朗。

    秦婉宜见此,也微微放下心来。

    容夫人站在码头处,眼带泪珠地看着陆氏,心中满是不舍,“这几天,我也没有好好招待你一番。”

    陆氏轻轻地拍了拍容夫人的手,柔声道,“我看到你过得很好,就已经很满足了。”

    容夫人虽然有心想要陆氏再留一段时间,可是想到婉宜的身体,却还是忍了下来,只是说道,“你且等着我,我会去扬州的。”

    陆氏点点头,这才在容夫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上了船。

    这日中午,秦婉宜刚刚坐在位置上的,等待着丫鬟们将午膳端上来,就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走了进来,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秦婉宜微微有些怔住,不禁说道,“你”

    那少年面容白皙,五官俊秀,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浓重的墨香,衣着简单,步伐沉稳,显然早就在船上。容远目光淡笑地看着秦婉宜,轻声说道,“婉宜妹妹。”

    “你”秦婉宜难得地有些结巴,“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明明没有看到容远上船啊!

    容远微笑道,“婉宜妹妹当时正和青雅说话,我不便告知。”

    听到秦婉宜的话,刚刚指挥着丫鬟将菜端上来的钱妈妈开口道,“容少爷今日一早便上了船,当时小姐正在和容小姐说话,才没看到。”

    秦婉宜想到今日清晨,容青雅拉着自己哭得泪流满面的模样,不禁看向容远,猛地瞥见他嘴角一闪而过的顽劣。

    他明明是故意的!他明明是怕容青雅非要跟着他,才趁着她们说话上了船!

    秦婉宜已经可以想到容青雅得知哥哥上了船之后呼天抢地的目光,不禁有些无奈,疑惑道,“容远哥哥这是要?”

    容远轻轻地说道,“母亲派我去扬州的庄子看一看。”

    秦婉宜点点头。扬州的庄子未必要容远亲自去看,容夫人恐怕是担心母亲和她路上不太平,这才让容远带着人护送。

    陆氏这时也来到了,看到容远也连连询问几句。

    大概是因为容远在,厨房端上来的都是一些颇有特色的菜,每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可秦婉宜却有些食不下咽,她发现母亲的目光屡次从她和容远的身上扫过。

    容远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一直面不改色。

    秦婉宜自然明白母亲心中的考量,可却不由地与容远疏离起来。

    某日,容远得知秦婉宜又在晕船,专门派人熬了药。

    秦婉宜看了药,脸色微微有些好转,见容远过来看望自己,却依旧绷直脸色。

    容远仿若未见,看着小桌上放着的一些点心,缓声道,“这汤包是扬州特产吗?”

    秦婉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并未接话。

    容远笑道,“母亲常常说起扬州的特产,这次我定要好好地尝一尝。”

    秦婉宜喉咙有些苦涩,想到刚刚喝的药是容远专门派人拿着上好的药材熬制的,顿时有些底气不足,却还是坚定道,“容远哥哥若是喜欢,我让这厨子专门去你那里,将哥哥身边的人教会。”

    到时候你想吃就吃,就不要来我这里了,我目前还没有婚配想法。

    容远微笑道,“这样当地的手艺是学不来的,我这样跟着妹妹吃上几次就好。”

    秦婉宜有些气结,抬头看向容远,完全未见他对自己刚才厚脸皮的举动有所羞愧。

    陆氏完全没有听到女儿的心声,得知容远夸赞扬州的特产之后,更是每天都要做上一份给容远送去。

    秦婉宜顿时有些气馁。

    她并未纠结太久,眼见着离着扬州越来越近,秦婉宜屡次想起前世母亲去世后的场景,她只带着一些丫鬟侍卫便前往扬州。

    秦婉宜坐在甲板上,看着不远处的岸边,安静地没有任何动作。

    容远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甲板上穿着淡白色衣裳的女子。微风轻吹,缓缓地将她的衣袖吹起,飘散的如同海中的精灵。

    容远不由得想到在徐州之时,母亲说过的话。

    “母亲很喜欢婉宜,”容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若是能够做我的女儿就好了。”

    容远怎会不知道母亲话语中的意思,他本不会因为母亲的喜好而嫁娶,可此时看着坐在船边的有着淡淡忧伤的女子,他竟是想要上前去将她的忧伤抚平。

    容远不禁上前几步。

    秦婉宜的目光从岸边收回,看向水光波动的河边,一条黑色的鱼猛地跳出水面,随即快速地落下。

    她前世并没有看到过这个品种的鱼。

    “这鱼是最近几年才养起来的。”容远顺着秦婉宜的目光看向湖边。

    秦婉宜偏头,就见容远安静地站在湖边,俊朗的五官在日光的照射下越发的出众,周身的气质更是让人难以忽视。

    似乎并未注意到秦婉宜的视线,容远突然笑了一声,开口道,“我在淮阳读书的时候,一直眼馋书院后面池塘的黑鱼。”

    秦婉宜抬起头来。

    见秦婉宜有些情趣,容远继续道,“不只是我眼馋,一起读书的几个同窗也一直惦记着。终于有一天,我们下定决定去掉几只,却被先生发现。”

    “然后呢?”秦婉宜眼睛微亮。她还以为容远一直是非常乖巧的学生,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然后烤好的鱼被先生吃了,我们觉得不公平,先生就让学堂里顿顿做鱼,连续做了一个月。大家吃的见了鱼便哭泣求饶,每人写了十篇文章,这才被放过。”

    秦婉宜猛地笑出声来,未想到容远的读书先生竟然这样好玩。

    容远定定地看着秦婉宜,见她眉眼弯弯,笑起来就如同珍珠一般闪亮,不由得脱口而出,“在婉宜妹妹心中,何为顶天立地?”

    秦婉宜猛地怔住,偏头看向容远,却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出任何恶意,反而看到了浓浓地真诚。

    她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没有将内心深处的话说出来,而是淡淡地说道,“在外尽忠职守,在内保护妻儿,不以妻儿换取功名利禄。”

    前世,楚衍便利用她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秦婉宜并不介意,可为何他却始终拿不出最后真心的存在。

    容远定定地看着秦婉宜,半响后,才说道,“无论将来是逆境或顺境,富裕或疾病,他都会一心一意的维护妻儿。”

    “谁若是想要欺负他妻儿,必要从他身上踏过去。”

    容远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48章 梦回 外祖母完完全全地将她看作二房已……

    水波粼粼, 间或几只鱼儿点出一圈圈痕迹,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清爽。束发少年站在微光处,侧脸平静而沉着,看来的目光似是带着温热, 不禁让秦婉宜忍不住偏头, 躲避了他的视线。

    徐州和扬州的距离并不算远, 又过了几日, 船只终于在距离扬州城堪堪几公里的岸边停靠。看着身边的随从将陆氏所带的东西装上马车, 容远才冲着秦婉宜柔声道,“婉宜妹妹先看大夫,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送去李家庄即可。”李家庄是容远此次前去查看的田庄,若没有意外,容华温将会在那里待产。

    秦婉宜轻轻地点点头,脑袋不禁回想起那日容远说的话。

    分别之前, 秦婉宜才抬头看向容远,就见他一直微笑着注视着她, 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清澈, 不食烟火, 未染尘埃。

    直到上了马车,秦婉宜才真正有了回到扬州的感觉,她掀开轩窗, 忍不住细细地眺望起不远处的景色, 可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浓重。

    前世,她回到扬州之时也是这样近夏的日子,沿路看到的皆是忙碌的人群,一派繁华富足的景象。可如今, 外面的人明显地减少,即便是来回忙碌的人,脸上也带着不安的神色,步履慌张。

    陆氏是陆家二房的庶女,可二老太太十多年前就已经在普愿寺带发修行,鲜少过问俗世之事,自然也不会派人来接。这次是陆家长房的嫡子陆伍,始终陪着陆氏说话。

    秦婉宜看着前世的亲舅舅,心底思绪万千。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陆伍回过头来,就看到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的外甥女。想到上次她离开时的境况,再看着她与修宁如出一辙的容貌,陆伍心下一软,不由道,“宜姐儿哪里不适?”

    秦婉宜闷闷地摇摇头,眼角撇过来去匆匆的人,“伍舅舅,扬州最近有什么事情吗?”

    陆伍环视四周一圈,叹一口气,“最近扬州城不太平。”

    陆氏也有些疑惑,“这是为何?”陆家在扬州的地位可谓是数一数二,绝不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担忧。

    “前些日子,京城的锦衣卫来到扬州城,已经抓了几家。”陆伍道,眼底却并无多少担忧。

    秦婉宜的手猛地一顿,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瞬,猛地想到行宫时的刀光剑影,脸色越加苍白。

    她从行宫出来,便直接上船赶往扬州,虽在徐州耽误了几日,却也算快了。而如今锦衣卫到了几日,显然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不过锦衣卫的人并不少,也未必是楚秉行来了扬州。思及此处,秦婉宜这才松一口气,神色也稍稍放松。

    此时正是清晨,天气不冷不热,微风轻拂。赶了许久的路,一行人被这微风一吹,神色也不禁放松下来。未过多久,秦婉宜便看到了高门贵气的陆家,在一片宅子中尤其的显眼,却又不显奢华。

    陆家太祖曾是先帝身边的侍从,多次在危难中救了先帝的命,极得先帝的宠信,可却一心请辞,要回老家扬州做一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先帝无奈,大笔一挥将整个江南织造的位置交给陆家太祖,又在陆家太祖去世后再次让陆演主管江南织造。

    可陆家嫡出的子嗣却并不繁盛,甚至不如庶出一脉的三房。陆家太祖去世后,陆家分为三房,大房便是如今主管江南织造的陆演,他年近三十才有了第一个儿子,便是陆临言的父亲陆伍。二房为嫡幼子陆鸿,却因病早逝,只剩下二老太太,已在普愿寺带发修行十多年;三房陆涣乃庶出,子嗣不少,既有原配所生的儿子,又有继室所生的子女。

    秦婉宜回想着前世的事情,步履越发沉重,跟在母亲身后,缓缓地穿过精致古朴的连廊,没过多久便走到了陆老太太所在的院子。刚刚踏入房门,秦婉宜还未来得及抬头,就听到一个有些疲惫的苍老的声音,“你回来了。”

    陆氏顿时眼眶红了,连忙拉着秦婉宜就要跪下磕头,“孙女对不起大伯母。”

    秦婉宜也抬起头来,泪珠瞬间在眼角打转。外祖母穿着一件素青的长褙子,发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起,脸上的沟壑越发深了,眼底更是泄出疲惫。

    看到陆氏的动作,老太太连忙摆手,过快的动作却使得她猛地咳嗽了起来。

    秦婉宜担忧地看去,拼尽全力才忍住上前一步的打算。

    始终候在陆老太太身边的苏嬷嬷连忙伸手轻抚,将一盏温茶递到老太太嘴边,待她稍稍好一些后才微微的后退一步。她身边的子女们也早就聚上前来,连声宽慰着。

    见陆老太太无事,长房嫡次女陆俪才松一口气,面带忧色地上前一步,挽起陆氏的手,让她坐在一旁,缓缓道,“母亲这些日子染了风寒,身体有所不适,这才未亲自前往迎接姐姐。”

    陆氏担忧地看向陆老太太,“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年纪大了,免不了这样。”陆俪说道。

    秦婉宜闻此,眼中的泪水已经是控制不住,缓缓地落下,却只得这样偷偷地看着外祖母。见众人已要各自回到座位上,她连忙将眼泪擦了擦,死死地低着头。

    三房的三老太太面上担忧,心底却冷笑一声,眼睛瞥向始终不言一发的秦婉宜时,却猛地说道,“哎呦,这不是宜姐儿吗?这些日子不见,宜姐儿竟是越发地水灵,让人看了也不禁欢喜。”

    “只不过”三老太太迟疑了半下,继续道,“怎么会碰到脑袋?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

    秦婉宜握紧双手,可面上却恭恭敬敬地,“给三祖奶奶请安,外孙女已经好了很多。”

    三老太太大叹口气,“这可怜的孩儿啊,怎么就跟修宁一样可怜啊!”

    熟悉的名字被提起,屋中的众人顿时脸色一变,陆俪连忙看向陆老太太,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松一口气,偏头看向秦婉宜,“一年未见,宜姐儿确实”

    话音未落,陆俪就有些怔住,她刚刚仿佛真的从宜姐儿的身上看到了修宁的影子。安静站着的女孩儿,重重地抿着嘴唇,双目通红,眼睛一眨一眨地,泪珠仿佛随时要掉落下来。这一刻,陆俪仿佛看到了那年春末刚刚丧母的外甥女秦修宁。

    陆老太太抬起头来,目光落在秦婉宜身上,也微微怔住。

    秦婉宜见外祖母看向自己,心底有些欣喜,刚要说话,就见她微微偏头,将视线再次放到陆氏身上,缓缓地问道,“可请太医细细地查过?”

    前世,秦婉宜在陆老太太身边生活了数年,怎么会不明白外祖母的意思。外祖母完完全全地将她看作二房已嫁女的女儿,并未有其他一点点感情。

    第49章 杨家 楚秉行来了扬州!

    清晨刚刚下过细雨, 屋外的花卉还带着点点雨水,晶莹剔透。慈静堂内,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来,一派温柔和煦的场面。

    秦婉宜整理好情绪, 安安静静得坐在陆氏的身旁, 偶尔在长辈提及她的时候才说两句话, 却能逗得屋内众人开怀大笑。

    陆俪眼中带笑地看着秦婉宜, 看着她秀色艳丽的模样, 不禁道,“说起来,言哥儿前些日子还送信感激姨妈和表妹的照顾。”

    秦婉宜抬起头来,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陆家知道了秦婉珠的事情,可转念一想,陆临言是多么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将这样的事情告诉外祖母。

    陆俪见陆氏疑惑地看向自己, 这才缓缓地讲起了前些日子陆临言的来信。

    原来,文和书院的提前考核竟然还有体力测试。要知道本朝的科举考试, 三年一次, 一次便是在小隔间内考三天的时间。这三天的时间, 众位考生吃喝睡全在那么一个小小的地方,极其考验体力。每次科举,都会有优秀的学子因为体力透支而未能写完文章。文和书院的大儒怕那些提前考核的学子平日里只注重读书写字, 忽略身体, 这次增加了这么一项运动。

    前些日子通过考核的陆临言,专门写信感激了在秦家每日练习六兽拳,这才让他堪堪通过文和书院严苛的体能测试。他甚至还说到,婉宜妹妹每日都会练上两个时辰, 这才让他觉得自己也不能这么耽误下去。

    听到这话,秦婉宜不仅有些红了脸,却也不得不感激陆临言的来信。他这封来信怕是担心她因为上次在扬州的事情而遭到冷遇,这才写信感激一番。

    陆老太太也听到女儿的说话,再次将目光放在秦婉宜身上,缓缓地道,“还有这事?”

    陆临言的母亲孔氏见婆婆问起,这才笑着道,“三天前才来的信,还未来得及给母亲看。”

    陆老太太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一直在昏睡中,今日才刚刚好了些。她点点头,有些浑浊的目光看向秦婉宜,见她举止文雅,不再似之前那样毛毛躁躁,心底的芥蒂竟是有些消散,“怎么会惊马受伤?”

    提及此,陆氏的声音不免有些沙哑,“围场的马似乎吃错了东西,在赛跑过程中暴躁了起来。”

    不过是简单的话语,众人却深吸一口气,几乎能够想象到当时的惊险,看向秦婉宜的目光更是柔和。

    陆老太太也不禁问道,“伤到了哪里?”

    “太阳穴靠后的位置。”陆氏深吸一口气,话语中依旧带着后怕。

    陆老太太转着佛珠的手猛地顿住,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宇间忧伤溢出,再看向秦婉宜和她的亲亲外孙女极其相似的容貌,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可怜的孩子,快来让外祖母看看。”

    秦婉宜抿住嘴唇,连忙上前一步,站在外祖母面前,低声地唤了声,“外祖母。”这声音中带着无尽的依靠和眷恋,惹得陆老太太眼眶更红。

    她将手轻轻地放在秦婉宜耳朵靠上的位置,果不其然触摸到了一片圆圆的鼓起,显然是之前陆仲棠所说的淤血,眼底更加怜惜,“幸好没出事,不然你可让你母亲怎么活!疼吗?”

    “疼。”秦婉宜闷声说道,忍不住红着眼睛扑在外祖母的怀中,低声地抽泣着。

    陆老太太心底越加柔软,仿佛自己怀中的便是曾经的宝贝外孙女,连忙地安抚着。

    在座的众人未料到这样的场景,不禁有些面面相觑,可思及老太太从前对秦修宁的喜爱,也不禁有些了然。纵使这秦婉宜的行事再过慌张,可仅仅凭藉着她这与秦修宁相似的容貌,也得轻轻松松地获得陆老太太的喜爱。一时之间,众人心中的思绪万千。

    陆氏见此,面容不禁有些放松。女儿若是能够被大伯母喜欢,便能轻松在扬州这里寻得良婿,也能保障将来以后的日子是否安康。

    祖孙两个抱了良久,才缓缓地愤慨,陆老太太看向秦婉宜的目光越加慈祥,“万幸万幸,还好大夫已经在来得路上,之前的灾祸也顺利解决。”

    陆氏顿住,立时有些担忧,急忙问道,“可是大夫出了问题?”

    陆老太太缓缓道,“李大夫在来得路上遭遇了土匪,幸亏有杨家世侄路过帮忙,不然恐怕是凶多吉少!”这么说着,陆老太太心中也不禁后怕。

    陆氏提起的心在听到李大夫安全之后,才放了下来,继而问道,“杨家世侄是?”陆氏心底不禁有些沉重,她记得陆家只有在扬州只有一个世交。

    秦婉宜见母亲语气沉重,也不禁抬起头来。

    杨家是哪家?她虽然在扬州住过几年,可当时年纪还小,只简单记得陆家几个交好的人家,并未记得哪家是世交。

    陆老太太道,“便是仁知书院的杨家。”

    陆氏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再次问道,“杨家的子孙吗?”

    陆老太太摇摇头,“是杨大儒的外孙。”

    “可是锦衣卫的楚秉行?”陆氏道。

    秦婉宜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心头猛地一跳。

    楚秉行来了扬州!

    只一瞬间,秦婉宜便将此时跟刚刚扬州城的异样联系起来。

    陆氏脸色也不禁有些难看,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在座的众人,见她们面色如常,并未因为楚秉行而有任何波动。

    楚秉行虽是锦衣卫同知,可陆家同样是皇帝的股肱之臣,极得信任,锦衣卫也不禁轻易有所动作,陆家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可是陆氏看到自己的女儿,想到之前发生的几件事,脸色不仅染上愁容,但愿这次没有什么意外。

    陆氏看向秦婉宜,见她始终低着头,眼帘微垂,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心中的异样越来越强烈。

    秦婉宜不知道母亲心中所想,见外祖母看向自己,只得将心中的不安压下,微笑着搭话。

    许是在秦婉宜身上看到了修宁的影子,陆老太太的脸色渐渐有些红润,刚刚还在的灰败之感竟是有稍稍褪去的迹象。

    陆俪见此,心中越发喜欢秦婉宜,语气越加温煦。屋中的气氛更是渐渐好转,陆老太太颇有些儿孙绕膝的喜悦,眉宇间的皱纹也不禁舒缓。

    眼见老太太越发的开心,三老太太却带着亲生的女儿孙女过来,见此情况,心里不免疑惑。

    陆老太太这些日子伤寒,见了面都有气无力的,今日怎么如此有力。

    她狭长的双目看向堂中,目光放在站在陆老太太面前的女孩儿,面容不禁一怔,竟是有一种看到了秦修宁的错觉。

    三老太太瞬间明白了陆老夫人为何如此开怀,原来是看到了这么个替代品。

    想到大嫂宁愿对二房庶出的外孙女这样和颜悦色,也从不看她那几个孙女一眼,三老太太面色发沉,冷哼一声道,“今日见大嫂和宜姐儿这样和谐的目光,我真是高兴。”

    三老太太话锋一转,叹息一口,“只是不知道我那二嫂过得如何?她也未曾享受过这样的天伦之乐。”

    屋中瞬间安静下来。

    陆老太太脸上的喜悦消失,冷冷道,“三弟妹不是前些日子才去普愿寺看过二弟妹吗?若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再去一趟,正好住上一段时间。”

    想到前些日子在普愿寺过得没有半点荤腥的日子,三老太太嘴角僵住,却还是道,“我是不用去了,只不过”

    “杨姨娘知道亲生女儿回来,定是会开心的。”三老太太叹口气,“上次我见到她,明明年纪还不算老,可”

    三老太太话未说完,可意思已非常明显。

    闻言,陆氏脸色已经变了,微微地喘着气,显然有些承受不住。

    秦婉宜立刻站在母亲身旁,连忙握着她的手,将一旁的茶水端给她,心中对三老太太越发的不满。

    陆家有三房,可人口最为少的便是嫡出的陆家二房。嫡次子陆鸿自幼身体不适,可又心思缜密,年纪轻轻就劳累去世,留下了一妻一妾两个孩子。

    陆氏的母亲便是陆鸿的妾室杨姨娘,她本是二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被二老太太主动抬为姨娘,可却始终忠心不变。二老太太对庶出的陆氏同样是宠爱异常,从未有过任何亏待。

    待陆氏嫁人后,独子陆仲棠始终未有成亲的想法,二老太太也并未强求。在说通儿子后,二老太太这才跟大嫂说,她想要去普愿寺带发修行,为陆鸿吃斋念佛。陆老太太虽然不舍弟妹,可却也无可奈何。

    杨姨娘本就对二老太太忠心耿耿,见此更是要始终伴在二老太太身边,于是同样去了普愿寺。

    陆氏自幼便有哮喘,陆家众人皆知。见此,陆老太太连忙派身边的嬷嬷给陆氏熬药。

    吩咐完后,陆老太太面色不愉,看向三弟妹的目光渐冷,“杨姨娘对弟弟和弟妹都是一片忠心,自愿吃斋念佛,弟妹莫非觉得不好?”

    第50章 世侄 “京城恐怕不太平,”陆老太太有……

    陆老太太面色不愉, 看向三弟妹的目光渐冷,全然没有刚才的和蔼闲适。

    三老爷陆涣乃是庶出,不及长房与二房亲近,又没有突出的才能, 在三房中尤为势单力薄。这样的情况, 在嫡次子陆鸿死后, 才有所转变。

    陆家所涉及到的商行本是二房陆鸿在管, 陆鸿死后, 始终屈居人下的陆涣终是得到机会,掌管了陆家所经营的民间商行。随着钱财权势而来的便是周围人的奉承恭维,陆涣及其夫人越发不见以往的低调。

    三老夫人这些年越发地受人恭维,此时被陆老太太冷眼相看,嘴角微微一瞥,颇有些不满,“杨姨娘对二哥二嫂忠心一片, 弟媳妇儿自然觉得很好,可若是得知侄女回来, 她定会高兴的。弟媳妇儿这也是替二嫂和杨姨娘高兴。”

    秦婉宜静静地看了三老太太半响儿, 才突地轻笑一声, 冲着母亲柔声道,“一年前,女儿还在外祖母那里玩了几日, 惹得外祖母她们没几日好好休息的日子, 觉得实在是不孝。今日听到表祖母这样说,女儿更觉得踏实,想必表祖母也总是惦念着外祖母。”

    秦婉宜笑容温婉,声音悦耳, 此时看向三老太太的目光满是敬爱,似乎真的非常感激表祖母的关心。

    三老太太堪堪维持住的和煦微笑,险些裂开,心中更是气闷万分,目光扫到堂内众人,刚要说话,就听到始终坐在陆老太太一旁的陆俪开口道,“侄女说得对!”

    陆俪是陆老太太最小的女儿,素来受宠,说话自然也少些顾忌,扭头看着陆氏说道,“你且将心放到肚子里去!我母亲和三婶时常派人去普愿寺供奉香火,自然也会时时确定二婶和杨姨娘的安危。二婶上次还说普愿寺的伙食很好,虽然没有荤腥,却也是色香味俱全。”

    陆俪扭头看向三老太太。

    三老太太被这目光看得面容一僵,这才生硬道,“是啊,吃的很好。”她前些日子的确说过这话,可本意却是挖苦二老太太放着山珍海味不吃,去吃那些清汤寡水的食物,没想到竟是被陆俪提了起来,只得硬生生地认下。

    “是吗?”秦婉宜眼睛睁大,眼光顿时亮了起来,冲着陆俪撒娇道,“姑姑说得我都饿了,真想要快点跑过去!”

    陆俪被秦婉宜拉住手臂,见她明艳的五官神采飞扬,心中好感越发地深,大笑道,“你这小猴子,我可是听你表哥说,每日十二个时辰,你有四个时辰都在吃吃吃!现在竟是还想着吃!看到时候长成个小胖子,还怎么出门!”

    秦婉宜脸顿时羞红,心中不禁对陆临言有些恼怒,羞赧道,“哪有!侄女每次就吃一点点,才显得时间长了些!”

    她明明都已经偷偷摸摸地吃了,怎么还会被陆临言看到!看到就罢了,她竟然还写信告诉小姑她们!

    陆老太太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并未看孙子的来信,闻言也笑着道,“那就是真的有四个时辰?”

    秦婉宜嗫嗫地没有反驳。

    众人瞬间笑成一片,哪里还不明白,恐怕秦婉宜每时每刻都要捧着些零食在吃,才惹得陆临言如此说。陆老太太面容越发红润,笑了片刻,才缓缓道,“吃多点好,看宜姐儿身上这点肉,可要多吃些!”

    话音刚落,陆老太太顿了下,冲着侯在一旁的苏嬷嬷道,“二房那边许久没有主子住了,下人们恐怕多有怠慢,你派人去二房盯一盯,谁若是偷懒就直接撵出府去。”

    顿了片刻,陆老太太继续道,“我记得李厨做得北方菜不错,过会儿你让他去二房那边候着,暂时管着那边的小厨房。”

    秦婉宜听到外祖母说话,知道这是她担心自己吃的不好,当即福礼。

    陆老太太摆摆手,“看你瘦得,感激外祖母的话,就快快吃胖一点!”

    秦婉宜乖巧地点点头,众人神态不一的表情映入眼底。陆俪并未有何不悦,反而是长房嫡媳妇儿孙氏嘴角的微笑有些僵硬。孙氏自始至终都维持着面容的笑意,可内心却有些低沉,心中有所不安。秦婉宜再乖巧,也不过是二房已出嫁庶女的女儿,是断断配不上她唯一的儿子。去年秦婉宜得宠时,外祖母就想让她嫁到陆家,更是考虑过陆临言,若非陆临言自幼有婚约在身,婆婆恐怕早就会提起。

    思及陆临言此次去京城,已经和曹家见过面,孙氏心中的不安又渐渐退去。外祖母再宠爱这个与修宁相貌相似的人,也不会将世交的婚约看做儿戏。

    而三房众人本就不愉快的脸色,更加低沉,显然对陆老太太的安排有所微词。陆老太太这样做,显然是将二房的事情放在心上,三老太太想到上次她私自挪用的银两,脸色越加难看,有些坐立难安。

    众人又聊了些时候,见陆老太太面容带了些倦意,这才纷纷告退。秦婉宜虽然心有担忧,可想到现在还不是时候,只得跟着母亲离开了主屋,心中却惦记起小婉宜摔坏的东西。

    众人走后,陆老太太缓缓地躺在迎枕上,苏嬷嬷服侍着她喝了些茶水,犹豫片刻儿,才道,“我看这次,表小姐变了。”

    陆老太太握着茶杯的手顿住,这才轻轻地道,“变得越发稳重了。”

    “您”苏嬷嬷有些疑惑,“上次”说到一半,苏嬷嬷怕老夫人想起伤心事,又缓缓地闭上嘴巴,不在多言。

    陆老太太知道苏嬷嬷这也是怕她再次受到刺激,“那事并不是她的错儿,我心里清楚。”

    那东西明明放得好好的,如何会被秦婉宜碰到?当时那事定是跟陆家的人脱不开干系,却也让陆老太太明白,她对秦婉宜的宠爱太过了,让某些人不高兴了。而秦婉宜竟是对陆临言起了心思,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这才使得陆老太太下决心冷了秦婉宜。

    “我看表小姐似乎想明白了。”苏嬷嬷想了想刚才秦婉宜的样子,觉得她越发的落落大方。

    陆老太太有些浑浊的双眸顿住,点点头,却不禁想到了曾经被她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外孙女,也是这样只需要几句就能让堂中众人开怀大笑。

    谁知却落得了那样的地步。

    陆老太太不由得心中钝痛,“宁姐儿在京城的最后几年查清楚了吗?”她不相信,她的宝贝外孙女儿会无辜撞到石头。楚衍明明说过,只要让她休养几年,便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苏嬷嬷也想到了曾经乖巧伶俐的宁姐儿,眼底也不禁湿润,悄悄地抹了抹眼角,就怕老太太看到,“没有。楚府的人嘴巴太严,有些地位的仆从甚少有在外面说话的人。”

    陆老太太握紧茶杯,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浓重。

    陆家虽在扬州,可京城中也有些人手,怎么会连几件事情都未曾询问出来。楚府仆人口风之严,就如同是专门受过培训一般,这让见过大风大浪的陆老太太如何能不疑心?

    思量片刻,陆老太太缓缓道,“杨家世侄在锦衣卫?”

    苏嬷嬷点点头,“似乎任锦衣卫同知。”

    “京城恐怕不太平,”陆老太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寻个机会,我要见见他,他定是知道些事情。”

    另一边,陆氏隔了十多年才再次回到曾经熟悉的地方,还未走到住所,眼泪早就忍不住,缓缓地流了下来。钱妈妈同样已经泪流满面。

    陆氏看着陪在自己身旁几十年的钱妈妈,这才缓缓地道,“你今日便赶回家去吧!”

    “万万不可!”钱妈妈连忙拒绝,“这里虽是夫人的娘家,可夫人已经有十多年未曾住过,又没有至亲之人,老奴怎么能够现在离开!”

    “你同样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了,家中还有孙子孙女,一直仰首期盼你回去,”陆氏话语坚决,“你莫要耽误!”

    “可是”

    见钱妈妈还是心中犹豫,秦婉宜这才上前一步,撒娇道,“钱妈妈快回去吧,这里还有我呢!我一定会看好母亲,让她吃好喝好!钱妈妈就是不放心我,明日我们就去普愿寺了,到时候还有外祖母和杨姨娘在!钱妈妈放心吧!”

    看着自家小小姐越发俏皮的模样,钱妈妈心中一片柔软,这才道,“那让老奴收拾好夫人和小姐明日要用的东西再走吧!”

    陆氏点点头,神态是久违的放松。

    翌日,秦婉宜和陆氏坐上了去往普愿寺的马车。

    陆老太太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派了府中的侍卫护卫着,又再三确定了一切安妥后,才放两人离开。秦婉宜虽然有心陪着陆老太太,可更多的却是想要陪着母亲去见二老太太和杨姨娘。

    她前世也曾见过二老太太和杨姨娘几面,两个人始终互相陪伴着,在普愿寺隔离尘世烦忧地活着。可想到母亲此刻想要见到嫡母和生母的心情就如同自己想要看到外祖母的感觉,她只想着马车能够快些,好让母亲能够放下心来。

    普愿寺就在扬州城的边缘,平日颇得扬州民众的信仰,香火很好。不过一个时辰,秦婉宜便远远地看到了普愿寺的佛塔,远远看去庄重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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